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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权臣 江木晓 16923 字 17天前

第61章 才下眉头(5)躬身实践。

听完永嘉洋洋洒洒一长串目的是为了给他找个通房丫头的话,裴清的脸黑了。

他觉得,自家公主是不是脑袋里缺根筋,又或是实在是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想了一想,大概是后者。永嘉虽然已经和他成了婚,但由于二人那桩不成文的规定,她和没成婚的姑娘们没什么区别,对于情事的知晓程度仅限于话本子里才子佳人恩爱离愁的故事。

裴清觉得,若要从此打住她这样的念头,最好的方法是,亲身实践。

待永嘉一气说完话,裴清鼓励她似的点了点头,道:“可以。”

永嘉被自己感动不已,想着多日以来自己终于寻到一个好法子了,什么叫做好好做夫妻?什么叫做待自己的驸马爷好?这就是待自己的驸马爷好。

寻个通房丫头嘛,简单。

不过圣驾就要回京了,永嘉这几日得忙着送一送皇兄皇嫂,暂时抽不出身捣鼓通房丫头这件事,便唤了月若先去外头寻一寻有没有合适的姑娘,要清白人家出身的。许多穷人家会将自家姑娘卖到各府院里头做奴婢来换些银两,其中奴婢做得好的就是能在主家留下来当姨娘,这是这些女子们最好的打算了。

皇兄离京前和她说,叫她仍住在行宫里,不必和裴清再费什么周折去寻宅子了。永嘉一开始觉得有违礼数,行宫嘛,毕竟是皇帝驻跸的地方,她一个公主和驸马爷住在这儿不大合体统,但是自家哥哥这么说了,也便喜滋滋留下了。搬来搬去换地方,还是很折腾人的。

留在风荷轩里,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阿和。

前几日她倒是清闲,想着该寻个时机和永宁聚一聚,再将阿和的身契套过来。好巧不巧,平常无事干的永宁近来十分之忙碌,她的府里头被闹得鸡犬不宁。

起因是永宁近日偏宠一个面首,不光每夜都让他留在房中,白天也是如此,这还了得?平日里几个面首都是轮班制的,一时被一个人独占了风头,自然恨得牙痒痒,于是公主府里就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戏。

不得宠的面首联合起来指证得宠的那个偷窃东西,公主府里的侍女小厮们也都分成两派,一边帮这个一边帮那个,几个老婆子还差点儿打起来。初一冷着一张脸遵着规矩的卢驸马不幸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在乱得不得了的府里被不得宠的面首的小厮借机揍了一拳。

卢驸马气得登时去了官府将永宁公主连同三个面首一起告了。

永宁公主府乱成一锅粥,永嘉没敢在这时候跳到这锅粥里。

好在圣驾回京前一日,皇兄特地派了宦官去永宁公主府里说一说,毕竟这是皇上的话呢,下头自然要遵着的,永宁公主府这才风平浪静下来,这会儿永嘉才敢登门拜访。

公主若要纳面首,面首的身契该是握在公主手里头的。所以这一回永嘉为着这件事去寻永宁,永宁二话不说极爽快地就唤侍女取了阿和的身契来,顺便体贴地吩咐永嘉道:“你放心的用,我手下调教出来的人个个精通房中术,你别谢我啊。”

在永宁细细地讲罢一长串她那三个面首是如何将她侍奉得好的之后,永嘉红着脸走了。

送走阿和的事情是裴清亲力亲为的,他对这件事非常上心,即便公务再忙也得抽身来管一管这桩事。好在没过几日阿和就拿了身契和银子被裴清的人送出杭州了,否则裴清每见着阿和一次,永嘉就感觉他身上的怨念要多一次,然后总要来招惹她。

阿和走了,裴清开心了,但永宁后脚就寻到行宫里了,怒目瞪着永嘉道:“你干嘛啊!”

永嘉故作委屈状道:“我家驸马爷是个醋罐子,晓得我想纳面首之后就日日生气,没想到我一个没看住,他竟然偷了阿和的身契将他送走了!”

永宁“你、你、你”了好一会儿,最后一甩广袖咬牙道:“你这个软柿子!裴清他不肯就不肯,还把我的人给送走了?回来服侍我不成吗?”

说罢,永宁怒气冲冲地走了,永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和裴清待久了,她张口说浑话的功夫也渐长-

圣驾是十二月初返京的,陆平的信是十二月初到行宫的。

永嘉成婚之后没过多久就伴着圣驾南巡,这位一心想扳倒裴清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留在了宫中,一时间竟没寻到让永嘉公主搜寻裴清罪证的机会。陆平掐算着南巡最多也就五六个月的功夫,再急不急于一时,就在京中翘首等着。

等着等着,等来了永嘉公主随裴清留任杭州的消息。

陆秉笔急了,三年,别说仇人变夫妻恨意变浓情似水,就是孩子也该有一两个了,也不知永嘉公主还记不记得他说的话。但眼瞧着这京城里头有一个王爷快一命呜呼了,公主再过些日子就该回京奔丧了。虽如此,但还是提前给公主写一封信的好。

陆平的信永嘉是藏起来看的,裴清仍旧不知她曾经和司礼监秉笔做过交易的事情,还是不必让他知晓得好。她对于陆平全然是采用一拖再拖的战术,拖到陆平发觉自己压根儿不想帮他的时候就好了,但是如今有信来,想是他还没有罢休。

永嘉原以为信中只是催着她尽快寻裴清的错处,可是读了一会儿的时候,她的眉就渐渐地蹙紧。

信中言晋王的身子江河日下,最多只能撑到明年三月。永嘉与晋王并不熟悉,但印象之中晋王哥哥的身子是很爽朗的,而且只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时,怎么会病得如此凶险?

更让永嘉心慌的是,信中又言,近日京城之中流言四起,言裴清先前所立多桩大案皆有猫腻在其中,且该流言言之凿凿,甚至不知从哪儿传出了些实据。

两桩事情一加起来,信中的意思就是,待她回京奔丧之时,就是一举拉裴清下马之日。

信的最后,附了一张药方子,是避子的汤药。

永嘉在暖炉边读罢信抬起头,眉蹙得极深,再递给月若看了。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旺,红彤彤的,永嘉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最后将信纸放入了暖炉之中。白黄色的信纸被火舌吞噬,卷曲成黑色的灰烬,一点点消逝。

月若倒吸一口凉气道:“晋王殿下怎么会这样呢?”

永嘉紧皱着眉摇了摇头,道:“晋王哥哥的事情我们不知道但是估摸着年后我们就该启程返京了,流言四起,这是盘算着他孤身一人留在杭州时拉他下水,他不在京城,百口莫辩。”

月若震惊道:“是谁想拉爷下水呢?是陆平吗?”

永嘉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陆平的确视裴清为眼中钉,可是他不爽裴清如此之久,且自个儿还没坐到最高的位置上,不会在这时候贸然出手动裴清。更何况,裴清如今是领了皇命留在杭州处理这桩大买卖,若他中途倒了,国库缺的那些个银子从哪里来?流言朝堂里不爽裴清的人有很多,但是谁的用心会如此之深?

永嘉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他,我也想不通。”

月若道:“那殿下要和爷说吗?爷现在忙着做买卖的事情,估计还不知道京城的事情呢!”

永嘉凝视中暖炉之中飘飞起的黑色余烬,秀眉拧着,轻声道:“他不知道我们和司礼监走动过。”流言到底是不是流言?她从前也怀疑过裴清,因为萧承远的案子她最清楚,萧家无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么流言真的是流言吗?

萧承远没有和她说过真相,萧承远会不会也是被裴清逼迫的?她后来的确信了裴清,可是万事该留一线,她再信他,接受他做自己的驸马,但还是要有退路。她的退路,就是陆平。

永嘉淡淡道:“他的消息灵通,定会知道的。至于我们,当做没看过这封信便好。”

月若迟疑了一下,又问:“那等回了京城,殿下怎么和陆平周旋呢?”

嘉垂目道:“这桩事情既闹得如此之大,背后的人定当不止留了流言这一手,等再过些时日,估计就会有人上奏弹劾他。到时候一旦刑部立了案查他,我们就要看皇兄的意思。皇兄一贯都信任他,不会有什么事的。若连皇兄都不信他了到时候再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皇兄离开杭州之前,对裴清仍然是笑眯眯的,应当是不会有事的。陆平希望裴清出事,这封信自是夸大其词-

圣驾还未返京时,裴清就知道了京城诸事。

晋王快死了,是隆顺帝要他死。裴清早就预料到晋王终有一日会招致祸患,而且,死的时候必然会拉从前为秦王做事的人一起到地狱陪葬,其中便有他。

晋王如何说、流言如何说,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怎么说。

圣驾返京前一日,隆顺帝召他去说话,只是说了些场面话,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在最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裴清想着,或许留任杭州三年就是隆顺帝的先手棋,为的就是让他离了京城这阵子的翻云覆雨。

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第62章 却上心头(1)她没有大度到能将他拱……

转眼就是腊日,入了冬日,永嘉起得迟。今日天光明媚,早早地就晨光暖照,正是赏花赏美人的好时节。月若先前去搜寻的那些姑娘家们一齐入了风荷轩,正在廊下候着。

眼下外面无风,宫人便挪了把交椅到进门处,移了暖炉到一侧煨着。永嘉坐在交椅上饮着一碗腊八粥,月若在吩咐姑娘们排成三排,一个个听吩咐上前去叫公主看一看。

永嘉饮了大半便饱了,漱罢了口,捧着玉碗舀着里头的一颗桂圆玩,月若便立在一侧向姑娘们道:“依着次序一个个的上来,先报自个儿的名姓、家在何处、家中有几口人,再报自个儿会些什么东西,可明白了?”

姑娘们齐声道了“明白了”,依着次序上来了。这些姑娘们都是杭州府、或是周边几个县的,个个都长得温婉水灵,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待所有人都见了一遍,永嘉最中意的是一个姓刘的姑娘,但想着该让裴清再自己选选,便留了五位下来。

刘姑娘站在五人中央,身子娇小、眉目清秀、嗓音温柔,永嘉想着,这般的姑娘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会喜欢的。她那几个兄长们府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其中总有一个是这般温柔似水的样子。

月若向着留下来的五位道:“驸马爷要在午膳前一刻才回来,姑娘们都先下去歇着吧,等会子会有人传的。”宫人便引着她们下去了。

她们方到了廊下,永嘉向月若道:“叫刘姑娘到这儿来说话。”

刘姑娘又惊又喜地在永嘉跟前跪下磕了头,永嘉将玉碗搁在一旁,微微倾了身子向她道:“本宫瞧着你倒像是大家府院里头的小姐模样,怎么到了这儿了呢?”

她让月若去选人,都是要那些姑娘们自个儿愿意的才好,大部分是贱籍出身的,她们到了这儿也算是个好归处。可是这位刘姑娘的气度姿态大气,不似普通百姓人家出来的。

刘姑娘恭谨道:“民女家父是钱知府府上的,民女自小就伴着钱家小姐们读书。”

永嘉了悟道:“还是个读过书的,可会写字?”

刘姑娘道:“都会一些。”

永嘉点了点头,若是有才情,想必更能迎裴清的心意些。

待刘姑娘走了,月若扁了扁嘴,向着永嘉道:“殿下,您还当真是大气。”

永嘉奇怪道:“这话怎么讲?”

月若道:“您说要挑那些姑娘来,奴婢照做了,只当您是嘴上说着玩。可是今日见了这些姑娘,您还真打算将她们留着啊?奴婢还以为您只是走走过场呢!”

永嘉疑惑道:“哪儿来的走过场,我先前就打定了主意的呀。”

月若扁嘴道:“可是您当真要给驸马爷安排丫头啊?您和驸马爷才刚刚成婚,怎么能再有旁人呢?”

永嘉感慨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月若的不懂了。先前她也不喜欢夫妻之间夹着旁人,但之前听了齐王妃嫂嫂的话才了悟过来还有那么一档子事,作为一个体贴的娘子,她当然要给裴清将这件事情操办好。就看裴清他自个儿吧,先前她说给他纳妾,他推拒了;如今说给他寻通房丫头,他爽快地答应了,这就说明她操办到了点子上。

加之,裴清总是黏着她,有旁人分担分担也好。

永嘉故作老成道:“就是因为要做个好娘子,才要安排些丫头,明白了?”

月若不明白。

不巧的是裴清今日中午有了桩急事,待晚膳时分才下了职回风荷轩,甫一进院中,便见廊下立着五个面生的姑娘,屋门口的永嘉笑盈盈地看着他。裴清轻挑了挑眉,也不先说什么,径直走到永嘉跟前,永嘉拉着他道:“你看看,有哪个姑娘是合意的?”

她特地拉了他到刘姑娘面前,裴清瞧着永嘉这个举动,大概是选定这个姑娘了,便顺着她的意道:“中间这位便很好。”

永嘉满意地点点头,向月若道:“带着刘姑娘去西角的素馨院安置吧。”

晚膳还是如寻常一般的用,裴清会说些公差上的事,今日永嘉仍听他在说这些事,丝毫没有对她今日这个大举动有所上心的样子,便有些急地道:“你别光顾着公差,家里的事也想一想呀。”

裴清拿过了永嘉的碗给她舀着鱼汤,故作不知道:“家里的事?”

永嘉道:“你看,如今多出了这些丫头,你往后的日子是不是会过得舒坦一些?我这个娘子做得是不是挺好的呀?”

裴清将碗递到她眼前,嗯了一声,然后简短道:“喝汤。”

待裴清晚膳后处理罢了一些公文,正欲梳洗更衣之时,永嘉轻咳了一咳,道:“你瞧,丫头虽不如正儿八经地娶妾那般郑重,但是你也不好让人家在那儿干等着吧?”

裴清默默地望了永嘉一会儿,然后道:“你是想让我现在就去?”

永嘉点了点头,那不然她寻那些姑娘来做什么?就是为着夜里能有人侍奉他,不必让裴清每个晚上都黏着她了。

裴清的心里陡升起一股子气,强压了下去,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好。”说着,就取了外袍往身上一披,开了屋门要走的时候转身走向永嘉,近得她差点儿向后退了一步,奇怪地看着他。

裴清微微低了身子,将手指抵上永嘉的唇,轻声道:“我若像抱你一样抱别人,亲你一样亲别人,再和别人你心里当真就没有一点儿不舒服?”

说罢,就干脆利落地转了身,走了。

永嘉被他刚刚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着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琢磨了裴清那些话琢磨了好几遍,最后气恼地瞪了屋门一眼。明明是她为他好才做了这个打算,譬如她齐王妃嫂嫂给她齐王哥哥寻丫头,她哥哥都要感动得无以复加将自家娘子贡到桌上当女菩萨拜了,裴清这什么意思?

他都不谢谢她,还指望她心里不舒服?她才不会为着这种事儿不舒服,他爱抱谁抱谁爱亲谁亲谁。

永嘉气恼地洗了漱,又气恼地更了衣,最后气恼地帷幔一拉,躺到床上睡了。

裴清不领她的情就不领,不领了还要去别人院中,这又是个什么意思?明明自己讨到了好嘴上还不饶人,他这不就是白眼狼吗?又要有通房丫头侍奉着又指望她不高兴,裴清这个人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

罢了,她大度,不跟他生气。

翻来覆去不知多少回,永嘉没睡着。

床上空荡荡的,光滑的绸缎锦被因着只有她一个人睡,有点儿冷,永嘉只好将身子微微蜷起来。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有一个人在身边了,从背后抱着她,裴清的身上总是很热,她从前自己睡觉的时候总会手脚冰凉,有了他之后整个身子都是暖的。

锦被上,还有他的一点儿药香。这点儿药香勾起了一些脸红

心跳的回忆,他喜欢抱着她睡,睡前还要亲她,再和她说一些让人总是羞得想将脸蒙到被子里的情话。

他和别人

只是个通房丫头,他难道还敢和一个丫头这么做?

翻来覆去的永嘉登时起了身,撩了帘唤月若,月若这会儿也清醒得很,笑嘻嘻地贴上来道:“殿下,是不是让奴婢去素馨院里寻一寻爷呀?”

永嘉将刚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哼了一声道:“寻他做什么?你去瞧一瞧他们歇了没有,别一时高兴坏了,明日连公差都赶不上办。”

月若瞧出来自家公主的心思了,也不戳破,只道:“那奴婢去瞧一瞧。”回来的时候道:“素馨院中灯火正盛呢,像是还没歇的样子。”

永嘉拉了帷幔,重重地重新躺回了床上,泄怒似的拍了一下裴清的枕头。敢情他当真就这么歇在那儿了?灯火正盛,这都多迟了还灯火正盛?他是不是一时得意忘形忘记自个儿还有公事在身了,果然是小人得志一时间尾巴就翘到了天上。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永嘉再一次起了身,没多想就掀了帷幔下榻,在月若的着急声里匆匆披了外袍趋步往外赶。

寒夜冷得刺骨,平日里最是怕冻的永嘉这会儿却丝毫没觉得冷,只觉得心中一股火烧得旺。远远地就见了素馨院的正屋,果然是灯火通明。她大步进了院中,踩在青石板上传来重重地响,好像地上的石头是裴清似的。

不知为什么,这院里竟然没有人守着,永嘉没多想,只顾着自个儿心中的那些气了,走到屋门前就想推门。可是不知是夜里的冷风还是什么的东西将她激了一激,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在做什么。

她堂堂一个公主,白日里主动给自家驸马爷找了个通房丫头,现在却亲自上门来拿人?不说裴清他自个儿在上头犯了些什么错,只说她自己,永嘉都觉得自己好像中了魔似的。明明是她要给他找的,怎么现在又

永嘉抿了抿唇,默了一会儿后坚决地转了身,还是留着裴清自己想干嘛干嘛吧。一定是她从前没有干过这档子事,一旦习惯就好了,今天只是第一日而已。

她正要出了素馨院,却闻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不是要寻我么,怎么,不寻了?”

第63章 却上心头(2)“裴大人要带本宫去书……

永嘉惊讶地回了头,屋门没有开,隐在长廊暗处的裴清走了出来,倚在廊下的一根圆柱边望着她。他好像噙着一丝笑,却又好像没有,只是眼神之中换回了那般熟悉的慵懒和胜券在握。

永嘉颤了颤身子,默默地转回了头,道:“我我走错路了。”

裴清轻笑了一声,仍是交叉着双手放在胸前,挑了眉道:“我竟不知娘子还有半夜闲游的习性。”

永嘉没说话,她抬步子想逃之夭夭,可是不知为什么脚就想被冻住了,一寸也挪不动。紧接着就听到了耳边响起的熟悉的脚步声,再然后自己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裴清从身后抱住了她,埋在她的颈间里,轻声道:“你终于来寻我了。”

永嘉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开,又羞又恼道:“屋里还有人呢,你”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用晚膳的时候,就让人把她送走了。”

永嘉愣了愣,转过身去看他。她紧紧地盯着裴清带笑的眸子,骤然反应过来自己被他下了套。他将计就计地来这个素馨院里,就是为了等她来寻他。她为什么会来寻他呢?因为自己不愿意他和别人亲近,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喜欢他。

永嘉发觉裴清的眸子变得更深邃、更亮了,她意识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叫她害怕的感觉,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脱身跑走。可是裴清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时间和机会,他将她打横抱起,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行云流水,趋步回了风荷轩里。

立在廊下候着的月若见状,吓得好一刻没缓过神来,然后急急忙忙地给公主和驸马爷开了屋门,就急急地和院中侍奉的宫人们一道退下了。月若不知道公主和驸马爷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该这么做。

还没有来得及等入了里屋,裴清就将永嘉放下,待她稍站得稳了就拥着她将她按到了墙上。永嘉在这阵突如其来的慌乱无序之中深深地忏悔着自己的行径,她不该自以为是地给他找什么通房丫头,好了,现在被裴清拆吃入腹的要变成她了。

可是,可是,她怎么就喜欢他了呢?

裴清吻她吻得深,意识到永嘉在走神,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低声道:“你还有心思想别的?想什么?”

永嘉躲着他的目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觉得按着自己现在的处境最好的法子就是服软。她垂了眸道:“我错了。”

裴清笑了一声,问:“你错什么了?”他说着话,手却没闲着,从她的后颈细细地摩挲到腰间,有如用紫毫笔在宣纸上勾勒着一幅山水画,引起永嘉身上一阵难以言说的密密的颤栗。

永嘉想低头,可是裴清离她太近了,她甚至没有低下头的机会。她只好有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壮烈感那般道:“我不应该效仿齐王妃嫂嫂给你寻个通房丫头的。”

裴清道:“旁人都说这是做娘子的大度,怎么放在你身上,你就错了呢?”

永嘉知道这个答案。因为她不该边喜欢着他边给他寻通房丫头,可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他啊!她从来只当他是自己的驸马爷,可是从来没觉得自己真的会有朝一日喜欢上他。她从前喜欢过的人明明是祁隐,可是裴清和祁隐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她怎么就喜欢他了呢?

裴清一直等着她回答,永嘉知道他想听什么,可就是偏不说,抿着唇不说话。裴清看着她垂着眸,长睫一颤一颤的,桃腮粉红可人,红唇水润。他压下心中窜上来的邪火,耐心地、循循善诱道:“因为旁人寻通房丫头不会破坏夫妻感情,毕竟他们本就没有夫妻感情,但是我们有,对不对?”

按着永嘉以往的性子,她应该回他一句“谁和你有夫妻感情”,但是眼下她不敢说话了,自然也不敢嗯声,只沉默着。裴清自然有让她说话的法子,凑过来又想亲她,吓得永嘉只好开口道:“对。”声音细弱蚊蝇。

裴清抵着她的额头,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说话:“别人那样做,是别人,我们是我们。你说要给我纳妾,我不高兴,和今日你要给我寻个通房丫头的不高兴是一样的。我这一生,身边,只要有你一个就够了。”

永嘉的长睫止不住地颤着,手无处安放,只好紧紧地攥住裴清的衣袍。她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些声音道:“我只是、只是因为听了齐王妃嫂嫂的那些话,想着、想着我若要好好待你,就该、就该毕竟我们、我们”毕竟我们还有个不成文的约定。

裴清的手覆上她的手,低下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我一直都愿意等你,我想,今日,我是不是等到了?”

永嘉陡然看向裴清的眼睛,乌黑深邃,这会儿没有沾染上分毫的杂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恍若无边的山谷里等待着一句外界的传音。永嘉的心飞快地跳起来,这一次,她没有移开视线。

只是她仍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道:“我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不愿让他与旁人亲近,也知道自己是后知后觉地醋了。可是,可是真的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他吗?说不定是因为他是她的驸马爷,她天然地觉得他就该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裴清将手指与她的缠绕在一起,十指相扣着,继续道:“这种事情,似乎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你若觉得与我在一起时开心,若觉得往后几十年中由我在你身边最好,就像,你从前对他也该这么想的。”

她对祁隐那时候她还不清楚一个公主和一个太医的界限,只是单纯地喜欢一个人,想要和他长相厮守而已。长相厮守,就是如裴清所说的,她和祁隐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往后几十年里都愿意和他在一起。

这就是喜欢。

她在

许多人里挑着,最后还是觉得裴清做她的驸马爷最好。后来相处得久了,发觉有他在的时候自己的确会开心一些。月若常常兴高采烈地说公主比从前爱笑多了,日子也过得有意思了,不只是每天看闲书逗逗猫。

想来他的确伴着她做了很多事,还未成亲时故意来文英殿里当讲学先生伴着她,七夕一起去放花灯,成亲后更是日日在一起,即便只是平常日子里的一日三餐,有他在身边,她那素来吃不下多少东西的胃口都变好了。

往后的几十年里,她愿意让裴清继续陪在她身边吗?

若她仍旧不喜欢他,倒不如盼着自个儿驸马爷早早地死了,然后做个逍遥寡妇。

永嘉想,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因为她想一直让他陪着她。

她想罢,抬眸细细地看着裴清。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奉天殿门口,那时候他一身绯红官袍,十足十的文官样子,她那个时候对他有成见,并不太愿意承认他这个人的样子的确很好。其实她知道,京城里头有人排了个京城美男子榜,自永玄二十四年之后,这位当年轰动一时的探花郎就一直高居榜首。

只是后来由于该探花郎的名势权位太盛了,便鲜少有人再谈论他的容貌,对于一个红得发紫的权臣来说,容貌是最不打紧的。可是永嘉现在越看越深深地觉得,自己当真是有福气,捡了一个生得如此俊秀又有才干的驸马爷回来。裴清虽是寒门出身,但是论身段、论才学、论谈吐,哪一个不比那些世家的强?

当日觉得裴清同祁隐长得像,如今渐渐地觉得裴清比祁隐还要好看些,祁隐的神情总是万年如一,甚少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裴清不一样,不知他在官场上如何,但在她面前喜怒嗔痴都浮于面,眉梢眼角净是风流姿态。

永嘉觉得,她选人的功夫当真是不错。

裴清见着永嘉满意地点着头,眼睛都笑得弯弯的,不禁怔了怔,问道:“在想什么?”

永嘉仿着裴清一贯的样子轻笑了一声,然后吐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裴清的另一只手欲往永嘉身上使坏,口中道:“你若不告诉我,我”

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永嘉抽出手环上裴清的脖颈,将他压得低了些,再踮起脚,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她笑眯眯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裴清,道:“我在想,我当初选驸马,选对了。”

裴清心中一震,情难自抑地去吻她。这一次,永嘉没有躲,也没有挣扎。良久之后软弱无力地倚在墙上,喘了好一会儿气。还没有等她完全恢复力气,裴清就将她抱了起来。

永嘉虽没有力气,这时候却还不忘逗逗他,用指尖挑了挑裴清的下巴,轻声道:“裴大人这是要带本宫去书房里批公文?”

“书房”裴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张乌木书案,“你若喜欢,倒也”

永嘉红着脸止住了他的话,恼道:“不要。”

第64章 却上心头(3)多少声“永嘉……

裴清将她放到了床上,触到光滑绵软的锦被时,永嘉的身子恍然一颤。她已经在风荷轩里睡得习惯了,可是,可是这一次坐到这架拨步床上的感觉不可谓不奇怪。

永嘉没有来得及想什么,裴清就倾身上来了,虽然还只是在吻她,但永嘉心里无法控制地擂着鼓。忽地她将裴清推了开,手抵在二人之间,怯声道:“我想喝水。”

裴清一愣后轻笑了一声,随即就起了身,道:“我去拿。”

他拿了一盏君山银针过来,永嘉跪坐在床边,捧着玉盏一口一口地小抿着,边抿边偷偷觑着裴清的神情。他的神情泰然自若,连面庞都只微微地泛了一点儿红,只是磨得稍有些肿的唇昭示着方才那段时间的不同。

永嘉这盏茶喝了许久,有如想将它喝到天荒地老似的那般姿态,过了半晌,裴清终于忍不住道:“少喝些。”

永嘉故作气恼道:“我喝水你也要管?”

“喝多了”裴清有些不自然地移了视线,“等会儿不方便。”

永嘉的耳尖唰地一下就红了。

裴清他、他、他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啊!

这会儿她看着手中的玉盏,没有喝水的想法了,捧着不动。裴清挑了挑眉,半拿半抢地从她手中拿走了茶杯,搁到不远处的几上。再次回到拨步床前,永嘉望着他的视线立马移到了床边的灯盏上,灯好亮。

裴清方上了床,欲伸手揽永嘉,永嘉挡住他的手,咳了一咳:“你将灯烛先灭了。”

裴清回头望了一眼跃动着的火苗,勾唇笑道:“亮一些,不好吗?”亮一些,看得清楚。

永嘉重重地嗯了一声,裴清瞧着她这幅誓不罢休的样子,略想了想之后,便道了句“微臣遵命”,下去灭灯烛了。今夜里,凡事都该依着她,反正,往后还有数不清的日子。

眼下,只剩下远处的烛火燃着,拨步床上光线昏暗,但足够看得清楚人的神情。永嘉看见裴清噙着笑过来,擂鼓的心跳得更快了。再一次,她推了裴清道:“帷幔还没拉呢。”

裴清乖乖地去解帷幔了。

帷幔一落,更为帐中添了一分旖旎迤逦的气氛。轻纱将远处的烛光变得更柔和,纱上染着的熏香一点点弥漫,勾起一些撩人的心绪。永嘉哑然地看着裴清越来越近,慌忙无措之中又道:“还有”

裴清打断了她的话,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永嘉”

只有这两个字,他只是唤了她的名字,可是永嘉的心却奇迹般地安定了些。她的手别扭地抓着锦被,将锦被上的牡丹花抓得皱成一团,垂眸道:“我有点怕。”

裴清像安抚小猫一样地抚着她,从脸颊到背脊,轻轻地、柔柔地,让永嘉僵硬的身子一点点软和下来。他贴在她的耳边道:“起先会难一些,你若疼,便告诉我。我尽量轻一些。”

永嘉怯怯地嗯了一声。

他的动作的确很轻柔,所有的分寸都恰到好处,永嘉渐渐地就镇定下来。原以为这桩事只是像教习嬷嬷说的那样,只是枯燥、无聊的,可是裴清却不一样,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做到教习嬷嬷说的那档子事,反而只是哄着她,让她的身子一点一点软下来。永嘉从没有觉得自己的身子这么软过,就像西湖上绸缎一般柔柔波动的湖水。

可她最后还是哭了。

裴清急得不知道唤了多少声“永嘉”她才答应,答应之后的情形并没有好多少,她疼着,裴清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半晌后才渐渐好转,代价是裴大人随着动作线条若隐若现的脊背上多了好几道红痕。但他此刻没顾及着这个,只是如鱼儿一般游动在温软的湖水里。

永嘉一开始觉得好疼,但裴清哄她哄得越来越没有分寸,一会儿“娘子”一会儿“卿卿”,她羞得便顾不上疼。后来渐渐地好些,便任由他使些力道。末了,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快散架了。

待二人洗漱干净,永嘉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出去不知做什么的裴清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汤药。永嘉被他扶起来靠在他的身上,闻到浓重的药味时才清醒了过来,蹙着眉看了看药,又抬头看了看裴清。

避子汤。

裴清搂着她,声音好像还没从刚才那儿缓过来,柔得能掐出水:“你现在的年纪还不适合生养,若想有孩子,我觉得再过几年将你的身子调养好些才好其实,还是没有孩子的好,我不想让你伤身。”

感情刚刚让她伤身的不是他,永嘉想翻个白眼。不过孩子的事情她的

确没想好,一则是自己怕生产,二则是自己的身子的确不好。但是,总想和自己喜欢的人有个孩子。不过,这件事确实不急。

永嘉喝了,还好,只是闻起来药味重,并不苦。

待重又睡回床上,刚刚那阵子因着疲累的困意被这一碗汤药赶走了,永嘉窝在裴清怀里,将裴清的一缕青丝绕在手中玩。裴清却也不睡,只是噙着笑望着她。

掐算着已经是丑时了,他是个明日还要上职的人,永嘉道:“不是还要办差吗?你先睡吧。”

裴清道:“明日上午没有要事,可请半日的假。做驸马爷的,侍奉自家公主才是第一等要紧事。”

永嘉噎了噎,强压下笑意,板着脸道:“日后裴大人若是疏忽了朝政,别人该说是永嘉公主的不是。”

裴清握住她的手,笑着:“那我就辞了官,一心回公主府上做个驸马。”

永嘉哼了一声:“你在公主府白吃白喝,那我就不要你了。”

“白吃白喝?”裴清轻笑了一声,“可我能侍奉得殿下日日开心,夜夜开心。”

夜夜开心永嘉羞恼道:“睡你的觉吧。”说着就转过身子,仍旧用背对着裴清。

裴清揽上她的肩,问道:“不开心么?”说着支起了身子去瞧她,轻声问:“疼不疼?”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刚刚喊了多少遍疼,也没见他真的停下不让她疼,永嘉没好气道:“你不知道?”

裴清笑了笑,道:“现在还疼不疼?”若是太疼了,想是哪儿伤着了,他该去寻些膏药。他平常自诩自己最是个守得住心的,无论在什么事上都不会放纵了身子,可偏偏与她在这件事上的时候,无论再极力克制,总还是让心内的那些欲望越了理智。

永嘉抿了抿唇,含糊道:“还好。”后来就不疼了。

裴清松了一口气,道:“你不疼,我疼。”

永嘉奇怪道:“你还疼?”

裴清委屈道:“背疼。”

永嘉陡然想起来自己的举动,太疼的时候,自己在他的背上胡乱抓了好几下。宫里的公主娘娘们指甲养得都是一等一的好,平日里都是戴护甲保养着的,只是到了这事上头,指甲倒成了个有力的武器。

永嘉讪讪地起了身,裴清顺着她的意乖顺地趴下了些,永嘉撩开他的里衣,果然见着背上好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还有几道在原先的箭伤旁边。她心疼道:“你刚刚有工夫煎药,没工夫给自己寻个什么膏药,我现在去唤人。”

裴清止住她的动作,道:“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永嘉噎住了。

仍旧是一个绵长的吻,只是吻而已,克制、温柔,没有起初那样疯狂的情欲。

裴清拥着她,道:“我爱你。”-

公主和驸马爷今日奇怪得很,日上三竿了还未起身,将近巳时的时候驸马爷才唤了人进去服侍洗漱更衣。月若眼巴巴地等着,驸马爷却吩咐道:“殿下昨夜累着了,让她再歇一歇。”

月若想起来昨夜公主和驸马爷的境况,登时明白了是个什么意思,待永嘉醒了进去服侍的时候,第一句问的话就是:“我们是不是要有小殿下了呀!”

永嘉默默地用被褥蒙住了脸。

用罢了早膳,虽然已经迟得称不上早膳,裴清仍旧去上职了。他在差事上历来都是兢兢业业一分不落,怪不得皇兄这两年一直都宠信他。永嘉无事,便仍旧慢悠悠地饮着粥,忽地有宫人进来递信,说是京城乔家送来的。

是乔若云的信,永嘉拆了信,边饮粥边读着。乔若云因着婚事的缘故没有南巡,她那桩婚事也是悬而未决,本来乔家祖母指了原兵部王侍郎那个文弱儿子王与文,后来王侍郎因着倭寇一事连降三级,这一降,这两家人的门第便不般配了。

本来想着这桩婚事就此作罢,没成想乔若云自个儿不答应,永嘉南巡前瞧着她的样子,倒像是对那文弱书生上了心的。只不过家里人一时没松口,便也拖到现在没成婚。她好奇着,乔若云这封信是不是该说她的婚事了?

可是信里没有说婚事,也没有像以往说些闲话和年年如何了,年年在她南巡前送到乔若云那儿养着了。

信中道:京中盛传裴清流言一事你知道了吗?还有晋王殿下身子不好的事情你知道吗?我不小心从我爹那儿听到,有关裴清的这些话是晋王那里传出来的,好些地方有声有色像是真的呢!里面还有萧家的事,你不是要为萧家翻案吗?早些回京吧。

第65章 却上心头(4)“我要听真话。”……

永嘉送到唇边的粥一滞,放下玉勺,蹙着眉将平放在桌案上的信纸捏起,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心里渐渐升起些寒意。

乔若云她爹爹的话历来是不会错的,那裴清的这些话当真是晋王哥哥传出来的?她从未发觉裴清和晋王不和,前头的家宴上二人还你来我往地敬酒呢,怎么会当年晋王哥哥同皇兄关系不错,裴清也是皇兄手底下的人,这是为什么?

信中又说那些流言牵扯到了萧家,而且说得有模有样,因着是信件的缘故,乔若云不能在信中说得太细,自然只能等她回京了再做打算。可是永嘉怎么等得及,她心中本就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当年萧承远和裴清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萧承远不同她说,她从前自然也不会径直问裴清这桩事。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他们二人做了夫妻,是实打实的夫妻,如今问一问裴清,他应当会同她说的。

这夜里用罢了晚膳,裴清去书房中处理公文,永嘉跟了过去,立在书案边替他磨墨。

这还是永嘉第一次在给他磨墨,裴清不禁高兴,口中却还是正经道:“这等事,怎么能让殿下替微臣做?”

永嘉作势要将墨条撇了,道:“那我可真走了,你寻阿泉来替你磨吧。”

裴清攀上了永嘉的皓腕拉住她,笑道:“好娘子。”

待他批了有两三张时,永嘉边磨着墨边道:“你在杭州,京城里的消息你灵不灵通?”

裴清笔下的字一顿,险些在转折处洇了墨。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下写,回道:“灵通的,京城里凡是做到了五品的官,没有一个人消息不灵通。就是远在千里之外,也如在京城之中。”

白日,他就得了一个消息。晋王的身子捱不过三月了,大抵一月底两月初的样子就要驾鹤西去。如此一推算,年后没几日永嘉就要回京城了。至于京中流言闹成什么样,只看圣驾抵京时如何反应。

永嘉继续道:“你知道便好,乔若云今日来了信,说如今京中你的事情传得广。我想着,该和你通声气。”

裴清将紫毫笔在墨池中润了润,待刮尽了水珠搁到笔山上,移了圈椅拉了永嘉到身前,攥着她的手仰头对她道:“你心里有我,我很高兴。京城那些流言一起我就知道了,那会儿皇上也在这里,我们都知道。”

皇兄既然也知道,而且没对裴清如何,想是流言真的只是流言而已,永嘉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继续道:“这些流言,是晋王哥哥传的吗?”

裴清一愣,没想到她能知晓到这般地步,他点头道:“是。”

永嘉蹙眉道:“可是晋王哥哥为什么能说吗?”

裴清默了默。晋王想拉他下水的原因简单,他们两个人当年都是

为秦王做事的,如今一个被秦王下药病入膏肓命都快没了,另一个却位极人臣身荣显达,晋王自然想拉他一起死,顺道还能抹黑一把皇帝,何乐而不为?

但是这话他不能和永嘉说,这和他隐藏祁隐这一身份的原因如出一辙——不能让永嘉知道自己的皇兄是个什么人。

即便不为隆顺帝这个做哥哥的考虑,只是为永嘉考虑,他也不愿意让她知晓实情。她自小就黏着秦王殿下长大,觉得秦王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皇母后最好最好的人,更何况如今她的父皇母后都走了,同胞兄弟只剩下秦王一个人。

若是永嘉知道了秦王对于手足如此残忍,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他从前就下定过决心,不能让她再伤心。

裴清道:“晋王此次不止针对我一人,只是我在其中官位高些。从前我与晋王皆为皇上做事,看似和睦,但是实际上因着种种原由面和心不和。官场上,这是常事。”

他说着话,手攥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永嘉将另一只手覆上裴清的手,垂下头道:“原来是这样,但是”她其实想好了该怎么说,但是真的和裴清说话的时候,却说不出什么。

说自己怀疑他?

“想问那些流言?”裴清并不避讳,语气坦然,“天底下的事不能分全然的对错,晋王传出来的这些话有真有假,至于几分真几分假不在我,在于听到这些流言的人,而这些人里面最紧要的,就是皇上。”

若是皇兄的话,那么裴清此次定是没事了。永嘉稍松了一口气,但转瞬便觉得不对劲。自成婚之后裴清日日腻在她身边,她险些忘了此人原本就是个极有城府极有谋略的,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譬如他方才的那些话,看似是回答,实则顾左右而言他。

永嘉轻拍了一下裴清的手,看向他道:“不要和我弯来绕去的。”

裴清并不慌张,笑了笑道:“我这些话并非混淆视听,事实如此,晋王的有些话真处多,有些话假处多,糅到一起又如何说真多还是假多?晋王说我伪造萧家罪证,这句话便说得真,但他的证据里头又有假证,这件事,你一眼就能看得出。”

裴清自己提到了萧家之事,永嘉有些讶然,便顺着他的话道:“我想问,你当初和萧承远说了什么,又或者,他和你说了什么?”

“你不要叫他叫得这么亲。”裴清揽上了永嘉的腰,拉着她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当初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不叫他的大名还能叫什么?前驸马爷?萧家二郎?”永嘉不满地推了推裴清的手,无用,“他什么也没和我说,只跟我讲了一句话,说裴清是个好人,我可以信他。”

裴清点了点头:“这句话倒是没错。”

永嘉不满地搭上他的肩膀,使了些劲按了按:“你别移我的话。”

“我没有。”裴清顿了顿,“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和你说。”

永嘉低头看他,裴清的眉头蹙起了些,她晓得这桩事大抵是个难说出口的事,但事到如今她也该知道了。她便继续道:“萧承远不愿和我说,我想着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加上他去了边关,我也没找到机会细问。从前没问你,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也知道”

裴清在这时候打断了她,眸子里重又泛起那种不怀好意的笑,明知故问道:“什么原因?我这人脑子转得慢,娘子还是将话说全了好。”

永嘉气得想要揍他,一个御前侍奉了多少年的人,脑子转得慢?不就是想听她说那些话吗。罢了罢了,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地将那个秘密说出来,永嘉乖顺地环上裴清的脖颈,柔声细语道:“你如今真真正正是我的夫君了,夫妻一体,自然不该有藏着掖着的话,对不对?”

裴清怔了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震得坐在他身上的永嘉的身子都颤着。永嘉的脸登时红得如涂多了胭脂,嗔骂道:“你笑什么!”

裴清将永嘉紧了紧,笑望着她:“我是笑你这‘夫君’二字叫得好听,我还是头一回听,你再叫一声。”

永嘉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说不说?”

裴清挑眉道:“你叫一声我就说。”

永嘉哼了一声,作势要从裴清身上站起,没想到裴清居然真不拦她。这会儿是她有求于他,只好再故作镇定地坐下,轻咳了一声道:“夫君。”

裴清蹙眉道:“太板正了些,像重华宫的夫子讲学一样,要像刚刚那样。”

永嘉重重地拍了他一记:“裴清!”

“好了,我不逗你了。”裴清将她抱在怀中紧了紧,收了玩笑的神色,剑眉蹙起,“我并非真的不愿告知你实情,若能说,我早早地便会与你说。如今,你是想听假话,还是听真话?”

永嘉将手搭在裴清的肩上,皱眉道:“什么假话?”

裴清道:“编造出个理由,暂且能让你信上一阵子,等你发觉这里头不对劲了,再编一个哄你。一个假话套一个假话,等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永嘉愣愣地盯了他一会儿,一时间都忘了怎么说话,良久之后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对我,好像总喜欢这样。”

裴清问:“怎么样?”

“步步为营。”永嘉敛了眸,“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成婚前么?成婚前的确是这样,我若不紧着些,恐怕这驸马爷的名头就要落到别人身上了。”裴清笑了笑,“可是如今我愿意告诉你,所以,你可以自己选一选,听假话还是真话。”

永嘉道:“那我还能选假话不成?我又不傻。”

裴清淡淡道:“这世上最享福的不是聪明人,而是傻人,其次是能装傻的聪明人。知道的东西越多,心就越累。你若听了我的假话,不论信不信,日子总能这么过下去,至少,能免了那些烦心事。”

这种论断永嘉倒是第一次听到,裴清讲学辩道的能力她是在文英殿领略过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与他在话上争什么,径直道:“我要听真话。”

“真的要听么?”裴清的神情平静,连刚刚蹙起的眉如今都松了,“好,那我告诉你。”

第66章 却上心头(5)“昨日吃过饭,今日就……

永嘉大气不敢出地盯着裴清,等着他将话说出来,撑在他肩上的手不禁紧了又紧,将他那一身光滑如新的官袍都攥得皱了。

裴清坦然道:“真话便是,我与萧承远一样,不能将实情告诉你。但等到有一日,许是过个三四十年的样子,我自会与你说。”

这个真话听了等同于没听,甚至叫她更疑惑,永嘉不解道:“有一日?什么日子。”

裴清抿了抿唇。这个日子便是隆顺帝驾崩之日,届时他可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永嘉,包括萧家,包括他祁隐。他道:“这个日子,我也不能说。”

永嘉愣怔道:“那你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么,这就是你的真话?”

裴清颔首。

永嘉急得想将他像个提线木偶似的拽起来摇一摇,好让他将那些话通通吐出来。

她有些焦急地又凑得他近了些:“到底是为什么不能说?等个三四十年,那会儿我在不在了都是个问题,你要等那时候再和我说?”

“什么话?”裴清皱了眉看她,眼中满是惊讶,“你再活七十年都不成问题。”

永嘉没想到他的重点会偏到这上面,她从前觉得自己身子不好,想着到了三四十岁大概就差不多了,没指望自己能活到七八十岁享福的年纪。

她道:“好了好了,我能活一百岁成不成?可是你悬着一句话让我等三四十年,换做是旁人也等不了的。我都说了,你是我的夫君,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不能与我说吗?”

裴清避开了永嘉的目光,扶着她腰的指尖有些抖:“所以我想你

做个傻人,只管享着福就好。可是你太聪明了,永嘉,我我现在还是不能和你说。”

永嘉有些失望地松开了裴清,摇头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不愿与我说,萧承远从不瞒着我什么,可是在这件事上却一个字都不肯漏,连你也是。”

裴清默了一会儿,半晌后道:“如若一件事情旁人最不愿你知道,因为最后,这件事伤得最深的人其实是你。我们都想护着你,所以永嘉,你装一装傻,好吗?”

他的眼睛里,有一些哀伤。

永嘉在裴清的眼睛里看到过很多很多的东西,但她从没有因为他的心绪触及他内心的任何地方,她总觉得裴清是那样的强大,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年纪轻轻官居二品堪称神人的权臣、能臣、重臣,他好像从来不会脆弱。

可是在这一刻,永嘉觉得他就像泥沙塑起来的一尊像,轻轻一碰,许就化为散沙流逝了。

她开始慌乱起来,因为有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她的脑中喧嚣。

这件事情萧承远和裴清都不愿让她知道,因为它不会伤着他们,但是会伤着她。这件事情,或者事情中的人,一定和她有难舍难分的关系。

她的亲人父皇?母后?先太子?还是,皇兄?她的爱人她爱过的人,祁隐?还是她的朋友乔若云?

太多的可能了,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照着萧承远和裴清的态度,这桩事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大事。

永嘉不敢往下想下去,无论是谁,她都不愿听到任何不该听的话,他们都是那么好,他们都是她这一生中最爱的人。可是,可是裴清和萧承远说,如若她知道了,她会受伤。

永嘉的手开始抖。

裴清说得对,她应该做一个傻人的。如果不听到那些话就能保持如今的状态,那么她愿意不听到。

似是下定了决心,可是决心带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永嘉在这一刻瘫软下来,裴清适时地将她揽到了怀中拥抱着,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安慰着。

永嘉伏在裴清的颈间,身子颤了许久,在裴清的轻哄下好半晌才缓过来。

裴清抱着永嘉,心绪复杂。

她刚刚在他的怀里轻轻抖着,就像一只初生的却寻不见娘亲的猫儿,瘦弱无助。

他知道她现在很怕,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告诉她自己永远在她的身边,无论如何,她永远还有他。

其实他的心也很疼。他何尝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就是祁隐,但却又不能揭了隆顺帝的短。他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即便,这份快乐之中掩藏了一份说不出口的秘密。

世上的聪明人太多了,但能有几个聪明人幸福安乐?

裴清想着永嘉该累了,等她的身子缓下了些,边道:“我抱你去洗漱更衣,然后睡觉,好吗?你累着了。”

永嘉仍是将头埋在裴清的颈间,很难承认,但是心里确实觉得,这样会让她很安心。

她闻着裴清身上淡淡的药香,抱着他轻声道:“只是说了一会儿话,没有这么容易累。”

裴清抚着她的青丝,微笑道:“从前你很容易累的,现在看来,是身子渐渐好起来了。等再过三年五载,就该与寻常人无异了,所以,你该长命百岁的。”

永嘉听着裴清稳健有力的心跳,自己慌乱无助的心渐渐地定下来,将他搂得更紧。

日日喝下去的那一碗养身汤的确起了效用,以往她没说几句话就要歇一歇,如今竟可以和他费着心神说这么多话了。

永嘉想起来自己的话还没问完,继续道:“乔若云说晋王哥哥的身子不大好了,我年后大概要回京一次。”

裴清嗯了一声,低下头吻了吻永嘉的额:“是该回去了,你离了京快有半年,该和京里的亲人见一见,还有年年,它现在养在乔小姐府上吧?若是可以,你将它带回杭州的好。”

“走水路太折腾了,不知年年受不受得住,到时候再看吧。”永嘉顿了顿,“我有点儿怕。”

裴清问:“怕什么?”

永嘉的长睫颤了颤:“京中最近传你的事,你留任杭州没法和我一起走,我只身一人回京,恐怕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在我耳边说什么。我”

“你不在我身边,我怕我”疑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