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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解开身上的外袍,柔声喟叹。

赫连翎骁拧着眉峰,正要开口询问刚才发生何事,赫连珏怎么会……碰到元滢滢的唇。不过,赫连翎骁想着,看着元滢滢神色不愿,此事定然是赫连珏威逼利诱。

但即使如此,也足够令赫连翎骁心乱如麻。

元滢滢先发制人道:“可是你想出的主意?我若是想要做皇后,还要接受两个夫君。”

赫连翎骁片刻间便想通了一切,他不曾想到,赫连珏竟心思偏执至此,忠奴和美人都不愿意放弃,便情愿和人分享美人。

赫连翎骁淡声解释着:“不是我想出的主意,我怎么可能会让旁人分享你。”

他目光沉沉,言语中尽是深意。

第157章

元滢滢美眸微睁,娇声嗔怪道:“你既然已经得了我的身子,合该将当初的承诺放在心上,莫要出尔反尔,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她说出这番话时,脖颈挺直,神态中带着细微的娇蛮,瞧着并不可恶,更多的是可爱。

赫连翎骁指腹微动,便轻扯着元滢滢的香腮。指尖触碰的肉发软,赫连翎骁轻轻扯了几l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柔荑抚着腮边,元滢滢清浅的眼眸中泛起点点水光,轻瞪着赫连翎骁。

赫连翎骁安她的心:“我从不失信于人,尤其是对你,更不会了。”

元滢滢轻抿着唇,面容舒展许多,从喉间哼哼了几l声:“那便好。”

宴会动乱之事已经解决,但秀女择选的结果却迟迟没有定下。众秀女难免心情浮躁,四处打听着皇帝心中属意哪个秀女。元滢滢并不在乎中选的秀女是谁,她只要是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便足够了。

因着元滢滢曾经被牵连进黎国探子之事,其他秀女为了避免麻烦,并不和元滢滢有所来往。元滢滢不觉寂寞,反而觉得清净。她素手拨弄着许卓君送来的黑白棋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轻柔的绵软贴在元滢滢的额头,她伸手一碰,发现是朵淡紫色的小花,形似玉兰,香味清浅。这花是从窗外飘过来的,元滢滢便侧首望去,只见从庭院高墙外伸出一只横斜的树枝,一簇簇小花娇颤颤地在枝桠堆积着。

元滢滢便轻提着裙摆,走出庭院,仰头注视着开的正盛的繁花。

方寒月紧随其后,询问她可要摘下来一枝,若是元滢滢想要,她便去取摘花的工具来。

元滢滢指着树木最高处的枝桠,糯声说道:“我要那一枝。”

方寒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长吁短叹:“如此高的枝头,如何能摘得下来。不如换做那枝低些的,花朵同样开的繁密。”

元滢滢却是不愿,她并非是故意为难方寒月,要她去摘开得最高的枝桠。只是最高处的花,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瞧着都是最好的。元滢滢轻推着方寒月,要她去取梯子来,她要自己上去摘。

方寒月见劝不动元滢滢,便转身去拿梯子,她嘴中念叨着元滢滢真是多事,脚下的步子却走的匆匆。

但未等到方寒月回来,元滢滢便将自己想要的花收入囊中。

穆俊卿在附近巡视,只遥遥望见了元滢滢的背影,便知道是她。穆俊卿缓步走近,得知元滢滢的心意,他身形矫健,又身穿暗色衣裳,似一只燕子,飞身上树,姿态轻巧地便折断了最高处的树枝。

花瓣倾洒了穆俊卿满身,让他的衣裳都沾染了芬芳的香气。

元滢滢接过树枝,面上一片欢喜。她柔声朝着穆俊卿道谢,见穆俊卿身上沾染了许多花瓣,便扬起手为他摘下。

穆俊卿只觉得,被元滢滢触碰过的那一小块肌肤,传来滚烫的热意。他下意识地偏首,但突然觉得此等举动,莫不会让元滢滢误以为自己不喜她,因此穆俊卿的姿态有些僵硬,既像躲避着元滢滢,又像是想要亲近她,格外矛盾。

元滢滢见过的,多是沉稳可靠的穆俊卿,如今看到穆俊卿局促的模样,心中感到新奇,便凝神注视了许久。穆俊卿突然抬眸,乌黑的瞳孔正与元滢滢相对,他泛着水意的唇瓣微睁,出声询问道:“你为何看我,可是有哪一片花瓣没有取下来?”

元滢滢正瞧得入神,闻言便脱口而出道:“我只是心中好奇,你为何心悦于我?”

这番话刚说出口,两人皆是一怔。男女之情素来是被人掩埋在心中,似有若无,让人看不出其中的真实心意。若是知道有人心仪自己,只要对方不言语,便佯装不知道,这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元滢滢却是不然,她已经知道了穆俊卿的心意,再不能装作完全不知晓的模样。

元滢滢的脸颊泛起薄红,她丝毫不曾犹豫地便将赫连珏卖了个干干净净:“不是我有意打探,是皇上告诉我的。”

穆俊卿沉声应了,似是在回应心悦一事确实为真。

元滢滢圆睁着眼眸,轻轻打量着穆俊卿坚毅英俊的面容,低声呢喃道:“我娘亲曾经告诉我,天下男子便如同这乌鸦一般,都是模样黢黑的,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就连穆大人你,也会因为美色而生出旁的心思。”

元滢滢的嗓音绵软,说出这句话时轻轻柔柔的,更像是打趣。

穆俊卿却回答的分外认真:“并非是因为美色。”

身在皇宫之中,又为赫连珏做事,穆俊卿见识过的佳人不在少数。可是他从未因为过对方容貌美丽,而生出面对元滢滢时的既欢喜、又酸涩的心思。

但穆俊卿性子沉闷,他只否认了元滢滢所说的话,便安静不语。良久后,穆俊卿目光沉沉地看着元滢滢,询问她如今想要的是什么。

元滢滢对心中的欲望不加掩饰,她直言要做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穆俊卿垂落的掌心缓缓收紧,沉声道:“我会帮你得偿所愿的。”

闻言,元滢滢黛眉轻扬,面带不解。穆俊卿既然心悦元滢滢,对于心仪的女子,男子便是想要迎娶至家中。穆俊卿听到元滢滢的希冀,不仅未曾露出失落的神情,反而要帮元滢滢,这实在奇怪。

元滢滢向来不想把疑惑藏在心中,便径直问出。

“你难道不想娶我?”

她眼眸澄澈的如同一湾湖水,清澈地倒映出穆俊卿的身影。

穆俊卿何曾不想,只是他知道即使自己愿意迎娶,元滢滢不会情愿嫁给他的。选秀的一路护送,穆俊卿便知道元滢滢心中所图。面前的美人,她要堆金砌玉的景象,却从未向往过真情。

穆俊卿的喉咙发涩,他感觉到掌心沁出细微的汗珠,装作自然地反问道:“你可情愿嫁我?”

不出所料,元滢滢轻轻摇首,仍旧是最初的说辞——穆俊卿很好,但给不了她想要的,元滢滢便不会去嫁。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穆俊卿的心底却弥漫出极大的失落。

他在不懂事的年纪,曾经捉到过一只蜻蜓,翅膀晶莹剔透,漂亮且精致。穆俊卿曾经精心养护着它,但蜻蜓却越发奄奄一息。穆俊卿最终无法,只得打开笼子,放蜻蜓离开。虽然时隔多年,但穆俊卿仍然记得,了无生气的蜻蜓在笼子打开后,轻轻扇动着翅膀,颤悠悠地飞走的模样。

从那时起,穆俊卿便明白了一个道理,诸如蜻蜓这般精贵的东西,他虽然想要拥有,却是留不住的。

元滢滢便如同穆俊卿费尽心思想要留住的蜻蜓一般。穆俊卿面上平静,心中却在奋力压制着对元滢滢的情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情意倾泻而出的那一天,他会是何等模样。但起码如今,穆俊卿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姿态。他并非是懦弱性子,连争取都不敢。倘若元滢滢说出“情愿”两字,汹涌的情意便会从穆俊卿的胸口泄出,他会将曾经向母亲许下的承诺,从骨头里剜去。穆俊卿为了母亲,为了赫连珏像木偶般活了许多年,只要元滢滢开口,他要为自己而活。

但在元滢滢的心中,显然不知道穆俊卿想要为她做出多大的割舍,她只是单纯地觉得,穆俊卿虽然好,但她更爱富贵窝的安逸滋味。

微风吹过,淡紫色的花朵扑簌簌地落了两人满身。穆俊卿扬起手,没有去摘自己身上的花瓣,而是拈走了挂在元滢滢鬓发间的花朵。

指尖传来微热,穆俊卿强忍着想抚着元滢滢脸颊的心思,将那一枚花瓣收入掌心。

他情愿忍受背信弃义的痛苦,但元滢滢不愿。

可穆俊卿觉得,他总要为元滢滢做些什么,空荡的内心才能觉得安稳。他欢喜元滢滢,比欢喜当初的那只蜻蜓更甚。即使元滢滢的心愿,是想要嫁给旁的男子,穆俊卿也愿意相助。或许,保护的念头已经深入穆俊卿的骨髓,他还没有学得会如何去争抢,只能够依照平日里的习惯,去为心仪之人保驾护航。

在赫连珏信心满满地说出提议时,穆俊卿没有露出欢喜,淡声出言劝阻。

赫连珏生出了恼意,厉声质问道:“你难道不想得到元秀女?”

他目光沉沉,似是能够看到穆俊卿的心底。

穆俊卿颔首,他如何不想。只是此事无论赫连珏想的如何周全,还需要元滢滢颔首同意。穆俊卿并非认为,女子不能和男子一般,有数人陪伴。只是要元滢滢心甘情愿,如今元滢滢不愿,赫连珏的提议便成了逼迫。

赫连珏神色阴郁:“姑姑怎么把你养成了这幅模样,木讷而不知变通,连一个女子都不愿意去争取。好好好,你宽容大方,甘愿退让,我却是不愿意。”

穆俊卿拢着眉峰,想要劝说赫连珏。毕竟元滢滢心中所想,成为皇后是最妥当快速的办法,赫连珏何必斤斤计较那个提议。只要赫连珏将皇后之位给了元滢滢,赫连珏得到了美人,元滢滢的心愿得偿。

但赫连珏此时听不进去这些话,他深信,没有哪个男子能够容忍得了心悦之人在自己面前,和其他男子你侬我侬。穆俊卿如今能够忍得住,是他拼命压制的结果,倘若有一日,心中的情意再无法压制,穆俊卿心中的欲望被压抑了许多年,一朝被放开,不知该会是何等的汹涌可怖。

赫连珏目光阴鸷,只说自己另有打算。

赫连珏自然清楚,想要锦绣富贵的元滢滢舍不得皇后之位。因此,皇后尊位便是赫连珏最大的筹码。赫连翎骁虽然权势在握,但他能给元滢滢的,最多不过是一个摄政王妃的位置,怎么能够被元滢滢看在眼中。赫连珏想着,只要他徐徐图之,定然能够让元滢滢松了口,应允了自己的提议。

“皇上,摄政王来见。”

赫连珏端坐在龙椅上,他遥遥望向殿门,看着赫连翎骁阔步走来。

赫连翎骁一开口,便是为了元滢滢。他未曾有过女人,如今开口索要一个秀女,赫连珏若是想要安赫连翎骁的心,便应该允诺了他。只是旁的秀女,赫连珏随手便能给了赫连翎骁,但是元滢滢不行。

此女,赫连翎骁想要,赫连珏亦想得到。

赫连翎骁平日里勉强守着君君臣臣的规矩,如今要元滢滢被断然拒绝,面容微沉。他身上尽显威压,朝着龙椅上的赫连珏缓步走去。

长剑带起凛冽白光,直指着赫连珏的脖颈。他没有惧色,反而轻声笑了。

“小皇叔是不是在后悔,没有在当初见到我时,便杀了我?”

“是。”

第158章

剑尖锋利,随着赫连翎骁的话而微微扬起,直指赫连珏的眉心。

赫连珏抬起手臂,将长剑包裹在掌心。本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一和肌肤相触,便轻巧地划破掌心,艳丽的血珠啪嗒啪嗒地掉落。

赫连珏眉眼中尽是讽刺:“小皇叔权势滔天,便是想要弑君,也无人胆敢阻拦。元秀女一心只图谋显赫地位,而小皇叔能给的、给的起的,不过区区一摄政王妃。要想把元秀女拢在身旁,小皇叔便只能——”

长剑渐渐没入掌心,赫连珏一字一句说道:“杀了我,取而代之。”

赫连珏的浓眉扬起,脸上不仅没有惧怕神色,反而带着蠢蠢欲动的兴奋。在众人眼中,赫连翎骁样样出类拔萃,仿佛这皇位给了赫连珏没给赫连翎骁,便成了暴殄天物之事。但若是今日,赫连翎骁对他动了手,便能说明至少有一样,他是胜过赫连翎骁的,便是身份的尊贵。

而赫连翎骁,只能靠蛮横的手段将皇位夺走,才能如愿以偿地抱得美人归。

“皇上,你当真是疯的彻底。”

没有如同赫连珏预料的一般,赫连翎骁淡淡收回长剑。他摸出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剑上的血痕,偶尔抬眸看向赫连珏的目光中,夹杂着轻蔑之意。

弑君一事,于赫连翎骁而言并不算为难。他对先皇和皇帝,均无甚感情,至于弑君之后的流言蜚语,赫连翎骁亦能坦然接受。不过,杀了赫连珏固然简单,之后引起的麻烦若是需要处置完善,还需要耗费许多时日。而赫连翎骁给元滢滢许诺的日期,还余一日。他明日,便要给元滢滢一个说法。

赫连翎骁显然有更好的法子,他行走至赫连珏面前,高大的身形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滢滢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身旁的皇后之位,她不过是想要做世间最尊贵的女子罢了。”

赫连珏轻扯唇角,心道普天之下,何人比得过皇后尊贵。

但赫连翎骁很快便打破了赫连珏的猜想:“所谓皇后,不过是和你平起平坐而已。若是成了太后,便要享受天下奉养,即使是两人相见,该行礼的人是你,而不是滢滢。”

赫连珏瞳孔颤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赫连翎骁。

——太后?赫连翎骁的打算难不成是要自己尊他为太上皇,作为赫连翎骁妻子的元滢滢,自然便是太后了,这如何使得?赫连珏虽然对先皇无甚感情,但他只有一个父亲,便是先皇。况且赫连翎骁名义上是他的小皇叔,实际年纪不过长他几l岁罢了。要赫连珏尊称赫连翎骁为太上皇,简直荒谬。

“绝无可能!我断不会下这等旨意!”

相比于赫连珏的怒目圆睁,赫连翎骁神情淡然,显得成竹在胸。

赫连翎骁行事,向来没有做不成的,这次也不会例外。

赫连翎骁言语犀利,一字一句地戳破赫连珏的自信。他笑着说道,赫连珏既自卑又自大,只能随意乱发脾气宣泄心中的不安,他若不是有个好出身,有幸做了皇帝,定然会被人人所厌恶。

“从来都不是穆俊卿仰仗你的权势,皇上,是你离不开他。因为你心中明白,只有穆俊卿对你忠心不改,而其他人呢,不知何时便会将手中的长剑,反手指向你。你坐上皇位也有许多年头了,却还是像长不大的孩童。你想要把滢滢留在身侧,不过是想拥有一件精美的瓷器,再亲手把它打碎,好让你心中畅快。”

不,不是,绝对不是如此。

喉咙艰涩,赫连珏想要出声驳斥摄政王。

——他并非完全地将元滢滢当做宣泄情绪的工具,他还要拥有元滢滢,让元滢滢对他情根深种。

但他所有的骄傲、尊严,都在赫连翎骁的只言片语中被一寸寸击碎。

“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皇帝,无人会同你争抢。滢滢做了我的妻子,自然不会和你常见,和穆俊卿也是一样。如此一来,穆俊卿仍旧是从前的穆俊卿,忠诚不改,生命中只有保护皇帝这一件事情。皇上,这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赫连翎骁乌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深沉的光芒,他面容沉静,似是在同赫连珏商量。但言语中强烈的压迫感,哪里是商议的意思,分明要强压着赫连珏松口。

赫连珏很想要弄成鱼死网破的局面,要赫连翎骁不能得偿所愿,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心甘情愿。

只是,赫连珏凝神注视着赫连翎骁许久,面前的男人,他尊称为小皇叔的人,丝毫不肯退让。赫连珏心想,即使他想要鱼死网破,想必赫连翎骁也会将网缝补完好。即使赫连珏丢了性命,赫连翎骁会尽力遮掩,甚至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而赫连珏的死亡,不会对赫连翎骁造成波动。

赫连珏冷笑一声,嗤笑自己只是任人摆弄的傀儡。

明黄色的圣旨,被赫连翎骁抓在掌心。他俯身行礼,姿态恭敬:“谢皇上。”

这应是他最后一次行礼,毕竟宣布圣旨之后,赫连翎骁的身份便已经更改,再不用对着赫连珏行臣子的礼节。

看着赫连翎骁的身影走远,赫连珏跌坐在龙椅中,面容阴沉。

择选结果了无音讯,惹得秀女们心思浮躁。方寒月四处打听,只得到了零星言语。她心中发愁,如今只剩下四名秀女,而皇宫传出来的消息便是皇帝只打算留下一位,那这个秀女会是谁呢。

方寒月既希望是元滢滢,又不希望是她。若是元滢滢中选,两人之后的身份地位更是天差地别,方寒月心中的妒意更深。只是中选的是其他秀女,方寒月便觉得她们不配,那些秀女还比不上元滢滢美貌,如何能够入得了皇帝的眼睛。最终,还是希望元滢滢中选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庭院中扎了秋千,元滢滢轻点脚尖,秋千便慢悠悠地摇晃。方寒月站在旁边,心中的不满几l乎要溢出来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说罢,方寒月才知将自己比作了太监,她拢着眉,轻唾了几l声,继续说道:“这都临门一脚了,若是折在这里,我只觉得心中不甘,你却还有这等闲情逸致玩闹。”

元滢滢眉眼舒缓,想起摄政王许诺的给她一个结果的日子,便在今日,便不介意让方寒月提前知道。

“我自然不必担心,摄政王已经应允我,让我做最尊贵的女子。”

方寒月睁圆双眸,再三确认为真后,便面露喜色。最尊贵的女子,想来便是皇后之位,元滢滢一介村女,竟然能够做皇后?这等猜想让方寒月觉得恍惚,可因为此话是摄政王所说的,方寒月便觉得,定然会如愿以偿。

从震惊中回过神后,方寒月疑惑地望着元滢滢:“摄政王素来高高在上,怎么会插手这等事情,还出言许诺与你?”

乌黑纤长的眼睫颤动,元滢滢面颊微烫,侧首躲开方寒月打量的视线,只是含糊说道:“我让他得了难得的欢喜,他自然该拿东西谢我,这尊位不过是谢礼罢了。”

元滢滢说的语气自然,丝毫不因为摄政王的许诺而觉得诚惶诚恐。方寒月心中想着,是何等的欢喜,才能够让赫连翎骁许下如此重的承诺。

但其中细节,元滢滢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两人正言语间,赫连珏身旁的大太监捧着圣旨前来。之前,何太监看着元滢滢的神色中,是讨好居多,如今更多的是恭敬。

元滢滢俯身跪下,柔软的腰肢挺得笔直。她脸颊带着柔笑,满心以为是册封皇后的旨意。但其中的内容,却让元滢滢美眸轻颤。

“太后……”

娇憨的脸蛋浮现出疑惑,元滢滢几l乎是脱口而出道:“可先皇不是早已经故去,我为何成了太后?”

难道——是赫连珏想要报复她几l次冒犯龙颜,故意将她赐给先皇,或去守皇陵,或是陪葬先皇。

思虑至此,元滢滢面色发白。诚然,太后比皇后更为尊贵,但再尊贵的位置,也要有性命去享。

元滢滢的身子轻晃,方寒月伸手搀扶她。何太监见状,便知道是元滢滢误会了圣旨的意思,便出声解释道:“不是让你做先皇的妻子,是做太上皇的妻子。”

元滢滢面露疑惑,何太监便将赫连珏下了两道旨意。一是赫连翎骁身为皇叔,为了朝政功不可没,赫连珏为了感念小皇叔的辛劳,便想要赏赐于他,但赫连翎骁身为摄政王,什么都应有尽有。赫连珏思来想去,便将太上皇的位置,给了赫连翎骁,其身为长辈,从此地位在皇帝之上。第一道旨意,便是皇上声称,此次选秀众秀女皆是才貌出众,因思虑起赫连翎骁未曾娶妻,便将元滢滢赐给他做妻子。

皇上此举,何太监心中觉得古怪。在他看来,赫连珏定然是对元滢滢有意,只是最后没有将元滢滢纳进后宫,反而给了赫连翎骁,实在奇怪。

但经过这两道旨意,元滢滢的身份地位便不是何太监能够出声置喙的了。

方寒月心中惊奇不定,怎么寥寥数语之间,元滢滢便成了太后。在方寒月的猜想中,即使元滢滢进了皇宫,还要和其他妃嫔争抢,到时生下孩子,再扶持孩子做了皇帝,才可能登上太后之位。如今可倒好了,元滢滢径直略过其中种种,直接一跃成为太后了。

方寒月喃喃着:“真是好命。”

说罢,方寒月当即道,即使元滢滢要做太后,也不要舍弃了她。方寒月心想,跟在元滢滢身旁做侍女,以后的前途自然比回去要好上许多,她自然要紧紧抱住元滢滢的大腿,不让元滢滢把她甩掉。

元滢滢随口应下,方寒月见她答应的爽快,心中的酸涩便消散了许多。

此起彼伏的请安行礼声音传来,元滢滢抬眸望去,只见是赫连翎骁。

方寒月识趣地离开。

赫连翎骁穿了一袭暗紫色长袍,尽显成熟华贵。他眉眼舒展,走到元滢滢的面前,却见美人轻蹙眉尖,不是意料之中的欢喜,反而睁圆了眸子轻瞪着他。

元滢滢既然已经是赫连翎骁的人了,他便不再忍受心中的念头,轻扯着元滢滢的脸颊。

“清减许多,可是饭菜不合你的心意?”

元滢滢躲开他的触碰,娇声嗔怪着:“你骗我。”

赫连翎骁顺势坐在了尚且在摇晃的秋千上,掌心攀着两侧的牵绳,好整以暇地问道:“我哪里骗过你,可不要冤枉了人。”

元滢滢见赫连翎骁竟然不认错,还一副被冤枉的模样,唇瓣越发抿紧。

“你曾经许诺过的,要让我做上最尊贵的女子,如今却让我被赐给你做妻子。你是不是早就有所图谋……”

赫连翎骁眼眸深沉,见元滢滢生气的模样都是一副娇态,不禁掌心微动。

“你虽已成了太后,也不能随意给人定罪。对你的承诺,我字字句句记忆的清楚,要做最尊贵的女子,需此后都护着你。如今,你成了太后,连皇帝见了你的面,都要尊称一句母亲,向你屈膝行礼。至于其他人,自然只有他们朝你行礼的份,你再不用俯身下跪,这如何算不得尊贵?而且,你做了我的妻子,我定然要护着你。连妻子都顾不住的话,旁人定然会嗤笑我无能。”

闻言,元滢滢的声音逐渐变弱,但仍旧抿唇道:“可……我以为会是皇后的。”

她才多大年岁,就硬生生地长了位分。

赫连翎骁一把拉过元滢滢,让绵软的身子依偎在他怀中。绵若无骨的柔荑被赫连翎骁拢在掌心,轻轻把玩着。

“你只知皇后尊贵,却不知皇后也是皇上的臣子,在皇上面前也要称臣妾的。”

赫连翎骁靠近元滢滢的耳侧,他低沉的声音弄得元滢滢耳尖发痒,脖颈微微颤动。

“我曾经听闻,你打过皇上几l次——”

旧事被重新提起,元滢滢顿时面红耳赤:“都是皇上的错。”

她可不是随意打人的刁蛮女子,都是赫连珏先做了错事,她才会无意间冒犯。

“呵。”

赫连翎骁的轻笑声音,透过单薄的肌肤传递到元滢滢的耳中,惹得她心头发颤。

“无妨。你若是不喜皇上,以后便以母亲的身份,好好教导他就是,左右因着太后的身份,皇上不能不听你的。”

元滢滢眼眸发亮,面露欣喜地问着,可是真的。

“我不会骗你,皇上若是不听你的训斥,便是不孝。”

孝顺一字,足够让赫连珏在很多事情上妥协。这也是为何,赫连翎骁没有选择弑君,而选择做了太上皇的缘故。

第159章

元滢滢本就对赫连珏无甚情意,刚才面露不满,也是因为见识短浅,误以为只有做了皇后,才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如今听到赫连翎骁一番解释,元滢滢才知道做太后的妙处,心中的不快便尽数散去。

怀里的美人好哄至极,不过三两句话便让她眉眼弯弯,脸带浅笑。赫连翎骁捉住元滢滢的腰肢,在她脸颊旁轻啄着。

肌肤传来的痒意,让元滢滢微缩着脖颈,但却没有推开赫连翎骁。元滢滢一想到,面前这个男子竟然成了自己的夫君,便神色微恍。但元滢滢并不讨厌赫连翎骁,尤其是当紧绷绷的肌肉将她包裹其中时,她能察觉到心中的欢喜。

藕白的手臂轻伸,缠绕在赫连翎骁的脖颈。

赫连翎骁本打算浅尝辄止,毕竟这是在庭院中,又是青天白日,若是做出亲昵事情,定然会让元滢滢羞煞了脸。但元滢滢主动靠近的姿态,令赫连翎骁眼眸发沉,这是元滢滢第一次愿意亲近他。

掌心紧握,元滢滢娇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朝着赫连翎骁靠近。不过瞬间,她便紧贴在赫连翎骁微热的胸膛,抬眸便能瞧见他英俊瘦削的下颌。

“你做什么呀,吓着我了。”

元滢滢脆声嗔怪着,赫连翎骁拨开她纤长乌黑的鬓发,在如玉般的脖颈处落下细碎的轻吻。

高傲的天鹅被迫昂首,承受着赫连翎骁汹涌澎湃的轻抚。

元滢滢被轻吻的眼神迷蒙,眸中含情。深吻结束,元滢滢已经是身子发软,轻伏在赫连翎骁的胸口。而赫连翎骁满脸餍足,似是安抚一般轻揉着元滢滢的后背。

“今日怎么如此乖顺?”

即使是上次有求于他,元滢滢亦是不肯完全听从赫连翎骁的话,任凭他随性行事。赫连翎骁兴致正浓时,元滢滢却轻抵着他的胸膛,埋怨他力气蛮横,定然把腰肢都掐青了。一会儿L元滢滢又嗔怪着赫连翎骁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像个横冲直撞的野人,行径粗鲁。赫连翎骁何曾受过这般的委屈,听一个小小女子指责他如何不好,还要强忍着眉心的颤动,僵直着身子,听着女子柔声细数自己的不是。即使赫连翎骁隐忍至此,最终不过得了三两分尽兴,和元滢滢的两场绵软哭泣声音。

但如今,元滢滢非但没有远离赫连翎骁,而且主动亲近他,赫连翎骁心中隐约觉出几分欢喜。

元滢滢的舌尖被吮的发麻,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她眉眼中有水波流转,轻瞪着赫连翎骁:“唔唔,你兑现了承诺,虽然让我等候了太长时间,但结果是极好的,应该受到奖励——”

赫连翎骁握紧元滢滢的腰肢,猛然朝着上侧提起,元滢滢的身子便朝着赫连翎骁滑去,两人越发亲密无间。

赫连翎骁抚着元滢滢绵软的青丝,眸色深沉。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在听到元滢滢的话时心中涌现的欣喜。

赫连翎骁的喟叹声,淹没在两人再次交融的唇齿中。

“瞧着还是和之前一般蠢,我怎么会栽到一个蠢女人的身上……”

元滢滢正被赫连翎骁的轻吻牵动心神,柔荑下意识地攀附着他的手臂。意识朦胧间,元滢滢恍惚听到赫连翎骁说她蠢笨,便立刻生出了怒意,她轻锤着赫连翎骁的手臂,力气绵软轻柔,却足够让意乱神迷的赫连翎骁匆匆停下。

身子仿佛破了一个大口,需要和元滢滢更加亲昵才能得到满足。赫连翎骁不解地看向元滢滢,他见美人眼尾泛着薄红,显然刚才的亲昵对她颇有触动,那为何又抗拒他的触碰。

元滢滢抿紧唇瓣,质问道:“你刚才说谁蠢笨?”

赫连翎骁了然,原来是他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惹恼了元滢滢。

赫连翎骁便道:“我说我自己蠢笨。”

元滢滢狐疑地望着他,但赫连翎骁面色沉静,丝毫心虚的神态都无,她这才消了怒意。

“你为什么说自己蠢笨啊?”

元滢滢还是不解,赫连翎骁此人和蠢笨丝毫牵扯不上关系,他为何要说出这种话。

赫连翎骁的掌心移动,轻按着元滢滢的腰窝,轻哄道:“想要知道?”

元滢滢柔柔颔首。

“那你要好生奖励我,我就告诉你。”

秋千传来嘎吱嘎吱的摇晃声音,赫连翎骁的外袍下摆、元滢滢的裙裾随之摆动,彼此纠缠在一起。眼前的景象在匆匆颤动着,看得元滢滢脑袋发晕,她索性便紧闭双眸。但因此,落在元滢滢肌肤的轻吻便越发清晰,令她微颤不已。

风声、虫声在赫连翎骁的耳旁回荡着,他却连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看得到面前轻垂美眸的娇人。赫连翎骁心想:他可不就是蠢笨吗,为了一个女子耗费心神至此,还丝毫后悔都无。

元滢滢轻轻抬眸,朝着赫连翎骁投来不满催促的神色,赫连翎骁便顺了她的心意,唇瓣的轻吻越发深切。

罢了,能给自己甘之如饴滋味的人,唯有元滢滢一人而已,便是娇纵她一些,又有何妨。毕竟,身为赫连翎骁名正言顺的妻子,难道还要谨小慎微,看着旁人眼色过活吗。

日光映照下,两人纤长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县太爷领着许卓君来到元家时,只有元老娘在家中,她刚喂好了家中的鸡鸭,便看见了县太爷姿态恭敬地领着一个女子前来。

许卓君眉眼清冷,瞧着便知道身份不凡。元老娘忙擦着手,面上露出因为见到贵人的不安。

县太爷出声解释着元老娘的身份,许卓君开口便唤了一声“伯母”。元老娘怎敢担得这声伯母,便垂下头去。

许卓君搀扶着元老娘,诉说着她此行前来的目的。

“滢滢才貌出众,被皇上赐婚,不日便要在皇城成亲。既是成亲,定然要有家人在侧,我特意前来便是为了接几位前去。”

听到事关元滢滢,元老娘的胆子便大了些,忙询问道元滢滢被指给了什么人。

许卓君淡声道:“赐婚摄政王,不,是如今的太上皇。滢滢如今的身份,已经是本朝的太后了。”

被县太爷派人喊回家的元家三人,刚进门便听到了许卓君这番话,皆是怔在原地,许久未曾回过神。

许卓君口齿清晰地为他们解释清楚内里的关系,元老娘轻抚着胸口,面上难以置信。她知道自家的女儿L是个好的,即使去了皇城也是出类拔萃。但元老娘未曾想到,元滢滢竟然会如此争气,竟能够嫁给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成了皇后。

元老爹拢眉追问道:“太上皇家里可有宠妾?”

许卓君摇首:“不曾有过。”

她轻垂眼眸,想着赫连翎骁的性子,哪个女子能够近身,以前没有过,之后也只会有元滢滢一个罢了。

县太爷在一旁惊喜的脸色涨红,连得中举人、家里添丁,他都没有这般欢喜。县太爷本想要扭转仙姝县的流言,才送元滢滢进皇城。不曾想,元滢滢一跃成为太后,日后谁人会说仙姝县的不是,这可是太后的母家。而县太爷也能和宫中攀附上关系,于仕途有利,这让他如何不欢喜。

元家人被许卓君安排着,坐进了宝马香车中。他们何曾见识过这等富丽堂皇的马车,不禁神态局促,唯恐身上的粗布衣裳弄脏了软垫。许卓君看出几人的顾虑,便径直开口道:“这些都是摄政王所有,也是滢滢的物件,府中还有许多,不必束手束脚。”

听到是元滢滢的物件,几人才微微放心,不再拘谨。元大嫂出声感慨道:“我过去瞧着,滢滢便不是俗人,但未曾想过,她竟是凤凰,一去了皇城便一飞冲天了。”

元大哥吃着马车里准备的点心,接话说道:“妹妹本就是凤凰,去不去皇城都改不了这一点。”

元大嫂笑道:“是是是,滢滢是凤凰,连带着你我这根杂草,都跟着鸡犬升天了。”

众人闻言笑了,心中的紧张感倒是因此散去不少。

元滢滢站在皇城城门外,等候着元家人的到来。赫连翎骁见暑气微重,虽有人撑伞扇风,但还是出声提议,要元滢滢去阴凉处坐着等候。

元滢滢犹记得,今日清晨,赫连翎骁缠着她不肯松开,硬是好一番奖励才舒展放在她腰肢处的手掌。元滢滢依偎在赫连翎骁的怀里,才听到他慢悠悠地说着,派人前去迎接元家人前来,今日便能到。

既是这等紧要事情,赫连翎骁偏偏今日才说,元滢滢心中存着气,闻言并不理会他。

赫连翎骁俯身靠近,盯着元滢滢的脸颊看了许久,突然道:“脂粉遇热则化,待会儿L爹娘见了你,像个花猫似的,岂不会发笑……”

元滢滢当即抚着脸颊,询问着:“真快要花了?”

赫连翎骁看着那张柔美干净的脸蛋,毫不心虚地颔首。

元滢滢面露紧张,脚步匆忙地往阴凉处而去。若是等候到了元家人,元滢滢的妆容却花的不成样子,自己可就丢人了。

许卓君淡声唤着:“主子。”

在看到元滢滢时,许卓君的神色柔和许多:“滢滢。”

元滢滢忙站起身,朝着许卓君走去,这才看到了在许卓君身后走来的元家人。

“爹,娘!”

元滢滢朝着元老娘奔去,长久未见让元滢滢眸中发涩。元老娘几乎不敢相认,面前这个衣着华贵,容貌动人心魄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女儿L。

直到元滢滢娇声说着,自己想吃元老娘做的饭菜,元老娘才觉出几分熟悉的感觉,轻声应着好。

赫连翎骁缓步走来,一一问好。元大哥正与赫连翎骁的视线相对,被他身上的凛冽气势吓得身子轻颤。

“大哥。”

“诶……妹夫。”

元大哥唤出口,才想到对方可是太上皇,自己用百姓间的称呼,可会让他不满。

但赫连翎骁唇间轻扬,品味着“妹夫”两字,觉得有趣。

赫连翎骁为元家人尽数安置好了去处。坐吃山空虽然安逸,却不符合元家人的性子。元家人各有去处,名下多了许多店铺田产,自有专门能干的管事替他们打点,他们平日里只需要察看管事的递交上来的册子,核验一番便可。

这日,元滢滢正在试穿大婚那日的婚服,她颇为欢喜绣着繁复枝蔓,姿态娇媚的蔷薇花的那件。元大哥推门进来,面色凝重。他身上的衣裳,虽不华贵,但尽显沉稳。

元大哥看着光彩夺目的元滢滢,咧嘴笑道:“真美,妹夫真是好运气。”

旁边的侍女,知道元大哥是个脾气好的,便顺势回道:“如此美人,也唯有太上皇这般才能般配。”

只剩一只钗环,元滢滢见元大哥目光怔怔,便要他来帮自己。

侍女正要指簪在哪里,却见元大哥一眼便瞧见正确的地方,顺势簪进。

元大哥笑道:“过去我总帮你。孩童时,你就爱美,央着让我削木头簪子。我削好后,你又嫌弃丑陋,绝不肯戴,最后让娘买了一只石头簪子。如今,你满头钗环,再不会过之前的苦日子了。”

元滢滢柔柔笑着,朝着元大哥眨眼睛。她见元大哥欲言又止,便遣散了侍女,才开口询问。

元大哥便道,他今日遇到一人,目光沉沉,穿戴华贵,询问了他许多东西。元大哥知对方身份不凡,只含糊答了,回来便觉得心中不安稳。

元滢滢听元大哥所说那人的穿戴打扮,便知是赫连珏。“无事,他是皇帝。”

元大哥面色发白,未曾想到见到的身姿修长,眉眼如画的男子竟然是皇帝。

元滢滢柔声宽慰道:“我可是太后,即使是皇帝见了,也得尊一声母亲,哥哥不用害怕的。”

元大哥从来不知,太后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连皇帝都不必畏惧。因着元滢滢一句话,元大哥紧绷的心也逐渐放松。

因着元滢滢成亲,愿普天同庆,减去百姓们整整一年的赋税,而仙姝县则被免除了三年。百姓们自然欢喜,对着大婚的赫连翎骁的元滢滢,皆是满心祝福。

元滢滢身穿蔷薇花样的婚服,长裙曳地,面容瓷白,脸颊微粉,嘴唇艳丽。她身姿丰盈,宛如一枚熠熠生辉的珍珠。

而赫连翎骁,便是能够完全拥有这枚珍珠的人。

赫连翎骁牵着元滢滢的柔荑,比肩而立地走上汉白玉台阶,朝着上首而去。

赫连珏自然是不甘心的,只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因为赫连翎骁的倨傲不满,还是因为没有得到元滢滢而心中郁郁。

只是这喜气洋洋的大婚,赫连珏是绝不会让它顺利进行的。

赫连珏眸色发沉,正要下令,穆俊卿行至他的面前,神色坚定:“不可。”

赫连珏轻笑说道,今日是他的小皇叔大喜之日,他自然会好生庆贺。

“我不过是要起身,恭祝皇叔和太后大喜罢了,为何不可。”

穆俊卿了解赫连珏,他怎么可能轻易便放弃。平心而论,穆俊卿亦心有不甘,谁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女子另嫁他人,还能露出欢喜的神情呢。只是,穆俊卿知道自己留不住元滢滢,纵然不舍,也不能强行将她夺走。他知道元滢滢心中所愿,便是要将这场大婚顺利进行下去,不招惹任何旁的麻烦。

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希望在这种时刻,起了波折。

因此,穆俊卿见赫连珏有意动,才出手阻拦他。

穆俊卿不知委婉,径直说道:“绣娘连夜赶制的皇后凤袍,身量尺寸均和滢滢一致。皇上,你是要当众抢夺,鱼死网破。”

赫连珏打的主意,便是要在赫连翎骁大喜的日子,当众和他相争,他要看看元滢滢在皇后和太后之间,会选择哪个。穆俊卿以为,一旦赫连珏出手,无论最终元滢滢心中属意的人是谁,都会留下红颜祸水的骂名。因此,此举不妥当,定然不能做。

乌黑的眼眸径直望着穆俊卿,赫连珏沉声道:“难道俊卿以为,我就合该做败者吗。”

“在男女之情上,何必争论这个。”

穆俊卿高大的身躯,完全阻挡在赫连珏面前,看似无论赫连珏如何命令,他都不会退让。赫连珏的心底突然涌现出无力,他的侍卫仍旧忠诚于他,即使是现在,穆俊卿阻拦的原因中,也有保护赫连珏安危的打算。只是,赫连珏抬眸,望见言笑晏晏的元滢滢,她笑得温婉,今日格外美艳动人,娇憨中多了妩媚,令人移不开眼睛。

皇位,奴仆,荣华富贵,赫连珏全都拥有了,可他抚着胸口,却觉得空荡荡的。

赫连珏最终放弃了当众夺妻的主意,大婚流程平稳地进行着。赫连珏看着曳地的裙摆,赤目的红色倒映在他的眼中。赫连珏出神地想着,那件凤袍精美华贵,不过他此生是用不上了,不如送给元滢滢。

元滢滢喜爱奢华,定然会欢喜,也能借此机会给赫连翎骁添堵,何乐而不为。

元滢滢朝着寝宫走去,夜色半明半暗,黑暗中透着几点微光,倾泻在她簪着钗环的鬓发间。

临进屋时,有人伸出手搀扶了元滢滢一把,是微凉的指尖。元滢滢抬眸看去,见是许卓君。

许卓君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真美。你既成了亲,可会欢喜?”

元滢滢轻弯唇角,眸子水润。

“能穿如此美丽的衣裙,簪的每一只首饰,都是我喜欢的,我自然欢喜。”

许卓君听到她这番话,也不禁笑了。

“原是这些令你欢喜,主子若是知道了,又该生闷气了。”

元滢滢眼睫微动,正要询问许卓君,便听一声冷冽嗓音传来。

“卓君,你的差事可办妥当了?”

许卓君立即换成肃然的模样,拱手道:“已快了。”

赫连翎骁冷声道:“那便是还未办好,怎么有空在此处闲话。”

许卓君应是,便转身离去。

赫连翎骁朝着屋子走去,行走至一半,未见元滢滢跟在身侧,又原路返回,半揽着元滢滢的腰肢,将她带进屋子。

绵软的身子依偎在软榻上,元滢滢轻拢着黛眉:“你凶卓君做什么,大喜的日子,旁人都在热闹,你却让她去办差事,好不公平。”

赫连翎骁躺在元滢滢的身侧,淡声道:“不会,她同你学坏了,定然是去角落坐着,不会是去办差事的。”

宽阔的手掌轻揉着元滢滢的腰肢,她舒服的哼哼着,又要赫连翎骁替她卸掉钗环。

赫连翎骁凝着眉,想着他毕竟是摄政王之尊,怎么能做仆人的事情。想来这些时日,他对元滢滢过于娇纵,才让她这般肆意指使人……

元滢滢见赫连翎骁沉眉思索,便在他脸颊落下一吻,侧首在他耳旁低声说道:“快些,待会儿L……会奖赏你的。”

为了奖赏,赫连翎骁便暂时再娇纵元滢滢一次。

他从未碰过女子首饰,手脚难免笨拙。元滢滢不要他继续碰,转身唤方寒月前来,帮忙卸掉钗环首饰。

方寒月低垂着头,只等去掉最后一只簪子,便忙不迭地离开了。临走之前方寒月瞥见赫连翎骁将元滢滢抱起,放在膝盖上的模样。

身子突然腾空,元滢滢极其自然地揽住赫连翎骁的脖颈,她早就习惯了赫连翎骁突然的举动。赫连翎骁惯爱把她抱起,如此拥抱的姿态,元滢滢的整个人都被他拥进怀里,好似连一根头发丝,都被赫连翎骁收拢着。

元滢滢微扬起脖颈,柔声说着:“我过去只以为你无所不能,如今看来果真是人无完人,连首饰都不会拆。”

赫连翎骁拢眉,他可不愿意自己的英武被质疑,便说道:“下次,你让我帮你,定然不会如此的。”

元滢滢轻撇嘴唇,只道:“你莫不是要偷偷练罢。还不如去请教我哥哥,他从小便替我簪钗环,最是熟练,做你的夫子也是绰绰有余——你做什么!”

白皙的脖颈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赫连翎骁顺利地堵住了元滢滢夸赞元大哥,贬低他的嘴巴。

赫连翎骁露出理所应当的神情:“当然是索要我的奖赏,是你刚才说过的,难不成忘了?”

“我没忘。但奖励是你做的好了,我才给你的。你花了许久时间,只卸掉了一只步摇,两只耳环,如何要奖赏你?”

赫连翎骁却是不管,他既付出了,便要回报。

除了应付钗环首饰,他不甚精通外,在其他事情上,赫连翎骁可谓是人中龙凤,无一不精。连此时对赫连翎骁稍有不满的元滢滢,也不得不面色羞红地承认此事为真。

第160章 村花秀女(番外)

“背不够直,腰需发力,腿莫要抖!”

竹板毫不留情地打在少年身上,他瞧着年岁极轻,身量瘦长,一双眼睛有着不符合年纪的乌黑幽深。

饶是侍卫长教导过不少死侍,还从未见过如穆俊卿这般,受了如此重的惩戒却不肯痛呼出声,开口求饶。

啪地一声,穆俊卿单薄的外袍被竹板打破,露出青紫交加的肌肤。侍卫长这才停下手,询问穆俊卿可记住了他的训导。

穆俊卿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记住了。”

周围皆是和穆俊卿一般年岁的少年,都是被派来跟在侍卫长身旁学习武艺,日后做为主子效忠的死侍。如今,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只待学成之后,被随意分给了谁,便此生忠诚于他。

因着受了罚,穆俊卿脚步踉跄,身影可怜。但周围的人都是远远的瞧着,无一人走上前去宽慰穆俊卿。只因为穆俊卿的性子沉闷古怪,他仿佛不知道疼痛,整日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练武。在众人之中,穆俊卿的表现最为出类拔萃。其余的人还未完全接受要成为死侍的命运,身上难免带着少年的稚气,挨打了会痛呼哭泣,会大声求饶,但穆俊卿不会。侍卫长曾说过,穆俊卿心性坚韧,连他都难以与之相比。

众人的心中待穆俊卿便隐约有了排斥,因着他的不合群,和鹤立鸡群的优秀。

穆俊卿绷紧着一张脸,回到住所。侍女魏氏,也便是穆俊卿的养母,手中正拿着一件快要绣制好的外袍。穆俊卿手指蜷缩,下意识地扯着身上泛白的衣裳,他明白那样针脚细腻的外袍,定然是给暗室的那位,不是给他的。

穆俊卿走到魏氏面前,唤了一声“母亲”。魏氏抬眸,匆匆看了穆俊卿一眼,将他拉到身前,用袍子比划着,口中念念有词:“阿珏的身量要小些,这衣裳需得裁短点。”

说罢,魏氏便不再理会穆俊卿,她似乎是没有注意到穆俊卿破掉的衣裳,和微白的脸颊。

穆俊卿却是不难过,这是他和魏氏之间最寻常不过的相处。穆俊卿回了自己的房间,掀开裤腿,才发现大片青色痕迹已经在他的腿上蔓延开来。穆俊卿没有上药,他伸出手指,在一处青痕处按着,疼痛的滋味瞬间便涌入穆俊卿的脑袋,他只是闷哼一声,连声痛都未曾喊出来。

侍卫长以为,做死侍便是要摒除杂念,无论面对何等诱惑都不改忠心。但他所教养的,是心性好奇的少年,又处在皇宫这等富丽堂皇之地,难免会心思浮动。侍卫长便请了旨意,选择一处僻静地方,好生教导这些少年,待他们的心思稳定下来,不会轻易被锦绣繁华迷了眼睛,再重回皇宫。

此次要去的地方,穆俊卿从未听说过。

马车来到了仙姝县,这里偏僻宁静,视线所及皆是绿水青田,最是能够安抚浮躁不安的心绪。

少年们两两相互较量,往日都是穆俊卿轻而易举地便能获胜,但今日对方专挑选穆俊卿受伤的地方攻去,他猛然踢向穆俊卿满是伤痕的大腿,巨大的疼痛感让穆俊卿额头沁出冷汗,他半跪在地面,身形颤动。

“穆俊卿输了,这次我赢了。”

无人会搀扶穆俊卿,对手在洋洋自得自己的聪慧,用穆俊卿的伤势打败了他。

侍卫长宣布了结果,冷声让穆俊卿练武要勤勉些。

穆俊卿强忍着身子的疼痛,正要开口应是,忽听一道绵软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腿受伤了,那人还故意踢在腿上,这不公平!”

穆俊卿循声望去,只见穿着柿红衣裙的小姑娘,仰着圆润的脸蛋,眼眸乌黑地看着侍卫长。

侍卫长敛眉,淡声询问着:“你是哪里来的女娃,竟然来偷看。”

元滢滢鼓起脸颊,不满地纠正着侍卫长的话:“我才没有偷看……”

她只是听到打斗的声音,便顺着墙角的洞钻了进来而已。

元滢滢仍旧对刚才的结果不满,气呼呼地要侍卫长公平些。侍卫长不愿在仙姝县招惹是非,便抬手拎着元滢滢的胳膊,将她带出了院子。

穆俊卿远远地看见,元滢滢两侧的鬓发顺着她双腿的摆动而摇晃着。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凭借自己的力气,从地面缓缓站起身。在经过对手身旁的时候,穆俊卿听到一句满是嘲弄的声音——

“真是怪人。”

穆俊卿的衣裳并不多,只有两件。因此,即使身上的这一件又破了,但穆俊卿看着还未干透的外袍,还是继续穿着身上这件。他缝补的手艺不好,在本就泛白的外袍添了一个补丁,惹得众人嘲讽他当真穷酸。

听着这些话,穆俊卿的心底没有一丝波动。关怀的言语不能令他感到温暖,同样地,这些讥讽也不能使他心生难过。

今日是穆俊卿出门去为众人采买物件,他捧着沉甸甸的物件往回走时,看见眼眸乌黑的元滢滢,正凝神看着他。

即使只匆匆见过一次,但穆俊卿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便是当时冲出来嚷着不公的小姑娘。穆俊卿心想,或许是他从未见过这般圆润的脸蛋,连眼睛都是圆圆的,因此才对元滢滢印象深刻。

元滢滢偏首看他:“你衣裳破了。”

穆俊卿低头看去,才知刚补好不久的膝盖,又破裂开来。他凝着眉峰,似是在为此事烦恼。

元滢滢身量小,便拉着穆俊卿的袖子,要他随自己走。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穆俊卿没有冷冷地推开元滢滢,他跟随着元滢滢的脚步来到了元家。

元老娘正在浆洗衣裳,见元滢滢领回来一个少年,顿时站起身子。

元滢滢娇声道:“娘,他衣裳破了,不能再穿。”

元老娘瞥见穆俊卿身子的青痕,口中原本要告诉元滢滢莫要随便带人回来的话,顿时变成了对穆俊卿的心疼。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元老娘领着穆俊卿进了屋子,拿来了元大哥的衣裳。她要穆俊卿脱下裤子,穆俊卿却紧绷着脸不肯。

元老娘觉得他脸皮薄,便放下药油,叮嘱穆俊卿自己涂好药,再穿衣裳。说罢,元老娘便起身走了出去。

穆俊卿拿着药油出神,许久听到元老娘在窗外唤道:“一定要涂好,若是不会涂,我便来帮你。”

掌心握紧瓷瓶,穆俊卿低声呢喃道:“不痛的,涂与不涂都没什么分别。”

只是犹豫片刻后,穆俊卿还是打开瓷瓶,将药油涂抹在伤痕处。他周身上下,有大大小小的痕迹,只能全褪了衣裳,赤着身子涂抹才方便。

涂完最后一处,穆俊卿目光轻移,才发现元滢滢站在门外,手掌攀着墙壁,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得知自己被人看了个干干净净,即使对方只是年纪稚嫩青涩的小姑娘,穆俊卿脸颊泛起薄红,头次生出不知所措的情绪。他手忙脚乱地穿戴整齐,想要低声斥责元滢滢,为何要……偷看。只是话到嘴边,穆俊卿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已经习惯了沉默,如今连表达自己心中的意思都不会了。

穆俊卿离开后,元老娘责备了元滢滢乱领人进家里的举动后,不忍看着元滢滢委屈的模样,便把她抱在怀里,轻刮着她的鼻子:“你啊,人小鬼大的。这个哥哥脸皮薄,你还去看人家。”

元滢滢脆生生道:“他生的好看,不穿衣服更好看了。”

元老娘笑女儿童言无忌,并未放在心上。

穆俊卿得了新衣裳,倒是有人前来打听是从何处得来的,只是穆俊卿闭口不言,如此沉默的反应,众人也逐渐失去了兴致。

穆俊卿再次见到元滢滢的时候,便是她站在田间路旁,哭得身子都站不稳了。

穆俊卿本不应理会,毕竟据侍卫长所教导的,死侍眼中只应该有两种人,一是自己效忠的主子,二则是其他人。至于其他人的喜怒哀乐,不应该被穆俊卿放在眼中。只是元滢滢哭泣的声音软绵绵的,似是猫儿的爪子般轻挠着穆俊卿的心口,他身上穿的干净整洁、没有补丁的衣裳,便是元滢滢给的。于情于理,穆俊卿都不该忽视。

“你因何而哭?”

穆俊卿的声音冷冰冰的,他肃着一张脸,说出这般话便会让人误以为是在质问。若是换了寻常人,定然会对穆俊卿产生恐惧,颤动着身子说无事。

但元滢滢见了穆俊卿,哭泣的越发用力了,她边哭便告状道:“阿壮素爱欺负我,哥哥才给我做的木蜻蜓,他看了喜欢,便从我手中夺了去。”

穆俊卿暗道此事容易解决,既然是因为木蜻蜓而起,那便将它夺过来就是。

但元滢滢瞧着穆俊卿的身子,小声说道:“阿壮生的人高马大,你打不过他的。”

穆俊卿看着自己瘦削的手臂,语气沉沉:“打的过的。”

元滢滢半信半疑,便领着穆俊卿去寻阿壮。不过瞬息之间,阿壮便跌倒在地面,朝着穆俊卿求饶。穆俊卿面容平静,摊平手掌道:“木蜻蜓,拿来。”

阿壮从怀里摸出来木蜻蜓,是一只用木头雕刻的蜻蜓形状,雕刻手法拙劣,但对于元滢滢而言,可是极其爱惜的物件。只是如今,木蜻蜓因为被阿壮压在身下,已经破裂成两半,再不能玩了。

元滢滢趁着阿壮倒在地面哎呦哎呦地喊着疼,便偷偷地踢了他两脚,而后拉着穆俊卿的手掌匆匆跑了。

穆俊卿不解:“你若想踢他,光明正大的踢就是,何必偷偷摸摸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元滢滢轻抿嘴唇,只道穆俊卿不懂。她直接踢阿壮,定然会被狠狠报复。只是像刚才偷偷踢,阿壮看不清是谁,便会以为是穆俊卿,依照阿壮欺软怕硬的性子,定然不敢追究。可是这等小心思,元滢滢是不会同穆俊卿讲的,毕竟她让穆俊卿替她背了那两脚的黑锅。

看着破碎的木蜻蜓,元滢滢面露惋惜,随即眼眸中便闪烁着亮光,看着穆俊卿说道:“你帮了我,我会答谢你的。要不然——三日以后,你在这里等我,我来送你谢礼。”

“不必。”

穆俊卿的冷声拒绝,显然没让元滢滢的兴致消减,她捧着木蜻蜓,应着元老娘的呼唤,转身道:“娘说过,要有来有往,你三日后记得来,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说罢,元滢滢便匆匆离开,只留穆俊卿站在原地,拢紧眉峰。

三日后,穆俊卿练好武功,看着外面天色阴沉,想起和元滢滢约好的时辰快到了。他冷着脸,心中思虑自己并未答应元滢滢,本就不用去,想来小姑娘等久了不见人,便知道其中意思,就会回去了。

不知有谁低声说了一句:“瞧着这天,应是要下雨了。”

穆俊卿站起身又坐下,最终握紧手掌,朝着外面奔去,手中不忘记拿走墙角依立的一把油纸伞。

到了相约的地方,却没有一个人影。穆俊四处寻找着元滢滢的身影,却不见那小巧的身影。

“俊卿,我在这呢。”

穆俊卿转身望去,只见元滢滢笑意盈盈。雨水扑簌簌掉落,元滢滢顺势躲进了穆俊卿的伞下。

“你来多久了,我今日去取谢礼,来的迟了。”

穆俊卿怎么会说,自己已经寻找了近半个时辰。

“不久。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元滢滢柔柔笑着:“我问的他们,说你叫穆俊卿,我叫滢滢呢。”

穆俊卿轻应一声,元滢滢便从手帕里拿出两个木蜻蜓,模样比起上次摔坏的那个要精致不少,还涂了颜料。

元滢滢将青白色的给了穆俊卿,自己留了一个红粉颜色的。

“喏,给你的谢礼,这是我哥哥帮我新做的。”

穆俊卿喜欢蜻蜓,因此他下意识地便接在了手中。

纤长的翅膀,圆润的双眸,被穆俊卿轻轻抚过,他出声赞叹道:“你哥哥手艺真好。”

“那是自然,我哥哥最喜欢我了,为了这个木蜻蜓,他雕坏了好多木头,还被爹娘骂了呢。”

元滢滢拿出自己的红粉木蜻蜓,和穆俊卿的青白木蜻蜓眼眸相抵,语气清脆:“蜻蜓总会飞走的,只是这一只,却是不会的。”

她声音中满是稚气,却仿佛冬日暖阳般,让穆俊卿凝结成冰的心底逐渐融化。

如今,他也有了一只属于他的,不会飞走的木蜻蜓。

两年过去,穆俊卿虽然仍旧寡言少语,但在受伤之后,不再放任不管,而是老老实实的上药。因为他明白,要是元滢滢看见了这伤,定然要落泪了。

侍卫长告诉众人,他们即日便要回皇城去。穆俊卿手掌一颤,待侍卫长离开后跑到了元家。

他告诉元滢滢,自己要离开仙姝县,不过,他总是会回来的。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元滢滢坐在矮脚凳上,双腿轻轻摇晃,她想了想,说道:“我要好多金银,这样爹娘哥哥就不必劳作辛苦,可以待在家里陪我了。”

“好,我答应你。”

……

这是魏氏头一次主动亲近穆俊卿,她的掌心并不柔嫩,带着细微的粗糙感。临近死亡,魏氏心心念念的还是只有暗室中的赫连珏。

魏氏要穆俊卿起誓,终生保护赫连珏。

穆俊卿淡淡地收回手,在魏氏震惊的神色中,他轻声开口:“母亲,我知道阿珏尊贵,他应该得的,母亲想要他能得到的位置,我会拼尽全力帮他争取。只是一生太长了,我要留给其他人,不能尽数给了阿珏。”

“你、你——”

魏氏嗫喏着唇,不明白当初那个对她满心依赖的穆俊卿,怎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只是穆俊卿绝不肯松口,魏氏无法,只得轻轻摇首,闭上双眸离去。

穆俊卿用了五年,将赫连珏推到皇位上。无人知道他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关头,留过几道深深浅浅的伤痕。在赫连珏登基的第二日,他便要离开。赫连珏百般挽留,穆俊卿只是俯身行礼。

他没有叫皇上,仍旧是唤旧时称呼。

“阿珏,我的前二十年,都是为了你而活。如今,你身居高位,虽有摄政王在旁,但他绝不是蛮横无理之人,只要你用心图谋,终有一日能摆脱他的掣肘。剩下的人生,我可以为自己而活吗?”

赫连珏看着他,深觉他去意已决,不可挽留,便颔首同意。

穆俊卿匆匆收拾了行装,便朝着仙姝县而去。身在皇宫,穆俊卿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他无法和元滢滢联系,却时时刻刻念着她。他对仙姝县的路途格外熟悉,便要往元家而去。

路上他听闻有人强行娶亲,女郎哭泣的不成样子,但还是被逼迫着送上花轿。

“那阿壮也太霸道了些,元家的滢滢,模样身段十里八乡都找不出另外一个,瞧不上他也是自然。阿壮却使了手段,偏要强娶,元家人不愿意,他便牵连官府,将元家人都抓了起来,逼迫滢滢嫁给他,当真是造孽。”

穆俊卿面色一凛,抓住路人问清楚了缘由,就朝着娶亲的方向而去。

一如多年之前,阿壮还是色厉内荏,不过区区几下便让他面露惧怕,跪地求饶。

穆俊卿并不理会他,径直去掀大红花轿的帘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娇憨动人的美人脸。

元滢滢眼眸中尚且含着泪,看见穆俊卿的模样,反而笑了:“俊卿。”

即使穆俊卿不开口,元滢滢也能辨认出他。

穆俊卿低声应了,他将元滢滢抱出花轿,不急不缓地说着,自己已经派人把元家人接了出来。穆俊卿虽离开了皇宫,但却并不是空有一番武功。

比起当年稍显瘦弱的少年,如今的穆俊卿身形高大威猛,眉眼英俊深邃。窝在他怀抱里的元滢滢,越发显得小巧玲珑。

穆俊卿的手臂极稳,即使是抱着元滢滢,他的脚步平缓,让元滢滢感受不到丝毫颠簸。

“我这些年,积攒了许多金银。”

至于这些金银得来的艰难,穆俊卿却是不同元滢滢诉说。

元滢滢好奇问道:“有多少?”

她眼眸纯粹,脱口而出的疑问让人觉得她分外可爱。

穆俊卿粗略估计着:“约是有几十箱笼。”

闻言,元滢滢顿时睁圆了眼眸,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金银。

穆俊卿继续道:“你喜欢它们,便都给了你。”

见元滢滢笑意浓浓,穆俊卿眉眼舒展,犹豫着将心里话说出口。

“这些年,我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思念你。”

元滢滢微扬起身子,轻吻着穆俊卿的唇角。

“俊卿,我也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