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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 111 章 归程【下一章22号白……

海叔见着刘镖师走了,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帮着魏家兄弟捆醋坛子:“山路颠簸,光用干草铺车还不够,你们这些醋坛子得挽上扣套。”

魏承哥俩到底是比不过海叔这等押过酒镖粮镖的老师傅, 只见那长长的麻绳在他粗糙宽大的手中左打交叉口, 右抽绳扣,来回四五次, 没一会儿, 十来个醋坛子就被老老实实捆在一处。

罐罐抬手晃了晃, 便发现这些醋坛子像是被定住了, 一点也不晃动,他圆眼亮出光来:“海叔, 你真厉害!”

“害,这有什么厉害的。”

海叔一边给他们示范一边道:“把这坛子捆好了,路上能省得磕碰, 就是回家卸货,拿也好拿,能省了不少力气咧。”

有着海叔的帮忙,浑圆矮胖的醋坛子很快就被捆成三排,他们又用干草细致铺满夹缝, 最后将厚实的黑毡布牢牢盖上。

只要不在半路翻车,这三十坛红香醋就能顺顺利利带回凤阳镇。

海叔拍拍手上的灰, 笑道:“你俩午后还去不去城里逛逛?”

“是要逛逛。”

魏承点头:“今儿晌午只顾着囤布囤醋, 我们还想着给咱家里人和佟叔带回去点稀罕玩意儿。”

海叔笑着说:“佟钊没白疼你们啊。”

又从腰间掏出个钱袋子,左右看看后道:“我总是听人说幽州城有什么胭脂铺,那里有许多夫郎娘子用的胭脂水粉,海叔一个大老粗,只会说些土话, 实在不好意思去那儿富贵地招人嫌弃,想着你们兄弟会说官话,能不能帮海叔买两盒胭脂。”

罐罐捂着嘴偷笑:“海叔,您这可是要送给我家小阿叔?”

海叔笑容更甚,黝黑面上竟有些腼腆之意:“这不是要过年了么,今年我总是在外头跑,好在是赚了不少银钱,自然是要给你小阿叔多添置添置。”

“得嘞,这事包在罐罐身上!”

海叔又嘱咐道:“咱来趟幽州城不容易,你们兄弟捡好的贵的,若是银钱不够,你们先给海叔垫上,等回来海叔再给你们补上!”

魏家兄弟自然一口答应。

待走出宅院,罐罐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海叔可真舍得给小阿叔花银钱,这里头竟然有足足一两多银子!”

“一两多?听闻走一趟镖才赚二两银子,也不知道海叔这等镖局老人会不会比寻常镖师多些。”

魏承认可道:“海叔是个好夫君。”

罐罐小跑两步追上来,抱着哥哥的手臂:“罐罐也舍得给哥哥花银钱呢!”

魏承轻捏了下他雪白脸蛋,笑道:“咱罐罐也是个好弟弟。”

罐罐踮脚也轻掐了下哥哥的脸:“这也是个好哥哥!”

兄弟俩说说笑笑去到胭脂铺子,一进来浓郁脂粉香气就扑面而来,里头多是些哥儿姐儿,不见男子汉子。

有个高出这些哥儿姐儿两大头的青衣小哥儿傻愣愣大声问道:“听说新来了盒胭脂,叫醉花露胭脂?这大冬日哪来的花露啊?”

旁边的黄衫姐儿掩唇笑:“我的傻哥儿,莫要没见识,这花露胭脂是用红蓝花制的,再混入捣成香沫的胭脂花,陶澄净后还要用去岁的香花露熏蒸……”

“原是这样,那我还想要铜黛,我眉浅,那相看的人竟说我脾气大……”

魏家兄弟读书做生意在行,可对这女子哥儿用的妆奁两眼一黑,好在有卖胭脂的小娘子见着他们空等半天,忙上前询问他们可有所需。

罐罐便问她哥儿该用何物,女子又该用何物。

那娇俏的小娘子是个人精,见着他们是“门外汉”,巨细靡遗好生给他们介绍一番。

兄弟俩却听的云里雾里,万万没想到铜黛竟然是画眉的;妆粉是薄涂脸蛋上,使人变白的;胭脂花露原来是口脂,只用簪子薄涂一点,嘴唇就能变得鲜红欲滴……

就那么一小盒胭脂竟然要八十文,女子和哥儿的银钱还真是好赚。

于是给海叔的夫郎拿下两盒上好的妆粉和口脂,他们除了要给师娘捎带,想着这半个月将墨珠儿托付给了莫夫郎和涣哥儿照顾,那墨珠儿胖成猪球,很是挑嘴,脾气大还黏人,想来也教涣哥儿父子受累了,再者溪哥儿也与他们兄弟交好,既然给涣哥儿带了就不能不给溪哥儿带,最后又买下四盒价格适当的胭脂口脂留着送礼。

魏家兄弟向来是看中什么就掏钱,决计不问东问西,拖泥带水。

他们提着包好的纸包走出胭脂铺子,前头来的的哥儿姐儿们就笑开了。

先前问话的青衣小哥儿伸着脖子望了会儿,听到有人笑后,他脸就有点红:“笑什么?长得俊俏的人谁不爱看?”

“你这哥儿说话真是羞死人。”有个小姐儿以帕捂脸。

“羞什么?我不过是头一次见到有男子来买胭脂。听着他们又问女子又问夫郎,想来是替亲人捎带,这也是极难得,有些男子忌讳胭脂铺也忌讳布行,青楼小倌倒是没少跑,他们哪里有这样的心帮亲人寻买胭脂水粉?”

青衣小哥儿嘟囔道:“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有哥儿笑道:“哎呦,言哥儿真不知羞,你看上哪个了?”

“公子?会说官话可不见得就是公子少爷。”

为首的黄衫姐儿笑不达眼底,淡淡道:“他俩身上那衣裳瞧着就不是幽州城少爷富户常穿的布料,非锦非绣,腰间既无佩玉也无佩金,还捎带那些胭脂,想也知道定是个走大运能来幽州城内逛一逛的外来户。”

“言哥儿啊,你说你不识得胭脂水粉也就罢了,就连富户穷酸户都分不清。”

黄衫姐儿扯了扯唇角:“以后擦亮眼睛看人,莫要被人骗到穷乡僻壤去了。”

“到底是咱们眼拙,比不上汤小姐儿眼睛厉害。”

刚刚还陪着青衣小哥儿说话的哥儿,立马转头奉承道:“咱们汤小姐儿可是在知府夫人身边长大的,汤大公子和汤三公子又是极受知府大人看重,姐儿在这些人物身边长大,见到学到的让咱们望尘莫及,这慧眼识鱼珠的本事哪一日也教教我们……”

那唤作言哥儿哼了声,捧着一堆上等胭脂水粉去寻掌柜结账去了。

“哎!这言哥儿怎么这样不知好歹!”

“对啊,不过是仗着自家有些银钱罢了,不还是要招赘婿便宜了旁人?”

“有钱有何用?我听闻他叔伯想要将堂兄堂弟过继给他爹娘,以后啊,这家业还不知道落在谁身上呢。”

有人遮嘴笑道:“他一个哥儿,以后还不是仰仗旁人鼻息活着?我听说相看的人家嫌弃他长得像男子,他啊,是嫁不出去,也招不上婿……”

“闭嘴!”

言哥儿因着嗓门大些,吓得这些向来娇气的哥儿姐儿顿时噤声。

他又看向为首的黄衫姐儿,凶道:“你也闭嘴!”

黄衫姐儿脸色一白,到底有所顾忌也不敢真得罪这言哥儿.

魏承和魏渝还不知晓他们只是买个胭脂水粉,竟然让幽州城富户家的哥儿姐儿恼了表面和谐。

俩人从胭脂铺一路走来,见着有趣的铺子就进去逛买一番,花样精美的糕点、没吃过的果脯,还有一应熏虾肉货都买下不少……东西不在贵,在于稀罕,只教茂溪村和凤阳镇的亲朋好友人人都不会落空就成,罐罐还给墨珠儿和杏儿寻摸两个刺绣精美的蒲团。

“要过年了么,也该给它们换些新东西。”

魏渝两手空空,他想到什么笑道:“有个事一直忘了和哥哥说,那粮庄少东家和我说杏儿开春就到了年纪,他还想着帮它找媳妇。”

魏承也觉得好笑:“母狼倒是成,若有犬狗接近它,怕是会成了它的口中粮。”

“母狼?”

魏渝眨眨眼:“听闻狼性忠贞,一辈子只寻一个伴侣,罐罐觉得咱们还是不要替杏儿寻什么母狼犬狗,只教它自个儿慢慢寻着吧。”

实话实说,他总觉得自家杏儿还是那个只会咬他鞋面的小崽狼咧。

魏承也是这样想的:“是这么个理儿。”

又晃晃手里的大包小包:“年礼买得差不离了,咱们这就往回走?”

“成,也不知道灶叔晌午做什么好吃的。”

兄弟俩往前头走,忽闻昨儿路过的街角又传来吵吵闹闹。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卖给他!”

“这位汉子,有话好好说!”

“老子花钱买了他,他敢不从!”

“放开我小爹!放开我小爹!”

魏承看到什么后皱了皱眉,对罐罐低声道:“是昨儿那三父子。”

魏渝沉思一会儿,扯过个看热闹的婆子道:“阿婆,这是生了什么事?”

那婆子打量一眼魏渝,道:“这夫郎带着俩小子卖|身为奴,那人却只想买那夫郎回去暖被窝,根本不想要俩个小汉子拖油瓶,人家夫郎说过一家人不分开,就不要这男人的铜板,没成想那人就霸王硬上弓,非要给人带走。”

眼见着那瘦弱夫郎手肘在地上划过一道血印儿,魏家兄弟对视一眼后,扬声道:“住手!”

魏渝上去一脚就踹开那当街强抢夫郎的汉子,将奄奄一息的人护在身后:“他说不卖你,你耳聋了么?”

“好小子,竟敢挡大爷的好事!”

那汉子提拳就来,魏承眼疾手快将一应年礼塞给身后的婆子,他提臂挡住这汉子一拳,汉子右肘想击打魏承面门,却不想魏承早有所预料,反手成爪直扣住大汉手腕,俩人对峙一会儿,魏承面不改色,那大汉却是满头大汗。

只听咔嚓一声,汉子忍痛捂着手腕倒退两步。

魏承冷道:“还不滚等着我报官么?”

大汉被折了面子,恼羞成怒道:“老子记着你了,有种你们别走!”说着抱着断裂的手腕就跑。

“小爹,小爹!”俩八九岁的汉子都哭哭啼啼围上来。

魏渝将那夫郎扶起,见他面色冻得发青,脸上还有冻伤,不忍道:“你可还撑得住。”

那夫郎废力睁开眼睛,浑是泥土和伤血的手想碰魏渝又不敢碰:“谢,多谢两位公子又,又救我们一次。”

魏渝见他身上没伤,这么虚弱应当只是饿的。

再见着那俩小汉子脚上套了破旧的单鞋,想来他们是将昨儿的酱肉包子换了鞋穿。

“公子,公子,求求你们买了我们吧!”

有个小汉子哐哐跪地磕头:“你们是好人,又给我们包子又救我们,我们兄弟这辈子为你们当牛做马,绝无二心!”

旁边的小汉子也跪地磕头。

魏渝默了默,道:“抬起头来。”

俩小汉子不明所以,可还是颤颤巍巍抬起那张涕泗横流的小脏脸。

这兄弟俩鼻阔眉宽,眼球黑多白少,此面相多为重情重义之人。

魏渝道:“会拾掇庄稼么?”

那夫郎抖着嗓音道:“会,我们都是庄稼人……”

又扯着稍大点的孩子:“我,我还有我俩儿子都识得两个字……”

还识字?这倒是个长处。

魏渝又看一眼立在身侧的兄长,见兄长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眼下庄子越扩越大,他们家中也该寻摸两个值得信任的死契伙计了。

他这才道:“可以。”

俩小汉子和饿得直冒虚汗的夫郎愣了好一会儿:“真,真的?”

魏渝左右看看:“此地不宜久留,你们随我们来。”

最后几人寻了一家路边包子摊,三碗粮粥和两屉包子一端上来,三人眼冒精光,频频吞咽口水可都没有动手。

魏家兄弟交完铜板就见着他们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便道:“趁热吃。”

他们这才狼吞虎咽喝粥啃包子。

原来这父子三人是幽州城浑阳镇下头的周家村人。

这一家人命运多舛,他们多年前就是从邺城逃难来的,没成想三年前一场大旱,又让本就贫苦多病的日子雪上加霜。

云夫郎的丈夫还是个难得的童生,不过因着体弱多病和常年饥饿没熬过那场旱灾,这两年公婆也相继离世,为了给家人治病,云夫郎早就变卖了田产家业,没成想又惹上村里为老不尊,色欲熏心的里正,只得带着幼子偷偷逃离周家村,一路周转乞讨到了幽州城内。

夏秋还好些,城郊随处都能安眠,可冬日就难捱了,破庙破屋早就被乞丐占据,若是想要进去,要么拿粮食换要么拿……云夫郎跟着丈夫读过书,他知道礼义廉耻,更知道有些事情一旦破了口,所有人都能叼走你一口肉,他便想着卖身为奴,给自己和孩子挣一条活路,不成想许多富户因着他带着俩小汉子人家都不要,倒是有人牙子来买,不过他知晓人牙子都是黑心肝的,嘴上说着好听,还不知道会给他们父子倒几手……

吃过粮食后云夫郎脸色缓过来些,低声道:“云天,云风,还不快给两位公子磕头谢恩。”

见俩小子推开碗又想哐哐磕头,魏渝忙拦着道:“不必如此。”

他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公子,更不是幽州城人,你们可想好了,若是真跟着我们走,怕是要从幽州城去远在他乡的凤阳镇茂溪村久居,因着我们也是农家,还伺候了羊庄果园,你们的活计可一点也不轻松,不过吃饱穿暖,无人敢染指欺负你们这是真的。”

云夫郎哭道:“只要能吃饱穿暖,没人敢欺负我们,让我们父子做什么都成。”

“阿叔莫哭,也就是些农家活。”

魏渝道:“等会儿咱们去寻个人牙子再去衙门签个身契。”

“魏大哥。”

大一些的云天轻声道:“您是读书人么?”

魏承看他一眼:“怎么说?”

云天眼眶忽然有点红,小脏手指了指魏承的手:“我爹手指那儿也有书茧。”

所谓书茧不过是常年累月练字磨出来的茧子罢了。

这话一出,云家父子三人又抹泪哭了一气。

见着他们吃饱,魏承又询过路人牙房寺在何处,待问过之后,便带着罐罐和云家父子去寻牙人写契。

因着云家父子是自个儿卖自个儿,便也用不上给谁银钱,死契书上写着供他们吃饱穿暖,每月月钱几何,云家兄弟则要忠心护主云云……

一张契书百文,又去打点官府衙门又花去百文。

见着银钱流水花,云家父子更为局促,连大气都不敢多出,生怕这对年纪不大的兄弟一气之下将他们抛下。

镖局的人没想到这哥俩出门买年礼竟买到太阳落山,回来后大包小包不说,还带着一家三口。

那一家三口眼神虚浮,脸色蜡黄,因着过于瘦削,身上那套厚实崭新的棉袍棉鞋子穿在他们身上,极像偷抢来的一般。

这些自然也是魏家兄弟特意给他们父子添置的,这一路上有的熬,若是不给他们父子多备些棉袍,他们怕是会冻死在半路上。

先前酸他们囤布囤醋的刘镖师抱着双臂看热闹:“这俩小子真不会过日子,家里多大的田产竟还从人牙子手里买人。”

海叔啧了声:“老刘你今儿话可真多。”

“行了,都去看看马车捆得严不严实,咱们明儿天不亮就得出发。”

赵重看了眼跟着魏家兄弟身后的父子三人,好奇道:“魏学子,罐罐,这是生了什么事。”

他们俩便将事情讲述一遍,魏承从腰间掏出个钱袋子道:“这是他们父子跟镖和一段日子的粮钱,还望大师兄给灶叔打声招呼,给他们父子也做口饭吃,这钱您定要收着,省得粮肉对不上,到时候佟管家问过,也是为难灶叔替我们兜底。”

这么多人护着一趟镖,也不是说谁想蹭镖就来蹭的,出力气的汉子不服气也是常事。

不过赵重闻此也心生怜悯,他将钱袋子接了过来,特意扬声道:“行了,咱们镖局走镖向来是拿钱办事,既然魏家兄弟给了这三人的跟镖钱和粮钱,那明儿一早就和咱们一道上路!”

云家三父子又差点跪下来:“谢谢大老爷……”

这可把赵重吓了一跳,他个泥腿子什么时候被唤过大老爷,忙道:“快起来,快起来。”

待海叔带着人进去安顿,赵重扯过魏家兄弟:“怎么想着在这儿买仆从?咱们凤阳镇的牙房也是有做活好手的。”

“这父子三人瞧着已到绝路,而且还识得几个字,亲族死绝,身世也算清白。”

魏承道:“也是赶巧教我们兄弟碰到两三次。”

“算是缘分。”赵重感慨道。

魏承端着两大碗面进来:“罐罐,等会儿拾掇,先用饭吧。”

今儿他们一直在牙人寺和衙门奔波,连晌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哎!来了。”

魏渝放下手里的玩意儿,跑过去一瞧,甚为高兴:“竟然还有鸡蛋?哥哥做的?”

“灶房没剩下什么,也不好再麻烦灶叔,我便去外头买几个鸡蛋,做了锅鸡蛋汤面。”

“鸡蛋多钱一个?”

“比凤阳镇贵上一文,眼下是七文。”鸡瘟过后,这两年的鸡蛋再也没卖出几年前的高价来。

魏渝食指大动,细滑面条裹着灿黄蛋花送进嘴里,咽下之后道:“真是再好的饭菜也比不过哥哥做的一碗汤面!”

又想起什么:“我刚刚把胭脂送给海叔了,对了,云天等人可用了?”

“做好之后便唤云天去灶房端面了。”

魏承搅拌两下面条:“你觉得该让他们父子做什么活?”

“先让云阿叔去羊庄熟悉熟悉。”

魏渝吃得头也不抬:“以后庄子的事还是要交给自己人打理。”

又道:“哥哥觉得云天和云风呢?”

“云天瞧着不像是只识得几个字,我与他说话时,他还懂还礼;云风也不是胆小懦弱的性子,眼珠亮,精神足,还有股冲劲儿,我若是没记错,先给咱们下跪磕头的孩子就是他。”

魏承觉得有些意思,笑道:“这俩兄弟以后无论是帮着管庄子,还是跟着你身边伺候都是成的。”

“我哪用得上俩兄弟伺候?”

一碗汤面下肚,罐罐浑身暖烘烘的,他用帕子擦擦小油嘴,也笑道:“不如云天就跟在哥哥身边做个书童,云风若是足够机灵,我就让他给我做个小跑腿。”

魏承倒是没想过要给自个儿寻书童,不过想到日后要去考学,总不能让罐罐时时刻刻帮着他守书笼,遂点头道:“成,且先让他们父子养好身子吧。”

次日天还未亮,城角一处宅院的十来匹车马便鱼贯而出,待日头渐渐升起,浩浩汤汤的镖队已经在尘土飞扬的官路上奔驰了。

云家父子掀开布帘瞅一眼外头,心里满足又带着隐隐激动。

漂泊半生,终于有个地方能让他们父子安心落脚了.

镖队在路过四海客栈时又休整两日,这两日魏家兄弟也用羊奶酒方子与玉娘子商谈,这玉娘子是一点也不好糊弄,双方谈了数次才达成约定。

其一,羊奶酒的方子第一年不必给他们兄弟银钱,待过往兄弟尝过后,若是叫好,第二年起秋时给魏家兄弟四十两银子,次年过后每年给他们三十两。

其二,母羊要从他们魏家羊庄买,每年最少也要买下五只。

其三,客栈卖羊奶酒时要说这酒是从魏家商行传出来的。

“魏家商行?”玉娘子皱了皱眉:“我可没听说过什么魏家商行。”

魏渝小脸带笑:“现在不知晓,以后便知晓了。”

玉娘子想明白什么:“好啊,你这小子是利用我给你自个儿铺路呢。”

“所以这第一年也给娘子省下二十两方子钱。”

魏渝道:“咱们互惠互利,娘子喝酒,让罐罐沾沾酒香就成!”

玉娘子冷哼道:“没见过你这等狡猾的小娃子!”

待镖队离开四海客栈时,一向不爱早起的玉娘子却忽然出现在人群中。

难得见玉娘子不施粉黛,清汤挂满,她随手将一黑物丢向魏家兄弟,魏渝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利落接过,还未看清这是何物,就只见着玉娘子冷傲婀娜的背影。

“这是什么?”

魏渝翻开那黑布口袋,就见着里头有本泛黄又破烂的手书,这是……?

他圆眼一亮,冲着玉娘子兴奋喊道:“师父,徒儿改日再来看你!”

他脚底下的黑狼好似能感受到他的开怀,也跟着仰头嚎了两嗓子。

玉娘子自然是听着那小娃子的动静,有些嫌弃也有些想笑,心道:“谁要认滑头小子做徒弟!岂不是成天只知道坑师父?”

大雪下了两日,镖队车马攀过一座又一座山峰,众人怕被困在山中,冒着风雪连拉带拽,快马加鞭改路在官道疾驰,如此这又耽误了四五日。

然而在看到不远处巍峨雄厚的茂溪山一角时,众人便一鼓作气,连歇都不歇,只想着赶紧回家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腊月十八,一队满载而归的车马终于到了凤阳镇。

“可算是到家了!”

第112章 第 112 章 提亲

一到凤阳镇, 镖师们归心似箭各回各家,就连小黑狼都顺着山路一溜烟先行往茂溪村跑。

如此,魏承先行赶着驴车去卖红香醋, 罐罐便带着云家父子直奔镇上的薛记布行。

“小东家, 我来搬!”云夫郎麻利的将一匹包裹好的滑布往外抬,又吆喝道:“小风小天, 帮爹抬着那一头!”

罐罐闪开身道:“先一样抬出一匹, 等会送到布行里。”

“好嘞!”

云风云天跳下马车就来帮忙。

从幽州城到凤阳镇一路上风餐露宿, 折磨得大家伙人不像人, 可云家父子却是比刚来时好上许多,他们脸颊逐渐丰腴, 棉布衣裳也没那么晃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顿顿肉粮管够管饱。

魏渝见此便先一步来到布行里,张望一会儿:“薛掌柜可忙着呢?”

“哟。”

布行伙计招呼三三两两的客人, 那老掌柜手臂撑在柜子上往外瞅,眯眯眼睛道:“这不是聚源典当的魏小掌柜,听闻你去到府城,这是发财回来了?”

罐罐颊边笑出小旋窝:“对啊,发财的事总是想着薛阿爷呢。”

还记得罐罐第一次随哥哥来镇上时他觉得凤阳镇忒大, 大到他要紧紧贴着兄长的腿才能不害怕。

可长大后他又发现凤阳镇是那样小,小到这镇上有几家布行, 有几家杂铺, 最大的如意酒楼里灶人拿手好菜多盐还是多醋,最不起眼的面铺老板娘喜爱往汤面里多加野葱还是香荽叶,或是从镇上到茂溪村家中,他骑马要路过几棵光秃秃的柳腰树……诸如此类,魏渝都能如数家珍。

也是在罐罐熟悉凤阳镇时, 凤阳镇的老铺面老掌柜们也慢慢认识这打得一手好算盘又极其聪慧的魏小掌柜。

薛掌柜来了几分兴致:“你这是陶腾回来什么了?”

“自然是顶好布货,先拿来给薛掌柜瞧瞧,若是您看中了,旁的布行我可就不送了。”

这功夫云家父子也已经将那两匹包好的布抬进来了。

薛掌柜忙推开柜门走过去,拿着裁刀割开外头黑布一角,上手摸了摸布,哟了声:“这布料摸着不错,不像是剑麻和黄麻,幽州城来的新奇货?”

“这是柳木染的冬麻,我打听过冬麻生于邺城苍狼山,咱们茂溪山可是没有这等麻草的。”

魏渝没多费口舌,在染布上面薛掌柜是行家,他上手一摸就知道这玩意是好是坏。

“你多钱收的?”

“二百二十文。”其实是一百五十七文,幽州城布行老板还给他们便宜三文。

薛掌柜哐当一下扔了裁刀,吹胡子瞪眼:“净扯蛋!”

这动静给云家父子吓了一跳,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云风像条小狗似的冲魏渝跟前,那眼珠瞪着浑似要和薛掌柜拼命!

薛掌柜皱了皱眉:“哪里来的小瘦猴子!”

“云风,没事,薛掌柜就这个脾气。”

魏渝看一眼气鼓鼓云风,又笑道:“咱们镇上村户穿得黄麻剑麻是一五百十文一匹,糙棉布一匹三百多文,这冬麻布介于两者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村户能穿,镇上商户也能穿,咱卖个二百来文不过分吧?”

一匹布四十尺,一件衣裳约莫七尺,这一匹布都能做一家人的衣裳呢。

“我这冬麻布总共五十匹,薛掌柜若是要我先紧着给你!”

魏渝捡回掌柜丢掉的裁刀:“阿爷,你再看看这是什么布?”

“这可是花纹精巧的彩棉布!眼瞅着到了年跟前儿,若是镇上的夫人小姐儿从你这得来这彩布,旁的布行拿什么和你比?”

在他们凤阳镇这彩棉布是稀罕物,可在人家幽州城却是嗤之以鼻。

人家嫌弃这布朱红色太艳,草绿色太浅,花紫色太蓝,绣纹也单调乏味,要么嫌弃花太素,不够晃眼,要么嫌弃花太大,不够雅致。

这套话自然是魏家兄弟买布时听着那些漂亮姐儿说的。

魏渝没觉得彩棉布差到哪里去,也没觉得那些富家姐儿有什么错,人家能选择得多,自然能挑挑拣拣了。

而薛掌柜看到彩棉布是真动了心,爱不释手上下摸着,感慨道:“到底是幽州城,染出来的彩布就是比咱们强些。”

魏渝笑道:“薛掌柜留下几匹琢磨琢磨?”

薛掌柜点了点头:“彩棉布多少文一匹?”

“六百一十文一匹。”其实是五百文出头一匹收的,不过物以稀为贵么,自然要比东麻要价高些。

魏渝转转眼珠:“若是薛掌柜要得多些,东麻布和彩棉布一样给你便宜十文?您老人家也体谅体谅我和兄长撇家舍业去到那千里迢迢的幽州城么?您可不知道我在路上还遇到了山匪!”

“山匪?”

一旁的伙计瞪大眼睛:“戏文里山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们如何逃脱?”就是夏秋太平时节,也是没人敢往黑熊岭那一带去的。

“这事你们可别和旁人说。”

魏渝转转眼珠,刻意压低声音:“那日天寒地冻,月黑风高夜,忽然……”

铺子里来买成衣的客人和几个伙计都放下手里的活儿侧耳去听魏渝讲这佟家镖师大战山匪五百回合!

在听到那山匪将刀刃怼在魏渝腹部三寸,有个小伙计一惊一乍:“这也太惊险了!”

薛掌柜也被唬得一愣一愣。

云夫郎几个却是越听越觉得后怕,还好他们回来时没遇到这波山匪寻仇!

故事添油加醋的讲完,罐罐也抛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带着云家父子从布行出来了。

五十匹冬麻布,讲价讲到二百一十文一匹,薛掌柜要了二十六匹;十匹彩棉布,六百文一匹,薛掌柜只要了五匹。

彩棉布到底是贵些,薛掌柜就是再稀罕也没敢挑太多,也不是怕砸手里,就是到了年关,各路要账的人忒多,怎么说也得备置些现银留着过了正月。

出来后,云风那股热血澎湃的劲儿头还没消散,他握紧黑瘦拳头:“小东家,以后您再走镖带上我,我保护你!”

魏渝笑道:“成啊,等过了年就把你哥俩都送去镖局好生练一练!”

云天知晓自个儿以后是要给大东家做书童的,有些高兴:“小东家我也能学武么?”学武就能保护弟弟和小爹,还能保护大东家和小东家,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他们家人。

“你更要好好学了,哥哥的安危可比我重要。”

云风和云天听到这话兴奋不已。

他们又去镇上另外两家布行,将剩下冬麻布和彩棉布都卖了出去,冬麻布比彩棉布好卖,就说做一套八尺成衣,布行那也是能赚不少银钱的,至于彩棉布可教魏渝费了不少口舌,主要还是镇上富户少,十匹彩棉布哪几户人家会买,魏渝比布行的人都清楚,所以当初也没想囤太多彩布。

魏渝调转马车想去如意酒楼寻哥哥,不料走到街角便看到哥哥赶着车朝他这面走来,车后头还坐着豆苗哥和兰婶子。

“婶子!豆苗哥!”

“罐罐!”

马忠和兰婶子好奇地往后头看一眼,云家父子顿生几分局促。

想来魏承是已经和他们讲过云家父子的遭遇,兰婶子便也没多问,只扯着罐罐的手稀罕道:“有日子没见着你了,咱罐罐这真是越长越高,越长越俊俏,这脸蛋,这鼻梁,十里八乡的哥儿和姑娘加一起都没你俊嘞,这个子瞧着也快比上你哥哥了?”

罐罐打小就是臭美宝宝,喜好旁人夸他俊呢,他抿嘴笑两声:“婶子夸我俊俏我是认的,不过想要长得比哥哥高,那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我长个儿,哥哥也长个儿啊!”

兰婶子拍腿哈哈笑:“是这么个理儿。”

几人叙旧一会儿,魏承勒紧缰绳:“今儿一身脏污就先不去探望师娘夫子了,天色不早,咱们先往家里去。”

回家路上,兰婶子和云夫郎慢慢搭上话,这两人同为苦命人,三言两句就交了真心。

兰婶子看一眼前头说笑的魏家兄弟和豆苗,低声道:“魏家兄弟是有大能耐和出息的人,你们一家要好好干活伺候,不要生二心,别看你们现在签了死契,以后你这两个儿子的日子怕是会比寻常人家的汉子还要好啊!”

云夫郎心里一热,应声道:“大姐放心,两位东家救了我们的命,我们父子定不会做恁些背信弃义之事。”.

离着老远就见着李茂德夫妇在村口冲他们招手,那顺哥顺嫂见着驴车和马车,赶紧快步迎上去:“东家,可回来了!”

这么一问才知道,村里人见着魏家养的那极通人性的“黑狗”风风火火跑进茂溪山,他们便知晓魏家兄弟这是回程了。

魏承让顺哥将云家父子和车马货物带回去,他们便拿着年礼去到李茂德家小坐。

李家阔院很是安静,这两年李家田产和房舍分得彻底,原因还是李二郎媳妇闹得太过,最后李家大郎和二郎分了家中大部分银钱和田产搬出老宅,带着孩子在旁边另建房舍,如今只有李三郎和秋哥儿、溪哥儿跟着李茂德夫妇俩同住。

当时彻底分家时还险些闹出人命,李大郎媳妇娘家和二郎媳妇娘家都给自家女儿谋不平,总觉得自个儿女儿女婿吃亏了,见天造谣李茂德老俩口偏心小儿子。

可明明除了老宅,家里能给大房二房的都给了,李三郎和秋哥儿只要自个儿份额的地,还将几年攒下了的打猎钱贴了不少给老大家和老二家的盖房,爹娘的田产和私银是一点也没要,最后见这俩家实在欺人太甚,李三郎带着沾血猎刀去那俩村子转了一圈,这些人才渐渐消停了。

李茂德到底是老了,前头又生一场严重的咳疾,眼下走路虚浮,咳喘声有些重:“这一路上可太平?”

罐罐扶着他走,笑道:“万事太平。”

里正伯伯点点头,又咳嗽两声:“那就好,这两日迟迟不见你们回来,我总是惦记。”

里正娘子道:“你伯伯哪里是惦记,没过两日就去村口张望,有两次还让你三郎哥去震金镖局问问你们怎么还没回来。”

兄弟俩心里微热:“教伯伯担忧了。”

魏承皱眉道:“王掌柜医术精湛,伯伯怎么还是咳喘不止。”

里正娘子欲言又止,偏了偏头。

李茂德道:“王掌柜是个郎中也不是神仙,你们莫要担忧,老毛病总是要慢慢养的。”话没说完又咳喘几声。

他冲自家娘子挥挥手:“带着罐罐去寻溪哥儿玩。”

罐罐握着茶饼的手一顿,想到里正伯伯这是有话要和哥哥说,遂咬着茶饼听话站起来:“我给小溪哥带回来不少好玩意,我正想着去寻他玩呢!”

里正娘子垂了垂眼,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强撑着笑道:“走,罐罐,婶子带你去找你小溪哥。”

堂屋的门被关上了。

李茂德是先过问魏承读书功课,听到魏承说就是在外头奔波也没忘了用功读书,他欣慰笑笑:“出去走走也好,来年府试你早晚要去一趟幽州城,如今有镖局带着你们兄弟走过一遭,再走也不怕走岔了山路。”

又问:“承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魏承道:“过了年就十五了。”

“老了,老了,前两日还想着你十五了,这两日竟然又忘了。”

李茂德无奈笑笑,又道:“在咱村中小子十五岁,这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他思索一番,也有点不好意思:“你觉得咱溪哥儿如何?”

魏承端着茶杯的手微顿,面不改色道:“溪哥儿如罐罐一般,都算作我亲弟弟,在我心里咱自家人便是最好的。”

“魏承啊,里正伯伯知晓你只将溪哥儿当做弟弟,不过结亲么,自然是亲上加亲最好,夫妻感情也是慢慢培养的。”

李茂德又重咳两声,魏承忙给他倒茶水:“伯伯,您喝水缓缓。”

“伯伯身子怕是不成了。”

李茂德的叹气声多了些遗憾和认命:“最放不下的就是溪哥儿还有你,罐罐有你这个兄长护着,我倒是不担忧,我想着你自幼失怙,母家不慈,伯伯知晓你将来官场坦荡,大有前途,可也忧你过于拼命劳碌,忘了自个儿的终身大事。罐罐那样聪慧,将来自然也少不了东奔西跑,自有天地。这科举难如上青天,官场又漫漫,你身边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

魏承淡道:“不急。”

“村中大半小子早都定亲了,那个偷奸耍滑的方文听说来年都要娶妻了!”

李茂德摇摇头:“这段日子有不少人来家中给溪哥儿提亲,各村山头叫出名字的好小子,镇上有钱的富户之子……可是伯伯总是觉得不放心,你与溪哥儿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啊,溪哥儿一点儿也不比常人差,承小子,你总是要定亲的,溪哥儿怎么就不成呢?”

魏承敛眉道:“不是溪哥儿不成,是任何人都不成。”

李茂德有些心惊,不全是为了自家溪哥儿了:“那谁成?谁成呢?你这辈子总要有一个人是成的啊!”

话落又咳得撕心裂肺。

魏承连忙给他顺背,叹息一声:“伯伯,那来提亲的富户之子可是我交好的李家李行谦?”

“就是他!我看不上他!”

李茂德重哼一声:“那小子大溪哥儿四岁,又是家中受宠的老幺,夫妻哪有不拌嘴的,若是日后俩人有什么吵闹,那李少爷全家怕是都要跟着欺负溪哥儿!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你三郎哥和你婶子如何给溪哥儿作主?”

魏承真是对李行谦刮目相看,他这李师兄读书三推四请,在娶夫郎上的事情倒是不拖泥带水。

“我与李师兄也算是一道长大,他为人赤忱正义,自家商铺也被他管得井井有条,更也没恁些胡搅蛮缠的大少爷脾性,他想来是真心悦溪哥儿。”

魏承想了想又道:“伯伯可曾问过溪哥儿的意思?”

李茂德想到这个就来气:“你说说溪哥儿与那李行谦就因着王掌柜给我治病多见几面,他怎么就能看上那贼小子呢!好在那李家小子没坏到流水,先行来到家中寻我说了此事,若是他直接上门提亲,我可是要拿着猪耙子打他个屁滚尿流!”

他又叹道:“那李家是镇上出名的富户,还与县令大人是亲戚,咱溪哥儿面容再俊,可也不过是乡野长大的小哥儿,咱家与李家是门不当户不对,男子多薄幸,若这李家少爷见异思迁,溪哥儿在那宅院又该如何自处?”

“这也是为何恁老些媒人上门全都教我和你婶子赶了出去,在我们老俩口眼里唯一能信得过的好夫婿那就是只有你一人啊!”

“您信得过我,是因为我打小在您手底下长大,你疼我怜我。”

魏承默了默:“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在溪哥儿眼中定然是拿我当亲人,这当前我若是横插一脚,真算伤了溪哥儿和李师兄的心。”

又道:“伯伯放心,日后无论魏承身在何方,定会挂心惦记溪哥儿这个弟弟,不教旁人欺负了他去。”

李茂德有些动容:“当真?”

另一边,魏渝轻手轻脚走到那安静绣花的小哥儿身后,轻手遮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呀!”

溪哥儿本在出神想事,眼前一黑时忙推开这人的手,反应过来什么后高兴道:“罐罐?!你和承哥回来了?”

“回来了,这一回来就先来到小溪哥家啦!”

“瞧瞧这是什么。”

魏渝将一兜玩意儿稀里哗啦倒在溪哥儿的小榻上。

这些玩意儿看得溪哥儿眼花缭乱,他拿起其中最为精巧漂亮的雕花木盒:“这是什么?”

“说是胭脂口脂,拿着簪子点在唇上的。”

溪哥儿小心翼翼打开,便闻到一股清甜的花香味,里头的膏脂晶莹剔透,他欢喜道:“好香好漂亮啊,真是谢谢罐罐和承哥了。”

魏渝撑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小溪哥你涂一点给罐罐看看好么。”

他见着幽州城的哥儿姐儿嘴上都红亮亮的,好看极了。

“这个可不成。”

溪哥儿有点害羞,他想到什么后拿过一旁的木簪子轻轻勾了勾胭脂:“不过我可以给你涂一点。”

魏渝向来是爱美的,对一切美好的事物从不排斥,他乖乖凑上雪白漂亮的小脸:“好啊好啊。”

溪哥儿拿起水红胭脂点缀在魏渝的唇上,笑道:“罐罐啊,你就是不涂口脂,你这小嘴也是比我们这些哥儿都红润呢。”

“罐罐天生丽质?”

他轻轻咂摸咂摸嘴唇,觉得自个儿又香又美,歪歪小脸:“好看么?”

“唇红齿白。”

溪哥儿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笑道:“真是极俊秀的小汉子。”

魏渝欢喜站起身,手指撑着嘴唇上方,都不太敢说话了:“窝去给哥哥看一看!”

溪哥儿忙拦着他:“不成,不成,哪有汉子涂红嘴唇乱跑的!”

俩人一闪一过,啪得一下将那针线小柳筐碰掉在地。

他们都弯腰去拾,就见着地上不仅有各色小线团,还有许多写着密密麻麻墨字的信纸。

溪哥儿大惊失色,忙将那一地信纸揽起来。

魏渝眨眨眼,他好像看到了李行谦李师兄的名字?

溪哥儿双手紧攥着厚厚一摞信纸,结结巴巴道:“罐罐,你,你可千万别和旁人说,我爹,我爹他不同意李家上门提亲。”

魏渝瞪圆眼睛,也顾不上嘴唇上的口脂了:“什么?李,李师兄想上门提亲了?!”

李师兄和溪哥儿?这是哪门子的事?

他忽然想到李师兄那日殷勤替里正伯伯寻郎中的事,又想到李师兄那日猛炫羊汤,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小溪哥莫非你们两情相悦?”

溪哥儿脸色红得要滴血:“我的好罐罐,你,你可别问了!”

见着溪哥儿羞成这般,魏渝竟然也生出些不好意思,他也是个汉子啊,是不是不能再与快要定亲的溪哥儿这般打闹说笑了?

不知怎地,罐罐有些难过,总怕以后也不能与哥哥这般亲密无间了,长大真是一点也不好。

“小溪哥,你放心,我不会和旁人说起此事的,你慢慢拾掇,我先走了。”

“哎?罐罐!”

他急匆匆往院外跑,正好与从堂屋走出来的兄长撞上。

“怎么如此慌张?”

魏承扶住魏渝手肘,见着他小脸红得俏丽,嘴唇也格外水润,眉头不易察觉皱了皱:“生了何事?”

魏渝藏了旁人的秘密,不敢和兄长对视,躲着脸道:“没,没事。”

“嘴唇怎么了?”

他的下颌被兄长强硬抬起,那冰凉的指腹好似雪花落下般轻轻覆在他的唇上。

“偷偷涂溪哥儿的口脂了?”魏承见着指腹一点红,又捻动两下手指。

“没有偷偷,小溪哥儿给罐罐涂的。”

魏渝抓过哥哥的手背,三两下将唇上的口脂全蹭在上面,有点郁闷:“罐罐以后不能总找小溪哥玩了。”

又想到什么:“对了,还有涣哥儿。”

魏承看一眼手背上红脂,皱了皱眉:“溪哥儿和你说什么了?”

魏渝摇头,好似一瞬间懂事不少:“没有,只是我是汉子,终究和溪哥儿涣哥儿不一样,他们以后可是要寻夫家的,若是传出去闲话也是害了他们。”

原来是因为这个。

魏承拍拍他肩膀:“莫要不高兴,在他们眼里你还是个小娃子,偶尔寻他们玩一玩,旁人不会多想的。”

魏渝张了张嘴,想说玩一玩也不成啊,小溪哥可是都有了心上人,再过几日都要与人定亲了!

他又高深莫测摇摇头:“哥哥,你不懂!”

兄弟俩将一应年礼分给几户交好的村人,又去羊庄看过这两日就要下崽的几只母羊,云家父子也被安置在院中那间留着给罐罐长大娶妻生子的西屋。

眼下羊庄只有一间草屋,里头还住着顺哥顺嫂,只好等来年开春化冻,寻人在羊庄给云家父子再盖两间新草房。

待将家里家外拾掇齐全又吃过云夫郎做的晚食,兄弟俩这才痛痛快快泡上了澡。

夜里,山风呼啸,屋头火墙却烧得滚烫。

炕上铺着宣软厚实的被褥,魏渝乖乖坐在被窝里让哥哥用小暖炉给他烘干长发,垂下的脚丫晃来晃去,逗弄着许久未见的墨珠儿。

玩了会儿墨珠儿就累了,重新趴在从府城买回来的刺绣蒲团上,不过只老实一会儿,那毛绒小黑爪便劲儿劲儿地唰挠着流苏结玩。

魏承瞥一眼打着小呼噜的黑猫:“墨珠儿教涣哥儿喂养得又胖了些。”

“可不是么,枉我还担忧它会思念我们到茶饭不思呢,我去涣哥儿家中接它时险些认不出来了!”

魏渝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杏儿这一回来就跑去山里,今夜应当不会回来了。”

“哥哥。”

他轻轻扯了扯兄长垂下的黝黑长发,悄声道:“数一数银钱?”

魏承摸摸他顺滑发尾,见着没什么水意,才点头道:“成。”

一听到要数银子,魏渝就来了兴致,挤上鞋子将柜子上的包袱拿过来,又小心翼翼的轻轻展开,只见里头白灿一片,全是大大小小的碎银。

“十头公羊,两头小羊,五头老母羊,还有四大袋子羊毛一共赚了九十二两白银。”

魏渝不太满意:“五十匹冬麻布和十匹彩棉布刨去本钱,咱只赚了五两多银子呀。”

又想到什么后安慰自己:“五两银子其实也不少,都顶我在当铺擦瓷器挂字画,五个月的月钱了。”

魏承笑道:“三十坛红香醋,十五坛卖给了如意楼,十坛卖给了镇上糟行,路过甘九家包子铺时,兰婶子买走两坛,他们铺子想要给做酸肉汤,我没多要他们钱,剩下三坛留着没卖,留着咱们家人吃。”

“不算本钱,赚了多少钱?”

“不多,也就一两多钱。”

“我真是教养羊和杏儿捕猎养刁了胃口。”

魏渝道:”这从幽州城往咱小小的凤阳镇倒腾玩意儿能赚六两银子算是不错了。”

他拨了拨银子,道:“备置年礼和买墨程笔墨,又给云家父子打点官差和买棉衣棉鞋,这些拢共就花去三两多。”

也是好在镖局常年走镖,会多备两套毛皮子衣,不然在幽州城内给云家父子买毛皮子那可要花不少银钱。

“此行出门带在身上六十两,刨去花销赚了九十五两,家里小铜罐里头还有二百两,咱家现在总共有三百五十五两银子!”

魏渝圆眼睛亮晶晶:“哥哥,这些银钱够不够我们在幽州城买下一座宅院?”

哥哥考过县试和府试后可就要在幽州城上官家府学了,所以罐罐才会这么急着往幽州城搭线。

魏承轻笑道:“够了,那日去牙人寺听到有人买宅子,要价倒是不多,不过咱们也不用买什么几进宅院,只买间小屋子够你我兄弟住就成。”

罐罐摆摆手:“府城可不比凤阳镇,孙师兄李师兄来咱们家玩闹一点也不嫌弃,那府城学子都是富户出身,我知晓他们最爱吟诗作曲,来同窗家中小聚,若是我们的院子不够宽阔,他们笑话哥哥怎么办?”

又掐腰叹气:“这银子还真是怎么赚都不嫌多啊!”

“还有四五个月,家里还有恁些活羊,现在着什么急?”

魏承将他塞进被窝,又掖好被角:“累了这些日子早些睡吧。”

罐罐是真困了,他打个哈欠,揪住被角:“哥哥也仔细身子,莫要贪夜。”

“睡吧。”

魏承先是将百两银钱好生放起来,又提着油灯起身来到书房。

烛火跳跃,拉长伏在书案上的人清瘦身影。

魏承提笔沾墨时忍不住想到幽州城书童说起农书一事的轻视,心道,农人不识字,难不成还能不识得农具桑麻的图形么?

又想到云家父子因着天灾背井离乡,也不知这幽州城内有多少这样的苦命人。

早在幽州大旱后,魏承就生了编撰农书的心思,农书总共三卷,如今已将前传《百谷谱》画完写完,后面的《农器图谱》和《农畜通诀》因着此次出远门也就停了下来,他想着在还没前往幽州城久居之前,早些将《农书》编撰完,这样家中也就能多了一笔进账,养家的重担不应落在罐罐一人身上.

魏承和罐罐体谅云夫郎身子没缓过来,便只让他在家中做些饭菜,不用去羊庄做活累活,待他身子好些了就让他学着顺哥顺嫂是如何侍弄羊庄的。

没过两日,顺嫂就找上了魏承。

罐罐去到聚源典当,眼下家中也只有魏承和安静立在他身侧磨墨的云天。

魏承放下手里的书:“顺嫂可是有什么事?”

顺嫂看一眼云天,咬了咬牙:“东家,我,我有些私心话想和你说。”

魏承颔首,对云天道:“去羊庄寻你阿爹和弟弟吧。”

云天看一眼顺嫂,怯怯应了声哎。

顺嫂见人走了才抹泪道:“东家!您和小东家是不是来年不愿意雇我们拾掇羊庄了?”

“为何这样说?”

“那,那云夫郎识字,学什么都快,俩个小子做活也麻利,我听说他们这一家三口都签下死契,眼下这家中只有我们是外人……”

原来是见着云夫郎受到他们兄弟看重就有些不舒坦了。

魏承淡声道:“家中公羊母羊和小羊种拢共有多少羊?”

顺嫂擦擦泪道:“三十五只。”

“还有几只母羊年前儿就要下崽?”

“约莫有八只。”

“一胎约莫也得下一到两只羊种,家中羊群只会越来越多,你和顺哥过年又要顾着丰苗村的家,这如何能忙得过来?”

顺嫂咬咬牙:“我们能忙过来!大不了就在羊庄过年,只要大东家别不要我们干活!”

“你和顺哥活羊养的不错,家里家外拾掇的利索,也教我和罐罐省心不少,只要你们夫妇不说不干,我们不会撵人。”

魏承道:“你们累了一年,过年便带着年礼和月钱好生回丰苗村团圆,羊庄有云夫郎一家三口守着也是成的。”

听到东家这话,顺嫂的心算作落回肚子里。

“来年庄子的桃树园和另一半山地也要人拾掇,庄子里还会有人来做活,到时候你们夫妇只管着养羊就成了。”

庄子又要添人了?

顺嫂咬咬牙:“那,那庄子里的人多了,总得有个人管一管。”

魏承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她,淡声道:“顺嫂,我也不瞒你,来年五六月份我们兄弟多半是要去幽州城久居,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再回家,家中多添伙计也是为了扩大羊庄。”

“至于管事,定然要从家养的死契伙计中寻一位或者去外头赁能撑得起庄子的老管事。”

顺嫂心思落空,脸色一白:“大东家说得对,是这么个理儿。”

顺嫂走后不久,外头就传来哒哒马蹄声,紧接着魏渝欢快的声音也从屋后响起:“哥哥!哥哥!”

“哥哥!哥哥!快快快,有天大的热闹看!”

魏渝带着一身风雪跑到书房,揽着哥哥的手臂就往外走:“李师兄和李老夫人来里正伯伯家提亲了!”

第113章 第 113 章 长大坏,罐罐好【差7……

罐罐见着哥哥面上波澜不惊, 很是不解:“哥哥?你可听清我说什么了?”

魏承笑着将书本拢好:“李师兄来溪哥儿家中提亲了。”

“那哥哥怎一点也不慌不忙?难道……”

他瞪大眼睛,惊道:“难不成那日里正伯伯支开我和婶子,就是和哥哥说这事?”

魏承将火墙上的玄袍套在身上, 轻笑道:“差不离。”

“枉费罐罐这几日藏话藏得辛苦!”

魏渝又有些得意, 抬着下颌:“其实我前几日也知晓了李师兄早晚会来伯伯家提亲的事!不过我答应了溪哥儿谁也不能告诉!”

魏承倒是不意外,溪哥儿和罐罐几个打小交好, 这等心事想来也会与他透露一二。

俩兄弟正往外头走着, 就听到云风的吆喝声:“大东家, 小东家, 李家三哥来了!”

李三郎好笑的看一眼黑瘦黑瘦的云风,笑道:“这伶俐小子, 嗓门真大。”

云风有点不好意思,虎笑两声:“谢谢李三哥夸奖!”

罐罐好奇道:“三郎哥,我们这准备去你家看热闹呢, 你这怎么亲自过来了。”

“你们伯伯特意让我唤你兄弟二人一道过去坐坐。”

李三郎悄声道:“我爹想让你们兄弟给溪哥儿撑撑场面。”

离着老远就见着李茂德家门口有三匹马车,后面还有几头驴板车,上面满满当当全是拴着红绸子的木箱子。

好似半个村人都围在大门口看热闹。

“这里正家什么时候和镇上李家搭上关系了?”

“你真是脑瓜不灵光,这李家和咱们村谁交好?魏承兄弟俩啊……”

“哎呦,到底是里正, 知道谁有出息,谁能结识富贵门户, 这十里八乡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李家那么有钱的夫婿了!”

“真是有钱人家, 瞧瞧这聘礼,足足装了四五车!”

堂屋正坐着李茂德一家人,李老夫人坐在主位,媒人次座,李行谦却是老老实实立在一旁。

“承小子和罐罐来了。”

李行谦一见着魏承就眉飞色舞起来, 李老夫人适时咳嗽一声,李行谦立马将头垂着,好生站着。

魏家兄弟叫过人也站在李家人这头。

众人都听着那穿着喜庆,头戴红花的媒婆说些场面话。

李家老夫人是个爽利人物,三言两语就把李茂德说得有些松动。

千金难买溪哥儿愿意啊!

不过李茂德一想到前个儿李府的媒人上门“纳彩”“问名”,今儿这李行谦就带着几车聘礼前来“纳征”,咱就说这小子有多急!

最后这门亲事可算是定下来了。

里正娘子牵着穿着一身新衣裳的溪哥儿与李行谦签下婚书,还不等李行谦对溪哥儿说什么,一旁的秋哥儿防贼一样赶紧扯着自家弟弟走远了。

婚事定下,婚期却定在三年后,至于良辰吉日,还要求神另行请期。

外头那成箱的聘礼也如流水般被抬进李家的阔院中。

“溪哥儿命可真好。”

李二郎媳妇嘀咕一句,又看一眼跟着忙前忙后的秋哥儿,对李大嫂冷笑道:“不过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眼下家都分了,溪哥儿的聘礼和我家泰儿,你家宝妹儿更没什么关系,啧,这溪哥儿只对老三家亲,好东西定是要紧着老三家的,你说说这分家还真是分错了!好事怎么都落在老三头上了!”

李大嫂瞥她一眼,实在懒得与她废话,牵着自家小姐儿去看小叔聘礼单去了。

众人忙活着,李行谦趁乱给魏承一个眼色,魏承见着罐罐与李老夫人说话,他想了想还是跟在他身后走出堂屋。

“人逢喜事精神爽。”

魏承道:“从未有哪一刻见李师兄这脚步如此轻快。”

“我这不是轻快,我这是要飞起来了!”

李行谦笑得脸都要僵了,见着左右无人,冲魏承一作揖:“我与溪哥儿的婚事能定下还要谢过魏师弟。”

魏承没拦着他,背着手道:“你倒是不用谢我,只是这三年中你若不检点,婚后若有二心,我可是不认你这个师兄的。”

李行谦听出魏承话里的严肃,也正了脸色:“魏师弟放心,我对溪哥儿一片真心赤忱,无论是这三年还是往后一辈子都不会做出对不住他的事。”

魏承难得好奇:“你倒是说说,你与溪哥儿不曾见过几回,怎么就忽然动了提亲的心思?”

“我与溪哥儿第一次见是在师弟家的鹿肉宴上,席间就觉得这个哥儿古灵精怪,饭后又捡到他的丑帕子……”

李行谦坦荡笑道:“后来常到茂溪村寻你和马家兄弟,赶巧几次又遇上溪哥儿,只觉得他活泼爽朗,一点也不矫情造作,我只远远看着他就觉得心中明亮,也是因着溪哥儿的安慰,我才鼓足勇气与家人说不再虚度光阴去读书,我也想像大哥一般打理家中铺面……”

“对了,我这段日子常常写信给他教他识字。”

李行谦攥攥手掌,高兴道:“我们成亲后就一起打理家中铺子,不教任何人小看了溪哥儿!”

“写信?如何传来?”

“你们村中有位在药堂做学徒的小哥儿,他偶尔会帮我们传递书信。”

那想来是涣哥儿了。

魏承耿直道:“溪哥儿还小,你这信还是少传,明儿我让伯伯给溪哥儿请一位识字的夫郎。”

李行谦瞪大眼睛:“你,你,魏师弟,你这……”

“不用谢我。”

魏承拍拍他肩膀:“等三年后必定教溪哥儿识的字比你还多。”

李行谦:“……”

他隔空点点魏承的脸,一脸委屈:“我倒是要看看日后你定了亲,信上是不是就只教夫郎认字!”

魏承有些疑惑,他真不懂李师兄这是委屈什么.

里正家与镇上李府定亲的热闹直到过了年村人才不琢磨。

腊月二十九,魏家兄弟在羊庄待了许久,家里那头四肢不稳的母羊胎位不正,产崽不顺。

直到月上梢头,这头母羊终于下了一头湿漉漉的小羊羔,那母羊瞧着精神不错,应当没什么大事。

腊月忌讳多,好在母羊和小羊羔都平平安安,魏渝很是高兴,给了云天云风不少压包钱。

云夫郎忙拦着:“小东家,您供我们吃穿,还给我们年礼,这铜钱我们不能要。”

“没事,拿着吧,就图个喜庆。”

魏渝笑道:“你们将羊圈拾掇干净后回屋头歇着就成。”

“你们粮肉都有,回去自个儿做着吃,不必见外。”

云夫郎眼眶有些红,揽着云天云风连声道:“谢谢东家。”

最近几年过年,魏承和罐罐都是去到镇上夫子家与他们同过。

主要因着陈爷爷年纪大了,他们实在不愿意让他一个人回乡间老宅过年祭祀,就想着不如三家人凑在一起过也算是热闹。

“可算是来到了,我这菜都快出锅了!”

吴师娘从柴房出来,带过一身酸甜鱼肉的香气。

魏渝眼睛一亮:“师娘!你给罐罐做酸酸甜甜的鱼了!”

“做了,做了,知道你好这口,师娘炸了两条,一条留着三十吃,一条留着初一吃!”

“太好了!”

魏渝连手里的大小包袱都顾不了,上前揽住师娘的手臂:“我最喜欢师娘了!”

“顽皮货,长再大也是个顽皮货。”

吴师娘亲昵牵着罐罐的手,又看向魏承:“魏承,师娘也做了你爱吃的肉丸子汤,还给你蒸上花枣糕,瞧你这又瘦下几分,这段日子定是又贪夜读书。”

“这两日是多读了会儿。”

魏承捡起地上的包袱,笑道:“多谢师娘,那我今儿定要多吃些。”

罐罐去帮着师娘“尝菜”,魏承便将兄弟俩的包袱和书箱放到厢房小屋,屋内整洁利落,不见一丝杂乱,火墙烧得滚烫,想来师娘是早早就给他们拾掇屋子了。

他走近一瞧,就见着床头还放着两套绣工精细的春袍,一大一小都为玄青色。

院外炮竹声响过一茬又一茬,罐罐也帮着师娘将丰盛年夜饭搬上桌来。

“爷爷,酒热好了。”

魏承端着个白瓷酒盏。

“慢些,慢些,这可是我私藏多年的好酒啊。”

陈老爷子将酒盏递到诸葛夫子眼前:“竟之,你来品品。”

诸葛夫子凑近一闻,连连点头:“好清冽的酒香,不知唤为何名?”

陈老爷子悠悠道:“名为一叶青。”

罐罐瞪圆眼睛:“一叶青?能让人一夜就忘记平生所有烦恼事的酒吗?”

陈爷爷宠溺摸摸他脑瓜:“你这小孩子家家竟然还知道烦恼事。”

他抬起酒盏:“来,竟之,吴娘子,我倒与你们尝。”

“爷爷,让晚辈来。”

魏承给众人倒满酒水,回头就瞧见罐罐端着小碗眼巴巴看着他。

吴师娘乐不可支道:“瞧瞧给他馋的,今儿过年,魏承给你弟弟倒一碗尝尝。”

魏承摇头笑笑,只给罐罐倒上浅浅一丁点儿。

“铜板进去都听不到响!哥哥,再来一点么。”

魏渝撒娇:“我今年又涨一岁,也到了可以喝两口酒的年纪了!”

“不成。”

魏承笑道:“又忘了自个儿沾酒就倒的毛病。”

魏渝哼了声,不过还是乖乖捧着小酒碗将几滴青色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喝完还恋恋不舍的咂摸咂摸嘴:“好喝好喝!”

见着他这幅馋包样,陈爷爷见着他吃下不少饭菜后,又偷偷给他倒了一些酒水。

诸葛夫子和兄长在说二月的县试,吴师娘去柴房端些汤水,倒是没人注意他们祖孙俩的小动作。

“世上只有爷爷好!”

陈爷爷一高兴又给他倒了点。

魏渝见好就收,像小时候那般捧着酒碗吨吨喝光,下一秒就听到哐当一声,酒碗砸到桌子上。

“罐罐?”

魏渝只觉得眼前有两个哥哥,两个爷爷,还有两个夫子师娘。

他挠挠小红脸,只对着“两个哥哥”笑弯了眼:“哥哥,一叶青,真好喝,嘿嘿嘿。”

魏承哭笑不得:“陈爷爷您偷偷给他倒酒了?”

陈爷爷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爷爷不是怕罐罐又要馋哭了……”

倒还别说,咱罐罐小时候还真干过被杏脯馋哭了的事情。

“他喝醉之后睡一觉就成。”

“你夫子不好酒,咱家中也没有解酒草。”吴师娘起身,“我去外头药堂寻摸寻摸。”

“小子脚步快,我去就成,师娘莫要折腾。”

魏承先将魏渝送到厢房铺好的床上,边给他脱棉袍子边轻声哄道:“乖乖躺着,哥哥去给你煮解酒草。”

魏渝脸蛋飘上小红团,指尖紧紧揪着被角:“罐罐还想吃杏脯呢。”

“给你买。”

“还想吃烤地豆。”

魏承给他脱鞋袜:“也给你烤。”

“哥哥,你好久好久没有亲罐罐脸蛋了。”

魏渝黑圆眼睛水亮水亮,点点自个儿:“像小时候那样,左面三下,右面两下,好吗?”

魏承只抬手摸摸他饱满光滑的额头,轻声道:“可是罐罐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四五岁的小娃娃,哥哥也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亲你脸蛋了。”

罐罐抿了抿嘴,眼睛红红的:“长大坏,哥哥好!”

魏承一笑:“对,长大坏,罐罐好。”

街上人烟稀少,四处飘着炮竹味,镇上的几家药堂都未开铺,魏承正打算穿过巷子去前头的杂货铺,就见着前头一闪而过两个撕撕扯扯的身影,这是在打架?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魏承打算悄声离去,不成想却听到一道熟悉的笑声:“小九,你可真让镖头我好找!”

魏承:“?”

佟钊佟镖头?小九,甘九?

他眼下真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紧接着又听到一阵响亮湿|润的水|声。

水|声?如今天寒地冻,怎么会有水|声?

罢了,他是往回走吧,这一挪步就不偏不倚踩到墙角冻硬的积雪上。

佟钊将甘九护在身后,喝道:“谁!出来!”

魏承走出来,淡声道:“佟叔,是我。”

“承小子?”

“魏学子……”

佟钊好似也喝了酒,声音有点哑:“承小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魏承将罐罐醉酒的事情讲过,又说到自个儿跑了几家药堂不见解酒草的事。

“这正月里,镇上的铺子多半都不开铺,杂铺想来也是不开的。”

佟钊清清嗓子道:“等会儿我去你夫子府上拜访,再给罐罐送去解酒草。”

“如此便麻烦佟叔了。”魏承不多问,只拱手告辞。

他也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娃,自然知道佟镖头和甘九的关系不一般,且他早在多年前就发现了甘九是个小哥儿的事。

看来罐罐马上就要有师娘了。

也不知道搬到幽州城前能不能喝上佟叔和九哥的喜酒。

不过那道泛着湿/意的水声到底是什么?

第114章 第 114 章 灰狼

魏渝醒来时眼前晕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

“哥哥?”

他支起手肘, 掀开床幔,看到桌前正坐着个清瘦人影:“哥哥?”

“醒了。”

魏承放下手里的书,提步走到床边, 见着罐罐脸色红润, 不见宿醉苍白才放下心来:“身子可有不舒坦?”

“好着呢。”

魏渝踢掉身上温暖干燥的被子,边套袜袋边道:“哥哥, 我是不是起晚了?听着外头吵吵闹闹, 难不成私塾的师兄师弟们已经给夫子师娘拜年了?”

“人都走过两茬了。”

魏承上手捋捋他的发丝, 将那被长发缠住的银亮长命锁解救出来, 道:“师娘给你热着饺子,洗漱吃过后还要去给长辈们行礼拜年。”

说完, 他拿起桌子上的书卷欲走,就见着魏渝扯住他的衣角:“哥哥,过年好!”

魏承轻笑:“过年好。”

魏渝眼珠明亮, 软白掌心向上:“罐罐的压包钱呢?”

魏承用书卷轻轻敲了下他的头:“不听话的小娃哪里有压包钱?”

“实在是陈爷爷的一叶青太过馋人了,对了,哥哥昨儿在哪寻来的解酒草?我记着每逢年节镇上的铺面少有开张……”

一提到这个魏承便想到昨儿的事,有些含糊道:“赶巧撞见佟叔了,他听说你醉酒, 便亲自送来煮好的解酒草。”

“我师父昨儿也来了?”

魏渝眼睛一亮:“那九哥来了吗?”

魏承看一眼罐罐,不知道这小娃怎么提到佟叔就联想到甘九了?

他皱了皱眉, 被迫替人打马虎眼:“没来, 想来是与妹妹一道过着团圆年。”

“原来是这样,那今儿一道去看看九哥和小彩姐,还有小梁娃,上次去幽州城没带他,可把他气得不轻, 真是有段日子没见着他们了。”

魏渝正套着袍子就见兄长早都走出门外,忙撑着身子道:“哥哥,别走啊,罐罐的压包钱呢?”

“床头。”

魏渝连忙去翻,就见着床头放着个钱袋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碎银,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打的银钱。

他摸到里头好像还有一张薄纸,拿出来去瞧就见着栩栩如生的朱红剪花小像。

小像?昨儿是除夕夜,师娘说好了要教他和兄长剪花像的。

不过这小像旁边是花团锦簇,喜鹊登枝,里头有只圆润毛绒,憨态可掬的小猫,而这猫还捧着比脸还大的酒壶吨吨喝酒?

喝酒的小猫崽?

他想通什么,拳头一握:“好啊!哥哥是在说罐罐是馋酒小猫!”.

罐罐今儿可是忙坏了,先给师娘夫子磕头,紧接着又给陈爷爷磕头,过了会儿又跑去镖局给他师父哐哐磕头。

他们魏家兄弟有一点最像,那便是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就连磕头也要做私塾学子和镖局小汉子中磕的最响的那个!

这倒是把佟钊心疼坏了,连忙扶起自个儿的小老十,沉甸甸的钱袋子直接塞罐罐怀里了:“拿去买糖吃!”

小梁娃几个跟在后头羡慕道:“罐罐啊,你今儿进账多少?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不多不多,也就不到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

梁娃眼睛都直了:“我的亲娘啊,我这辈子也没见过三两银子!”

旁边同样交好的李猛哈哈笑道:“罐罐你这还走什么商,就好生留在家中,见天给镖头和你夫子师娘拜年得了!”

“咱大哥可不是那没出息的人!”刘寨跟着后头道。

“猛子,你这目光得放长远。”

魏渝拍拍几人肩膀:“走,我请你们下馆子去!”

这三人都不是富户之家,就是年节家里也没多少荤腥,这一听到罐罐要请他们下馆子,一个个高兴坏了:“跟着罐罐就是吃香喝辣!”

镇上旁的铺子不开张,如意酒楼等饭庄定是开的,反而比往日还更为红火。

这两年小吴哥也从跑堂伙计当上了酒保,这酒保可是个既轻松油水又大的活计。

“小吴哥,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这哪阵风把咱们魏小掌柜吹来了!”

小吴哥招呼一声旁边的跑堂伙计:“快,给魏小掌柜寻个好厢间。”

四人跟着跑堂伙计进到厢间,没一会儿几道肉菜就端上来了。

梁娃看到两盘精细甜糕,看向那伙计:“哎?我们没要糕点啊。”

那小伙计笑呵呵道:“这是我们吴哥请几位吃的。”

这些年每次魏渝来如意酒楼,这小吴哥都会让人送来两碟他幼时爱吃的甜糕,前两年还能吃到小吴哥舅爷做的,后来就吃不到了,只因着那年冬日小吴哥的舅爷忽然在夜间没了,魏家兄弟还特意上礼前来送老人家一程。

魏渝抬脸笑道:“小伙计替我谢过小吴哥,改日我请他吃酒。”

“得嘞,这话我肯定送到,您几位慢慢用。”

四人说说笑笑将这桌子好肉好菜吃了个光。

梁娃摸摸浑圆的肚子,想到什么道:“罐罐,你这次跟镖可觉得惊险?我偷偷听着师兄们说你们还遇到山匪了!”

“山匪?”

李猛手中的骨头掉在盘里:“我咋没听说呢?”

镖局走镖遇到什么危险事很少回来说,还是怕动摇了人心。

魏渝笑道:“那几个山头的土匪都被我师父打服了,没什么可怕的。”

李猛和刘寨这才松了口气,梁娃却忽然拍桌子:“怂什么?走镖遇到山匪是常事,咱们当初受苦学武不就是为了遇到山匪能有还手之力,做这一行就得把脑袋拴在裤腰上,贪生怕死是赚不来银子的!”

魏渝打量两眼梁娃,见他眼眶有些红,问道:“你有心事?”

梁娃叹了口气:“我……”

李猛道:“梁娃,你有事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梁娃垂头道:“我来年想着跟镖头去邺城,我想多赚些银钱,我二哥腊月定了亲,人家小姑娘要十两礼钱,我大哥成亲都花光了家里的银钱,现在家里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呢?我娘就把主意打在我姐姐身上……”

魏渝皱了皱眉,他和哥哥曾经去过小梁娃家中做客,梁娃的姐姐温润清秀,当年约莫都有十四岁了,如今都十九岁了竟然还没给定亲?是梁家姐儿看不中还是梁娃的父母故意想拖着姑娘?

“说是给粮庄孙老爷做八奶奶。”

梁娃气道:“那孙老爷和我阿爷同龄!”

粮庄孙老爷?岂不是此行跟镖的孙少东家的父亲?当时就听说这孙少东家兄弟许多,想来是这孙老爷娶了不少小奶奶!

“胡闹!”

魏渝皱眉:“你姐姐才多大,那孙老爷黄土半埋的年纪如何配得上你姐姐!”

李猛和刘寨也气道:“你爹娘真不是人!”

“我早就听说你爹娘总是不愿意上门给你姐姐谋亲的人家,觉得人家穷,给不起彩礼钱,原来把你姐姐拖成老姑娘就是为了让她嫁给老富户!”

梁娃擦擦眼睛:“我没出息,我护不住我姐姐,我就想着能多赚些银钱,能给我姐姐寻个好人家……”

几人都劝:“这事不怨你,怨就怨你爹娘!”

魏渝拍拍梁娃肩膀:“我与粮庄的孙少东家有几分交情,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孙老爷抬你姐姐做八奶奶!”

这事梁家父母做得太不是人了!

“真,真的?”梁娃愣愣的看着魏渝。

“真的。”

魏渝又道:“不过在你姐姐嫁出去前,你不能离开凤阳镇,你要是走了,谁还能护着她?”

梁娃哽咽道:“可,可是我不出去每月只能领镖局的几十个铜板……”

“我心中有个打算,不过因着我兄长二月份要县试,家中又要开荒地,事情实在忒多,我也一直没和你们说。”

李猛和刘寨都道:“罐罐,说来听听,我们都想跟着你赚钱!”

“我以后走商需要人手,这人手要既能打山匪也要能杀牲畜,所以眼下我想着建个猎户队。”

魏渝看着他们,笑道:“茂溪山珍贵山畜恁老些,赚到银子的人却不多,只因着猎户爱独行,也怕旁人贪欲熏心,在背后放冷刀,咱们若是能同心协力建一个猎户队,冬打山畜,夏挖山参,想来会比那些老猎户还有所收货。”

几人有些心动,他们本来就是花钱去震金镖局的武馆学武,眼下不算是镖局的镖师,日后跟着走镖也赚不来几个钱。几人都见识过魏渝的厉害,若日后能跟着他混,何愁不能吃香喝辣?

梁娃有所顾虑:“可是我们空有武功,真不懂如何打猎,还有打猎的家伙也要银钱。”

“我在村中有位兄长,他正是个猎户。”

魏渝说得正是李三郎,前头溪哥儿定亲时他们兄弟也与三郎哥和秋哥儿说过几句话,得知下雪过后李三郎就不再上山打猎了,一个人终究是有些不妥当。

“那,那不知罐罐你这位兄长愿不愿意教我们……”

魏渝道:“这事还得我回村问问,你们可以回去问问这些年从武馆离开的小汉子,他们愿不愿意加入我们,至于猎物如何分钱这事我们日后再详谈。”

李猛和刘寨都道:“好,我们回去就去问他们愿不愿意干!”

待酒足饭饱后,李猛俩人先行一步,魏渝跟着梁娃走在后头,梁娃有些局促:“罐罐,我,我……”

“你想问我借十两银钱?”

梁娃涨红了脸:“我,我……”

“这钱我能借给你,不过可不是给你那无能二哥娶妻,你要用这笔钱给你姐姐尽快寻个好人家,再将剩下的银钱给你姐姐备上嫁妆和婚服!”

梁娃愣了愣:“可是,可是我二哥他……”

魏渝冷道:“若是你二哥未婚妻知道她将来要嫁的人是个只会喝妹子血的窝囊废,她还会同意嫁过去么?”

梁娃眼中多了些光彩:“罐罐我懂了,我二哥不学无术,这些年净给家里添祸,这事那姑娘家都不知道!”

又道:“若是给我姐姐添置嫁妆用不上十两银钱,五,五两,不,三两……”

“我借你十两。”

魏渝拍拍他肩膀:“多花些钱请个厉害媒人,将你爹娘故意坑害你姐姐的事情宣扬出去,尽量让你姐姐风光大嫁,再说了,日后你跟着我赚了大钱,后头再想到最爱的姐姐却嫁得寒酸,你想来也是会有遗憾的!”

梁娃眼睛又红了:“罐罐,有你这个兄弟,是我的福气,也是我姐姐的福气,我,我以后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这么一会儿哭两回了。”

魏渝笑道:“咱们既然是兄弟就不讲究这些。”

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些年偏偏结交的最好.

初四,魏承和罐罐起早往村里走,今儿他们是要给魏大年上坟祭祀的。

他们赶着驴车一回来,就发现村中汉子都往他们家的方向走,一见着他了,那些人都喊道:“哎呀,魏承,罐罐,你们可回来了,你家黑狗昨儿夜里捉到一只下山偷羊吃的灰狼!”

“什么!?灰狼?”

第115章 第 115 章 银灰胖狼+县试放榜【……

魏家兄弟回到羊庄时就见着云夫郎带着云风云天在院中和泥, 见着他们忙起身道:“大东家,小东家,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

魏渝率先跳下马车, 四处张望一会儿:“杏儿呢?”

他话音刚落, 脚边就蹿过来一头黝黑壮硕的长毛黑狼,它前爪扑着地做着撕咬的姿势, 沉甸甸的尾巴欢快摇着, 像是打了胜仗般高兴得意。

罐罐抱着黑狼好一顿稀罕, 贴贴它狼头笑道:“刚刚听村人说你昨儿捉到一只灰狼?咬死了还是放跑了?”

“那狼被杏儿咬伤一条腿逃跑了。”

云夫郎端着泥盆立在一侧道:“昨儿夜里我们睡下, 忽然就听到外头有动静,还没等我们出来就听到杏儿的吼声, 紧接着院里的狗就开始吠叫,没一会儿全村的狗都叫起来了。”

“这大过年的本就有不少村人在夜里闲逛,这动静闹得不少人都过来瞧热闹, 我打着火把过去一看,就见着一只眼冒绿光的狼被杏儿堵在墙角,他们对峙撕咬好一会儿,最后那灰狼瘸着腿逃跑了。”

“真不知道它是怎么钻进来的,我们爷三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庄子靠山墙角发现个小洞, 这就想着赶紧和泥给墙洞堵上!”

魏渝对云夫郎麻利手脚有些满意,点头道:“这活计你们做的不错, 元宵节咱们烤一头羊去到镇上卖, 卖不掉的咱们回来吃,到时候你们爷三多用些。”

云夫郎连忙道:“这是我们该做的,按理说早就该好生寻摸庄子墙壁破洞,这事也是我们疏忽了。”

云天云风到底年龄小些,一听到有羊肉吃眼睛都冒着光, 他们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吃过猪肉,更别说价贵百文的羊肉咧!

魏承去到羊圈看了会儿,见家里羊群数目对得上,还有两只怀孕的母羊安静温顺的吃着草料,没有见着受惊的模样他才放下心来。

众人也没把这事当回事,毕竟有成年的黑狼镇宅,家里还有六头长成的长耳狼犬,不过谁也想不到那头灰狼是个活生生的馋梆子,不怕死,就馋羊。

魏承和魏渝在羊庄待了会儿就带着杏儿往家里走,路过大门口时那几头长耳狼犬夹着尾巴目送他们,一点也不见着平日的威风。

魏渝摸摸黑狼脑瓜,笑道:“原本想着多养两只犬狗陪你玩,哪成想它们都十分怕你,你也不愿意搭理他们。”

黑狼甩着尾巴冲天嚎叫一声,像是在说山狼岂能与家犬为伍?

即使家中四五日没人也很是温暖整洁,想来是勤快的云夫郎赶早就将屋子拾掇出来,魏家兄弟曾嘱咐过他们,家中何地他们都能进,唯有魏承的书房不能随意进出,云家爷三也没多想,只当是文人爱书如命,怕被他们粗手粗脚的弄脏弄乱,毕竟他们家曾经也有读书人,书房也是家中重地。

兄弟俩换上一身素净玄袍,拿着从镇上卖好的纸钱和酒水往山上坟地去了。

这一路上遇到不少上山下山的村人,遇见魏家兄弟总会打声招呼,又拐弯抹角的问羊庄招不招伙计。

自打兄弟俩长大,家中日子越过越好,许多村人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来与他们交好。

魏家兄弟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唠嗑行,但借钱不中。

转眼就到了魏大年的坟前,魏承注意到不远处魏老爷子旁边有个小坟坡,略显荒凉,瞧着许久都未见人祭祀打扫了。

那小坟坡是魏二年和魏三年亲娘的坟墓。

至于为何没能和魏老爷子同葬,一是因着这方氏是魏老爷子的续弦,前头那个邹氏,是魏承亲奶,故去后就葬在祖坟,魏老爷子一没就被魏大年花重金“请神”开坟,将他们合葬在一处,也是这事让方氏一直嫉恨魏大年。

可没想到后来老魏家没银钱再给方氏“请神”,也没人敢私自开坟,只得给方氏葬在魏老爷子和邹氏旁边。

魏承清扫坟墓,魏渝将瓜果和酒坛子摆上,香火插好,他抬头道:“哥哥,贡品摆好了。”

“好。”

兄弟俩一道跪在魏大年坟前烧纸前,黄纸遇到火就熊熊燃烧,灰末随风向上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