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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花之争 上曲 25874 字 15天前

祁聿眼底颜色太浓看不清,但挑分无碍与他对瞧。

良久,祁聿眉心掐紧漫不经心:“胆大包天。”

祁聿唇角悄悄勾起的弧度扎穿了陆斜的理智,他将祁聿掌心紧紧叩在自己唇上,狠狠吮吸一口。

曳眉:“你也一样,被抓了我们是一对,你也跑不掉。”

捉奸又不走单,他盯紧祁聿眼睛。

一对。

这两个字砸耳边时祁聿胸腔起声轻微动静,真是荒谬可笑。

陆斜实在太肆无忌惮了。

祁聿掌心温痒,她伸出食指将陆斜鼻尖顶住一推,叫人别太胡作非为。

随后收手,自己指尖也有些炽,烧得人心慌。

陆斜捧着祁聿的手浅浅笑,另一只手的药油在月光下掂掂。

“你给我上了药我就走,回去肩头我自己不方便,叫旁人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脱衣服给人看。”

他清楚知道祁聿予他小小的亏欠,张嘴自伤道:“四年前那回我害怕了。”

祁聿明白是哪次,边呈月放他进刑部大狱那次。

浑身不禁战栗一把。

陆斜感知到人愧怍,故意放低声引着人:“你烫的我你善后合情合理。”

小小药油瓶子往唇边一放,陆斜轻轻张口咬住瓶颈,空出来的手就开始拨自己腰扣,作势要褪衣裳。

祁聿目光怔愣,陆斜咬着药瓶的动作有些邪性,眼底侵占简直要撕开她神魂嵌进来,要强势霸占她思绪的主导。

她脑子尚未反应,已经抬手去摁陆斜动作。

张皇厉嗤:“你荒唐。”

陆斜算准祁聿心思,他拨开自己铜扣没扯。

反倒借着祁聿伸来腕子,牵手带着祁聿动作将自己盘带往下薅。

革带啪嗒一声落地,惊得祁聿头皮发麻。

两人一起垂眸,陆斜嘻笑掩都不掩,几分泼赖扬着他本性中的澄澈少年气。

陆斜捧着她的手放到唇边松了齿,他掌心一握,带着她的手将药油接去。

他颈子前倾,搁到祁聿眼前。

灿笑道:“祁督主,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这样脱我衣裳,我该遵是不遵?”

祁聿根本来不及应声,他自问自答:“我承教袭礼不敢不守,你还要脱么,我儿子任你所欲。”

陆斜好一个步步相退的下位,却在一丝丝侵占她主权的上位。

退的是他,进的还是他,这一手小动作简直不要太明显。

还有,陆斜的笑很热,也叫这间小屋子好似更偏狭几分,让人不痛快。

祁聿额角本胀起的青筋,在莹光下陆斜干净无尘的眸中缓缓平复。

陆斜周身毫无情欲,只是爱同她这样粘腻地贴一贴、讨几分亲昵。

也不知是他不懂还是刑后不能,看久了刘栩,陆斜这样真是有些寡淡。

叫陆斜下次守规矩也简单,她眸底几分清冷,指腹摩挲着药瓶。

音量陡然掀高:“你想到哪一步停?是宽衣解带单单上药,还是往那边榻上滚一滚?此处四年没人住,灰大但不妨事。”

“这么多年还真就你一个敢不要命地贴上来两个阉人能玩什么你知道吗。”

陆斜听得猛地怔神,这出乎意料的方向是他没想到的。

祁聿抬脚将他大腿钩住一扯,陆斜脚下颠着就往前卡在祁聿两。腿。间。

陆斜两眼瞪大,嗯?

扯陆斜盘带的手此刻重新攀上他腰间,陆斜身上宽舒散开的袍子缠落到自己身上。

赤红拢做一堆还真有些喜服色泽,一种诡异的良辰之感刺进人心。

陆斜看着那节脂玉指腹钩着自己赤红衣带,感官一下就炸了,喉咙上下急涌慌颤个没完。

隐秘心绪腾涌滚炙。

祁聿撬起衣角手直接贴进去,隔着里衣相触,陆斜吓得胸腔震了好大一声。

看他茫然失措、两眼空洞模样,跟乱成一团吐不出的气息简直好笑。

她拂着人腰脊的骨骼一块一块往上轻轻游移。

陆斜肩胛一塌。

一手狠狠撑住桌沿,另一只手攥紧祁聿的手。

挤压、烧炽后的体内沸腾得人神思绷散,气息搅得全堵在喉咙,人窒息的几近两眼昏花。

颈侧细腻气息十分刻意的在撩动,他浑着眸子掀看眼前。

背光的祁聿让他瞧不太清,只是他的手烫、他的动作也烫,可眼底冰凉凉的好疏离。

刚要醒神,祁聿唇角蹭到他颈侧。

陆斜大口吐出气息,两眼狰得发红:“你要做什么。”

祁聿磨磨牙:“吃了你。”

陆斜闻此战栗不止,气息摇摇欲坠般有一口没一口的,犹如即将溺毙之人求生,可又夹着甘愿沉溺。

生死来回折腾得人不好受、却又万种愉悦。

拂到脊梁中心的手将人揽住,下颚正要垫他烫伤肩头激人清醒几分。

陆斜倏然一只手托住她下颚:“我衣裳脏了,别碰脏了你。”

他忍着牙颤,狠狠稳口气才启唇:“你不会这样的,你怎么了。”

祁聿睖睁在他前一句,无语在后一句。原来陆斜也知道她不会如此,那还回回得寸进尺的放肆。

“我不喜欢与人交缠,但你总无赖想轻薄我。别一点点惹我心烦,我直接教你成人算了。”

陆斜接受不了,下次保准不敢再胡闹,虽然也有可能胡闹得更厉害。

但陆斜替她找刘栩证据,指不定哪日刘栩气性上来,她祸害陆家全过程刘栩就交给陆斜了。

他们如此的时间也挺有限,可能转眼再见就是仇敌,明日、后日、大后日都有可能。

祁聿钩着他腿的脚又钩蹭一把,陆斜两条腿软着颠了下。

“脱吧,自己脱,我看着。”

“我先给你上药。”

陆斜后槽牙绷紧,眼底水汽荡个不停。

先上药,那后什么

他狠狠捏着祁聿的手有些惶然失措。

祁聿看得明白,陆斜这就不行了。

挑眉冷笑,拂在他脊梁上的手曲

指顶了下他,催促:“脱啊。”

“都在我怀里了,再没点动作就失了情。趣陆斜,你不中用。”

陆斜掌心掐紧桌沿,手背尽是祁聿散乱的衣摆,柔软的布料他此刻觉得比祁聿肌肤要糙得多。

脑子神思不明,浑身绷得异常。

她颓颓舒口气,到此打算放过陆斜。

“陆斜,下次再腻腻乎乎碰我,我就扒了你,好好的人做什么自取其辱。”

“这些东西我看得比你多,真做起来你未必受得了。”

陆斜眸底有些受辱地泛恨。

祁聿看人不服,哼着打算科普:“要”

张口第一个字,陆斜翻个白眼抬手就把祁聿嘴捂上。

“你所有这些相处都是刘栩‘教’你的吧,他是个变态,你学不对的。与心仪的人本就该循序渐进水到渠成,不像他跟有病一般逮着个看得上眼的就扒光了拿些器具胡乱发泄,他不是与人相处,他是折磨人、杀人。”

“与心上人相处,这些没有屈辱。受不了倒是真因为那是你,我确实受不了你同我这般触碰。”

松开握着祁聿的手,掌心落到人腿上顺着朝下抚,将祁聿钩着他的腿扯下去。

“你这样是想吓走我?就说没人教你,你都不懂自己这样是什么意思。”

背过手将衣裳里的腕子拨出来:“祁聿,这不是吓人,这是在邀。欢,是你在向我求。欢。”

陆斜胸腔清晰震震。

“早知你今日要这样,我方才同人吩咐的就不该是留门,而是下一班换值的人给我开小门了。”

“我失策了。”

第106章 对对你要杀我,我要你,如此公平。……

昨夜陆斜给自己留门时辰到了,没多大会儿自己被迫恨恨地离去。

翌日天未亮她到秉笔直房梳洗,去司礼监参加早议。

所有政事议完,陈诉贴身掌家突然出现在门外,老祖宗一眼叫人进屋说。

要去御前上值的祁聿听到身后门里禀告。

“老祖宗,护城河今早捞起两具被人掐死的内侍,一位司设监掌司,一位无品。提督派人将案子询了遍,这边先放银子出宫抚恤家人”

老祖宗倦声:“这等小案日后不必往司礼监报,归属他的职权本座不插手。”

已经不是往日他身兼两道身份了,该陈诉全权做主的事,陈诉报来只是还在照旧规矩行事。

护城河、被人掐死她出院子时朝相反方向瞧看一眼,视线穿越众人触到那张风姿姣好的身影上,立即收回目光。

是陆斜昨日回去被人撞上了?

祁聿抿唇,眉心不自然蹙紧。她不知道,但有这个可能。

从这日上值开始,祁聿又恢复往日作息,宫内外忙得脚不沾地。

她一边处理手上事务,一边寻刘栩身上旧案,一边想给人制造点新案压身再将宫内四十年里刘栩相关的所有复翻览遍,她要将刘栩口中新君会保他性命的物什找出来。

她都赌命了,凭什么刘栩不死。

刘栩相关的她几乎都看过,也知道他私下毁去许多证据,但留存的诸多卷宗前后对不上的她会记下来。

要么自己出宫遣人问讯,要么摆桌上教陆斜自取。

白日忙夜里睡得便早,她又与陆斜许久没清醒的私下见过。

这日吏部呈送的升降官员名录有变,需要再呈几人官册给陛下。

此次涉了皇亲任命,她恰巧也有旁的旧时名录想看,便亲自去了吏部掉选名册。

出正堂便见一人头也不抬匆匆往里速行,她掌家挥手紧急拦人,怕冲撞了她。

那人瞧清挥臂遮拦的衣裳花样颜色,谁张口就骂。

“哪个不长眼的奴婢也不瞧瞧这是哪里,容得你横冲直撞走正道。”

提腿一脚将她掌家踹到衙门下人行的狭道上。

祁聿步子登时凝住不动,这脚跟直接踹她身上差不多,也如同‘打了’皇爷。

那人抬头,脸色一噎渐渐青白,吓得直接鞠揖塌腰,礼比往日要深。

“冲撞祁公公了,是在下莽撞失行,您先,下官自领责罚去。”

他屈身站开到一旁让路。

她抬眸一眼便认出,计阳,四年前宫门跪谏的国子监贡生之一。

他现下没了方才高喝作戾的模样,却依旧满身硬骨头。

祁聿敛色。

“本督即便是奴婢,也不是你个七品小官出言相喝之人。你我之间尚有鸿沟,想要本督在你面前不走正道,请计大人先进内阁做个大学士。”

计阳脸色登时涩白,鞠下的肩可见的僵硬。

祁聿下颚朝旁扬扬。

“本督的人摔了,劳请你拂灰,他有皇命加身正要回宫述命。计大人今日要摔了圣意,即刻就着人锁了你。”

她是陛下贴身大太监,一举一动已经不全是她自己,还有几分主子颜面。若她轻易失了脸,群人可欺之外还要被陛下下责。

她纵是再宽谅的心也得顾着陛下颜面,将性子行得严些,天家威严不可犯。

宫内出来的这等阉人行着皇命开罪不得,拦打他们跟冲撞陛下是一个罪。

计阳灰溜溜去狭道上扶人。

祁聿事杂兼这份名册皇爷要得急,无空同人计较。

祁聿淡淡张口:“自行找你上司叩个罪报上来。”

话罢带着一行人就往宫里赶。

他们吏部自己解决,总比她从司礼监往下计较要简单。

陆斜刚松手批了个案子,下张搜查令叫一支锦衣卫出门。

他掌家凑近谈说热闹,忙了大半日,好叫人松松神。

笑道:“有人报说吏部验封清吏司的计大人方才骂祁秉笔奴婢,还将他的掌家踹衙门狭道上,叫人不得行正道。”

日日无数事报过来,‘祁’字之前的内容陆斜没往心上放,属于过遍不甚重要便抛诸脑后,从‘祁’字往后陆斜愈听眉心蹙得愈紧。

陆斜听得脏腑闷,他住人对面,都见不着早议早膳后其余醒神时候的祁聿。

旁人见着还骂,真是不知福泽。

陆斜艳羡面色登时沉郁。

“去,将这位计大人请到西厂住住,别用刑。把他为官往日行过的旧账翻一翻,若私犯过律,着人带物的一并移交大理寺,没有将人放了,吓他两日。”

补充句:“哦,找间带窗的给他,吹两日北风看能不能醒醒。”

掌家本想就随意禀一嘴,毕竟司礼监桌上几人各怀心思,互相监看常有。

是他没想到自己主子会教训开罪祁秉笔的人,这是还望着旧日‘父子’情谊?

他提声凑近敦劝道。

“这是祁秉笔的事,他都没动作,与我们更是无关,咱们这是越了事祁秉笔生性凉薄,不会记您个好,您还会无故得罪吏部。”

这是何必。

陆斜摇头,“有关。”

他一本正经道:“你不懂,我是羡慕嫉妒这位计大人。”

能跟祁聿打照面。

“又恨他。”

不会好好张嘴同祁聿说话。

祁聿从来不凉薄,只是困境太深,他不太信人罢了。

可这话他无法与人张口,替祁聿辩解,只能由着人误会。

他掌家听明白了,这是与计大人有旧怨。

转身就出门点人去吏部请客。

人走后陆斜嵌椅子里,后颈搁椅背上。

那夜,他一不该请人留门将回去的时辰卡死,二不该煞风景同祁聿讲什么‘正确’观点,三不该不敢同人更亲密的相处。

合该顺着人叫祁聿犯浑办了他,脱衣裳有什么不能的。

现在好,自那夜别后天天眼见,触不着人还搭不上一两句正经话。

便是夜间翻了人窗子,也是收拿祁聿桌面上的吩咐,人早睡下叫他舍不得惊扰。

刘栩罪行那么多,急什么急,祁聿是多年压抑有他助力后不想再受人桎梏了?

他不明白祁聿是什么盘算,只晓得他最近忙,很忙。

指尖拨落手

边一道京内旧案始末,不知这道敲门砖今日或明日能不能求见到人。

下值回直房,陆斜看着老祖宗给祁聿房里送汤,抬了两个火笼子,因此门没完全合上,留道缝隙。

陆斜从门缝瞥见祁聿端碗用汤,刘栩坐他身旁,咬咬牙进自己屋。

室内来回气呼呼踱步。

祁聿望着烧着身旁两个兽金炭的火笼子,松枝清气携着阵阵暖意朝身上笼覆。

不待身旁刘栩张口,她先扭头望人。

“还是翁父好东西多。”

兽金炭是陛下御用的,也就因刘栩年纪大功若丘山,皇爷额外恩裳一个冬天每月送他二十斤。

今日才拨下来刘栩立马抬了两笼过来,祁聿看着觉得挺糟蹋。

刘栩将裹着狐狸皮的汤壶递过去,明摆是要直接搁她腿上。

祁聿扔了汤勺伸手将东西截下,没叫人触到自己身上。

刘栩对此不恼,由着人不买账,反正这是常态。

就顺着祁聿话哼笑:“还有好东西,你移步去瞧瞧、选选?”

他指腹将灯烛往桌中央推推,好将人照清楚些。

祁聿白日东跑西忙着寻他罪证总瞧不见人,此刻逮着机会刘栩也贪着与人多相处。

祁聿精致眉眼倦嵌着凌戾,懒散清冷的样子将人推开,又叫人不由自主贴近,这份独一无二当真只有他。

刘栩看得心里起温,不由自主细细量度起人,唇角也勾起笑意。

她一手扶着腿上汤壶,倾颈啜口八珍吊出来的菌汤,鲜香满口腔、跟着熨服脏腑。

这季节的菌子便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一个冬天也难得几盅的新鲜。

她朝刘栩蹙额:“翁父自是能过得比我好,不用去看。”

勺子轻轻磕碗沿上,“你这是打算将我养刁出不去这道宫墙么。”

刘栩一直在给他力所能及内的所有好物什,可惜她狼心狗肺不记人好,只记人恶。

刘栩就喜欢祁聿这般同他话家常,他们甩开宫内种种、撇下积怨仇恨,就这么简简单单说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他听得眉心舒展:“你要是这点好就记的人,我真是要去求神了。”

刘栩此生无数生死瞬间都没求过神,几十年都是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杀过来的,祁聿也该知晓。

他给祁聿认认真真补充一句:“我能为你一人去求神。”

只望祁聿能放下前怨,给那么一丝丝机会与他好好相处。

祁聿烛火温煦下面色更冷几分,“你别求神,你该求我。”

“求我宽恕你的死罪。”

她不自然嵌上恨,字字剐人。

这话内廷只有祁聿敢张嘴,甚至这道杀人嗜血的语气也只有祁聿他不起性。

旁人在他面前跪他都嫌跪的不直,耳边好言好语都嫌不够好听。

刘栩睨神,好笑道:“我求你有用么。”

要是有用,他跪一跪、求一求又何妨。只可惜没用,祁聿不是求了就能放过的性子。

“与其我求你,不如——”

祁聿觉得他音调有异,像是要胁商什么,指尖汤勺捏紧,不自然防备起来。

她挑眸刹那刘栩张口:“从现在开始,你乖乖在我身边呆上一日,我就告诉你一个名字。”

“你不是查我的罪证么,我给你,你只要好好陪我就行。如何。”

刘栩瞧着人怔愣的从碗里仰眸,眉心微蹙,片刻溟茫后眸子缓缓聚神。

祁聿唇齿机锋刺出与自己有利的:“案子能我定么、人能我定么。”

总不能刘栩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太不划算。

果真能商量,刘栩爽朗着展唇。

“好,案子你定,你想要我哪道死案,你张口,我知无不言。”

从现在到春后不过三四个月,祁聿日日求一个也无碍,只要祁聿欢喜。

看祁聿眼中精光愈盛,实在叫人心乐。

刘栩笑得宠溺,欣喜在心中按捺不止,抬手蹭了蹭自己额角将其外向显化。

祁聿这副精算要他性命模样他只觉得可爱。

他不这样做,祁聿就日日四处寻文档反倒叫他也见不着,还不如这般双双满意。

李卜山死后感觉刘栩愈发好说话了,许是能谈心的人越来越少了、权高财盛已然求无可求孤独的吧。

祁聿指尖捏着勺再啜口汤,“你所谓的一日如何作陪。”

是白日的六个时辰,还是整整十二个时辰吃住都在一起。

刘栩再好说话也不会轻易饶她,从他手上讨好也得落层皮。

刘栩眼底是祁聿的警惕防备,浑然像是炸了毛的小狸猫。

祁聿逼不得太紧,他不吃硬。

“白日里你随在我身旁伺候,一个。夜间”

祁聿扶勺子的手失力将碗震得脆响一声,数道珍品吊出的菌汤荡出来洒在桌面。

人意乱神慌。

刘栩敛眸继续道。

“我屋子数年前改造过有火炕,书房是单劈开的一间不叫你同我”

话未尽,祁聿气息已然杂乱,犹如无序风雨陡然侵城。

刘栩猛地停嗓。

一双透着恨的眼狠狠杀来,刘栩被这道凉薄凄清抗拒再度扰心,嗓子无措滚涌番。

好话祁聿也受用不下,不如狠绝点。

刘栩与人对瞧,冷哼:“你要杀我,我要你,如此公平,我又不强买强卖,你自己选。”

这么多年祁聿自然知道他销了多少案,想将这些翻出来,细节谁能有他本人清楚。

时间有限,祁聿耽搁不起。

他将食篮打开重新端盅一模一样的汤出来,推到祁聿面前。

“那碗温了换一碗热的用,前几年十一月都能降雪,今年虽没瞧着有这个势头,但你身子不好。”

祁聿秋冬是要么不病,一病就要到开春才好,汤药非得立春前后才能停。

十一月宫中发炭,但祁聿早些时日便已先所有人用上。

不如此精贵养着,祁聿直接就病给人瞧,一个冬天不让人好过。

他日日闲下事就惊忧祁聿今日会不会病,入秋便开始时时着人照看,可算这三年比往年好不少。

祁聿看着推换的汤碗,顺着眼前衣袖掀眸至人脸上。

齿间磨出声响,嗓子闷声不知意:“是,翁父从来不强迫,一向公平的不得了。”

“行,我需要哪道案子自然会去你身边伺候着。”

祁聿捧过刘栩新送来的汤,这回好好喝不耽搁了,一口接一口,生怕再凉了。

心底涟漪散开,触及感官时她有些怔忡,胸口突突的刺疼。

第107章 脉象你或许不是困,你是病了。……

刘栩走后她真的有认认真真想哪道案子找刘栩更方便,以致陆斜站到身旁,阴影笼下半身她都没发现。

眉心突然被抹凉意点住,她警惕聚了目光看向指腹上方的人,袖中薄刃刚落掌心立即就原路收回,动作在桌下应该没发现。

忘了陆斜能随意出入她的屋子。

陆斜屈肩塌颈在身旁倾着腰,阴鸷沉郁的暴戾掐紧眸子。

戾声炸落,凶恶地质问:“你当真要去伺候刘栩那个老阉贼?”

就为一个涉案人物的名姓?

一个案子上下涉及多人,知晓一人有何用,这么荒唐的交易真亏祁聿动心。

还如此认真思索,上赶着去吃亏。

陆斜声音戾气格外重,与往日同她私。处。在一块那种温煦纯质截然不同。

这种多面性格的人她见得多,陆斜这样她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心底有些说不清的异样刺了她一下。

如果可以,她希望陆斜永远秉持文士之心,做位温文尔雅的君子。

哪怕浪荡点、无耻点也好过凶狠残戾,只可惜她没将人养成那种。

她只将陆斜养成在她面前无耻。

眉心陆斜的指尖戳得她疼,祁聿敛目,挥手打掉陆斜没规矩的动作,看来陆斜在窗外都听到了

“没什么不能,我与老祖宗有约在身,其实无妨。”

就是恶心罢了,忍一忍还是益大于弊,此事值得一试。

陆斜看他眼中变换神思意思,咬紧牙关,愠怒眼底赤红。

龇牙压声:“你就这么信任刘栩遵约不碰你分毫!”

他藏在室内烛火朝门上映照影子之下,步步小心,生怕被人发现。

见陆斜步步受限,祁聿俯身将烛火吹灭,室内就两个火笼子照着屋子。

火光一下笼散在脚下,视野缩小。

看着身侧影重,她摇头。陆斜入宫短,时间再长点或许就懂。

阉人一生求安不能,求孝不能,不被世人重。

身处高位的阉人皇命加身,诸方权势制衡下更是求仁难、求义难、求情更难,唯独一个信字最简。

连信也失缺,最后便是连人都做不得。

他们只是受刑去势,并非真正的不人不鬼、被视作畜牲,所以为人总要守些什么。

司礼监均为心狠手辣、奸人蟊贼,但人人也不是无立之处,正经人该有的他们也都有,不比人差。

祁聿起身抱着狐皮汤壶蹲到火笼子旁,闲适道:“信啊。”

从十四同刘栩立誓至今,他确实从未切实悖约,她要如何不信刘栩呢。

刘栩大奸大恶不假,也是个十足的卑鄙龌龊无耻之徒,可这些年也算将她照顾的不错。

陆斜戾气沁染到她身上,凌厉得叫人浑身不适。

祁聿冷眸淡扫,如果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看刘栩

“我与翁父情谊比你深,虽他”

陆斜横眉,酸涩异常地鼓嗓,十分失仪地断人话。

“是啊,我比不过你们十多年的情谊。”

如果祁聿不加语气

词,他能当人斟酌审度过后的权衡抉择。

可这一个语气展露祁聿对刘栩另一种别样的安心,独属祁聿对刘栩的信任

陆斜站着俯视蹲身的祁聿,就着火笼子视野,祁聿衣裳铺散在地上,面庞拂的火光烧红了他肌肤。

额头、脸上、喉上粉嫩嫩晕出色,气质慵懒出尘,完全不似个阉人,倒像个被人娇养的

他咽口恨,胀涩的难过填满整个胸腔,气息一压再压后卡在他精神濒临溃败的临界点上。

陆斜眼中将人侵占性地罩了个整儿。

陆斜调调阴阳怪气不说戾气还深还重,仿佛她信任刘栩是件多为他不忍之事。

如此越了分寸真是没大没小,她冷哼着扭颈仰头。

一眼叫祁聿心下生个激灵,陆斜阴鸷的十分有侵略感。像要扑向猎物的野兽,尖锐獠牙已经冲她龇开。

她不自然颦眉对陆斜起了警惕心,骨子里对险情分析的惯性让薄刃再度脱手落到掌心,握紧。

陆斜朝前一步轻轻踩住祁聿地上衣袍,将人后路踩断,蹙眉漫着愠恼贴着人蹲下身。

陡然面上神色巨变:“你怎么”

蛮悍语调发现不适,陆斜清清嗓再缓声委委屈屈慢道,“如此玩弄我。”

肩胛擦着人,熟悉的委屈娇嗔叫祁聿对他防备降下,祁聿指腹间薄刃颤了颤。

陆斜语调呢哝。

“明知道刘栩故意拿着案子钓你去他身边,你还认真考虑如何去?该说你为达目的忍屈含辱无所不用其极,还是该说你为达目的坚韧劲挺。”

“我不想你去,你能听我一次不去么。”

陆斜这般语调与她威胁减小,思忖再三将手中薄刃收回。

她抿唇重新看向火笼中烧得正旺的火。

她没时间了,无论是刘栩给的倒计时还是身上,她的时间都所剩无几。

刘栩愿意给她这份交换真是疼她,不枉她这段时间疏离宫内事务,就连御前也去的少,掉了不少陛下话内的朝廷方向。

就连陆斜也急起来。

她脑袋轻轻侧垫自己肩上,神色轻淡晦涩:“那就再查快点。”

“不想我去,你就快些。”

陆斜将注意力放案子上比放她身上省事,她不想应付陆斜。

但有时想看到陆斜,看陆斜对她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纯粹。

祁聿声音又变得无波无澜,平静的形如一滩死水,祁聿今日心绪明显低沉。

可他查旧案再快也没有刘栩本尊张嘴的快。

这怎么玩得过刘栩,祁聿明摆叫他输。

陆斜气呼呼瞪眼,拧眉,“原来如此。”

祁聿仗着人喜欢要如此作为践踏么,那夜是祁聿给的甜头?

嗔怒哼声,道:“是我慢了,不中用,教你还有旁的选择。”

伸手去触祁聿,祁聿疏离地本能缩了腕子。

陆斜曳眉不痛快,再伸手,祁聿这回朝他抬眸扫了眼,不再有抗拒动作,默许了他亲近。

陆斜将人腕子把玩在手中,眉尾压着恹色。

“你说过,刘栩死了我还活着你就看看我的,还记得么。”

忙了一日,眼下有些犯困,目色晕散之际祁聿轻轻应声,倦怠‘嗯’声。

“今日我卯初(早晨五点)起身,现下有些困,我蹲一刻再洗漱上床。你随意自处,实在有事,你等我一刻再说。”

话还没说完眸子已然安适地阖上,声音越来越细,气息转眼平稳。

陆斜:“”

怎么不直接洗漱了上床休息,睡觉还分节段么,这样一会儿还能睡着?

一刻后要是没醒,是要在这里蹲到醒?还有,人蹲着能睡?祁聿是什么超世之才不成。

陆斜歪头,祁聿肩胛贴着他,当真如他自己所言,脑袋蜷在抱着汤壶的双臂中,说睡就睡

他一时震愕,被祁聿这副样子逗乐笑了声轻的,祁聿因此眼皮颤了颤、眉心蹙起。

在他敛息后祁聿眼睑又沉稳合上,神色宁静的安稳酣眠。

橘红色火光笼着他们,地上两人影子化作一整团。

陆斜此刻发觉自己有一点比刘栩强,祁聿能在他身边睡着,对他防备心比旁人低。

刘栩的话,祁聿肯定不会如此毫无防备地闭目。

垂眸指腹下的布料,祁聿的腕子还在手中。

火光下祁聿修长指节脂白无力坠悬着,指尖泛层煦光,陆斜看着看着温了目。

方才在窗外气疼的胸腔疼,此刻好了许多。

陆斜指腹隔着衣裳探上他的脉。

四年前单放舟说过他身子要精细养,不然寿数不长。

回来这半年几次顺势乘隙摸脉,短暂碰触总是摸不定他脉象,但次次祁聿都身上不好。

一息后,指腹下摸出的脉象叫陆斜拧紧眉心,疑窦重重看眼人后重新再探。

不管几次,脉象始终不变。

那事情就怪了

祁聿一刻后果真昏昏沉沉‘睡醒’,陆斜敛神瞧人。

惊奇道:“你还真睡一刻就醒,祁聿,你这是什么睡法?”

祁聿循声扭颈,神色朦胧不清慢慢聚神。

见陆斜还在,她颦眉:“你什么要事要同我说。”

说了赶紧走,天天赖她这里像什么话。心思赶人,声音却很是认真的问,怕陆斜寻她真有要事。

抽开陆斜手中的腕子,朝下捶捶小腿,感觉差不多就起身。

一边朝洗漱架子去:“平日事忙,累了睡会儿再忙,习惯了就这样。你还是办差时间短不够累,等你累成我这样你就知道了。”

陆斜瞧眼门窗倒影,温吞跟在祁聿身后。

“突然想起之前在镇抚司衙门你身上暗伤,日日见你精神不错便一直忘了问。你好了吗。”

祁聿扯绵巾的手抖了下,随即一把拽下浸到水中。

“好了。你等我醒就是为了问这?”

冷水刺骨,叫人更清醒几分,揉湿后拧干准备擦脸,一只手劈过来将她手中巾子夺去。

陆斜背对光源,远处桌边火笼子的光照不来,她看不清人。

就一双眼睛剥出黑暗,幽邃湛深、还罩了层寒光。

陆斜:“你身子不好,为什么要用冷水应付,出去喊人送热水进来。”

祁聿微微仰眸,陆斜有些不对劲。

她脊背有些毛毛的感觉。

“困,我明日还要五更起。”

“是,你忙着替陛下批红。司礼监去的最早的就是你跟陈诉了,我日日像是在偷懒般。”

祁聿笑声:“我在,你偷懒便偷懒,无人说你。”

再说朝中内外陆斜不会有她熟,若是办错不如不办。

伸腕去陆斜手上抢巾子,“我擦了真要上床,你没事回去,过几日我休下来同你闲话。”

话下在让陆斜别闹。

在祁聿手摸到巾子时,陆斜快速一把用巾子将人腕子缠住。

陆斜突如其来举措她没懂,但下意识抽出薄刃,还未落到掌心陆斜已经钳住她另一只腕子,提手用巾子将两只腕子一并束在一块。

扯着她往旁边床上去。

祁聿浑身激灵,挣扎着瞪眸张口,声还没出,陆斜抬手狠狠掐住她两颊叫人口不能言。

他压到祁聿耳边:“祁聿,你知道现在自己身上起热了吗。你或许不是困,你是病了。”

陆斜长吁口气,拧眉:“你到底是什么旧伤,让你因疮疡不停反复起热。从我入宫在御前殿外第一次摸到你的脉开始,整整半年。”

他将人掐着摁进棉絮中,将褥子一角塞入人口中,一手狠狠锁着巾子。

抬腿将祁聿后腰压住,叫祁聿动弹不得、出不了声。

晓得祁聿会生气,但他今日非要将人衣裳扒开看看,看看究竟是什么陈伤能半年不好!

“这半年你身上不受伤从未看医,你不在宫中医病,也未曾听闻你在宫外就医。是刘栩那个老畜牲做了什么让你不敢看医、不能看医?”

“你知不知道疮疡凡是没控制好严重高热起来会死人?你当你喝竹茹水真压得住你这点病情!”

“你不叫旁人医,我私下偷偷给你医治可好?我只看伤,你别骂我,我不会同人说你的伤。”

“你别气我,我真是想医你。”

伸手就将祁聿腰带扯了、系带拽了。

因为压着人,陆斜从他腹部伸进去扯另一边衣带。这动作难免肌肤相触,温软是叫他有些犯浑。

方才探到的脉象,祁聿身子亏空的很厉害,外强中干体弱之相。再不看伤医治,熬不了多久会大病一次,等到那种大病倾颓而来,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数。

祁聿实在不将自己当事,身上起热还办什么差,为什么不休息,为什么不请医。

第108章 哎呀祁聿你有乳。疾?你双乳。肿了。……

解衣过程手背蹭到祁聿里衣内绑束的绷带,他展掌确认受伤面积。

整片胸脯缠裹了很大一片,这伤情让陆斜头皮发麻。

祁聿曾经在镇抚司衙门说过,说这是刘栩也不知的私伤。

什么样的境遇能伤的这样严重。

陆斜不禁嗓子战栗,双眼赤红的替祁聿难过。

“你”

陆斜喉咙气息断续难接,脑袋一下垂坠在祁聿肩上,额角蹭蹭他颈侧。

瘪嗓:“这么大片的伤你是怎么熬着的,若非我解了你衣裳,竟不知你日日背负这般伤病。”

祁聿挣扎在褥子里,整条身子绷直。

束缚姿势叫祁聿拧动的气力有限,呜咽尽数浸在褥子下,鼻息翻促急遽。撕心裂肺的惊恐与怒不可遏的悔恨,如尖刀来回片杀她。

身上系带解尽,衣裳缓缓松散,陆斜埋额在她颈侧,轻易一蹭便直接蹭到她肌肤上。

祁聿被塞口吐不出言语,双腕束紧挣扎不开,后腰又压着陆斜膝盖动弹不得。

她双目血丝胀裂满眸赤红,坚持不懈推顶口中床褥,气息猛地灌口后她正欣喜片刻。

陆斜要死的一把扯住她几件衣领

预知往下的动作,她整个人颤抖,恼怒至极啐了口中最后的褥角。

“陆斜,你该死!”

身下声音炸响时,陆斜一把将手下肩后衣裳扯落。

光洁的半截脊梁叫人一下失神,可眼下层叠绷带边沿有处指甲盖大小的溃烂。已然生了暗疮,隐约还有脓水,伤处色深到完全不属于这张脊背。

“陆斜,松开我,别让我恨你!”

祁聿咬牙切齿后气息更急促,拧着颈朝后看,却被双手朝前束缚住了视野。

她看不清陆斜意思,无法分析陆斜究竟要做到哪步。

祁聿有心无力解决这个局面。

这种她从入宫来数年,每日每时每刻最怕发生的局面——怕有人揭穿她是女子身份。

陆斜指腹轻轻抚上伤处周围,祁聿冷气阵阵抽吸,身子抽动得激剧。

他指腹摸见不属于肌肤的坚硬触感,他俯下凑近去瞧,深色伤内隐出一丝金色。

看清后他有些不敢置信,“你忍下。”

“陆斜,你停手,我叫你停手!听到没有!”

她仅仅思忖一息,艴怒张嘴就要朝门外喝。

陆斜抬手狠狠掩住祁聿的口,有些惊愕:“你要我死?”

祁聿真喊出声,门外进来的人看到这幕,自然就是将他拿下送到老祖宗面前。

他绝对活不过这个时辰结束。

“你为什么”

陆斜指腹轻轻摁住溃烂中间,果真一根略粗的金针正嵌在伤中,思绪立即从祁聿要他性命上转移到伤上。

一把扶住祁聿肩胛,冷戾张口想砸下问询,却因翻涌不止的气性叫人气性顶到无可抑制之境。

陆斜一喘再喘,压声嘶喝。

“你说是刘栩也不知的私伤,这是谁做的。金针留滞体内会致伤处反复溃烂,你这一看就不是半年形成的模样。”

“那人这样对你多久了,为何要这样对你?除了刘栩,你究竟还受制于谁。我替你杀了他,杀了。”

祁聿赤烈鲜艳衣裳翻着柔白里衣,见金针旁层层绷带,陆斜两眼昏花,眼中血色氤氲股水汽。

苦主明明是祁聿,他如此发什么气性,转调想轻声安抚,却被祁聿伤情弄得他语无伦次。

“我只是看你的伤,祁聿,真的,我只是想看你的伤。想为你医治,别无他想。我会替你守住秘密不告诉旁人,就每日偷偷来为你治伤行不行。”

“你身子好了还想要我死,我站着不动让你捅几刀泄恨,杀我留我届时你随意。”

“别喊。”

但想想祁聿一贯性子,他方才都想喊出声不叫此秘密泄漏,那他放手祁聿必然还是会喊,不会因为他一两句话就轻言搁置。

陆斜再看眼祁聿那处金针,朝下裹缠的绷带里必然还有私伤,不看明白无法医治。

他既然发现,就不能叫祁聿再留性命隐患。

针拔除后还要悄摸养着,没个一年半载还养不好这样的伤。

心头过阵胆大妄为。

陆斜掩口的指腹朝下半寸捏住。

祁聿眸子怔仲。

耳背落句:“祁聿,对不住。”

祁聿脑中‘咔嚓’一声,眼底昏花炫目,下颚促疼阵面部便酸麻胀涩。

陆斜将她下颌卸掉了。

祁聿疯狂心急拧动身子,陆斜膝头差点没压住人。

他掌心狠狠加把劲摁住祁聿双腕,身子不由俯得更低。

两人叠在一处,他甚至能感受到祁聿的体温与反应,炽热、紧绷、惊惧,还有他不明白的杀意。

陆斜挥掉自己三山帽,从发髻里摸出一柄指长的薄刃。

下手前指尖颤了颤:“你别乱动,我挑开看伤。能引起反复高热的疮疡必定溃烂,你不早治疗会演成脓毒血症,这个病症致死率九成。”

“你也不想自己走到那个地步吧。”

在陆斜薄刃插进外层绷带时祁聿猛地朝后陆斜庆幸自己拔刃的够快,没有将人伤到。

他瞪目,难懂祁聿反应。

要么让他死,要么自己往刀上撞,就是不让看伤。

一个伤病究竟有什么不能看的。

他膝头将祁聿后腰猛地钉三分力,卸了祁聿腰腹劲道。

薄刃重新插进绷带,祁聿肩胛线条绷紧那瞬他膝头下力,将祁聿动作彻底摁废。

绷带挑断声撞进祁聿耳中,她心脏被只看不见的手捏爆。

想张口喝停陆斜动作,只有合不上的嘴往嗓子呼哧呼哧灌风,眼眶瞪的发涩。

宫内行走九年,祁聿眼下最悔的就是

当初没有放任陆斜去死,饶了他一次又一次,还将他护了一次又一次。

这些年予陆斜的每次心软此刻竟变成杀向自己的尖刃,此刻挑开的是还是她鲜活的心脏。

她不敢想往下会如何,只知自己不能受任何人胁制。

此遭要么她死,要么陆斜死,二人只能活其一。

陆斜口中心中有所谓喜欢,生死下她不敢将性命交托,真心瞬息万变,她没机会赌。

缠带拂开,陆斜紧盯这张光洁的脊梁。

修颈立项衔着细流的肩骨,顺道清晰凹线勾出盈盈一握窄腰,这等身骨简直刺目。

脂玉般肌肤温软滑嫩,难不叫人浑思乱想,陆斜情不自禁口干舌燥地滚喉。

只是这般好看的背上几处瘀中溃烂生了疮,让人神思从犯浑中猛地栽出。

扫眼一共五处伤,五枚金针。

金针嵌在体内,祁聿素日是如何无常过活的?他从未感受过祁聿有分毫不适。

指腹拂过,祁聿觳觫、胸腔并着震鸣。

他睁目看着祁聿颈侧绷起的青筋浅浅伏在肌肤下,眼角凶意杀气。

“你的伤今日我无法治,明日我寻着器具替你拔针,再以我病了为由给你寻些药回来。”

祁聿应该不是不想治,只是怕在老祖宗监察下知晓这道隐秘,从而追查出旁的。

可也不能因为在老祖宗手下谨慎讨生活,就不顾身子、不顾生死的硬熬啊。

他为祁聿处境感到无计奈何、苦不堪言。

陆斜额头轻轻抵祁聿肩头,两人身姿上下轻贴犹如交缠。

他额上一阵绵软润肤,祁聿体温略烫,却激不起陆斜半分杂念,他胸腔内只有难受跟屈辱。

“你别气我行径悖逆粗莽,是你为人不诚,你宁愿自己扛一切也不让我掺手半分。”

陆斜声腔悲怆,以种祈求的姿态盼望着。

“可祁聿,我不想像之前那四年,日日只能四处看邸报从字里行间寻你。我想同你再亲密几分,我想知晓你更多秘密。”

我想爱你。

陆斜抬手再度捏住祁聿下颌,

“我给你接上,劳干爹这几日饮些轻淡流食,天亮了我去宫外给你备药,我们开始医治。”

指腹刚好掐紧时,他胸间闷口气。

“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祁聿脑中又再‘咔擦’一声,抿唇时酥软涩疼刺进骨骼,疼得两眼犯浑。

颈后一阵炽热笼上来。

陆斜闷声侵来。

“我知错,你打我骂我罚我都可以,别不治伤。光喝竹茹水无用的,消不了疮疡引起的高热,只会让你伤情恶化,直至大病一场命由天定。”

“让你如此受制的人我会查出来,给我些时间,刘栩也好,这人也好,都不会再束你手脚。”

陆斜吊儿郎当轻哼:“你好多秘密啊祁聿。”

声音却一点也不轻松,沉重又黏滞,听的人心口犯闷。

感知腕上巾子有所松动,祁聿咬唇,忍着下颌骨缝涩疼。

乖服又不脱出性格造成陆斜起疑地哄道:“不用你管,这是我的私事。”

她一直嵌在褥子中,陆斜应该没发现吧?听他语气不像发现了。

祁聿此刻没挣拧,怕人还没完全松开又将她束住,她需要更好的时机将陆斜一击击杀。

颅中戾气刚沁染到眼底,她登时覆上其它神色,顺道将身子放软,尽可能让陆斜察觉不到她的警惕。

一句生分陆斜晦目,不痛快顶在心口,梗得人想死。

他哼哼:“祁聿,你是个没心的瞎子。”

祁聿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他不想承认祁聿对他无意罢了

绞着祁聿双腕的巾子缓缓松力,他脑袋再度坠祁聿肩上。

肌肤相触,他更是万般无奈。

许多话已经讲明,祁聿装不懂。许多话不用讲明,祁聿明白却当看不见。

真是太难了。

准备松了手就下床跪着让祁聿泄愤,他好好认遭错。

不料祁聿双手刚脱,立即从袖中捡起薄刃翻身朝他颈侧狠狠刺来,一手必杀。

陆斜也算习武四年,有些本能早嵌骨子中。他脑子还没意识,已经伸手掐住祁聿执刃的腕子。

眼底尖寒薄刃跟杀来的方向跟力度毫不心软。

陆斜方醒神,上下牙打颤:“你又要杀我。”

祁聿起身匆忙,单手随意拨了衣裳前襟就以他为主要目标下死手。

此刻层层布料间裹缠的绷带滑落,陆斜看着祁聿有些饱满的胸脯。

他拧紧眉嗓子噎住,思忖片刻张口。

“祁聿你有乳。疾?你双乳。肿了这个病症我方才把脉并没探出来。”

说着,扣住执刃腕子的手并指重探祁聿脉象去,捅他脖子这刀又忘了。

祁聿含恨钉死眼前人,“畜。牲!”

空出左手没空扯拉衣裳,抬手狠狠照着陆斜脸颊一巴掌扇去。

陆斜头次在祁聿掌下吃这么大气力,脸颊被甩开栽进褥子,脑子又疼又麻赫然呆怔,他抬指抚面。

“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你手不疼?”

往日都是他装着偏侧,这回是切切实实被祁聿打偏。

真是第一回 知晓祁聿竟然这么大力气,自己脸怕是一会儿要肿起来。

所以往日祁聿对他下手都是有所收敛?

看看,人的惯性就是比嘴实诚!祁聿对他明明就是心疼的!

眼瞧着祁聿被自己所扣的右腕指腹松开,薄刃掉至祁聿左手,再度朝着他喉咙捅来。

陆斜懵着看祁聿今夜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死手,膝盖一抬顶住祁聿后腰,一刀扎来却被他歪颈闪开。

凌厉刀锋顺着耳侧嵌进床褥里,他微微侧颈便吻上祁聿耳垂

陆斜脑子‘轰’的懵住。

第109章 自焚陆秉笔今夜屋内饮醉引火自焚,搬……

祁聿看着床下跪得笔挺的人,陆斜颈子佝垂像在认真忏悔今日种种行径。

火红炭盆在陆斜身后烧得很旺,阵阵红光浮人周身轮廓上。

她心思翻涌却又不显露,慌张潜于肌。体。内。

祁聿揪着胸前衣裳,凝眸扯下帐子,背过身去。

清嗓,缓缓出口之际改为磨齿咬恨:“今日之举你该死。”

祁聿重新捏住系带,指腹钩结之时已将陆斜下场定好。

心渐渐生涩,舌上起了苦意。

对此种反应懵懂未深思时,祁聿已经将自己生死放至最前,陆斜予她、她予陆斜的种种尽数抛诸脑后。

闻祁聿狠戾之声,陆斜掀眸瞧见祁聿松散衣裳裹着的脊梁,坐在散乱褥子中。

眼中尽是昏暗,可祁聿就明明白白印在瞳上。

那截细白颈子跃出层层帐子,皓质呈露点了他的睛,撕了他的神思。

陆斜抬指揉触着自己的唇角,他方才吻到了祁聿耳垂,这是肌肤相亲吧。

亲了拜过帖的干爹,确实

“是是,我该死,我不该亲你。”

祁聿浑身犯僵,指尖绳袢掉落。

陆斜在说什么混账,他什么时候亲了自己,耳垂倏然刺烫

祁聿这才回神,方才发生那么多,陆斜这个畜生满脑子大不敬却独独记住这一道,真是人不可貌相的无耻。

她胸间气息翻涌撞得人闷疼。

虽说阉人不重礼教舆情,但陆斜出生总是有宗法规诲的,怎么他更恬不知耻。

陆斜这番无赖祁聿认真思忖如何接,眼下要先将陆斜稳住。

得亏陆詹事家教甚严陆斜不曾沾些女色,他活到这个年数纯质没有杂思。

不然他方才瞧见不该是这般迟笨的反应,换个人她怕不是眼下局面。

祁聿抿唇,缓缓吐口重淤。

“你住口。”

陆斜这才意识到自己出言狂狼,抿唇缄默后他握着膝头朝前膝行一步。

恳切垂颈,他伸手作誓字字严辞:“我错了,今日行径儿子确实悖逆轻浪。”

他声音缓缓静低,“还是你一人承受太多,我再不强硬些更与你亲近不得。”

陆斜塌下颈子嗓子震颤,有些委屈:“你究竟要独自背负多少,为何不信我半分。”

今日违忤祁聿怕是难宽谅他,这份好心也不知如何从落。

明日要如何说服祁聿开始治疗,祁聿这样硬熬实在太没轻没重不知死活。

眼下赤色衣摆侵入,未着鞋的白袜踩近。

陆斜顺着衣摆仰头,望到祁聿胸脯微微隆起,他拧眉。

祁聿脉象不正常,如此严重的乳疾在脉象上一点也不显,他探不出来。

且祁聿背后那些金针刺的是均是穴位,他习医尚浅,穴脉这些他并未精通。

他就会些简单脉象与疗养滋补之道,修习的都是日常小病,祁聿病症他也得请师拜询或翻看医书解惑。

祁聿掠过他目光停滞的位置,弯下腰与人对视,衣裳垂落将胸前尴尬线条隐去。

“因为宫中全是老祖宗的人,即便随侍我七年的心腹唐素,在我身边也对老祖宗禀告过五年日常。”

“我救过性命的人都不能完全忠于我,你与他有何异?你只比唐素只多了一张帖罢,几行字算不得什么。”

陆斜苦涩缠喉,想出言道一道自己特殊。他不是唐素、也不是宫中任何一位会背叛祁聿的人。

未来国君站他身后,他比旁人多有半分选择、自容,他能坚定的忠于祁聿、此生不渝。

祁聿瞧人张口立即便将他想呈托的言辞斩断,满目嫌恶、觉陆斜是荒信。

“你又想说你是真心?”

她转身去桌前拎壶,倒出两杯,指腹触到其中一杯壁,不曾犹疑直接朝里投了几缕药粉。

祁聿衣裳拂过肩头。

陆斜蹙额,被祁聿轻蔑语调噎住,将他真心就这么扔地上视而不见。

祁聿温吞:“我唯一见过的‘喜欢’就是老祖宗那种,或是陈诉那种悲惨收局菜户也就那样,你这种我没见过。”

她指腹抚过一只盏壁:“老祖宗不死我谁也不信,你也是。”

陆斜明白后瞬间轻松,不是祁聿不信他,是更信老祖宗权柄下的封锁。

可在这种常年累压的心里,祁聿仍旧给了他独一份的亲善。

祁聿如果不是能接受他走近,他没机会将人束住,更没法窥探祁聿身上一二分秘密。

陆斜心绪愉爽,嗓子陡然吊儿郎当。

“好好,我不可信,那就不信。”

他跟着祁聿撑着膝头转身:“我什么也不问、也不查,容我给你诊治可以么。”

祁聿撑着下颚仔细想陆斜这句话。

诊治背后金针是她早年寻的奇能异士为自己易男女脉象所致,陆斜口中的乳疾那是她正常生理发育。

都不是病如何诊治。

年后开春她与老祖宗不知是死是活,作什么拔针叫自己暴露风险增加,再平白无故喝几个月苦药疗养。

她端起一盏茶仰口清嗓,手背将另一盏朝陆斜推去。

陆斜看他自如动作,想到祁聿后背那五枚金针嵌体。每一分动作都会牵动伤处,他只觉自己背后生疼。

这种疼好似能抽进他的颅内与祁聿此番共情。

陆斜眼底闪动难受,嗓子跟着粗气暗喘。

“你不疼吗。”

指节狠狠揪紧膝头衣裳,他恨不得替祁聿承受。随后打拂手下衣褶起身,走到祁聿身旁并肩坐下。

此道伤疼近十年来第一次有人问她疼不疼,祁聿一时怔住。

她自来对什么都忍得,这五枚金针更是时时刻刻日日年年忍着。祁聿惯性想出口的‘不疼’却塞住了嗓子。

祁聿轻轻放下盏,眼底色浊。

“疼。”

怎么会不疼,她又不是死人。

“但我疼才是活着,这不是什么大事。”

又是‘不是大事’,祁聿眼中究竟什么才是大事?

轻飘飘几个字陆斜失力抓住膝头衣裳,胸腔急促起伏。

“你活得不对。”

祁聿眼含讥笑,“活着就是活着,还有对不对?”

陆斜正想告诉他活着有对的活法、有不对的活法,像他这般不惜性命的活着就是大错特错。

祁聿指尖倏然从他腕子抚触至手背,在食指处轻轻敲碰。

肌肤温度互换交融,祁聿犹如在引诱

陆斜喉中言语翻然倒流,忙聚集身上诸般感官去体会祁聿给他的这点甜头。

“喝盏茶就回去,今日都晚了,你明晚再来。”

祁聿倾身探近,“我身上的伤还求你万万不要同人张口,老祖宗知晓我会有大麻烦。陆斜,你帮帮我。”

求?祁聿求人?

祁聿只言片语中生嵌亲昵,软侬语调牵人心弦。陆斜从未看过祁聿如此伏低做小灵俏模样,这伤定是天大麻烦了。

他掀眸,却又避着祁聿倾近的亲昵,正腔问了最要紧的话。

“明日我能给你拔针重新诊脉么,你这伤拖下去真有损寿数。”

陆斜承他动作端起盏子,放唇边犹疑之际。

祁聿一只手突然撑住他腿,人整个凑在他耳畔。

“你又要脱我衣裳?”

一声轻笑裹住他耳朵。

“那明晚我自己来,你别绑我。方才我疼得很,都是男子你也惜一惜我好不好。”

祁聿如此贴近陆斜神思骤然绷断,一个阉人如此娇嗔妖媚陆斜竟然也不觉得难看,嗓子燥得仰头大饮一口手中茶水。

舌头打结半响:“是我无礼,我只医伤的,真不是故意冒犯。”

祁聿见人豪饮一口,喉咙上下涌动确定人入腹,她眼下勃。然明亮颜色强摁下去。

周身轻盈,松腔:“这话你说了一晚,知道你不是有意冒犯。”

手拍拍陆斜腿,“回吧,今儿实在太晚,咱们明儿见,明儿我再脱给你看。”

祁聿那张光洁的脊梁还有一臂能握的腰身覆上神思,兼被祁聿小动作碰触的心神不定,陆斜耳尖、喉结染上霞红,四肢无处安摆。

“明晚见,我祁聿,你好眠。”

他僵着挪腿、起身,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手同脚往窗子去。

祁聿单手支着桌面看他蠢拙身影,眼下杀意不禁束缚隐隐溢出。

陆斜在窗前驻足回首,祁聿忙收了眼中凌厉神色,改换温煦。

轻声:“怎么。”

“我不会同人言半个字,你莫忧心我会说。”

祁聿:

“恩,我信你。”

陆斜翻窗动作再度收停,祁聿瞧得有些不耐烦,强压着气性张口要问。

陆斜认真叮嘱:“你身子不好别用凉水应付,命人抬些热水来。”

祁聿内吸口气,点头:“好,劳你这般挂念我身子。”

当陆斜翻出窗那瞬祁聿点灯,朝门外喝声:“来人。”

门前不多会儿浮上道影子,“秉笔有何吩咐?”

“抬些热水来。”

“是。”

陆斜窗外听到这心满意足悄悄顺着墙根原路返回。

水没多会儿由人抬进来,她指了个人留下,余剩下的人放出去。

祁聿坐床上指着桌上陆斜饮过的半盏:“喝了。”

这人双膝一并便跪地上,伏着朝她趴两步:“秉笔饶命。”

室内哭腔叫人头疼,她现下衣裳没穿好不好走出去,陆斜是蠢的不代表每个人都是。

“本督要真想你死你求也躲不过去,这就是普通迷药,我想借你看看药效,明日你会醒。”

她不容置喙再度沉声吩咐:“喝了。”

祁聿意思明了,他不喝必然得罪,看祁秉笔这语气、起的性子定是死路一条。但听吩咐,秉笔说是迷药,尚有一命可活。

外头严寒不比此间室内暖和,可手触到桌上的盏,他浑身如堕冰窖,某种冰寒犹如寒刃刮骨叫人好生难受。

这人一思再思,战战兢兢起身握紧半盏茶。

“饮了去找老祖宗,叫他借我三五坛好酒,老祖宗问话就说一会儿我亲自去回。”

“是。”

待人饮了茶出门,她将床上挑断的绷带丢进火盆,重新找了医箱,最下层全是绷带,都是她没回有伤光明正大攒下的。

今晚先应付用了。

衣裳穿好,刘栩叫人搬的几坛好酒也到了门前。

她才推开门,方才饮了茶的人倏然倒地不醒,门前随侍的人吓得不轻。

祁聿冷嗤声叫人噤默:“没规矩,别搅扰旁人休息。”

“将我屋内火笼子抬一个到对面陆督主房中,如此寒冷的天怎叫人冻着。”

屋内可是老祖宗特意烧好送来的御赐之物,怎好转送他人

几人面面相觑后抬眸看眼那边廊下,再见眼前祁聿清冷凌厉神色,只好听吩咐硬着头皮进门抬。

祁聿瞧见刘栩披着衣裳出门,站在廊下正看她。

她轻扫眼人,径直走到对面敲响陆斜房门,里面无声,她勾唇似笑非笑。

两旁在门前守夜的人互看眼。

“咱们秉笔早睡下了,不然祁秉笔明日再来?陆秉笔说他进屋后不叫任何人搅扰,不然要打杀奴婢们,还请”

祁聿朝后轻轻一声:“将人拖下去暂拿了。”

院中人迟疑半息,便立即将陆斜房门前的人尽数捂嘴扭臂扣了。

她提腿一脚踹开陆斜房门,天大声响里头还没个动静,里头大概是个什么情景心底了然。

身后一阵热浪裹来,祁聿余光瞧见遣人送来的火笼子到了,她侧身示意人往里抬。

刘栩瞧着这幕微微拧眉,这般响闹陆斜怎么一丝动静也没有。

祁聿又要做什么?

凛风在廊下吹起祁聿一身赤烈颜色,脊

梁挺得又正又直,张狂透体浮出,衣裳笼着他一身清素玉质。

祁聿这模样一看就不是要行好事。

他遥望着人提眸凝目。

她进门朝陆斜床畔走去,伸手探了人多会儿鼻息,十分确定陆斜已经裹衣‘睡’去。

祁聿好心将褥子给人盖好掖好,俯身再看陆斜隽秀温煦的面容。陆家家风独许他的高爽风度浸骨出肤,眼下阖目仿似醉玉,睡得安稳宁静。

陆斜予她种种浮上,祁聿指腹种种自禁轻轻将人眉心轻轻抚了下。

低声道:“陆斜,你是个好人。”

只是——对不住了。

心思落地,祁聿心口碎疼碎疼的。

这等感官不知从何来,祁聿却知要往何处去

她这等知觉会与陆斜葬在一处,能与他长久长久。

祁聿转身出门,叫人将自己门前的酒搬来。

她接过一坛朝陆斜屋内火笼子上砸去,动作干脆决绝。

火‘嘭’得炸在屋内,赤艳火光猛地蹿进众人视野,各位纷纷因惊吓朝后跌退。

祁聿下颚示意剩下的酒水都抬来。

“陆秉笔今夜屋内饮醉,不小心洒了酒引火自焚。”

“这几坛扔进去送他一程,叫人痛快喝一场。”

屋子再烧旺些才好。

院中所有人奴婢一道看向老祖宗就任由祁聿这样光明正大的在秉笔直房放火,烧杀陛下亲选不久的西厂提督?

祁聿声响再度亮几分。

“这是我唯一的儿子,死的如此惨烈我也于心不忍。搬张椅子来,本督亲自送往。”

“我柜下押了一千两一并拿来,我好折两个元宝祭奠祭奠。”

她要亲眼看着陆斜死透,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祸患。

刘栩远远看着火光面前的祁聿,摇头宠溺一笑。

他才拿陆斜全家死因胁他,祁聿立即解决如此‘祸殃’。之前万般交情此刻尽丧,此人真是绝情到冷血。

且祁聿放肆,太放肆了。

陆斜好歹也是满朝上下为自己选的近身嗣君之人。

明日祁聿该如何向陛下、群臣交代,他们精心择选的西厂提督是如何葬身火海?一句饮酒不小心洒了可没人信。

刘栩哼着笑意偏头:“去,替本座给陆斜送五百两上路钱。”

祁聿怎得高兴就怎得来,他能尽兴就好。

第110章 无事明日叫人收拾,我搬去与翁父同住……

陆斜屋子尘灰带着火穗飘涌院中,过炽的滚浪像陆斜最后留在人世间的温度。

除控火的禁卫军拿着溅。筒迎火直上,院中旁人已然热得朝后退散。

独祁聿四平八稳坐矮圈椅中,嵌倚着身子钉在陆斜门前不远处,一身火赤锦袍似熔在火梢末端的花。

诡秘又奇艳。

她抬袖略微挡下眼前扑来的热浪,刺烫穿透衣裳,拂过她心头万般思绪。

指尖悄然捏紧,银票折的元宝明明算的上柔软,却将指腹扎得有些疼。

大火前烟灰密,熏得她眼睛犯涩又灼得烫。

一只搭披袄褂衣袖叠遮在她袖前。

敦厚声音坠落,“火大,回去,仔细一会儿烫着你。”

刘栩看眼熯天炽地的火,目光回落到祁聿身上。

“你出手人必死路一条,这回怎么格外仔细他。”

他垂眸盯紧火光笼着的玉面,“像有什么把柄被陆斜握住般。”

这话掐紧祁聿后颈。

急蹿的气息她悄悄摁下,不能叫精明黠慧的刘栩看出什么。

祁聿轻笑沉眸,银票叠的元宝在指腹旋个圈。

松腔:“他与我同一个主子,我怎么也要多送送才好同殿下交代,毕竟我还仰仗殿下杀你。”

刘栩只皱了皱眉头便舒展成无奈。

现在承认太子是主子了?之前还嘴硬没有。

身在御前私谒储君分侍二主真是作死,陛下若知道,当即能将他扔进刑狱叫人不得好死。

想想那些刑罚若真施到祁聿身上,刘栩浑身冷颤、心头恶寒刺入,一下搅得他惊惧笼身。

祁聿指腹一弹,元宝飞掉在膝头衣袍上,几个银票元宝堆了个小山摇颤番从膝头滚落到地上。

她遮挡火浪的手拽住刘栩臂膀。

“翁父疼我,不如帮我认下这道罪?你自傲改朝新帝也不会杀你,陆斜死你手上也当是无伤大雅。”

“死我手上,我去殿下、皇爷面前认错岂不受罪,儿子不想挨打。”

耳畔火中噼啪声太响亮,众人喊着灭火的动静也重,刘栩从诸多繁音里单抠出祁聿嚼软的声腔细听。

这等绵烂讨求的声儿挠的人心里痒痒。

何止太子知道会责罚祁聿杀他心腹。

陛下也会责,毕竟找不到下一个更‘适合’来做西厂主事的人,祁聿此行简直乱局。

朝臣也会上疏严惩,因为不想让司礼监的人沾手西厂权柄过甚。以陆斜死为借口,借祁聿此罪充大事件能将杀一回司礼监。

这回若没压好,祁聿性命无碍但要受大苦,这等寒天下狱他身子实在撑不住。

祁聿敢肇祸就是想清楚前后了。

刘栩垂看捏着自己衣袖的几节指,透着橘红火光的圆润指腹绞在他袖上。

他掐紧眸子。

祁聿每回主动触到人身上必有所求,心思太沉太密一点也不好相与,但他就喜欢祁聿这般周全又狡黠混杀的劲儿。

刘栩倏然想起祁聿年少时的温隽倔强心神飘忽,那时的童稚也好

眼前闪动的火光触目,“我为你背这个罪,你拿什么换。”

祁聿散漫抿唇,脑袋轻轻一歪瞥向陆斜隔壁。

那面墙不停有人泼水消凉,就怕连烧到隔壁屋子,但墙体、屋檐连并原因还是焦黑一片。

“陈诉屋子挨着陆斜也熏了火,明日我赔礼道歉他虽接受却受迫,心中难免怨恨,兼我之前将他挤出司礼监。”

“我时间本就有限,往后他背后下黑手我处理起来麻烦。”

刘栩静静看他陈词铺垫,心底隐隐知晓祁聿要说什么,但仍旧不信祁聿真会如此心跳跟着祁聿声音起伏忽高忽低。

袖子被轻力扯了下,刘栩神思彻底落祁聿身上。

祁聿掀眸,瞳色不显:“还劳翁父将书房借我。”

刘栩心跳骤停,随即一道声猛地撞响胸膛。

他掌心失控反掐住祁聿腕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栩眸底灼炽不比身后那团火温度低,炙得她嗓子哑然。

喉咙滚涌阵,她端身坐正:“我屋子明日抵给陈诉就没地方住了,翁父好心收留一下我。”

“我身子也不好,您不是说书房有火炕,我畏寒”

听着祁聿细数那些非本意,刘栩谨慎掐紧祁聿腕子。

赫然提声:“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祁聿不会愿意与他同屋,这不像他能迅速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

祁聿不是威猛叫人对持矛剑的凶兽。

他是狡黠狐狸,看着桀骜漂亮甚至听话乖巧,褪下蛰伏他一击必中最是凶悍。

反常行径必然有诈。

“疼。”

祁聿拧动腕子挣扎,刘栩瞧他细蹙眉心松开手。

祁聿揉着腕,恬不为意轻道。

“开春咱们就要结算,本有陆斜借手太子替我查,现下他死了,我一人查你旧罪、加你必会搅扰我效率实在不高。不如我早早如你心愿,你开心我也‘开心’,你我皆有益。”

“这不是翁父想要的?现在问我可真有些虚伪。”

她挑眸在刘栩震惊又迅速平和脸上扫眼,余光擦过他衣袖瞥见冲天火光,忽然有些别样心酸浸满心头。

声音缓缓低下去:“今日陆斜死不死其实无所谓,只要我还想让你死,早晚也会住进你书房。”

刘栩实在没给她足够的时间再布局,却又拿她所求逼诱刘栩与她摊牌用命上桌,他自然要在此局中心满意足。

今晚不是刘栩来与她商量,是提前告知叫她做好准备罢了。

祁聿嗓子怼上股劲儿,看向刘栩眼底

嵌满卑视。

“来朝若我以命博你败了,不是我计谋为人不足,实在是你多活我几年命数教你占了先机。”

“我不知你有什么妙诀敢自诩数十道罪加身不死,但我也有法子与你拼最后一遭,咱们生死难定。所以如今住了就住了,容你得意回。”

刘栩看祁聿一身尖刺模样笑出声。

宠溺,也认认真真应话:“是是,你说的是,是我年岁上占了先机,我不敌你。”

祁聿此刻像浑身插满刀刃,尖利、寒气逼人,火光下眼底是必饮血的杀性,活脱脱似个修罗恶鬼。

旁人看只觉祁聿凌厉骇人,可他这么垂眉瞧着却觉人可爱。

刘栩又笑声,温目。

“那还请问这位叫本座暂时得意的小祁提督,是今日腾挪屋子还是明日?我好叫人为你清扫。”

可惜陈诉今晚值夜到后半夜,他一早要誊折子,那时辰下值必然直接去司礼监议室忙公务,没机会知晓自己屋子受了灾迁骂祁聿。

可惜,太可惜。

祁聿听得浑身一颤,嗓子一口气将她噎得梗塞难受。

刘栩嘲谑将两人身份抬唤出来叫人浑身起麻,真是有够恶心。

她虚眸狠狠瞪眼刘栩这副不正经:“明日。”

刘栩眉眼垮下一截欣喜。

“明日你文书房值夜,真搬这都后日了。不若我将你值夜的差事都卸了,你白日下值了就回来。”

懒得跟刘栩扯这些无耻,抬臂将人挥开。

蹲下身将掉落在地上的银票元宝一一捡起,兜下袍衣摆中。

“便是我不上值你也跑不掉,您可是皇爷心尖尖、他少不了您在身旁伴着。反正我住一夜你要给个名字,你回不来与我无关。”

刘栩看人蹲身塌颈,一张背削薄纤韧好看,衣裳里裹缠的这小元宝叠得还挺精巧。

只是祁聿指尖因此蹭上灰乌了一片。

刘栩提眸:“叫人捡了扔火里便罢,你回去休息,天晚了。”

祁聿动作不停,自顾自捡完捧着一兜元宝起身叫人从火里取捧火。

片刻后看祁聿蹲在地上,朝陆斜一根焦黑房梁扔着元宝,一个一个元宝仔细点着,烧得干干净净不留一处空。

火光映照着祁聿的脸,妖颜如玉、霞姿月韵的叫人难不瞩目。

刘栩曳目温瞧着人,心神渐暖。

十五个烧完祁聿起身抖整衣袍,示意贴身掌家近身。

人到祁聿身前请礼,他掀眸看眼几近要灭的火,疲嗓倦声吩咐。

“火灭了立即请人将尸身验清楚,要有衣袍残留扯了送去尚衣局叫她们辨一辨。若验出不是陆斜,东厂将四处宫门加一层,剩下人搜宫,看见立杀不许留活口。”

“便是在殿下、陛下身旁,谁一命换一命,本督私赏一千金。”

话到此处祁聿声音越发冷寒加厌倦,她微微侧首:“翁父,可否?”

刘栩狠眸。

陆斜知晓阖府死因确实比较麻烦,与祁聿、与太子都是大麻烦,与他确是不值一提。

“随你。”

祁聿懒洋洋耸肩,抬手揉揉僵麻的颈子,哼笑声懒散腔。

“翁父歇息吧,天当真太晚,我也累了。”

“明日叫人收拾,我搬去与翁父同住。”

话落人已经转身。

祁聿扔句甜的,院中余下便要他接手。

刘栩对祁聿言辞很是受用,看人背影生出无数丝愉悦,此绪疯长最终全扎进心口

留下为祁聿善后几句。

回去阖上门,祁聿宽衣解带时看见床上凌乱,眸子猛地被刺伤。

酸涩拥堵在鼻腔,她一口气没提上,心口狠狠抽疼。

她快手将衣裳解了褪下缩褥子里,真是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对不起一个人过。

祁聿睁眼看着褥子里浓黑,压低腔劝慰自己。

“万物一府,生死同状”

“无事,睡一觉就好了,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还要过下去,刘栩还没死,无事的”

翻身栽进软枕,眼睛却烫了半分,头也疼起来。

前夜宫中事宜到翌日哗然宫廷,哗然的不是陆斜之死,是祁聿竟然松口搬进了老祖宗房内。

青天白日祁聿听着一墙之隔的人以她为谈资,开注她能几时与老祖宗共赴云雨,目光顺着红墙黄瓦斜进头顶云端。

宫中一人之死什么也不是,不如艳闻。

她甩手今日事务提前缩进文书房,又滚进宿榻蒙头睡起来。

直到暮色将近才爬起来铺陈纸笔,替陆斜默起超度经文,一笔一字端的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