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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宗以成语气幽幽,只道江暮白生得一副好脸蛋,单单凭借那张脸,他便是什么都不做就能博得元滢滢的偏爱。而桓瑄,他家大业大,容貌出众,自幼便被人捧着,没有受过委屈。

“……他们皆有所仰仗,唯独我,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眸中的失落不似做伪,元滢滢便柔声安慰他。

宗以成眼眸微亮,突然转了语气:“但若是滢滢垂怜于我,能情愿嫁给我做妻子,我与桓、江两人相比,便不再可怜,而是最为幸运之人。”

他微微俯身,柔软的唇瓣轻蹭着元滢滢的耳垂,说出的话带着蛊惑。配上宗以成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竟让人下意识便要颔首同意。

但元滢滢躲开宗以成的视线,低垂着眼睑:“宗公子突然提起此事,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宗以成握住了她绵软滑腻的手掌,放在唇边轻吻着。

“人生短短数载,自然要极力争取自己想要的。而我心之所想,唯滢滢而已。”

宗以成不让元滢滢有仔细思考的机会,他忧心若是让元滢滢细细想来,便会想起随席玉。如果她情愿为随席玉守着一辈子,那该如何是好。

细碎的吻落在元滢滢的脖颈,宗以成放软了声音:“我会挑一个让滢滢满意的场合,提起此事,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滢滢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着如何嫁给我就好。”

元滢滢被他哄的扬起脖颈,身子颤抖,却仍旧不肯松口。宗以成无法,只得退一步道:“若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求取滢滢,你便狠心拒绝了我罢,让人人都知道,宗以成不仅家族没落,还不得心上人欢心,是这世间最可悲之人。”

“别这样说……”

他言语中的沮丧让元滢滢不禁出声安抚。

“那若是我开口,滢滢不要当着众人的面拒绝我,可好?”

他修长的手指,熟稔地在元滢滢雪白的肌肤游走着,动作轻缓,带来的酥麻触感却让人无法忽视。

不知何时,元滢滢已经被宗以成抱在怀里,身子似水一般柔软。她面颊绯红,眼神朦胧地点头。

宗以成抬起手指,抚着元滢滢的侧脸,指尖的水痕便在莹白的肌肤留下清浅的痕迹。宗以成启唇,用软舌将这些水光尽数卷去。

他目光灼灼:“很甜。”

宗以成已经能想到,待元滢滢嫁给他以后,两人定然整日厮混,沉溺于情爱之中。

皇帝生辰,有品阶的官员均需要进宫贺寿。江暮白想把元滢滢一同带去,元滢滢不懂这些宫中礼节,只疑惑她这样的身份也能赴宴吗。

江暮白以拳抵唇,轻声说道:“若是夫人进宫,可以依靠我的身份。对外只说,你是……我的夫人,宫里的人便不会阻拦。”

元滢滢蹙着眉心,只道不妥。

“可我并不是江大人的夫人。”

闻言,江暮白的心口微堵,他看着元滢滢澄澈的眼睛,温声劝道:“凡是读书人,都想要进皇宫一遭,得见圣颜。随席玉曾经见过皇帝,想来他当时也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带夫人同去御前觐见。”

提起随席玉,元滢滢的黛眉微展,她想起随席玉要为自己请封诰命一事,若是真成了诰命夫人,自然要面见皇帝的。

元滢滢软了声音:“把我当做江大人的夫人,当真妥当吗?”

江暮白声音笃定:“自然妥当的。”

协同大理寺办案一事,江暮白已经做好。适逢皇帝生辰,正是应该论功行赏的时候。这等时刻,江暮白希望有元滢滢同在身旁。

皇宫赴宴,宗以成也在其列,他同样动了接元滢滢入宫的念头。不曾想,宗以成来到元滢滢的住所时,只见门扉合拢,门上悬着一枚铜锁。宗以成便知元滢滢不在家中,他独自进了宫,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安。

直到在宴会落座,宗以成无意间瞥见了元滢滢的身影,她身子娇柔,正端坐在江暮白的身侧。

宗以成握紧酒樽的掌心捏的嘎吱作响。他心中弥漫着戾气,暗自想着:为何这些男子阴魂不散,总要缠在元滢滢身侧,他怎么驱赶都赶不走。

但想起今夜的打算,宗以成的心绪慢慢恢复平静。过了今日,元滢滢便是他的妻子,到时其他男子再不能近元滢滢的身。

宴会开始,官员们一一送来贺礼。皇帝满脸喜色,目光扫过堂下的几位青年才俊,朗声说道:“我朝当真是人才济济,南方多水患,是有人亲力亲为,才建好了最合适的堤坝,挡住了洪水,实乃一大功劳。”

说着,皇帝便唤着宗以成,见他眉目俊朗,身姿清俊,不免动了心思。

“你此番利国利民,是极大的功劳。只是不知你国事做的妥帖,私事可也周全?”

宗以成如实禀告:“我孑然一人,尚未婚配。”

皇帝心中指婚的心思便越发强烈,他正要开口,询问宗以成可有心悦之人。若是有了,他便给两人赐婚,以彰显皇恩浩荡,若是没有,皇帝便选一个出身显赫的女子,赐给宗以成。

“那你可有——”

“陛下。”

江暮白从席位站起身来,淡声开口。

他奉上贺礼,是名家所画的江山万里图,颇得皇帝欢心。皇帝知道,协同大理寺做事是个苦差事,无人情愿过去。但江暮白却主动请缨,且将事情办的妥帖至极,皇帝今夜也要赏赐江暮白的,如今见他起身,便顺势问了出来。

“江爱卿想要何等赏赐?”

众人惊讶于皇帝对江暮白的喜爱,他如此询问,便是江暮白要什么,便会给什么的意思。

江暮白微微俯身:“臣只求陛下,能赐一人诰命夫人的身份。”

皇帝挑眉:“何人?”

江暮白转过身去,唤着元滢滢的名字。元滢滢在江暮白身旁站定,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了汗水。江暮白安抚性地握着她的手掌,轻声说着:“别害怕,有我在这里。”

皇帝看两人姿态亲昵,便知道江暮白是为意中人求诰命。

他笑道:“请封诰命,需得夫君在朝为官。可这位姑娘,是否还未婚嫁,这可封不得诰命啊。”

江暮白如实回道,元滢滢曾经嫁过人,不过夫君因为救人而亡故,按照规矩而言她是不能被封诰命。说着,江暮白便屈膝行了大礼:“臣还要求陛下第一件事,便是赐下我和滢滢的婚事。”

得知元滢滢是寡妇身份,皇帝眼中满是惊讶。在他看来,元滢滢确实美貌,但江暮白年少有为,什么样子的美人娶不到。只是皇帝虽然不解,却没有想要插手臣子的私事,要江暮白放弃心中的情意,另娶他人。

“江爱卿,你当真是贪心。我只说你要什么,便会赏赐什么。可如今你求了两件事情,一是赐婚,一是请封诰命夫人。我若是只能答应你一桩事,你要选哪个?”

江暮白的心中,自然是想要和元滢滢成亲的。

但他不做犹豫,轻声答道:“请陛下封滢滢诰命夫人的身份。”

随席玉身故的真相,元滢滢已经向江暮白倾诉。江暮白知道她心中的执念,想着若是能给元滢滢一个诰命夫人的身份,她再想起随席玉时,便不会如此难过了。至于亲事——江暮白眸色微沉,想着即使没有皇帝赐婚,他也能让元滢滢松口,同意嫁给他。

元滢滢眸中水光流转,柔柔地看着江暮白。

他待自己的情意深切,元滢滢怎么能感受不到。

皇帝朗声笑着,他早就听闻江暮白的性子不争不抢,是难得一见的光明磊落。可今日,江暮白在他给旁人封赏之前,便径直开口,恐怕是生平第一次抢夺赏赐,为自己争取罢。

皇帝本就是想看看,在江暮白心中,这两种赏赐哪个更重要。江暮白的回答出乎皇帝的意料,不曾想江暮白竟然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美人,他明知求了赐婚,元滢滢便是他的人了。而请封诰命之后,元滢滢还可以嫁给他人,到时江暮白便是给他人做嫁衣裳了。

皇帝心道,他可不能看着清风朗月的臣子错失美人,便大手一挥,给江暮白和元滢滢赐下婚事。而元滢滢的诰命身份,便和江暮白如今的官职品阶相同。他还特意恩典,若是日后江暮白擢升,这诰命夫人的品阶便跟着提上一提。

江暮白握着元滢滢的手,朝着皇帝谢恩。

连回到席位上时,江暮白都始终拢紧元滢滢的柔荑,未曾松开。旁人侧目的神情,不能让江暮白动摇分毫。他感受着掌心的绵软轻柔,心道,这是他的妻子,他无需因为计较礼仪而和元滢滢保持距离了。

皇帝恍然想起,刚才他是要出声赏赐宗以成的,却被江暮白突然打断。

“宗爱卿,你心中所求是什么?”

宗以成眸底翻滚着郁色,他心中的打算是在皇帝生辰宴会,向元滢滢表明心意,抱得美人归。事情一切顺利,他的水利之法果真引得皇帝注意,第一个便出声赏赐他。只是半途江暮白竟然突然出声,宗以成并不在乎谁是第一个被封赏之人,但江暮白以赏赐之名夺走了元滢滢,宗以成心中郁郁。

宗以成自然可以开口,说他也同样心悦元滢滢,为自己最后争取一番。即使和江暮白相争,宗以成笃定他不会是输者。只是如此这般,一男同争一女的传闻,明日便会传遍大街小巷,元滢滢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却会被污蔑成红颜祸水,和两个男子同时有了牵扯。宗以成心想,依照元滢滢绵软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些流言蜚语。

宗以成轻垂眼睑,再睁开眼眸时,原本的喜色散去,变成一片冷漠。

“臣只求能继续为陛下效力。”

皇帝连声夸赞,给了宗以成高官厚禄。宗以成落座之后,因着他如今的权势,一时风头无两。他冷静自如地应对着众人的道贺,心中却隐隐作痛。

江暮白只觉得一颗心都飘在云间,脚底也软绵绵的,竟有种不真实感。他微微俯身,低声询问元滢滢:“我当真要迎娶你了,这可是真的?”

元滢滢睁着一双黑眸望着他,看着平日里端方有礼的江知府,如今却一副愣头青模样,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

她柔柔颔首:“皇帝金口玉言允了婚事,自然是真的。但江大人劳苦功高,若是你生出悔意,不愿意同我成亲……”

江暮白情急之下,把元滢滢的手揣在怀里,语气急切,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心意:“我怎会反悔?”

元滢滢美眸睁圆,被他大庭广众之下的亲近弄得脸颊绯红。她轻拍着江暮白的手背,低声提醒道:“旁人都在瞧呢。”

耳尖泛起薄红,江暮白闷声应了,但攥紧元滢滢腕骨的手却是不肯松开,只是交叠的双手从众人的视线中,转移到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从皇宫离开时,元滢滢刚要乘上马车,便听一声呼唤。

“滢滢。”

她转身望去,便见宗以成从光线黑暗中走出,他的眼睛比起黑夜还要幽深。

宗以成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暮白,面上虽然带着笑,语气中却尽是冰冷。

“我和滢滢有话要说,江知府应该不会介意罢。”

江暮白拧眉,便见宗以成靠近他的身侧,压低声音道:“平日里只知道江知府风光霁月,不曾想竟使出这些下作手段,抢在我之前求取滢滢。”

宗以成当然不会认为,今夜的求取是意外。依照皇帝的心思,要先行赏赐宗以成。只是江暮白突然起身,一改过去宠辱不惊的模样,主动向皇帝要赏赐,才得以被赐婚。宗以成听到求取一字,已觉出不妙,只是江暮白已经把对元滢滢的情意说出口,他无法阻拦,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仪的美人被江暮白夺去。

宗以成心中暗道,他事事筹谋,机关算尽,却不料会看错了人。是了,在情意面前哪里有人会维持一贯的平静。江暮白不就是如此吗,为了元滢滢,他一反常态为自己求得赐婚。倘若宗以成早明白这一点,定然不会让江暮白得逞。

只是乾坤已定,宗以成便是悔恨,也无法转圜如今的局面。

两人的低声私语,元滢滢听不清楚,她看着两人面色如常,便只当他们关系尚好。

宗以成说罢,便不再理会江暮白脸上是何等神情,他看着元滢滢,丝毫没有因为她即将嫁做人妇而收敛眼眸中的情意。

“滢滢,江知府不会连你同我说两句话都要控制,如此也太过霸道了。”

第192章

元滢滢柔柔轻笑道,不过是说上几句话罢了,江暮白怎会挂怀。

江暮白缓步走到元滢滢身后,替她将被风吹乱的系带捋平,淡声道:“夫人说的是。只是夜深了,清逸还在家中等待,夫人需得注意时辰。”

元滢滢柔声应了。

宗以成在一旁冷眼瞧着,如今江暮白还未登堂入室,便将自己当做了元滢滢的夫君,言语中提及随清逸尽显亲昵。宗以成心中不齿,面上却带着笑意。

元滢滢随着宗以成来到假山旁,宗以成眼眸黯淡,径直坦言他原本的打算是要借着封赏求取元滢滢。闻言,元滢滢眼睫轻颤,她未曾料想到此事,倘若今夜开口的是宗以成,她……或许不会反对。毕竟这些时日的相处,元滢滢已经逐渐习惯了宗以成的陪伴。可是凡事没有假如,求皇帝赐婚的不是宗以成,而是江暮白。

“滢滢,看来我当真没有这般好运气。我原本以为,今夜会是我人生最幸运的日子,不曾想精心准备的一切,却没能给了你。我深知不应该迁怒江知府,人如何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意?可滢滢,我非完人,心中是埋怨江知府的,因为他夺去了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我殚精竭虑数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语气哀切,神情破碎,让元滢滢不禁蹙紧眉心。元滢滢扬起手,欲拍着宗以成的肩头以做安抚。宗以成却把她纤细的手臂拉进怀里,靠在元滢滢的耳侧闷声说道:“滢滢,你既应了江知府的求取,想来是极喜欢他的罢。我知道君命难违,因此不敢再奢求,只求滢滢应了我一桩事情。”

他这般坦诚地显露内心的忧愁,令元滢滢极为动容,便顺势询问是什么请求。

“穿上我送你的那件婚服出嫁,可好?”

元滢滢讶然:“……是否有所不妥?”

她嫁给江暮白,身上所穿的婚服却是宗以成所赠的。分明是两人之间的姻缘,却好似将宗以成也拉扯其中。

宗以成抚着她柔软的青丝,轻声说道:“世人皆道,为他人做嫁衣裳是最为愚蠢之事,但我不觉得。那件婚服我极其珍爱,曾经不止一次幻想着滢滢穿着它,嫁做我的夫人。只是如今……但普天之下,除了滢滢再没有人能配得上那件婚服。一是为了成全我,二是为了不让如此精美的婚服明珠蒙尘,滢滢可否应了我?”

元滢滢注视着宗以成的眼睛,那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澄净的如同一樽琉璃盏,仿佛只要元滢滢开口拒绝,宗以成便会于顷刻间破碎。

修长的手指抚过元滢滢的耳侧,宗以成的动作轻柔,语气中带着诱哄的意味:“可怜我罢,滢滢。”

元滢滢终是颔首答应了,不完全是因为宗以成的请求,那件流光溢彩的婚服,她实在欢喜,也想要穿着出嫁。

江暮白未曾待在马车里等候,自从元滢滢跟随宗以成离开后,他便一直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小厮问他,可要派人前去看看,江暮白摇头,他若是如此做了,岂不是对元滢滢的不信任。

但话虽如此,直到元滢滢重新回到江暮白的身边,他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即使江暮白心中想要知道,元滢滢究竟和宗以成说了些什么,但回去的路上他什么都没有询问。江暮白不想在他和元滢滢独处的时候,讨论的全都是另外一个男子。

成亲的良辰吉日,早就在江暮白第一次托媒人上门提亲时便已经选好。但江暮白心中忧虑随清逸,他没有做过父亲,不知道随清逸会不会讨厌他。

元滢滢依偎在江暮白的身旁,淡雅轻柔的香气抚平了他心中的不安。

“清逸会喜欢江大人的。”

江暮白鼻侧的小痣微烫,过去他憎恨过这张脸,如今却暗自希望能够凭借这张脸,让随清逸对他少点抵触。

随清逸得知皇帝赐婚的事情,面露惊讶,却并没有多少排斥。在他眼中,只要是元滢滢心甘情愿,那嫁给谁都没有关系。

至于江暮白的模样性情是否和随席玉有几l分相似,随清逸不以为意。在他心中,随席玉是自己的爹爹,无人可以替代。因此随清逸和元滢滢不同,他看不出两人的相似,不会把江暮白当做父亲的替代。

出嫁当日,天空还是一片漆黑时,便有妆娘为元滢滢梳妆打扮。那件朱红婚服极其合身,越发衬得元滢滢美貌。

随清逸同样穿了艳色的衣裳,他站在旁边看着,在喜帕落下之前,突然跑了过去,伸开手抱了元滢滢。他第一次主动地向元滢滢表达自己的心思:“娘亲是最好的娘亲,也是最好的女子。”

元滢滢回抱着随清逸,她全然明白,无论是夫君随席玉,还是面前的小人儿,都不曾厌恶过她。与之相反,他们冷淡的面容之下,是对元滢滢深切的情意。

元滢滢柔声道:“清逸是娘亲最好的孩子,一直都会是的。”

随清逸轻轻颔首,脱离元滢滢的怀抱后,他又重新变成了小大人模样。随清逸已经懂得许多道理,他明白元滢滢成了亲,日后就会有新的孩子,之后元滢滢最喜欢的孩子,便不会是他了,毕竟他不讨人喜欢,只会呆愣愣地念书。随清逸这般想着,心中有点难过,但却没有想要阻止元滢滢嫁人生子,他想着,元滢滢虽然是他的娘亲,但更是她自己,不应该因为他而委曲求全。

婚宴上,宗以成和桓瑄比肩而坐。或许是喝多了酒,桓瑄难得对讨厌的宗以成有了好脸色,他看着宗以成面上淡淡的笑容,轻嗤一声:“这般场面,你还能笑出来,宗以成,你当真是虚伪。”

宗以成神色不改,他可不是桓瑄,所有的情绪都表露在脸上。桓瑄从送贺礼开始,脸上的神态便异常冷硬,那模样不像是前来道贺,而是一副被江暮白夺走妻子的愤怒。宗以成目光轻闪,看着元滢滢被江暮白抱了进来,身上所穿的婚服果真是他所送的那件。宗以成脸颊的笑意才真切了几l分,他语气悠悠,意味不明道:“来日方长呢。”

桓瑄喝的酩酊大醉,他忧心自己若是清醒了,便会站起身从江暮白手中抢夺元滢滢。桓瑄眼眸轻晃,看着满脸喜色的江暮白,心中恨恨地想着,若不是那张脸,倘若他也有那张脸,元滢滢所嫁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了。

看着醉倒的桓瑄,宗以成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嫌弃。

他低声吩咐着桓家的人把桓瑄送回去,而后缓缓站起身,朝着江暮白走去。

见到宗以成,江暮白脸颊的喜色淡去几l分。他心中着实佩服宗以成,在此刻竟然还能维持表面的礼仪周全。

宗以成敬了一杯酒,口中却不是说的祝贺白头偕老的贺词。

“江知府,皇帝生辰宴上,你是故意的,是吧。”

江暮白颔首,元滢滢曾经无意间提及宗以成哄着她,若是宗以成当众求取,元滢滢需得怜惜他。江暮白仔细揣摩就知道皇帝生辰宴会,便是宗以成最合适的机会。也是因此,江暮白才在皇帝开口之前,率先站起身,朝着皇帝请求赏赐。江暮白深知此举有违君子之道,不是光明磊落的举动。但江暮白从未后悔过这般做,他甚至庆幸正是第一个求得赏赐,他才能得到元滢滢。为了元滢滢,即使做了小人又有何妨。

宗以成眉眼微冷:“滢滢今日可真美,我就知道,这件婚服只有穿在她的身上,才能显现出最大的美丽。”

在江暮白疑惑的神情中,宗以成挑眉:“江知府莫非不知道,这件婚服是我送的罢。本是我母亲为我未来的妻子准备的,只是江知府使了不入流的手段,才把我的妻子夺去。不过最终,滢滢还是穿着这件婚服出嫁了。”

江暮白的额头抽痛,宗以成却没有停下,继续说道:“即使江知府娶了滢滢,那又如何呢?滢滢能够二嫁,便能够三嫁。若是有一日,滢滢不喜江知府,或者江知府不幸……死了,那滢滢同样可以穿着这件婚服嫁给我。”

江暮白冷声说道:“青天白日的,宗公子竟然做起梦来了。”

“梦也是能够成真的。人有祸兮旦福,江知府平日里可要小心着点。”

有旁人经过,宗以成便举起酒杯,朗声说道:“此酒,我敬江知府一杯。”

饮罢,宗以成便转身离开。

江暮白回到喜房,经过廊下时,红嘴绿鹦鹉突然跳起来,口中嚷着:“滢滢!”

“桓瑄!”

江暮白听了心烦意乱,便让人把鹦鹉收到一旁。

美人含羞带怯地看着江暮白,他心口砰砰直跳,眼睛却打量着元滢滢身上的婚服。

“这婚服好生美丽。”

元滢滢软声道:“是宗公子所送,我很是喜欢。”

她脸颊绯红,眸子清澈,似泉水般灵动。江暮白看着,突然静下心来,想通了宗以成此举的目的——宗以成便是要扰乱江暮白的心绪,要他嫉妒生事,坏了和元滢滢的情意,他便可以趁虚而入。

江暮白不会让他的计谋得逞。

“再美的婚服,不及夫人三分颜色。”

温文尔雅的江知府说出情话,便显得格外动人。元滢滢眼眸轻颤,怯怯地垂下头去。江暮白轻抬起她的下颌,细细吻着她。

婚服被丢在一旁,江暮白的手掌托着元滢滢的腰肢,他抚着美人意乱神迷的眼睛,轻声说道:“夫人,我从未如此快活过。我此生所有的欢喜,都在夫人身上了。”

元滢滢扬起手臂,揽着他的脖颈,眼睛里倒映着的是江暮白俊朗的面容。

“江大人怎么和外面的人学的——如此油嘴滑舌了?”

江暮白摇头:“肺腑之言罢了。”

他欲俯身,以唇感受雪白肌肤的绵软,元滢滢用柔荑托着他的下颌,使江暮白的眼睛径直地注视着自己。

唇瓣轻抿,元滢滢面露犹豫。

江暮白不喜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疏远的神情,他们是夫妻,什么话都可以说,不需要为难。

在江暮白的劝慰下,元滢滢斟酌着开口:“清逸是我最疼爱之人,我只有他一个孩子,以后也希望如此。”

元滢滢的心很小,只能放下几l个人。血脉亲情,元滢滢尽数给了随清逸,不愿意再分给其他人。元滢滢深知,她以寡妇的身份嫁给江暮白,江暮白没有以民间二嫁的诸多规矩束缚她,反而格外重视,她应该像众人所说的一般,对江暮白感激涕零。但元滢滢仍旧要在大婚之日,把心中的想法尽数告诉江暮白。此生,她只会有随清逸一个孩子,不会再有其他血脉。

这并非是随清逸开口要求的,而是元滢滢私心想着,她只想做随清逸一人的娘亲。

这或许对江暮白并不公平——随清逸是元滢滢和随席玉的孩子,在元滢滢改嫁以后,随清逸虽成了江暮白的继子,但他仍旧姓随,记在随家家谱中。而江暮白若是允了元滢滢,除非纳妾生子,不然此生便没有自己的血脉。

但元滢滢是绝不会提出纳妾之事的,她和随席玉便是彼此相伴,倘若江暮白纳妾,那便和随席玉截然不同了。元滢滢想起宗以成的承诺,即使是皇帝赐婚,有他的帮助和离也不算困难。

因此,元滢滢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尽数说了出来。她目光柔软,看着江暮白的反应。

江暮白显然不知道,新婚之夜,他的妻子便在思考着如果和离该寻找谁的帮助。

江暮白握着元滢滢的手腕,轻吻着她微凉的指尖。

他目光灼灼:“我心中所爱的是夫人,不是绵延子嗣。夫人所想,便是我的心意。你我有清逸便足够了,再不需要其他人了。”

江暮白若是想要子嗣,迎娶任何一个女子都能延续血脉。可是他不想要旁的女子,只想要元滢滢。至于生子与否,江暮白并不看重。他不执着于延续血脉,只想着和元滢滢享乐今朝便足够。

听到江暮白所说,元滢滢眉眼弯弯,微挺起腰肢轻啄着他的下颌。

江暮白和她鼻尖相抵,语气微软:“夫人,这些太少了……”

不够,只是轻吻怎么够呢。

说着,他便扣紧元滢滢的腰肢。

芙蓉帐暖,春宵一度。

元滢滢意识模糊时,恍惚听到江暮白随口说道:“那件婚服被勾破了丝线,送去成衣铺子修补罢。”

元滢滢含糊应下。

不知哪一个举动戳中了江暮白的心思,他原本要仰面躺下,却突然来了精神,在雪白的肌肤落下深深浅浅的吻。

“夫人,我的夫人……”

……

女子出嫁三日回门,但元滢滢早就没了娘家,便省去了这个步骤。随清逸听闻,寻常人家的兄长弟弟,会对姐妹的夫君教导一番,让他莫要欺负了自家人。随清逸想着,他便要和江暮白好生谈谈,免得江暮白会以为元滢滢身后无人,看轻了她。

看着正式的请帖,江暮白眉眼微弯。

元滢滢问他笑些什么,江暮白便把请帖递了过去:“喏,清逸邀我黄昏相谈。”

元滢滢趴在江暮白的肩头,听着他轻声读完了整张请帖,眉眼温柔:“清逸真是可爱,你可不要把他当做小孩子对待,他会生气的。”

江暮白连声保证。

黄昏,长亭。

随清逸备好了茶水糕点,他正襟危坐,见江暮白用过茶水,才缓声说道,自己要和江暮白约法三章。

“哦,是怎样的约法三章?”

“第一,你要敬爱娘亲,爹说过夫妻要相敬如宾,如此才能长久。第二,我虽然成了你的孩子,但我的爹爹只有随席玉,我不是不会改口的。第三,你绝不许对不起我娘亲。我知道男子可以纳妾有外室,但我娘亲的夫君绝不可以。若是你做不到这三条,我便同你算账。”

随清逸沉声说着,心中却在悄悄察看江暮白的神色。他深谙交谈的诀窍,便想着江暮白若是不同意,他便把第二条改去就成。

但江暮白满口应下。

随清逸微微松气,他确实不想改口,江暮白能够同意便再好不过了。

随清逸微微扬起下颌:“那便该你提要求了。”

江暮白站起身,神色郑重:“我没有三条,只有一条要求。”

随清逸凝神听着,便见他说道:“清逸,你要好生念书,莫要让你娘亲难过。”

随清逸神色微僵,好半晌才道:“这个……我自然会做好的,不需要你特意说出来。还有,你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

“那我便没要求了。”

见他神色不似做伪,随清逸心中疑惑,自己提出三条,江暮白却什么都不提,真是古怪。

元滢滢和江暮白成亲两年,却未曾有孕,便引得旁人议论纷纷。更有甚者,有人向江暮白送好生养的女眷,意图拉拢他,都被江暮白一一拒绝。不久后,京城便有了传闻,直言江暮白早年间伤了身子,难以有孕。众人便开始怜惜起元滢滢,只道元滢滢便是寡妇高嫁,但夫君难有孕,当真可怜。

随清逸隐约觉得古怪,便前去询问元滢滢。他走至屋外,便听到元滢滢和江暮白的低声言语。

“如此这般,江大人的名声便毁了。”

“夫人莫要担心,名声于我不过浮云一般,我不在意,便不能如何。只是可怜夫人,被我名声所累,日后夫人赴宴,定然会有人拿此事怜惜夫人。”

元滢滢柔声道:“那我便不去了。”

随着江暮白的一再提拔,元滢滢的诰命品阶也随之提升,向她递帖子的人家越发多了起来。只是元滢滢不喜那些,如今正好有了借口不去赴宴。她隐隐有些心虚,江暮白却大为感动,直言元滢滢为他付出许多,他只能越发勤勉地来报答了。

元滢滢见他神态促狭,便知道江暮白是当真不被流言影响,便放下心来。

随清逸神情恍惚地离开了,他寻到时机询问元滢滢,流言是否是江暮白自己放出去的。元滢滢颔首承认,把当日两人商议的事情告诉随清逸。

元滢滢抚着随清逸的脑袋,声音轻柔:“清逸,不单单是为了你。娘亲只想要一个孩子,那便是你。”

“可——江大人他同意了吗?”

元滢滢应声。

这之后,随清逸对江暮白的态度软和许多,有一日用膳,他破天荒地唤了江暮白一声“二爹爹”。

在随清逸心底,爹爹永远只会是随席玉,但江暮白为了他和娘亲付出许多,便也称呼他一声“二爹爹”好了。

江暮白知道是随清逸对自己的接纳,便轻声应下。

元滢滢便总是拿这一句“二爹爹”来唤江暮白。

“清逸的二爹爹——”

唤的多了,江暮白耳垂泛红,便拉着元滢滢的手往床榻带。

“夫人惯会欺负我。”

他宽大的手掌,尽往元滢滢身上的软肉碰,直叫元滢滢笑的眼角沁出泪水。两人齐齐躺在床榻,仰面望着堆叠的纱帐。

元滢滢想起那只飞走的红嘴绿鹦哥,语气苦恼道:“那只鹦鹉生的格外漂亮,听闻已经会说完整的话了,我还没有听到,便径直飞走了,真是可惜。”

江暮白眼底微闪,揽住元滢滢的肩头:“夫人喜欢,我亲自挑选几l只鹦鹉送来,定然比那只更漂亮。”

元滢滢却提不起兴致,红嘴绿鹦哥是桓瑄亲自挑选的,羽毛柔软像棉花,虽然学舌有些笨拙,但生的格外美丽。即使再找,恐怕也不能找到比这只更美丽的了。

“不必了,我不想再养。”

江暮白见她心情低落,便轻声道:“不如养只黄鹂,性情乖巧,夫人可以捧在手心把玩,声音也好听。”

被江暮白一番劝说,元滢滢才重新起了兴致。只是,她心中仍旧好奇,鹦鹉学会的第一句完整的话究竟是什么。

“丫鬟只隐约听了大概,并不清楚,便急匆匆地来禀告我。可待我赶回来时,鸟笼大开,它已经不见踪影了。大人那时正在我房内,可曾听见它说了什么?”

江暮白手心微顿,轻轻摇头。

“想来只是无聊的话罢了,夫人不必耿耿于怀。”

元滢滢颔首,想着是鹦鹉学的丫鬟们的闲话。

江暮白吻着元滢滢的额头,看着她沉沉睡去,把鹦鹉所说的那句话放在心底,绝不会为外人所道。

那只鹦鹉美丽而笨拙,教会它一句话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功夫。江暮白不知道,桓瑄花了多久,才教会鹦鹉说出来的那句话——

桓瑄心悦滢滢。

只是这份心意,江暮白定然不会让元滢滢知晓。他没有慷慨到,让自己的夫人看到旁的男子的情意。

第193章 被盛传风流的寡妇(番外)

奈何桥上,游魂们神情木讷,手中接过散发着馥郁香气的汤药,待饮罢后,便重新投胎去了。

随席玉正排在游魂之列,在他的双足踏上奈何桥前,脑海中似传来一声绵软的呼唤声音,娇怯轻柔。原本茫然的眼神顿时变得清明,随席玉身形一动,便从游魂的行列中走出。此举很快便引起了小鬼们的注意,他们忙唤来了黑白无常前来处置。

白无常一袭白袍,眼眸澄净,他好奇地打量着随席玉,要知道进入奈何桥的游魂均是如同傀儡一般,从未有过随席玉这般,临到桥上却匆匆恢复意识。

白无常心念微动,记载了前世今生的卷册便自行翻开,落在了随席玉的那页。

“你前世福泽深厚,来世有个富贵身份,一生平安喜乐,是难得的好命。莫要耽搁了,快投胎去罢。”

随席玉不为所动,他黑眸幽深,坦言家中有妻子等候。他的妻子性情怯懦,若是没了他相护,不知要何等艰难。随席玉轻声请求白无常可否能放他回去。

黑无常冷声开口,人死如灯灭,何况随席玉的尸身如今过了七日,再难起死回生。

随席玉却是格外执着,他心心念念家中的妻子,即使知道来生的富贵安逸,也绝不肯过桥投胎。

随席玉瞧得出来黑无常冷硬,只瞧小鬼们面对白无常时的神情更为随意,便知道白无常更好说话。随席玉便对着白无常请求,他见重生无望,便退而求其次,只求能够以鬼魂之身守护妻子,待其能够接受自己的死,便立即投胎去。

“我并无所长,能识几个字,算学也算精通,愿供大人驱使。”

白无常眼睛微亮,他正发愁阎王近来给他的活计,听到随席玉精通算学,便追问是否为真。

随席玉见他意动,便躬身道:“大人既然掌握我的前世今生,便可以查看一番。”

白无常仔细翻看,见随席玉的算学成绩在科举之中位列第一,便浮现出欣喜的神情,他斟酌着开口:“只要你能为我办好差事,我便允诺了你前往人间,护住你的妻子。”

随席玉正声道:“定然不辜负大人期望。”

旁边的小鬼敬畏地看着随席玉,他守在奈何桥旁已经有百年,从未见过有人能和黑白无常达成交易,而随席玉是第一人。

一日中,随席玉只能有半日去往人间,其余时间便待在阴界,替白无常做事。

随家。

夜里风大,元滢滢素色的衣裙被吹的凌乱。这件衣裙的尺寸本就极小,但此时套在元滢滢身上,却显得宽松。她脸颊雪白,眼角挂着泪痕,似是不愿意相信随席玉便这样离去了。

“夫君如何忍心,留我一人……”

元滢滢知道,随席玉是因为救人而身故,他所救下的那人,也送来了大笔银钱用来宽慰元滢滢。但再多的银钱,也抵不过活生生的随席玉。因此,元滢滢不愿意见他们,最后还是马家媳妇出面,替元滢滢接过了银钱,交到了她的手中。

月光透过窗棂倾泻,泼洒在元滢滢纤细的身子。随乙眼睛发烫,平日里的元滢滢已经异常美貌,如今的她更是多了一分令人怜爱的柔弱。随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想着今夜定然要成事,他已经惦记了元滢滢太久。

随席玉刚离去不久,便有如此的孟浪小人对自己动手动脚,元滢滢脸蛋涨红,要随乙放规矩一点。

随乙轻笑,语气中尽是不屑:“滢滢啊,你还是跟了我罢。随席玉已死,你一个寡妇带着清逸要如何度日?”

见元滢滢躲开自己的触碰,随乙的语气中多了威胁:“你是已成亲的妇人,难道当真能忍住寂寞,为随席玉守住一辈子不成?你我成了好事,我会怜你爱你。若是你执意不肯,我也不会撒手,只是闹开了以后,众人只会说你不甘寂寞,在夫君尸骨未寒的时候便勾引我,到时众人的唾沫星子恐怕要把你淹没了。”

元滢滢身子一颤,斥着随乙无耻。

随乙并不放在心上,他姿态强硬,丝毫不顾及这是随席玉的灵堂,便要强行得了元滢滢的身子。

“夫君救我!”

元滢滢声音哀婉,她心中明知道随席玉身故,怎么可能会现身救她。想通这一切后,元滢滢的心底一片凄凉。

阴风突起,桌面的烛台突然倾倒,火焰沾染了随乙的衣袍,很快便燃烧起来,火灼肌肤的疼痛让随乙疼的龇牙咧嘴。为了不引人前来,随乙只能忍着不痛呼出声。他再顾不上元滢滢,只一心放在灭火上。只是那火格外诡异,如何扑都灭不掉。随乙嚷着,要元滢滢去取水来。

元滢滢后退一步,身子发颤,却并不理会随乙的话。

这样的无耻小人,元滢滢只愿他被火烧成灰烬,怎么会取水来救他。

火焰很快便将随乙的肌肤烧成乌黑颜色,他痛的大吼大叫,引得旁人闯进灵堂,见到随乙如此模样,皆是一怔,随即便手忙脚乱地救起火来。待火被熄灭,随乙的身上已经被烧出大片伤痕,一张清秀的脸蛋也尽数毁了。

众人见状,不忍细看。随氏族老见随乙沦落到此等下场,自然心痛不已,便出声质问元滢滢为何不早点呼救,也能早点救下随乙,不至于他如今毁了容,伤了身子。

元滢滢被随氏族老的质问声,惊的身子一颤,她脚步后退,险些撞到几案。似有一双微凉的手掌,轻托着元滢滢的腰肢,才让她免于受伤。元滢滢转身看去,只见身后空空如也,便疑心刚才的感觉是自己的幻觉。

“我被吓到了,一时便忘记了……”

随氏族老显然不满元滢滢的这番回答,便要继续追问。人群中走出一男子,模样普通口齿却格外伶俐:“她如今新寡,正哀恸不已,突见大火烧人,反应不过来也在情理之中。族老何必咄咄逼人,难不成是因为你和随乙有牵扯,便为他鸣不平?”

随氏族老拧眉,只道并非如此。

男子轻笑一声,看着随乙的眼神尽是冰冷:“我瞧这火生的古怪。除了随乙一人受伤,连块布料都没有被烧坏。如此诡谲场面,莫不是随乙做了什么恶事,惹得天降灾祸。既然是天意如此,你我均不能违背,何苦紧抓着一个弱女子不放。”

提到天降灾祸,众人陷入沉思,暗道这男子所言甚是有道理,灵堂一片干净,只有随乙被烧成这幅凄惨模样,除了天意如此,再没有其他解释。

“我瞧着,定然是随乙平日里作恶太多,才惹得上天不满。”

“是啊,夜深人静他来灵堂做什么,莫不是看元氏美貌,生出了歹心,要知道这种哄骗女子的事情,随乙之前没有少做。”

“族老不敢怪上天,反而对元氏冷言冷语,莫不是欺负元氏家中无人,真是为老不尊!”

随氏族老见男子三言两语之间,便将众人的矛头指向自己,使他的名声遭损。族老迁怒到随乙身上,看他气息奄奄的模样,不再理会,当即拂袖而去。

最终,随乙是被几个汉子抬回家中的。因为他是被上天降罪,因此无人敢多关切他,连大夫都没人替他请来。

元滢滢轻抚胸口,朝着男子道谢。那男子神情一怔,变成平日里的木讷,丝毫没有刚才的反应机敏。元滢滢心中觉得奇怪,刚才男子的姿态,让她想起了随席玉。

躺在床榻时,元滢滢低声喃喃道:“夫君,今夜我觉得很是奇怪,好似你仍旧在我的身边,不曾离开。可是……我知道这只是我的痴想,你怎么会留在我的身边呢。”

元滢滢沉沉睡去。

随席玉伸出手,抚着元滢滢的脸颊。

他目光沉沉,唤着“滢滢”二字。随席玉在元滢滢身旁躺下,他环着元滢滢的腰肢,合眼陪伴着她睡去。

这些时日,元滢滢觉得灵堂那日她的感觉并非是空穴来风。除了随乙,还有其他男子对元滢滢心怀不轨。他们在元滢滢出门时,会出声调侃,或者只是用黏腻的目光注视着元滢滢,令她很不自在。只是不出两日,这些人便会出些意外,或跌断了腿,或摔进了湖水中险些溺死。

渐渐地,人们便对元滢滢敬而远之,美人固然令人垂涎,只是若是命都没了,哪里有心思惦记美人。

再没有人会对自己说些孟浪的言语,元滢滢落了个轻松自在。她却发现家中有许多古怪,雨天她忘记收衣服,急匆匆地赶回家中,却发现衣裳已经被收到床榻上。元滢滢最是厌烦生火,可她把火苗抛进灶内,火便能熊熊燃烧起来,根本费不得她半点功夫。做膳食时,每当元滢滢发呆,险些多放了盐糖,便像是有一只手托举着她的手腕,免得她做坏了糕点……

如此种种,让元滢滢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清逸,我觉得你爹并没有离开。”

随清逸眸色微颤,没有出声反驳元滢滢,认为她是妄想,而是陪着元滢滢仔细分析着。

“我曾看过古籍,确实有游魂思念家人,不愿离开的传闻。只是那些是志怪传闻,未曾得到过印证。但我私心觉得,娘亲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爹如果真的不曾离开,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随清逸拧眉沉思,忽然想到,难道是因为随席玉觉得,他如今是魂魄,不再如当人时一般模样俊朗,忧心元滢滢见了害怕。

随清逸是了解随席玉的,只是随席玉总是这般藏在暗处,会让元滢滢生出胡思乱想的念头。随清逸俯身在元滢滢耳旁出着主意:“如此这般……爹一定会现身的。”

城中有名的媒人皆登门拜访,元滢滢虽然成了寡妇,但凭借她的美貌,即使二嫁也有人情愿求取。

元滢滢柔声道,随席玉离开后她自然伤心,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带着随清逸生活实在艰难。

“我是离不得男子在身侧的,清逸也需要一个新爹爹来照顾关怀他。希望诸位能寻到一个模样端方,性情温和的男子,接受我带着清逸同嫁过去。”

“那你嫁了人,清逸要怎么办?”

元滢滢不做犹豫:“清逸自然会改姓,从此孝顺他的新爹爹。”

媒人得了元滢滢的保证,便出了门去寻找适合的男子。只是阴风吹起,让她们身子颤抖。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

元滢滢静坐在铜镜面前,描眉敷粉。随席玉的一颗心仿佛浸泡在苦水中,他明白阴阳相隔,元滢滢再嫁也是应该的。只是随席玉看着元滢滢为其他男子如此耗费心思,想着从今之后,他的儿子便要唤别人爹爹,心中不禁酸意翻滚。

铜镜中蓦然多出一人,此人竟是早就入土为安的夫君。元滢滢心中自然害怕,但更多的是能够重新见到随席玉的欢喜。

她扑进随席玉的怀里,只觉得一双微冷的手环着自己。

“我知道,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惩戒坏人,点火收衣服,都是你……”

随席玉听着元滢滢的指责,说他为何要逞强救了旁人,结果丢了性命。元滢滢自认为不是至纯至善的人,她无心去想随席玉不去救人,那世家小姐可能会如何。元滢滢和世家小姐素昧平生,她只知道她不想要随席玉死。

随席玉静静地听着,没有解释相救的缘由。他拍着元滢滢的后背,轻声说着:“都是我的错,是我让滢滢受了委屈。”

他启唇卷去元滢滢脸颊的泪珠。成了鬼魂之后,随席玉的身子温度变得冰冷,他的舌头唇瓣也是如此,刚一碰到元滢滢,便惹得她身子发颤。

这些日子隐藏在暗处,随席玉何尝不思念元滢滢。他只希望元滢滢能够尽快忘记他,又怕元滢滢会很快忘记他。但此时此刻,随席玉想着的全都是,能够拥元滢滢入怀。他双臂将元滢滢揽在怀里,在她雪白柔嫩的肌肤落下轻吻。

月色如霜,衬得随席玉的身子几乎透明。他将指尖的冰冷,传递到元滢滢的每一寸肌肤,看着自己的妻子因为他的触碰而弓起身子,眼睫颤抖的不成样子。

“夫君,好冷……”

随席玉便抱的越发紧了,可这并没有让元滢滢感受到温暖,胸腔中冰火两重天,直将元滢滢的脑袋都要融化了。

“夫君,夫君……”

她嘤嘤啜泣声中,夹杂着对随席玉的呼唤。

元滢滢这幅娇态,让随席玉怎么忍心丢下她去投胎去。

随席玉将所有整理好的卷册交给白无常,惹得对方的连声夸赞。

“若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无常大方道:“你既帮了我一个大忙,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尽力帮你。”

随席玉不改心意:“我只想常陪伴在妻子身侧,愿大人成全。”

白无常便犯了难。随席玉将自己额外准备的卷册交给白无常,这些时日,他留在阴间除了帮忙整理卷册,还将自己所学的算法通通写下,交给白无常,方便他日后使用。

白无常翻开一看,只见里面极尽详细,且分外贴心地做了批注,顿时对随席玉越发满意。

心中闪过挣扎,白无常看着随席玉温润的眉眼,终究松了口:“也罢。”

随席玉原本的身子自然是不能用了,若是随席玉想要继续陪伴在元滢滢身侧,唯有一个法子,便是借尸还魂。白无常仔细翻看近七日里身死之人,果真寻到一个合适的——陈富商家的独子陈玉,平日里纨绔至极,因喝醉了酒溺在水中而身亡。此人除了性子胡闹些,相貌堂堂,因着酗酒身姿不算康健。

随席玉仔细打探着,知道陈玉若是去投胎,本要去做辛勤劳作的黄牛。他便求了白无常,把功德分给陈玉一些,让他不必做牛,可以做贵人的爱宠,一生无忧。陈玉自然欢喜,欣然同意将身子给了随席玉。

随席玉将此事告诉元滢滢,他无法透露自己借尸还魂的主人是谁,只说自己很快就要有了新身子,到时便有了活人的温度,靠近元滢滢的时候,再不会让她觉得发冷了。欣喜之外,随席玉心中不确定,自己借着陈玉的身子回来后,是否还能记得两人之间的情意。但他未把这些话告诉元滢滢,担心她听了以后夜不能寐。随席玉在元滢滢额头落下一吻,语气郑重:“无论我成了谁,都只会是你的夫君。”

元滢滢仰起脸,轻啄着他的下颌。

黑无常得知此事,暗道白无常胡闹,他何时变得如此心软,若是以后鬼魂们均闹着不肯投胎,难道也放任他们学着随席玉。

白无常朗声笑着:“旁的鬼魂,和席玉怎么能一样。他们若是胡闹,只需要一碗孟婆汤灌下去,便让他们转世投胎,我怎么会容忍他们在我面前分辩。可席玉是不一样的,他情愿为了妻子舍弃功德,放弃下辈子的荣华富贵。自然,更为重要的是,他帮了我许多,为我做的差事还得了阎王赏赐,我怎么能不帮他。”

黑无常冷笑两声,不再多言。

随席玉附身这日,元滢滢心中忧虑,她站在屋外眺望,只见一黑袍男子走近。元滢滢心中欢喜,以为是随席玉归来,便匆匆走上前去,只见男子黑衣黑带,脸庞没有遮挡却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乌黑深邃。

元滢滢站定,知道这不是随席玉,他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黑无常淡声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冷意。

“你是元氏滢滢?”

元滢滢软声应了。

黑无常平日里打量的都是死去的魂魄,他的目光冷峻,只是看着元滢滢便让她觉得身子发抖。

“呵,真是美色误人。”

黑无常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翩然离去。

元滢滢未曾放在心上,很快她便听说陈富商的儿子溺水,本是不能救了,不曾想人入了棺材,却突然醒来。大夫只说,是喉咙梗进了异物,棺材抬动放下,异物被晃出,陈玉自然便醒来了。

陈玉醒来以后,一改往日纨绔姿态,开始变得勤奋好学,直让陈富商感恩祖宗庇佑。

元滢滢心中惦念着随席玉,对这些奇闻异事只是听过便罢。她长久得不到随席玉的消息,渐渐变得慌乱。她和随清逸寻找有关鬼怪的传闻,得知人若是再投胎,便会忘记前尘往事。

那——随席玉是不是也是如此。

元滢滢难掩伤心,连在摊贩面前挑选瓜果时,都显得心不在焉。

横冲直撞的马车,朝着元滢滢扑来,她却恍然未觉。一股大力将元滢滢扯到怀里,朝着驾马车的人冷声道:“骑技不精便不该驾马!”

那人连声认错。

元滢滢听旁人喊他“陈公子”,便隐约猜测到此人便是起死回生的陈玉。

腰肢的手臂收的格外紧,元滢滢颇为不自在,她抬眸望着陈玉的眼睛:“陈公子,多谢你。”

陈玉这才淡淡收回手。

他看着元滢滢动人的眉眼,心中浮现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元滢滢的疏远,让陈玉心中不快,仿佛她不该这般对待自己,她应该是依赖的、全然信任自己的。

“姑娘可曾婚配?”

陈玉贸然开口,惹得元滢滢美眸微怒,并不回他。旁边的小贩解释道:“她夫君故去不久,已经是寡妇了。”

元滢滢转身便走,陈玉的心神都被她牵动,连忙追赶过去。

巷子角落里,元滢滢正在抿着眼角轻声啜泣。她伤心随席玉不在了,便有人欺负她。

“夫君,你可是丢下我了……”

陈玉走上前去,他脑子里的记忆模糊,看不分明,见到此情此景却本能地抬起手,擦拭着元滢滢眼角的泪珠。

“元姑娘,你哭的这般难过,不如嫁与我罢。”

元滢滢怔怔抬眸,径直望进陈玉的眼睛,她抿着唇瓣,柔声说道:“……夫君?”

她不算聪慧,却能够辨认出随席玉的眼神。他看自己的目光,和别人是不一样的,眼眸似清冽的泉水,却并不寒冷,而是蕴藏着暖融情意。

陈玉顺从心意,把元滢滢揽进怀里。

元滢滢询问他是否记忆起之前的事情,陈玉微微思索,摇首说道:“不曾记起。”

他脑袋里的记忆仿佛隔了一层薄纱,模糊至极,看不真切。

元滢滢蹙眉:“那夫君为何能够认出我?”

陈玉抚平她的眉心,轻声道:“我不记得所有的事情。可是滢滢,我的魂魄记忆着爱慕你的滋味。”

即使匆匆一瞥,他也能想起元滢滢是他的妻子。

第194章

归一宗作为修仙者首选的第一大宗,每逢七年一次的收徒之日,山脚下便聚满了前来拜师的人。

云雾环绕巍峨高山,让人望之隐约有仙境的感觉。外门弟子守在山脚,让众人排好队,先去测灵根,若是资质不好便止步于此,再不能进入归一宗。

来的人多了,难免熙熙攘攘,彼此拥挤。外门弟子维持着队伍的秩序,口中冷声呵斥着,若是有生事的人,便尽快离去,他们归一宗要不得这般多事的弟子。他们这些人虽然是外门弟子,但身上有灵气运转,轻而易举地便能压制住躁动的凡人。外门弟子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掠过,忽然眸色微滞。他的神情蓦然变得局促,旁的弟子见了询问发生何事。他轻咳一声,只道无事,心中却微微发烫,总不能说自己见到了异常美貌的女子,便神情恍惚了。

外门弟子的脚步走远了,但仍旧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那女子所在的方向。她一袭轻薄蜜合色衣裙,双髻虚挽着,上面簪着几朵嫩黄色小花,正如同她整个人一般俏生生的。

对于求仙问道的人而言,保持容颜美丽不过是极其普通的法子,因此外门弟子见过的美人并不少,但从没有人让他看得愣神。女子眉眼灵动似一泓缓缓流淌的泉水,让人看了便心中生出平静安稳。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朝着元滢滢说道:“不知我能测出来什么灵根,若是灵根下等,主子定然不会留下我,打发我回家去了。可我也想修仙,不想回去。”

包思怡面上浮现出烦恼,见元滢滢脸色平静,便追问她想测出来什么灵根。

元滢滢眼眸微抬,轻轻摇首:“有没有灵根,都是无妨的。只要公子能得偿所愿,入归一宗门下,我便心满意足了。”

包思怡抿着唇瓣:“你一颗心里都想着你家公子,再放不下其他人了。但是若他嫌弃你的灵根不好,不愿意继续带着你,那可如何是好?”

闻言,元滢滢的眼眸中闪过茫然。她似乎从未想过公子会不要她,毕竟从她记事起,就在公子身旁伺候,两人从未分离。即使两人如何亲近,公子是主,她是仆,只要公子开口不要她,她也只能听话离去。

元滢滢垂下脑袋,俏生生的脸蛋萦绕着忧愁。包思怡见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弥补道:“是我胡说,你莫要放在心上。你家公子怎么舍得你这个美人离开,若是你走了,他不知要如何痛心呢。”

元滢滢脸颊绯红,要她不许再胡说。

两人正闲谈间,忽然听到前方传来躁动声音,外门弟子们闻声而去,脚步匆匆。

元滢滢站在队伍后端,半晌后才得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原来是测验灵根时,有人测出了极品冰灵根。灵根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其中上品灵根已经是极其罕见,稍加修炼便能成为翘楚人物。大多数人不奢求上品,只希望有个中品灵根便足够了。这难得一见的极品灵根,已经是数千年未曾听闻过,如今看着测灵根的石头闪烁着纯色的紫光,归一宗的众人久久未曾平复心绪。

“是哪家氏族,竟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来归一宗拜师的除了平头百姓,还有培养了许多修仙人物的氏族。他们家境殷实,能够倾尽各种灵石丹药,替子孙们提升体质,也出过几个元婴金丹反过来庇护他们。如此下来,这些氏族的势力逐渐壮大,近年来的上品灵根多出自于他们之中。因此,众人便猜测,这个极品冰灵根也是氏族子弟。

“不是,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好像叫什么游临川。”

听到游临川的名字,元滢滢眼睛微亮,她目露欣喜,抓紧身旁包思怡的手道:“是公子,真的是公子,他果真出类拔萃,没有辜负老爷夫人的期待!”

游临川便是元滢滢贴身伺候的公子,他是郴城游家的大公子,生的丰神俊朗,隐约有仙人之姿。有擅长摸骨之人,曾说过游临川骨骼清奇,有飞升仙人之姿。游老爷游夫人自然不会浪费游临川的天资,当即请了人在家中教导他一些简单的吐纳呼吸,待到了年岁,便送来归一宗测灵根拜师。元滢滢自幼跟在游临川身旁,看着他念书练武,两人之间颇有情分在。只是元滢滢年纪尚小,而且名为侍女,但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活计,远比不上其他侍女体贴能干。游老爷本不愿意送元滢滢过来,只是游夫人坚持,她淡声道:“临川哪里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让侍女同去,不过是为他送衣倒茶罢了。做事周全的侍女多的是,可得临川侧目的只有眼前这一个。”

元滢滢懵懵懂懂地听着,并不能理解游夫人言语中的深意。游老爷最终被说服了,便让游临川启程去归一宗,命元滢滢同去。

在元滢滢心中,游临川是世间最为优秀的郎君。即使旁人皆道,修仙之事要听天命,有些人在俗世颇有成就,但却是下品灵根或者没灵根,而游临川或许便是他们中的一个。面对这些泼冷水的话,元滢滢从未放在心中,她觉得游临川千好百好,能打退想要欺辱她的坏人,自然可以飞升成仙。

只是,元滢滢虽然信任游临川,但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并不安稳,直到听闻游临川便是众人口中难得的测出极品冰灵根的人,她才放下心来。

包思怡被元滢滢的欢喜感染,脸颊露出笑容。但很快,她便开始为元滢滢忧虑起来。听闻修仙人大都眼高于顶,看不上灵力薄弱的人。倘若元滢滢有了灵根还好,若是没有……游临川不知道能否会善待她。

游临川当即选了师父,他偏爱用剑,便入了灵剑峰。峰主头发雪白,神情淡淡,但对能收到一个天资如此出众的徒弟,心中自然是欢喜,他吩咐弟子领游临川前去洞府。

游临川拱手道谢,随着弟子离去。

云雾缥缈间,游临川停住脚步,朝着蜿蜒如长蛇一般的队伍望去。

“游师弟,你可是在寻什么人?”

游临川收回视线,淡淡摇头。

弟子便带着游临川来到灵剑峰的一处洞府,此处靠近玉泉池,方便采摘灵草仙花,出了洞府右行数里,便是一处瀑布温泉,在其中浸泡可以排出污秽,清心明智。

游临川见洞府布置的干净雅致,很合他的心意,便轻声道谢。

他随意在石凳落座,按照学过的吐纳之法凝神静气,不久便吐出浊气。

游临川站起身,朝着远处的玉泉池望去,随风摇曳的小花让他眉头微皱,想着元滢滢不知如何了,是否测完了灵根。

测验灵根的灵石,生的和寻常石头没什么两样,不过格外圆润雪白。将手掌放在上面,若是无灵根,便是灰色。下品灵根是蓝色,中品显现出橘色,上品则是朱砂红色。

包思怡测灵根之前,手心发颤,她深呼一口气,在元滢滢柔和目光宽慰下,将手缓缓放下。灵石沉寂了片刻,发出微微的淡橘色。

“中品,木灵根。”见状,包思怡险些落下泪来。她跟着的主子不比游临川,对她只是平平。若是她灵根微弱,肯定会被赶回家中的。如今好了,她也是有灵根的人,从此能迈进仙途。

包思怡走到元滢滢身旁,声音雀跃:“待你测了灵根,我们便能一同拜入归一宗了。”

元滢滢柔柔笑着,抬手正要落下。鹅黄衣裙的女子却突然出现,挡在她的身前。元滢滢险些被碰倒,包思怡忙伸手扶住她,朝着女子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现在该滢滢先测,你应到后面排队去。”

周围的人听罢,纷纷笑了起来。岳尔若轻声嗤笑,她是听闻出现了极品冰灵根之人,才特来询问,根本不是来测灵根的。

包思怡被众人的哄笑弄的脸庞发烫,元滢滢伸手拍着她的手背,声音柔柔道:“思怡是为我说话,你们何必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