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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志气得攥紧拳心,他的夫子是位屡试不第的老童生,那老头自个儿都没学明白还想教他?更为可恶的是老头还常在堂上批他死板,明明他那么用功,在那老童生眼里却是个没有天赋的读死书之人。

这老童生是他娘隔了好几辈分的亲族之友,他也不好就这么离了私塾便想着找更厉害的夫子开些“小灶”,待来年再试定要成功,却不成想这个魏承自私到连个忙都不想帮。

魏志冷笑道:“他不过是怕诸葛夫子见了我之后觉得我学问好,到时候会冷落嫌弃他个九岁才启蒙的门外汉,他不引荐那咱们自个儿上门也成!”

“我想也是,早就看出这个魏承没什么能耐,就会自私自利!”

钱氏道:“放心吧,娘多备些束脩定不会叫你被看轻了去!”.

初六这日,建房的那片荒地就要开始锄草开垦了。

天还没亮,魏承就借着还未散去的月光临摹字帖,这几日家中发水、上山挖参又放重午节假两日,魏承有几日没有静心练字了。

一直练到公鸡打鸣他才收拾好笔墨,悄声束发洗漱,推开木门要去剁昨儿打回来的鸡草和苜蓿,将两大盆草剁碎又拌上麦糠分别喂给鸡群和黑驴。

见母鸡吃食,魏承便跳进鸡棚里去看看有没有蛋,豆苗娘前两日就提醒他他们家的小母鸡到了该下蛋的时候了,仔细寻摸一圈见没有魏承就又跳了出来。

杏儿慢悠悠走到魏承跟前,伸个懒腰后用头蹭了蹭他的腿,试探的往草屋前走两步又回头看他。

魏承一边拍打身上的灰一边道:“不成,罐罐还在睡觉呢,睡醒了才能陪你玩。”

小狼听话的抖抖毛又盘成毛绒黑团睡去了。

趁着罐罐还没醒,魏承想到前两日在酒楼打回来的鲜炒河鲜罐罐很是爱吃,便想去河道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捉到虾子和黄土小蟹。

他才走没两步就见着睡回笼觉的杏儿竟然跟了上来,他轻轻捋了捋小狼毛绒后背,轻声道:“莫跟着我,去屋里守着罐罐吧。”

小狼轻嗷一声,摇着尾巴颠颠跑回草屋前,小爪子那么一搭就将木门给打开了。

魏承摇头笑笑,背着背篓往山上走去。

寻到一处水流不急又清澈的河道,魏承便将鞋袜褪去,衣袖挽好就下了河,早上河水还是有些刺骨的凉,稍适应了会儿魏承才往前走去,他轻轻拨动石块水草,这河虾和小蟹多半是藏匿在此处。

往前走了一会儿便在茂密的水草缝隙里看到虾子身影,他眼疾手快的用针脚细密的小网兜那么一扣就见两只活蹦乱跳的虾子被扣在其中。

待日初光影洒在河道上,魏承提着沉甸甸的背篓也直起了腰,收获不少,可以回去给罐罐做虾子蛋羹吃了。

魏承回到小草屋时正听到罐罐大声喊哥哥,他忙推开门,道:“哥哥在这儿。”

“哥哥!”

罐罐揉揉眼睛,伸着两条白生生又胖乎乎的手臂:“要抱!”

“得等会儿。”

魏承将背篓放在地上,打了水盆洗手道:“哥哥手上的味道不好闻。”

罐罐已经能自个儿从火炕上下来了,他蹲在地上有点害怕的捅捅不断传来跳动声的背篓:“哥哥从外面带回来什么?”

又仰着头撅嘴:“哥哥怎么不带,罐罐一起去?”

魏承一边擦手一边笑:“你还在睡觉我怎么带你?吵醒你岂不是又要委屈巴巴?”

罐罐哼了声,敦敦跑到魏承跟前,摇晃着手指头,奶凶奶凶的:“以后没有罐罐,哥哥不准出门!”

“你怎么这么厉害?”

魏承将小胖娃抱在怀里,轻轻捏了捏他绵软雪白的脸蛋:“还不让哥哥出门?”

“就是,不许!”

罐罐大眼睛灵动的转着,煞有其事的皱着小鼻子,还故意吓唬魏承:“外面有坏东西,嗷呜一口,会咬掉哥哥的小背篓!”

魏承笑道:“可不能咬掉哥哥的小背篓,那里面可有哥哥给罐罐捉的虾子。”

“虾子?”罐罐眼睛亮了,“是那个红红的,嫩嫩的,好吃的虾子吗?”

“是啊。”

魏承微微俯身将背篓上面的草拿下来:“你看。”

杂草一拿开,背篓里的虾子跳动得更欢快了。

“哇,好多虾子。”

罐罐抱着小手,期待的看着魏承:“哥哥,这么多虾子我们,怎么吃呀!”

“家里还有两个蛋,等会儿熬个虾子蛋羹,等晚上咱们再炒个虾子吃,剩下的虾子怕坏那哥哥给它们煮好之后做成虾干给你做零嘴吃,成不?”

罐罐拍着小手:“成!罐罐爱吃虾子!”

今儿也是运气好捉到小半筐虾子,若是能经常捉到晾晒点虾干也可以留着冬日熬汤喝,明个儿早上魏承打算再去碰碰运气。

他们家中现在存了小菘菜干还有几坛腌胡瓜条,显然这点东西是不够过冬的,春季种的刀豆还没结果就被这场洪水全淹死了,眼下他也不敢再种,只能去山上采点蘑菇蕨菜等野菜晾晒成菜干了。

兄弟俩还有小狼早上就吃了小谷子粥配虾子蛋羹,吃过早饭之后魏承挑着两担水,让罐罐拿着一小兜酥糕去了新房那儿。

虽说他们不管饭可要给干活的人准备些口粮和水,这酥糕不贵但因着有甜味,口感酥脆就很受长工短工的欢迎。

村人找人做活都会备着这等糕点。

他们到时李俊已经带着那三人开干上了,几人见着他大方的拿了恁老些酥糕面上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只要是大方会来事就招人喜欢。

魏承将扁担放下,笑道:“俊哥,你们怎地这样早就来干活,早知道我多煮些粥给你们送来,来,先吃点酥糕垫垫。”

几人也没见外,咬着酥糕吃得可香,李俊吃了两口对魏承道:“这几人手脚都麻利,不是拖沓磨蹭的人,这地不出五日就能给你垦出来。”

魏承心中满意这个完事时间,毕竟早一点垦完地也就能早点建房子,可他还是道:“您们也不用太赶,还是要量力而行,莫要伤了身体。”

李俊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不愧是读了书的,说话都好听。放心吧,都是下力的汉子,活肯定给你干得漂亮。”

一人一日工钱六十文,五日便是三百文,四个人的工钱就要一两二百文。而那酥糕不值得几个银钱也就不用算在里头了。

有李俊的保证,魏承也就放下心来,他便带着罐罐回了草屋留出今晚要吃的虾子,剩下的虾子魏承便起锅烧水要给这虾子煮过晾晒起来。

做完这些他才赶着驴车带着罐罐去了私塾。

眼下只是垦地他们也不用日日看着,若是开始建房虽说是领头的是阿秋哥的哥哥,可魏承他们也不能真的做甩手掌柜,不说时时也要经常来看上一看。

他们今日来到私塾稍晚了些,将驴车拴好走近院中就听到朗朗背书声。

他正带着罐罐往书堂走,忽然就见知采师兄喊他:“魏承,你可来了,夫子有事找你。”

魏承他们随着知采师兄来到隔着书堂的堂厅,一打眼便看到坐在主位的诸葛夫子,旁边还站着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魏志和钱氏。

钱氏喜笑着迎了上来:“魏承,你今儿来读书了?二婶本来想和你一道来,但你堂兄着急拜师我们就先走了。”

魏承躲开她的手,向诸葛夫子拱手道:“夫子,不知您找学子是有何事?”

诸葛夫子见魏承和罐罐对这二人并不热络心里也有了数。

这一大清早这母子俩就带着一堆束脩来到书院,那个魏志二话不说就要给他磕头拜师,虽说有教无类,可忽然来了这么一个人诸葛夫子实在是有些反应不及。

然后便听着这个魏志自报家门,先就说他和魏承是亲近非常的堂兄弟。

这样的话一出,诸葛夫子忙将人请到了堂厅里,魏承罐罐于他有恩,若这个学子是魏承的亲人,他便是收下也无妨,先问了他学到哪里治哪门经,诗作得如何,又考问几句耳熟能详的《论语》典故之意,这个都已经下场过一次的魏志竟然说得驴唇不对马嘴且还十分自信,他纠正几句,这魏志竟还固执己见,用歪理和他争得面红耳赤。

这让诸葛夫子频频皱眉,他爱笨学子也爱反应不及的学子甚至懒散些也无妨,但这等无理辩三分,明知是错还要逞强的学子他是不爱的。

诸葛夫子想到那位自称魏承“二婶”的女子对魏承明里暗里的贬低,想了想道:“这几日可曾在家中读书?”

“闲时在脑海中默背些夫子教导的,因着有些忙碌只有今早才练了字帖。”

诸葛夫子点了点头,考问魏承几句蒙学的知识,魏承面不改色的对答如流,他又道:“你入学堂第一日夫子授你《论语》,虽说还不曾给你讲过,但你如今已经识字不少可能将其通篇背下?”

魏承顿了下,看一眼自打听到他全部回答上夫子问题后就脸色非常难看的母子一眼,诸葛夫子却道:“无妨,背你的。”

魏承早就将夫子赠与的第一本书看过数遍,没废什么力气便通背下来,背到一半诸葛夫子叫了停。

而魏志双拳紧握,冷笑一声:“不过是背书而已。”

诸葛夫子看他一眼,摇摇头道:“你背《孟子》七篇用了多久?”

魏志一顿,磕磕绊绊道:“学,学子早就背熟了。”

诸葛夫子见他这样就知他连这么重要的四书之一都未背熟,轻笑一声,只道:“你背这七篇许是要用两月,而魏承怕是两日就能通背,书背得快,夫子讲解之后你作文章时随意用取哪一句都可破题,也便不会在考场上抓耳挠腮,半晌也写不出一个字。”

魏志哪里会信眼前这个魏承能过目不忘?

他咬牙切齿的反驳:“夫子定是被他蒙骗了,没准是暗自下了功夫还想博得个神童的名号而已!”

诸葛夫子叹息一声,挥挥手道:“你走吧,我教不了你。”

“诸葛夫子!”

钱氏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着知采知文已经冷着脸道:“请吧,这书堂的学东可是县公的亲生姐姐,你们若是想找事闹事,尽管来犯!”

这话一出,母子俩都不敢再放声,拿着满地束脩匆匆走了。

待人都退了出去,诸葛夫子才叹息一声,感激的看着魏承和罐罐:“你们这两个孩子,竟然将那等贵重之物说给就给了我们,夫子真是……”

罐罐乖乖道:“罐罐和哥哥,想要夫子和师娘好好的。”

诸葛夫子摸摸罐罐的头,道:“日后你兄弟二人就搬来与夫子师娘同住可好?夫子师娘膝下无子,定会将你二人视如己出,做亲生孩子一般照顾。”

“夫子和师娘很好,可,可是……”

罐罐敦敦跑到魏承跟前:“可是罐罐和哥哥有爹爹了,不能再认爹爹了。”

诸葛夫子又看向魏承,魏承默了默,道:“师长如父,师娘如母,饶是夫子不提,魏承和罐罐也会常常念着夫子师娘,我兄弟二人如今也在乡野盖房安家,茂溪村中也有叔伯亲友照拂,夫子不必担忧我二人处境。”

如此,诸葛夫子便是明白这兄弟二人是不想认在他膝下,不免有些遗憾,可也道:“如此也好,你们救了师娘犹如救了夫子,日后夫子定会竭尽毕生所学也要好好教导你二人。”

魏承忙带着罐罐给诸葛夫子郑重一跪:“日后魏承也绝不会辜负夫子教导之恩,定会倾力报答。”

也是从这一日起,魏承和罐罐在书堂学过又要去诸葛夫子家中还要再学一会儿,就连厌学的罐罐也被诸葛夫子安排学上了极磨人的《仓颉篇》,不管再怎么偏爱珠算也得识几个字不是.

午后,魏承和罐罐回到家不久就见着里正娘子秋哥儿还带着溪哥儿来了,而溪哥儿怀里还抱着两包有琇味斋红戳子的果脯子。

魏承不明所以:“这是……”

溪哥儿欢喜的将两包果脯全塞到正虚骑着小狼疯跑的罐罐手上:“小罐罐,你可真厉害,我们家的那头大猪真下了十三头小猪崽!十三头呀,我做梦都不敢想!”

“真的呀!”罐罐捧着这两包果脯子,高兴但又很困惑道:“小溪哥,五个铜板,能买到这些吗?”

溪哥儿忍了忍笑:“是呀,就是能买到这些!”才怪,他爹嘱咐他和他娘要买些极好的,所以这点东西可花了好多个五个铜板!

对于好吃的那是别人说什么罐罐就信什么,他跑到魏承跟前:“哥哥你看,罐罐猜小猪崽,赢了小溪哥!”

里正娘子见魏承没听明白,于是上前喜笑道:“那天你来家中找你里正伯伯说盖房垦地的事儿,这俩小娃就打赌那头病猪能下多少崽崽,罐罐说十三头,溪哥儿说六头,约定谁赢了谁拿五个铜板给谁买甜果子吃。说来也是奇了,那头病猪还真顺利下了崽,不算死掉的一个,还真正正好好十三个崽儿!我们家养了那么多的猪什么时候下过这样多的崽儿?这不溪哥儿就高兴得不行吵嚷着和他爹说罐罐猜中了,你里正伯伯二话不说给了他铜子让他给罐罐买果儿吃,还真是借了罐罐的吉言,这猪崽平平安安下来了,这家里的夏税也就不用愁了!”

她又摸摸罐罐的头,笑道:“怪不得村人都说这娃是个有福气的,随便说一句话都能成真?”

话虽然这样说,可他们也没真的想到别的地方去,只认为这件事巧合又吉利。

“原是这样。”

魏承想明白什么,也就没再推脱这两包甜果,毕竟这是人家小罐罐“靠猜”赢来的,那当然得要。

罐罐得了甜果也不抠门,大大方方将两包果儿都打开了,一包是金丝枣,一包是他最爱的桃干脯。

他两只小手捧着给大家挨个分,不要还不成,罐罐小犟种毛支棱着,不要就跟在人屁股后磨,秋哥儿里正娘子溪哥儿都被他塞了满手,这等果脯是极好的,饶是家中有余也不会常吃,几人吃起来都满面笑意。

罐罐拿着一颗金丝蜜枣送进魏承嘴里:“哥哥,也吃。”

魏承可不敢不吃,吃了之后,道:“真香,不愧是罐罐赢来的小枣。”

罐罐腮帮塞了两颗枣儿,捧着油纸包美滋滋的仰着小脸道:“罐罐,最厉害呢!”

里正娘子等人没在小草屋多待就回去了,这个时节家中活计都不少,上山打个鸡草都能打一天,真是还没到能闲逛的日子。

送走了人,魏承便带着罐罐一同晒虾干,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又给罐罐爆炒了一盘葱香虾子,配着腌得差不离的胡瓜条,可把小娃香得不轻。

入夜,魏承在草屋外借着月色练字,忽然在他脚边窝着的小狼猛地站起,弓着背警惕的看着前面那片桦树林。

似乎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第47章 第 47 章 偷狗

小狼弓着背就要去追, 魏承忙呵斥住它:“杏儿,留下。”

他收拢笔墨,想了想将小狼也抄在怀中, 临进草屋前他有意无意的瞥眼窗台下面摞在一处的不少破破烂烂的泥坛子。

待拨灭油灯, 魏承在火炕边和衣而躺,迟迟不敢入睡。

那道人影他定是没有看错, 就算他看错了, 小狼也不会看错, 若是他们就这样追过去, 怕就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

会是谁呢?魏承想不通。

魏承觉得是最近他们又买驴子又要垦地建房子惹了旁人眼红,看来以后搬到新住处要再买两只小狗看家护院了。

这么思虑到后半夜, 见外面没有动静,魏承也撑不住眼皮沉沉睡去。

魏承再有意识时总觉得鼻尖痒痒的,微微睁眼就看到罐罐一手撑着肉乎的小脸一手拿着根狗尾巴草蹭他的鼻子呢, 似乎是发现他醒了,这罐罐咻的一下将狗尾巴仍在地上,老老实实躺回被子里,双手捂住眼睛,装模作样的打起小呼呼。

魏承一笑, 看一眼窗外渗进来的天色,又捅捅他胖藕似的胳膊:“甭装了, 哥哥知道是你。”

“嘿嘿。”

罐罐放下小手, 来了一招胖球打滚就滚到哥哥身边,他头发睡得毛炸炸,大眼睛却亮得很:“哥哥,我们今早一起去,捉虾子呀!好不好呀?”

魏承昨晚睡的迟他身上还有点乏, 笑道:“你起的这样早,就是为了捉虾子呀?”

“对呀。”罐罐小手给自己脸蛋抓痒痒,“罐罐喜欢吃虾子,罐罐想捉好多好多。”

说着又吸溜下口水:“罐罐还喜欢吃虾干呢。”

昨儿晾晒虾干儿,罐罐和小狼没少偷吃,那狼崽望风,罐罐作案,俩个小崽儿以为魏承没看见,其实魏承都看在眼里,本就是给罐罐当零嘴吃的,他啥时候吃不都一样?且他欢喜罐罐多吃,小娃就要养得白白胖胖才好呢。

好玩的是等他们晚上收虾干的时候,那小罐罐嘴角还有虾干的红皮,还摆手道:“哥哥,罐罐没有偷吃呢。”

魏承忍笑道:“哥哥知道。”

过了会儿,罐罐贴着魏承蹲着,小小声道:“笨哥哥,其实罐罐偷吃啦!”

小手夸张的画了个大圈:“罐罐偷吃了这么,这么多!”

“总共才多少还偷吃那么多?”魏承笑得不轻。

也是因着这个昨天就答应罐罐再去河道找找虾子。

既然罐罐今早起了这么早,那他们直接去就成,魏承边给罐罐穿衣,边想到什么道:“如果能捉得多了,也可以给夫子师娘送去些。”

这河鲜之类镇上卖得有些贵,村里还不好捉,想来诸葛夫子和师娘是不舍得吃这些的。

俩人简单洗漱过后就背着背篓带着罐罐小狼离了草屋,魏承看着草屋附近几个脚印,心里一顿,他警惕的环顾下四周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们,见罐罐和小狼跑出老远他赶紧装作无事一样走过去,也没有欲盖弥彰的将窗台下其中一个泥坛子搬进家里。

昨儿那片河道没见着有虾子,兄弟俩就又往前面走了走。

魏承先给罐罐挽好衣服和袖子,有点不放心:“这大早上河水可凉呢,要不你在岸上等着哥哥?”

“不要,不要。”

罐罐头摇晃的像拨浪鼓,捏紧两个拳头给自个儿打气:“罐罐厉害,罐罐什么都不怕!”

“行吧,那你可记得莫要乱跑,水中石头多,到时候摔了可会疼的。”

罐罐拍拍小胸膛:“放心吧,哥哥。”

小狼也想去水中玩,却被魏承留着给他们看着衣服和鞋子了,到时候走得远了,他怕过路的路人认为这是无主的鞋子给拿了去。

然而罐罐一下水就嘶了声,小腿紧紧并着,仰着头看着魏承:“哥哥,水好凉呀,罐罐都想小水了。”

魏承慢慢走近他:“那哥哥带你上去小水?”

“只有刚刚想,现在不想了。”

罐罐好奇极了,小脚丫在浅溪中踩来踩去:“好玩,哈哈,好玩。”

魏承笑道:“玩吧,跟在哥哥身后就成。”

两岸水草甚多,河中怪石百样,时不时有黝黑小鱼嗖得一游而过,魏承蹚在水中翻动水草石块寻摸虾子,偶尔回头看一眼缀在他身后玩水玩得不亦乐乎的罐罐。

微微感觉到热的时候,魏承也摸到一小筐虾子,和昨个儿比起来着实不多,他想起来半天没听到身后有踩水的动静,往后去瞧就见着罐罐蹲在一处水草旁,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魏承以为他在捉虾子没敢出声只悄悄走过去,忽然就见着罐罐猛地往河里一扑,再起来时手里还握着一个扁扁胖胖,张扬舞爪的东西。

“哥哥!你看!”

罐罐脸上胸前都是水,小脸满是惊喜:“这是小蟹子吗?”

那日他们吃过鲜炒河鲜,就是虾子和切碎的小蟹,难为罐罐吃过一次就记得了这玩意儿

魏承也很惊喜,道:“是蟹。”

他连忙从罐罐后背拿过他的小背篓,道:“赶紧放里,别让它的腿叼了你的手。”

罐罐一听抓着蟹肚就将小蟹子放了进去,又搓搓小手:“哥哥,它的腿好多,罐罐只有两条腿呢。”

“有个谜子说给你听。”魏承笑道,“说是小子胖又胖,背个大草筐……”

罐罐忙道,指着自个儿:“是罐罐!”

“还有下半句呢。”

魏承将小背篓里总想往外爬的蟹亮给罐罐看:“铁剪有两把,木筷有四双。”【1】

“是小蟹,不是罐罐!”

罐罐将想逃的小蟹用手指弹了回去,亮着眼睛:“哥哥,小蟹子我们,怎么吃呀?”

魏承想了想,道:“我记得这蟹是可以蒸的,到时候将里面的肉扣挖出来可以做一道菜吃也可以当做面条卤子吃。”

他曾看到过秦家人用土蟹做过面条卤子,瞧着就十分鲜黄鲜嫩。

“那我们早上吃面面吧。”

罐罐欢呼一声,学着吃面条发出的嗖嗖声,小手动个不停:“罐罐可以吃一大碗面面!”

“行啊,等会儿回去哥哥擀面给罐罐做面条吃。”

魏承看一眼这面的河水,道:“那咱们再往这面走走,看看能不能再捉两只小蟹。”

他们运气也是好极,往这面走了一会儿罐罐的小背篓里就发出蟹子吐沫的吱吱声,要知道只有蟹子多了才有这个动静。

虽然虾子没捉到多少,但是却捉到了十来只小蟹,这一趟也算是满载而归。

回到家中后,魏承赶紧给罐罐换了衣服,换好后让他和小狼去玩,他则是喂完鸡群和驴子就开始做饭。

他还在鸡圈转了一圈,见还是没有蛋心里还有点失望,母鸡也到了该下蛋的时候,怎么迟迟没有呢?看来过两日要请人来家中看看了。

眼见着时候不早,魏承也不再多想,赶紧净手洗面后开始做饭。

虾子没捉到多少送人也不太好看,那这点虾子继续晾晒成干算了。这小蟹都挺肥,魏承捡了四个放在锅里蒸,剩下几个打算送给夫子和师娘。

说是蟹子过了夜就不能吃了不然会闹病,夫子师娘两个大人想来会比他们能吃些。

舀玉面的时候魏承发现他们的面又不多了,小谷子和高粱米还有些,买的精细米也快要见底儿。

看来过两日就又要去镇上买了,冬天就会好很多,家里那两亩地长势不错,就算交上田税也剩下不少,足够他和罐罐度过这个冬天了。

他一边揉面一边想着,看看建房子能剩下多少银钱,若是剩得多了他打算再买几亩地,地多了不仅种的粮食也多了也还能多养些牲畜。

他将面团揉好后稍微醒了会儿,罐罐太小又贪吃,吃不得太硬的面条,所以魏承揉面和醒面多用了些功夫。这时候锅上蒸的蟹子早就好了,他将蟹子捡出来开始慢条斯理的扣挖里面的蟹肉。

这四个蟹子看着不大,但实在够肥嫩,生生扣挖出来一碗蟹肉,如此他便起锅烧油,见油化开,赶紧用切好胡蒜野葱将油炒香,之后才放入那一碗蟹肉,没放旁的佐料,只少放了些盐巴,怕酱味过重损了蟹肉的鲜香,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放入一碗水又勾了些芡为的是让蟹卤更为黏稠好吃。

等到面条也煮好,魏承将蟹卤淋在三碗面条上,扬声道:“罐罐,杏儿,吃饭。”

“来啦!”

罐罐和小狼一同跑进来帮忙端饭,自打天热起来起他们就在外面用饭了。

罐罐捧着自个儿的蟹卤面条,瞪圆眼睛,哇了声:“好香呀。”

“香就对了,来,吃饭。”

魏承将筷子递给罐罐,又将一碗兑好水的桃蜜给他端了上来。

罐罐用筷子将面条卷啊卷啊,鲜亮黏稠的蟹黄卤汁全沾染在面条上,他啊呜一大口就咬掉一筷子面条,小脚丫晃来晃去活泼极了,待咽下去之后才道:“好吃好吃!”

“慢点吃,别噎着,喝点水。”魏承看着罐罐吃得香,打心眼里也觉得高兴。

罐罐捧着小碗喝了两口甜水又去吃鲜香的面条。

魏承吃过面条后也连连点头,这味道是真鲜,怪不得夫子和他讲“山珍海味”时,常道这些都是达官贵人最爱。这河里的土蟹味道都如此鲜美,也不知道若是那海里的蟹又会是何等滋味。

兄弟俩吃完饭稍稍拾掇后就想先去给李俊等人送酥糕和水然后再去私塾,却不成想家中竟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时魏承正挑水回来,就见着草屋前的小凳子上坐着蒙老头,没和他一道去挑水的罐罐抱着小狼躲着远远的,见他回来忙跑到他身后。

罐罐像是有点害怕,偷偷看一眼那老头,又悄悄道:“哥哥。”

魏承放下扁担,道:“没事,带杏儿去屋后玩。”

他心里忽然有个想法,昨晚今早出现在草屋的人影会不会就是这个蒙老头?如果是他现在又堂而皇之的来到他们家,看来是一点也没把他们两个孩子放在眼里。

难道是他为的是那株百年老参?

他和里正一家都说建房的银钱是借的,至于借的是谁村中人肯定以为是镇上李家,除了豆苗家没人知道他挖了参而豆苗一家自然是不会多说。

魏承敛住心思,面上带笑道:“蒙爷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蒙老头也笑着道:“正好要上山,路过你这草屋门前,想讨口水喝。”

他又往魏承身后看了眼,“你那弟弟见着我就抱着小黑狗跑了老远,还回手把门给锁上了,都是一村的人我还能偷你们不成。”

魏承看一眼家门,草屋的门的确被挂了锁。

他们家罐罐还真是聪明。

魏承心道,虽说那株百年老参就在蒙老头身后的其中一个泥坛子里,可家中墙壁里却有他们的小铜罐和一百六十两白银!还有几颗野山参种子!

“我弟弟年纪小不认人,许是没认出来蒙爷爷。”

蒙老头起身跟在他身后,直接道:“那便开了门,给我老头子口水喝吧。”

魏承从腰间掏出长柄钥匙开了锁,大大方方道:“家中缸里也没什么水,赶巧我挑回来两桶水,待我拿过碗给蒙爷爷舀。”

开了门,魏承前脚走进去,蒙老头就紧随着他进来,他去取碗时用余光看到蒙老头正在左右环顾他们的草屋,鼻翼翕动像是在找嗅闻着什么。

魏承想到这等常上山挖参的人多是能闻到野山参的身上淡淡的苦味。

他不动声色,拿过碗笑道:“蒙爷爷,碗拿好了。”

蒙老头似乎是没发现什么,浑浊的眼睛瞥一眼魏承,淡淡道:“成。”

一碗水下肚,这蒙老头还是没有走的意思,旁敲侧击的问过魏承建房的银钱哪里得的又问过他们那日在山上的事情。

魏承笑着一一答去,忽然就听蒙老头叹息一声:“说起来也是可惜,原本召集那些个村人一同上山挖那株老山参是想着带着村人一起赚些银钱,可哪成想柳顺子被熊瞎子扑了,一些村人害怕也就下了山,我带着的那些人一个个又不中用,后来我又带着他们去了一次,这次找了半片山头都没见着那参,这参要是还在山上也就算了,要是被谁挖走私留了,可真是对不住那日一道上山的人啊。这要是被发现了,不说旁的村中汉子肯定不能轻饶了他,到时候这人怕是会被赶出茂溪村!”

“蒙爷爷都挖不到的参旁人还能挖到?”

魏承故作沉思,也跟着叹气:“是真的找不见了还是被挖走了?听说这两日许多外村人都往茂溪山深处走,若是被旁村人挖到可真的叫人不平,不如哪日蒙爷爷再召集次村中汉子再去寻摸一次?”

蒙老头深深看魏承一眼,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再说一个九岁孩子若是真的藏了这参怕不是早就飘到天上去了,他心中疑虑渐消几分,只道:“我也是说不准这参到底是还在山上还是被挖走了。”

又道:“常见着你弟弟抱着一只小黑狗,这狗你们是哪里得来的?”

魏承笑道:“这事儿说来也巧,冬日里出去捡柴时在雪地里发现了这快冻死的狗崽,我和弟弟便将这狗捡了回来,蒙爷爷问起不知道这小黑狗又有什么说道?”

“我这不常常上山,手中猎犬总是觉得不够用。”

蒙老头道:“就想着你这狗以后怕是能长成大犬,不如我出五两银钱,过两日再给你弟弟送来一只狗崽,你将这只黑狗崽子送爷爷如何?”

“那怕是不成。”魏承无奈一笑,“五两银钱,我听着可真动心,可我那弟弟十分喜爱这一手养大的小黑狗,恨不得吃饭睡觉也要抱着,他年纪小脾气却倔,我若是将这个狗换钱送人了,他怕是会伤心生了我的气。”

蒙老头却不依不饶:“五两不成,八两如何?”

“你既是兄长也就不能一味娇惯着你那捡来的弟弟,你这建房子的银钱都是借的,若是不再谋些银钱,就凭借你们养的几只鸡种的两亩地何时能还上李家的银子?”

他话刚落,就见着罐罐忽然抱着小狼跑了过来,眼睛气得通红,攥紧拳头生气喊道:“不要!不要卖杏儿!”

他瘪着嘴,眼泪含了眼圈:“讨厌你这个坏爷爷,你快走,不要来我家!”

魏承见此忙道:“蒙爷爷,你看看,哎呀,借李家的银钱我兄弟二人慢慢还便是,这狗是真的卖不得!”

蒙老头没骗到这头黑狼,心里有点不甘愿,他第一次见这“狗”时就知道这是头狼崽子!

虽说茂溪山上的狼大都是灰毛狼,黑毛狼极为罕见,但他当年误入山林深处遇到过一头通体黝黑的老狼,那狼仿佛通了人性,见他没有攻击的意思竟然也没来扑咬他,双方对峙一会儿老狼就叼着猎物默默走开,而蒙老头却是劫后余生惊了一后背冷汗,想来这头小黑狼也是那一脉的。

再说他是个猎户他哪里会认不出狼和狗?瞧着这兄弟俩不识货就想着骗上一骗!

他想着这狼从小被人圈养怕是失了狼性,但是养大后可以用它配种,黑狼狗珍贵有些达官贵人极其喜欢圈养又是个打猎好手,到时候能赚的可就不止五两八两了!

可眼见着那娃娃的哭声越来越大,他也不好摊上个欺负孤儿的名头,冷冷道:“你这样惯着这娃,以后怕不是要走你爹的老路!”

说着又哼了声,背着手离开了小草屋。

魏承忙过去抱住抹眼泪的罐罐,哄道:“莫哭,莫哭,哥哥骗那个老头的,哥哥哪里会卖小狼呢?我早就看出他打小狼的主意,他怕是也认出这不是狗是狼,哥哥不过是故意那样说的。”

罐罐抱着魏承的脖子,哭得抽噎:“罐,罐罐知道哥哥不会卖小狼,罐罐讨,讨厌坏老头,他想要,罐罐的小狼。”

“莫哭,莫哭。”

魏承给罐罐擦眼泪,又抱着哄了会儿罐罐才不哭了,但是去私塾不管说什么都要带着杏儿。

“坏老头会来,偷罐罐的小狼!”

罐罐将背篓放倒,冲一旁的小狼道:“杏儿,进来。”

小黑狼听话的蹿进背篓里,罐罐吃力的想将背篓抬起来,魏承见状忙将背篓抬起放在驴车板上,摸了两把杏儿的头,道:“到了镇上莫要乱跑,听话些。”

兄弟俩锁好草屋小门,先去给垦地锄草的短工送去酥糕和水,这才赶着驴车去了镇上私塾。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刚走不一会儿,蒙老头就带着两个壮实的村汉子摸了上来,正是周老六和强子。

明着不给那就偷!

几人找了一通也没在草屋外发现那头小黑狼。

周老六侧耳听着窗户,道:“会不会在屋里?”

强子看一眼那锁说着就要砸,却被蒙老头制止:“慢着!”

他瞪一眼强子:“我才和那承小子闹了不快,他家门的锁就被砸了,他能想不通是我做的?再说他和镇上李家有些关系,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绝!”

蒙老头也听了听窗户,没听到里面有活物的动静,道:“那小黑狼不在屋里,应该是被他们带走了。”

周老六吐了口唾沫,道:“这俩小子还挺机灵!”

蒙老头打量一眼面前的草屋,道:“来日方长,先上山。”

这几日他们在镇上的药铺药堂都打听过,没听说有人出手了百年老参,想来这株参还在山上。

蒙老头来也就是想诈诈魏承,昨晚今早踩点,本意还是打那头黑狼的主意。

三人顺着这条山道上了山,却不成想今日却像是倒了大霉。

他们才深入山林不久后竟然又撞上了皮糙肉厚的熊瞎子,瞧着这熊瞎子头上秃了的一块皮毛,发觉这头熊瞎子好似就是扑到柳顺子的那只!三人眼疾手快的爬上了树,更为可怖的是这熊瞎子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它愤怒的在树下打转咆哮,像是刻意来找人类寻仇一般。

忽然就听见周六子慌乱道:“蒙,蒙爷,你,你头上有蛇!”

蒙老头一惊,抬头一看,只见着茂密树枝上竟然挂着一头翠绿的细蛇,那猩红的蛇信子正直勾勾的对着他的眉心!

魏承和罐罐可不知道蒙老头的遭遇,他们早上先去了诸葛夫子家,这几日驴车也是栓在夫子家门前。

“魏承和罐罐来了啊。”

吴氏如今气色好了不少,原本瘦削的脸颊也长了不少肉,虽说现在每日还是要喝药可是她能感觉自个儿的身体在越来越好。

吴氏看着罐罐眼睛通红,忙道:“这是怎么了,哭了?谁欺负你了?”

魏承将今早的事情简单和吴氏说过。

“师娘。”

罐罐将背篓里的小黑狼抱了出来,他委屈道:“罐罐以后去私塾,可以把杏儿放您这儿吗?”

“当然可行,好漂亮的小黑狗。”吴氏想去摸摸这小黑狗,可见着它那双黝黑的竖眸子又有些不敢。

这狗长得可真像狼……

“杏儿,这是师娘,不要咬师娘和夫子哦。”

这话一出,吴氏就见着小黑狼讨好的蹭蹭她的手,极为可爱。

“它能听懂人话,真是乖巧。”

吴氏道:“放在我这儿当然可以,你们和夫子每日读书的时候我正愁着一个人无趣呢。”

“师娘,这是我和罐罐今早捉的蟹子。”

魏承将柳条筐子放到吴氏跟前,左右看了眼:“夫子呢?”

“你们夫子天还没亮就在书房读书。”

吴氏看着活泼吐沫的蟹子,笑道:“这等东西贵着呢,你们两个怎么不留着吃。”

“今早捉回来就吃了,捉的多就想着给你和夫子尝尝鲜。”

吴氏欢喜道:“也是巧了,你们夫子啊惯爱这口,一会儿读完书午饭在家里吃,师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魏承没推脱应了声哎。

吴氏将蟹子放到柴房中,一边擦手一边道:“魏承,罐罐,你俩过来下,师娘得了块好布子,想给你们做身衣裳,来,先给你俩量量身。”

魏承忙道:“师娘,你身子还没好,可不能受累,我和罐罐有的穿,您莫要做了。”

一旁的窗户应声打开,就见着诸葛夫子手里拿着本书,淡笑道:“便让你师娘做吧,你若是不让她做,她怕是会天天想着,心里更不舒坦。”

吴氏道:“可不是么,不让师娘做,莫不是嫌弃师娘做的不好?”

如此,魏承还真推脱不得.

又过三日,建房的土地终于垦好。

魏承将一两多银子的工钱开给李俊,还将剩下的酥糕分给了几人。

午时,魏承就带着罐罐去了里正家,秋哥儿的兄长吴大哥今儿来了村中。

堂上坐着吴大哥还有两个他带来的伙计,里正李大郎李三郎都在一旁听着,为的是帮忙给他和罐罐出出主意。

吴大哥将几张房纸拿给魏承看,魏承一一看过,最后选了个两个屋舍一间柴房的小院。

正屋和柴房并着,另一间屋舍在侧面。正屋一进门就是招客的堂厅,右面有一间屋子;另一间屋舍也是同样的格局。

他道:“院子可盘大些,我们现在银子不够,就不添旁的了。”

从蒙老头来试探这事儿魏承就觉得这个房子不能建得太过显眼,眼下他和罐罐太小,没什么自保的能力,若是太过张扬怕是会招来祸端。

所以木材料子他选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只有围墙和大门他叮嘱要极好的。

两个屋子为的是兄弟二人长大后一人一间,这旁人也不会说些什么,而院子盘大点以后再想建屋舍还可以直接盖,眼下剩余的地就可以种菜也可以养些旁的牲畜。

吴大哥知道魏承兄弟二人情况,也没多说旁的,只道:“成。”

又道:“院子盘好,咱们先打井,井打好了能省不少力。”

盖房可离不开水,而那片地离河有些远,这要是一来一回往山上挑水可是要废很大的力气。

里正道:“打井向来是有点说道,要找人看看打在哪个方位,能不能冲撞了哪位吉神。”

“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个认识的风水师傅,他会掐会算,有些本事在身上。”

吴大哥道:“他还能看哪日宜动土之类的忌讳事,这人事儿看得不错,不过要的银钱有些多。”

“不知这位师傅是要多少银钱?”

吴大哥道:“他要一只大公鸡用来开光,开完光这公鸡是让他带走的,还有给他准备两捆好香,一只生猪头,再就是用红绸包的八百八十文铜钱。”

眼下这时节,一只大公鸡得有七八十文了,两捆好香也就是三十文,生猪头肉市应该有卖的,许是也要百来文再加上红绸铜子,想来请个风水先生是需要一两四五百文了。

并上请人垦地的钱就扔出去三两银子。

他们先头剩的那一两银子前两日买了许多米面,破开就当着零花了。

如此这一百六十两银子,现在还剩下一百五十七两。

魏承道:“既然是吴大哥信得过的人,那我们也信得过,这些东西这两日我就备齐,还望吴大哥麻烦跑一趟替我们将这位先生请来。”

“好说好说。”

吴大哥道:“火炕你是打算盘几个?”

魏承想了想道:“正屋侧屋各盘一个吧。”

里正道:“对,火炕多盘两个到时候火一烧起来两个屋子有人气。”

“这些柜子桌子椅子都好说,你提前说说要什么样的,到时候让木匠提前给你打出来。”吴大哥道:“到时候房子一建好,家具摆进去,直接就能住了不是。”

魏承道:“成,我这两日就想出来。”

“驴棚鸡圈也能一道给盖出来,我们这些伙计做惯了这些活,定是能给你做出个好样子。”

将一应事宜说过,吴大哥就开始给他们算要花费的银子。

挖井一应花销是一笔,短工的每日工钱是一笔,人家自带婆子给工人带粮做饭也是一笔,几件家具是一笔,搭建房子的木头泥灰之类更是一大笔,且魏承还要求将院子盘大围墙盘高,大门的木材他也要好一点的。

林林总总,巨细靡遗的说过,吴大哥看着魏承道:“因着咱们这层关系,”他看一眼一旁的李三郎和秋哥儿,道:“这些料子我给你省了又省,但是你急着收房,短工们要下大力要吃饱饭,这个银钱我没办法给你省,所以说你最少也得准备四十两到六十两了。”

李三郎嘶了一声:“这么多银子。”

“盖房子向来废银子,尤其是是承小子想多盘地。”

里正看着魏承,也有点犯愁:“那个地不如就少盘一点,以后等你们大了再说?”

魏承却想着多盘些地,到时候能多种些菜多养点牲畜,他不仅想养鸡他还想养点猪和养,这小半年来他和罐罐单在外面买猪肉就花了不少银钱,而且他们要读书不养点牲畜赚钱,还能靠什么赚钱?

这捉蛙子和野山参全靠的是罐罐的“运气”,单一味靠“运气”魏承心里总觉得不稳妥,他其实更怕的是总是用罐罐的“运气”会不会对罐罐不好?所以他才想在房后多盘点地方,地方小,离着太近了夏日也有味道不是?

魏承咬了宫中浩羔楞陶陶咬牙,道:“盘!”

他没露底,只道:“银子的事我会再想办法,等我凑够银子,吴大哥您就尽管带着木匠瓦匠们一同来做活。”

吴大哥见他小孩子家家就这么担事,想了想道:“你也先不用急,这样吧,你先给我一半银钱也成,我先给你盖着,这六七月份的天向来多变,多耽误一天你和你弟弟在山上住着也危险,若是后面真凑不齐这银子,那围墙就真的不能先给你盖了,成不成?”

魏承道:“成。”

如此,里正便替他们立了一张契,上面写着哪日交了定子,约定哪日完工,不得拖延怠慢,双方又按下红手印,魏承才将准备好的银子拿出三十两给吴大哥。

此事就这样定下,风水先生明日会来给算算哪日开工动土以及在哪出打井。

送去吴大哥等人后,众人也就散了,李茂德却是唤住魏承和罐罐。

魏承看出里正伯伯是有话想对他说,便麻烦一旁的溪哥儿带着罐罐去看新下的小猪崽玩。

李茂德带着魏承回了堂屋,让他稍作一会儿就从屋头拿出个木匣子出来。

李茂德将匣子一打开,就见着里面放着白花花的碎银子。

李茂德道:“这是十两银子,你且拿着用吧,家中下了十多头猪崽子再养些日子就能卖出个好价钱,眼下也不愁夏税也不种庄稼,这钱就先借了你吧。”

魏承心中感动,忙道:“伯伯,魏承手中还有些借的银子,您还有这一家子人要养莫要将银钱借给我了。”

“你问那李家借想必也只借了五十两。”

李茂德却叹道:“虽说人家家大业大,不缺这五十两,可你若是再借就有些不好看了。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外人,伯伯也是把你和罐罐当做自家人看待的,外人的人情借一点没一点,莫要再去借了。而你日后读书还要银子,我想也知道你扩围院子是养些牲畜,到时候好还钱。这银子你便收着,伯伯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村里正,到时候卖了粮卖了猪种,家中也就宽裕了,你收着吧。”

魏承知道若是不收怕是更会让里正伯伯失望,不如就先收下,再过两日随便寻个名头赶紧把这钱还上。

他双手捧着木匣,内心很受触动道:“谢谢伯伯,魏承日后会好好读书也会好好赚钱,定不会辜负里正伯伯的期许。”

“好好读书才是正途,银子慢慢还,不必焦急。”

李茂德又宽慰魏承几句,劝他一定要好好读书。

魏承和罐罐走后不久李家就开了饭席。

一大家子坐在一处吃饭,忽然就听到大儿媳和大儿子李大郎在小声拌嘴。

李茂德听明白什么,语气不怎么好道:“大郎,这吃着饭和你媳妇吵着什么呢!”

李大郎忙道:“爹,没,没说什么。”

大儿媳乔娘子却扶着大肚子站起来,道:“爹,咱们相处这些年,我这人向来是不藏话的,魏承那小子是你亲人,还是我是您亲人?怎么他一个外人要盖房子,您二话不说拿出十两银子,我弟弟出了事情问您借个五两您都不松口?”

“十两银子?”

家中几个汉子姐儿哥儿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一向节俭的父亲竟然拿出这些银钱借给魏承那个穷小子盖房。

里正娘子也才知道这事,转头看向李茂德:“你,你把那十两银子借给魏承了?”

“借了又如何?”

李茂德道:“又不是白给他,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里正娘子想了想没说话。

乔娘子却气道:“爹,那你为何不借我,反而借魏承那个外人!”

里正娘子道:“老大家的,你弟弟因何出事你我心知肚明,你爹娘收着那些田地牲畜不卖,反而让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来出银子替他摆平,平日里你和老大经常补贴娘家我也不说什么,你那次回娘家我不是成筐成筐给你准备鸡蛋,每年开春家里母猪下崽也让你拿回去一头给你娘家,这事你不用怨你爹,是我不许他拿银子给你,你弟弟今年都十七了,整日游手好闲,你爹娘惯着,你惯着,难不成还想要婆家惯着?”

乔娘子不服:“我可怀着你老李家的孙子,我借点银子怎么了,我弟弟又不是不还。”

“大嫂你是不是一孕傻三年,大哥有一年累死累活的抗包工钱都被你拿去赔你弟弟醉酒砸坏的瓷器,他什么时候还过你们银子?”李三郎小声嘀咕道。

“老三!我是你大嫂,你怎么说话呢!”

李茂德用筷子砸了两下碗:“吃不吃,不吃都滚出去!”

又看向李三郎,厉声道:“那是你大哥的家事,你瞎掺和什么,给你大嫂赔个不是。”

秋哥儿扯扯李三郎,李三郎才不情不愿道:“对不住大嫂,我说错话了。”

如此,乔娘子才坐下吃饭。

待饭席散了,乔娘子抱着肚子生闷气,李大郎给她打洗脚水洗脚她都不高兴。

她想了想还是道:“我今儿说话有点冲,明个儿给爹道个谦,我也没一直管我弟弟,自从他去年对你不宫中浩羔楞陶陶尊重,我都不搭理他了,这不是他这次调戏人家哥儿不成,人家说不给十两银子就报官,我爹娘哭天喊地找上我我才想着再帮他一次,后来不也是没帮吗?我就是觉得爹对那魏承太好了,也没听说他书读得多好,十两银子说给就给。”

她想到什么道:“莫不是爹想把溪哥儿许给魏承?”

李大郎左右看看,忙道:“这话可别乱说,让溪哥儿听到不好。”

乔娘子看着李大郎这幅模样,真的确信了:“爹还真想日后把溪哥儿许给魏承啊?”

“听爹夸赞过说是魏承命好,将来是有出息的。”

李大郎道:“莫要再提这事了。”

乔娘子想了想应了声好。

她心想,魏承那个盖房子都四处借钱的穷小子能有什么好命?他们溪哥儿可不要说给那种人才好。

次日一早,李三郎就来小草屋来找魏承:“快些和我来,风水先生来了!”

魏承忙带着罐罐随着李三郎下山。

也不知道谁走漏的消息,他们到自家画好线的土地时,那边已经围了一圈村人。

人群中有一位骨瘦如柴,苍苍白发盘成道髻的老者,那老者拿着罗盘一转身,魏承就稍稍愣住。

这人不正是宋富户和秦娘子带着长命锁来找他断亲之时带来的老者吗?

李茂德想来也是认出了此人。

双方打个照面后都没说旁的,吴大哥前来引荐道:“老师傅,这位就是要建房挖井的魏承。”

那师傅看着魏承一眼,视线又落在仰脸好奇看他的罐罐上。

吴大哥与这位老师傅共事数回,知道他的一些规矩,于是忙道:“魏承,快些将你的生日时辰说与师傅听,这种事总是离不开这些东西的。”

魏承刚想开口,就见老师傅一摆手:“不必。”

他环顾这片地一圈,道:“于他二人来说,东南西北,哪一处都是打井富贵吉地,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哪一日动土都是良辰吉日。”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就连吴大哥都有些不好意思,这,这老师傅这样说好像是没什么本事的江湖骗子。

“老师傅,您,您再给仔细算算。”

“不必算了,这卦怎么捻怎么是。”

老师傅将罗盘放到自己的道士包中,道:“如此我便告辞了。”

几人招呼不住,这师傅竟然已经快步离开此地,村人没看到热闹也觉得无趣,渐渐都散了。

吴大哥道:“既然师傅这么说,那我就看看哪里打井方便就在哪里打了,择日不如撞日,那咱们便放起一卦炮竹,今日就开工动土,如何?”

魏承喜笑道:“成。”

一阵炮竹声响,告敬神明,吴大哥等人便拿着家伙什开工了。

“哥哥。”

罐罐摇摇魏承的手,欢喜道:“咱们的家终于开始盖啦!”

“对啊。”

魏承心里也安稳了,他远远的看着忙碌起来的短工,好像就能看到日后他和罐罐在里头生活的好光景.

小半个月过去,水井已然挖好,两处房屋已经开始搭建了。

魏承和罐罐每隔两日会来到这里帮帮忙,再与吴大哥等人说说自个儿的想法,以及吴大哥会对魏承说花了多少银钱,用了什么料子。

这日一早,魏承将鸡群和驴子喂过后就跳进去鸡圈里捡鸡蛋。

小母鸡是在七八日前开始下蛋的。

因着小母鸡迟迟不下蛋他还特意找了豆苗娘,豆苗娘告诉他有可能是母鸡吃不饱再加上鸡棚有些小了。

如此魏承便将十多只小母鸡给分开圈养,每日天还没亮就上山打鸡草,没出两日,鸡窝中便出现第一枚蛋。

可把他和罐罐乐的不轻。

于是这枚小鸡蛋两人煮了后他们一人一半,吃起来竟然觉得比买的鸡蛋更香!

一开始只有一两枚蛋,后来鸡蛋才慢慢变多,这几日一日就能发现七八多个鸡蛋,这小半个月不算他们吃的,他们还攒了六七十个蛋。

魏承将背篓盖上一层稻草才慢慢将蛋摆上去,扑一层草摆一层蛋,这样也能少些碰撞。

他打算赶早带罐罐去镇上卖蛋。

盖房的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手里的一百六十两,转眼间就没了六十两。

剩下的一百两,魏承打算再买六亩地,这地他都看好了,有三亩离着他们现在的两亩地很近,有三亩离着他们的新家很近。

不过这地今年是不能买了,只能明年再买,不然又盖房又买地,怕是真的会被贼惦记上。

所以现在手里也就剩下四十两。

其中有三十两他是不想动的,剩下十两等新房盖好再添些牲畜,所以眼下他们手中没什么闲散钱花也就只能卖鸡蛋了。

他拉着罐罐小狼下山时正好看到莫夫郎还有涣哥儿。

魏承及时拉住驴车,道:“莫阿叔,涣哥儿,你们这是要去镇上吗?”

莫夫郎道:“是要去趟镇上。”

罐罐拍拍板车,乖乖道:“阿叔,小涣哥快上来。”

“成,那我们就坐你们的驴车去。”

罐罐还大方的将自己的小蒲团分给涣哥儿和莫夫郎。

莫夫郎坐在宣软的蒲团上,笑道:“真不错,看来以后再坐牛车可以备个这个,不然这一路上可真是颠簸的要命。”

“以后您和涣哥儿要是去镇上可以坐我们的驴车。”魏承道。

莫夫郎笑道:“也成,你们搬到我们家屋后那我们也算是邻居了。”

涣哥儿刚想贴着罐罐说话,就见着罐罐旁边的背篓里忽然探出个小黑狗头。

涣哥儿吓了一跳,道:“罐罐,你怎么把小狗也带去镇上啊?”

“因为有坏老头,要偷罐罐的杏儿!”罐罐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生气。

莫夫郎听到这话,忙问:“什么坏老头,怎么回事?”

魏承简单讲过,却听莫夫郎唏嘘一声:“什么人啊,要抢一个小娃娃的狗?他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我说这个蒙老头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原来是遭报应了!”

“我听你郎中叔说,这个蒙老头带着人还不死心去山上找参,哪成想几个人被熊瞎子逼到树上下不来好巧不巧又被一条长虫咬在手臂上,他也是狠,生生拿刀将蛇咬那块肉给剜了下来,这不十天半个月都在家中养伤,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门了!”

第48章 第 48 章 偷拿鸡蛋

莫夫郎和涣哥儿到镇上就下了驴车, 听莫夫郎的意思是要去镇上扯布给涣哥儿做夏袍子,赶早去再赶早回,省得耽误家中的活计。

魏承和罐罐又往前走了走, 陆续见到人影时坐在板车后面的罐罐清清小嗓子, 有点紧张喊道:“卖鸡蛋,卖鸡蛋, 家中小母鸡, 新下的蛋呀!”

这话是他们平日卖鸡蛋时从别人那儿学的。

来往路人听到罐罐奶声奶气的声音都去瞧他, 见他长得玉雪可爱还有人窃窃私语, 罐罐见到旁人老看他也不羞,还冲人家招手:“爷爷, 你要买鸡蛋吗?”

“哟,这么小的娃娃都出来卖鸡蛋了?”

那老爷子背着手走近他们的驴车,看了眼摇摇头:“家里还有, 先不买了。”

罐罐道:“好呀,那没有鸡蛋,来找罐罐哦。”

老爷子点头笑道:“成,没有来找你买。”

鸡蛋这等吃食向来是好卖的,这个人不买下一个人总会有买的, 他们驾着驴车慢悠悠的走在街边,没一会儿就有人吆喝道:“哎, 卖鸡蛋那小孩, 等等!”

魏承赶紧勒住驴子缰绳,从板车上跳下来,就见到一个圆脸白面,夏袍外面穿着襜衣的娘子。

他稍稍一打量就约摸出这娘子想来是早起摆摊的摊贩。

“鸡蛋怎么卖?”

“三文钱一个。”

魏承将最上面一层干草拿出去,又从中掏出个圆滚滚的鸡蛋:“您瞧, 这都是家里小母鸡才开产不到一月下的蛋,人都说这个时候的蛋最好,滋味也更香,您若是不信自个儿摸摸?”

村人都有这个说道说是小母鸡开产头几个月下的蛋吃了对身体极好,还有人特意要买这种蛋,多是愿意给小娃和老人补身体。

“真的啊。”

圆脸娘子上去摸了摸蛋,有点高兴:“不错,瞧着挺大的。”

她自是也知道这个说法,本来想着摊子蛋不够了,多买几个蛋等会儿开摊烙鸡蛋饼用,没想到遇上这种初生的鸡蛋,那给旁人吃岂不是可惜了?买回去留着给她家小哥儿补补身体也成。

圆脸娘子又打量一眼魏承和罐罐:“看着你俩面相也不像骗人的,成,那就给我来二十个吧。”

“肯定不会骗您,我们这两日都会在这儿卖蛋,你若是觉得不好到时候来找我们也成。”

魏承忙将几层干草抽出去:“娘子,您自个儿挑,相中哪个捡哪个就成。”

魏承不怕她挑,拿来卖的鸡蛋都是大的,下的小蛋都进了他和罐罐的肚子。

听魏承这么说,圆脸娘子更高兴了,拿过自己的菜篮子道:“好好,我自个儿挑。”

翻了四层干草,这圆脸婆娘才心满意足的挑了二十个褐粉色的大鸡蛋,最后走时给了魏承六十文铜板。

魏承将铜板一股脑放在罐罐手中的小浅口筐里,罐罐哇了声,抱着小筐晃了晃:“是钱钱的声音!”

“今儿你的梨子蜜出来了。”

魏承擦擦汗,又拿出水囊喝了口水,喝完递给罐罐,罐罐却摆小手:“哥哥,我不渴。”

又道:“哥哥,罐罐不想要梨子蜜了。”

“怎么了?咱们不是说好桃蜜喝完就给你买一小坛梨子蜜尝尝?”

罐罐轻轻摸了摸铜钱,乖巧道:“可是赚银子,太难了。”

“哥哥每天早上,要去打好多鸡草,要去挑水,还要给罐罐和杏儿做饭,还要早起晚睡读书……”

罐罐摇摇头:“罐罐是大孩子了,罐罐不吃零嘴了!”

“哥哥不累,哥哥最高兴的事就是养你和杏儿,然后就是读书赚钱。”

魏承笑道:“等搬到新家就好了,有了水井就不用去河道里挑水了。再说打鸡草也不累,眼下打的虽然多可也都放在板车上让驴子拉回来,再说哥哥一边打草一边放声在山里背书也很有意思,哥哥不觉得累,只觉得这日子有奔头。”

又小声道:“咱们眼下不缺银子,就是少买两亩地都够咱俩吃好几年了,不过咱们也不能太闲,不然又招了贼惦记,钱虽然是攒出来的,但咱们该吃还得吃,明白了吗?”

罐罐听明白了,握紧小拳头:“那,那等罐罐长大了,就赚钱养哥哥读书,也不让哥哥累着!”

“成!”

魏承摸了摸他雪白的小肉脸,道:“真是哥哥的好罐罐。”

从家里带出来六十多个蛋,卖了二十个还剩下四十多个。

魏承又驾着驴车去了南街后巷,特意去了和李家宅院相反的地方。

他和罐罐前两日又去捉了筐小土蟹,还捡了一小筐鸡蛋送去李家,李老夫人硬是留了他们吃一顿饭,走时大包小包的零嘴糕点给他们装了许多,闹得魏承和罐罐很是不好意思。

若是李家人见着他和罐罐卖蛋定会包圆,没准还会多给银钱,魏承不喜这样,只觉得过于占人家便宜了。

他们到时后巷已经有了几个推着板车的小摊贩,多是卖新鲜胡瓜刀豆的,还有卖活鸡和卖早食卤货的,这些摊贩在这儿摆不长久也不敢大声吆喝,所以一个个都推着板车来回走动,怕的是有那样的大户人家的小厮家丁不让他们在后门摆摊。

魏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停下驴车,不一会儿就见着一扇矮小后门从里面打开了,走出两个穿着一样衣服的丫头。

她们说说笑笑,胳膊还挎着小筐,直接走到卖菜的跟前买了些菜,那摊贩婆婆还喜笑着多送了她们一大把刀豆一大把胡瓜,魏承注意到这两个小丫头不仅收了还自个儿又拿了一把野葱,随后熟练的将这几把菜偷偷放在了一个长布口袋里。

卖菜本就不赚钱,多送一小把也就算了,这摊贩怎么还送了那么些菜?

魏承有点不理解。

又看到那俩丫头去买早食,那大包子说拿就拿直接上嘴咬了,那摊贩还赔笑给她们装包子……

这时,那俩个丫头也走到他们驴板车前:“小孩,你这鸡蛋怎么卖?”

罐罐乖乖道:“一个鸡蛋,三文钱。”

“三文钱一个,那来十个吧。”高点的丫头一边咬包子一边道。

魏承道好正要给她们装筐,就见着矮个丫头抓了四个鸡蛋直接塞进那个布口袋里。

罐罐当即就不干了,上前握住那丫头的手:“为什么要,拿罐罐的鸡蛋!”

小丫头甩掉罐罐的手,上下打量他们一眼:“你们第一次来这儿摆摊?懂不懂规矩?”

一直在背篓里睡觉的杏儿猛地探出头来,直冲那甩掉罐罐手的小丫头呲牙。

小丫头吓了一跳:“天啊,哪里来的狗!”

魏承也不装筐了,将罐罐和杏儿护在身后,冷道:“我们第一日在这儿卖蛋,还真不知道这儿的规矩。”

“你们在我们府中后院摆摊也就省了在街上摆摊的市钱还省了些地皮流氓找茬,我们来买东西你们孝敬我们不是应该的吗?”

罐罐气得从魏承身后探头:“那,那不应该拿罐罐,四个鸡蛋!哥哥养小鸡,很不容易的!”

若是给一个鸡蛋意思意思也成,一下拿他们四个鸡蛋岂不是欺负人?

魏承道:“两位姐儿若是多买些,小子就是给你们一人一个也成,你买十个蛋拿我四个蛋,这也就说不过去了!”

“旁人都能给,你们怎么就不能给!”

“旁人是旁人的事,我们不成。”魏承道:“你若是不还给我们,我们就不卖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乡野小子还真是小气!你们以后不准在我们刘府后面摆摊!”

矮丫头说着将四个鸡蛋从布口袋里掏出来,用了些力气放到草筐上,只听咔嚓一声碎了一枚蛋。

她看一眼高个丫头:“咱们走!”

“慢着!”

魏承将那枚裂缝鸡蛋送到她们面前,冷冷道:“三文钱。”

“你的鸡蛋不结实坏了,凭什么要我付银子!”矮个丫头道,“你们两个小子不会做人,卖的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蛋!”

“我们会不会做人和你们弄坏了我们的蛋不是一回事。”

魏承看一眼不远处的小门,道:“刘府是吗?我们这些摊贩在刘府后面摆摊,就算要孝敬也是孝敬刘府的老爷奶奶,我瞧着你那布口袋里装的东西也不是要给刘府的而是留着自己吃用吧?你们不过是受人差使的丫头凭什么要受我们的孝敬?若是我等将此事闹大,想来你们也不会好过!”

那小丫头一听脸色煞时变了。

“好个伶牙俐齿还会钻营坑人的小子!”

高个丫头拿过那枚带着裂纹的鸡蛋,又从钱袋里摸出三文钱重重放在驴车板上,又看一眼害怕的小丫头道:“走吧,莫要和这等人纠缠!”

魏承将那三文钱放到罐罐的小筐里,摸摸他和杏儿的头:“没事,咱们不在这儿卖了,换个地照样卖。”

他们没去市集卖是因着市钱一交就是要交一天的,他们只卖这一会儿的蛋实在不必要花费那个钱,原本赶着驴车沿街叫卖也是成的,只是魏承想着这些大户人家向来是爱吃蛋的,没准能一下包圆他和罐罐也就省了力气,没想到遇上这等人。

怪不得当时卖兔子和柴时听到李府的月姐儿说他们李家的婆子丫头是整条街极好说话,这么一和刘府对比,还真是高下立见。

“小子,小子,你俩往前走走是赵家的门户,他们家的小少爷快满月了,没准在收鸡蛋做红鸡蛋呢。”

说话的是卖菜的摊贩婆婆。

魏承一听忙道了谢,看到她摊子上摆着绿油油,脆生生的刀豆,他们家的刀豆全淹死了他还想着买些给罐罐炖肉吃,于是蹲下身道:“婆婆,您这刀豆怎么卖?”

“现在刀豆下来了不值钱,三文钱一斤。”婆婆笑道。

“成,那给我来五斤吧,我吃不了拿回家晒干留着过冬吃。”

婆婆一边给他们上称一边道:“最近天好,多晒些菜干是对的,婆婆这两日这腰腿总是酸痛,想来是又要来雨了,菜晾不干就会生潮气那可就留不下了!”

魏承应了声哎,回头看一眼罐罐:“罐罐,数十五文铜板给婆婆。”

“好!”

罐罐小手一边扒拉铜板一边道:“一,二,三……”

卖菜婆婆哎呦一声:“这娃娃那么大点都会数数了,长得也可人爱。”又看一眼魏承,“兄弟俩都这么白净漂亮,长大怕是说亲的都要踏破你家门槛!”

魏承笑了笑,付完铜钱带着罐罐离开了刘府。

他们赶着驴车到赵府时果然在这儿看到不少卖鸡蛋的小贩,赵家的婆子丫头都拎着筐在挑挑拣拣。

魏承听明白了,原来赵家买蛋是为了在满月宴上做讨口彩的红蛋,为的是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而这鸡蛋的大小也有讲究,所以这赵家才会这么挑拣。

有个丫头挎着筐过来,看一眼他们板车上的鸡蛋,露出点笑:“这蛋不错,大小也合适,也是三文钱一枚?”

魏承道:“对,三文钱一枚。”

“我先挑挑看,合适的话就有多少拿多少了。”

“成,您且挑着,说实话这蛋没有小的,我和我弟弟在家时就把小鸡蛋捡出去了。”

“好,那我可挑了。”

小丫头挑了一会儿她手里的筐都快满了,她哎呀一声:“多少个了,我数糊涂了。”

“三十一个!”罐罐乖巧道。

小丫头又回头看一眼婆子:“孙婆婆,您过来看看,这哥俩的鸡蛋真不错,我筐满了,你看看还剩下十多个要不要?”

那孙婆婆走过来一瞧,将剩下的十来个蛋看了个遍,道:“不错,那都要了吧,左右这些蛋也是不够的。”

又道:“这两日若是有蛋可以送来,我们家少爷下个月十二满月,过完满月宴我们家就不要这么多蛋了!”

魏承连连应了声好。

筐里总共还剩下四十五枚蛋,被赵家要去四十二个,剩下三个在最下面有点裂纹人家没要,这就赚了一百二十六文,算上早上赚的和赔的,拢共是一百八十九文。

不算去买刀豆的十五文,下学再买一吊肉三十文,再给罐罐买坛梨蜜,今儿就赚了一百三十文!

虽说比不上捉蛙子和挖参的零头,但是细水长流,钱慢慢就攒出来了。

兄弟俩离开南街后巷去读私塾的时辰也不晚,罐罐小手扒了个熟鸡蛋,一掰三瓣,先送到魏承嘴边:“哥哥吃。”

他们早食吃的是小谷子粥配鸡蛋和腌胡瓜条,但因为起得早他怕罐罐路上饿就多煮了两个鸡蛋让他带上。

魏承咬掉鸡蛋,咽下去之后道:“吃完鸡蛋喝点水,别噎着。”

“知道啦!”

罐罐又往杏儿嘴里塞了块,剩下的则是送进自己嘴里,小手扑扑嘴边的蛋渣,说话有点不清楚:“好好吃哦!”.

自从诸葛夫子给魏承开了“小灶”后他认字读书进步飞快,如今已经能和师兄们一同听夫子讲授《孟子》和诗篇,就连罐罐耳濡目染也能磕磕绊绊的写出几个横撇竖捺,不过自个儿的名字还是写不成。

读完书又要临摹字帖,诸葛夫子走到魏承跟前,见他态度严谨,字迹工整,但总觉得少些筋骨,于是道:“字无百日之功,待你乔迁新居,在院中置一水缸,每日晨起便提笔练字,时日一长应有所得。”

“你虽临摹柳公字帖,也可再去欣赏别家大家之作,学会融会贯通,取之所长。”

魏承虚心道:“学生记着了。”

诸葛夫子又去看罐罐,见罐罐脸上奶膘绷紧,脊背挺直,握着小羊豪在认真练字,他想了想从罐罐身后去抽动他的毛笔,这第一下竟然没抽动,可见这孩子是多聚精会神。

“夫子。”

罐罐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诸葛夫子淡笑道:“今日如此认真,倒是让夫子刮目相看了。”

罐罐握紧拳头道:“罐罐要好好认字,到时候罐罐去赚大钱,供哥哥读书!不让别人欺负哥哥!”

魏承听后一笑。

诸葛夫子点点头,拍拍罐罐的肩膀:“你有如此之志向,甚好甚好。”

临走时又在他二人身边低声道:“今日来家中取衣,你们师娘已经将衣裳给你二人做好了。”

下了学后,李行谦就来到魏承和罐罐桌前:“这两日陈老爷子还没回来吗?”

魏承摇摇头,一边收拢书箱一边道:“没有,怎么?又想去听故事了?”

李行谦摸摸鼻子:“倒也不是,不过就是觉得陈老爷子讲的东西有趣,听着比读书有意思。”

魏承左右瞧瞧,见诸葛夫子早走了才道:“这话你可别让夫子听到,不然准打你手板。”

李行谦哎了声,孙览孙师兄走过来道:“行谦,莫要磨蹭,快与我回家读书。”

李行谦偷偷撇撇嘴,但转头看着孙览还是假笑着:“来了,来了。”

“哥哥,陈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呀。”罐罐仰头看他,闷闷道:“罐罐想陈爷爷了。”

魏承想了想,道:“陈爷爷当时说一两个月,现在才过去一月左右,想来也是快了。”

罐罐垂下头,点点自己的小算盘:“陈爷爷再不回来,罐罐都没有学的了。”

魏承摸摸罐罐的头,心想要不去问问镇上还有没有会打算盘的师傅收徒?

兄弟背着书箱打算去诸葛夫子家取驴车,一走到门口就见着一个眼熟的小二跑了过来。

他手里还拿着如意酒楼的食盒,喜笑道:“魏承,罐罐?你们快去陈老先生家中,他让我过来喊你们过去,他从幽州城回来了,还给你们带回来不少好玩意呢!”

第49章 第 49 章 克扣短工

“陈爷爷!陈爷爷!”

一走进那低矮的小院, 罐罐就像是只胖成球的小白鸟飞扑到闻声往外走的陈老童生腿边。

罐罐眼睛亮晶晶的:“陈爷爷!您回来啦!”

陈老童生眼角皱纹加深,笑道:“哎呦,小罐罐, 这一月不见又胖了。”

“因为罐罐吃了, 好多好多好吃的!”

陈老童生弯下腰一顿又直起身来,似乎是想抱罐罐但因为点什么还是没抱, 笑道:“那都吃了什么?”

“……虾子, 小蟹, 还有哥哥养的小母鸡下的蛋蛋。”罐罐掰着手指头奶声奶气的数着。

“这吃的可都是好东西, 你哥哥把你养的很好,那想陈爷爷没?”

罐罐小鸟点头:“想啦。”又用小手画了个大圆, “有这么这么想!”

陈老童生摸摸罐罐的头:“陈爷爷在外面也很惦记你们。”

他看向魏承,连连点头:“这承小子又抽长了,快些进家中, 陈爷爷在给你们带回来不少好玩意儿。”

魏承笑着应好。

罐罐蹦蹦跳跳的跟着陈老童生先走,而落后一步的魏承注意到陈老童生的左脚像是有些微跛。

等到了屋中,就看到那张小桌子上摆满大大小小的木盒油纸包。

罐罐个子圆小,两只小手只能垫脚脚搭在木桌沿边,惊喜的哇了一声:“好多好多呀。”

“这一路走来, 遇到些新奇的玩意儿就想到你们了。”

陈老童生笑眯眯的打开一个四方木盒,递给罐罐:“你看看这是什么? ”

罐罐探头一看, 里面竟有一排惟妙惟肖, 活灵活现的动物泥哨。

“这是小猪,这是小鸡!”

罐罐爱不释手的拿起一个小猪贴贴自个儿雪白脸蛋:“好好看呀,罐罐喜欢!”

“喜欢就成,这是十二生肖的彩哨,我见那幽州城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拿着玩便给你们买回来一套。”

陈老爷子看向魏承, 笑道:“我想着罐罐贪玩淘气,你们又常在山林做活,以后若是在山上找不见他让他吹一声哨响,你也好找寻到他。”

魏承觉得这玩意儿真不错,道:“这又能玩又能寻人,可真是个好玩意。”

若不是有小狼常常陪着罐罐,那这小娃还真是撒手没。

“承小子,你来看看这个。”

陈老童生将一个深色浅平小木盒递给魏承。

魏承打开就是一惊:“这,这是莊泥砚?”

陈老童生略有惊讶的看着他:“诸葛秀才教你认过砚台?”

“自练字起诸葛夫子就教过小子认砚识笔墨,这块砚台夫子也有一块,颜色为蟹壳青,梅花底,形似犀牛望月,用时呵气可砚又细腻幼嫩,夫子说这块砚取之海中细泥烧制而成,很是精巧难得。”

而且一块砚台就要有二三两银子了。

魏承只记得诸葛夫子很是爱惜这块砚台,自打罐罐救了师娘后就常要送与他,魏承全都推拒了。这些年来师娘生病用药,夫子再穷困潦倒都没卖了这块砚,不过是因着这砚台是夫子故去的师长临终前赠予他的。

魏承忙道:“陈老童生,这砚台太贵重了,魏承不能要。”

“我千里迢迢给你带回来,不要岂不是扔了无用?”

陈老童生道:“文房四宝,以砚为冠,你发奋读书,总要有块好砚台。”

“再说这块砚比不得你夫子那块犀牛望月,我收时也没用多少银钱,且这块砚台刻画刀笔不算凝练,不过青山白塔也顺了你如今的沉着心境。”

魏承推脱不得,只得感激收下。

“陈爷爷,这是什么?”罐罐小手碰了碰一个长长尖尖的布口袋。

陈老童生边打开边道:“这个玩意你应当会喜欢。”

布口袋被打开,也亮出里面的物件——原是把锃亮的青木小剑,剑柄还挂着个流苏穗子。

罐罐眼睛都亮了,他见过这个!当初哥哥带他看戏台班子就有小姐儿小汉子英姿飒爽的舞刀弄剑,不过当时只顾着捉贼,他都没有好好看他们耍剑。

“罐罐喜欢!”

陈老童生将小剑放在他手中:“爷爷想你也应当喜欢。”

罐罐跃跃欲试,小手拿着剑东刺一下,西刺一下,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喊着:“哈!”“哈!”

一连刺了好几下,刺完便有些晕头转向,又抬起小脸,期待的看着他们:“罐罐厉害不厉害!”

魏承和陈老童生都被逗乐了,连声道:“厉害,厉害。”

魏承看着这把小木剑视线又落在陈老童生的脚上,犹豫一会儿还是道:“陈爷爷,这次走商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陈老童生看他一眼,一笑:“你这小子心思还真是细腻。”

他轻轻掀开衣袍下摆,便露出有些微肿泛紫的左脚脚踝,瞧那样子已经是伤了多时。

“陈爷爷受伤了!”

罐罐也不玩小剑了,忙跑过来担忧的看着。

“不必忧心,只是撞了一下还不算太坏。”

陈老童生叹气一声:“和旁人比起来我这已经算是万分走运了。”

魏承想了想,皱眉道:“可是商队遇上了贼匪?”

陈老童生点头:“正是。”

“我们去时倒是一路平安,从府城欲回凤阳镇要经过一片峭壁山路,不成想商队在那里遭了贼匪埋伏,好在商队有镖局的十来个汉子坐镇,不曾让这些贼人杀光我等,盗走货物银钱,可厮杀之中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总是遭了殃,我眼见着有个年轻汉子被那贼人一刀毙命,正待杀我时那贼人不知怎地忽然停了一瞬,我趁机慌乱跑开,可跑得太急撞在了车马上,等我再一回头那贼人已经倒地不起,气绝身亡,想来是被镖局的汉子斩杀了去。”

“贼匪都死在镖局汉子刀下,我等货物银钱没有受损,但是却死了两三个年轻力壮的好汉子,哎……”

兄弟俩听着陈老童生讲过这凶险场景,只觉得脊背生寒,虽说二人也是数次冒险,可听到这等草菅人命的贼匪还是觉得害怕。

人比兽类更可怕。

“莫怕,莫怕,陈爷爷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陈老童生拍拍罐罐的手,感慨道:“说来我孤身一人也不图赚多少真金白银,只是在商路走了一辈子就算老了也不愿意停下而已,但经此一事,陈爷爷便打算以后不再走商,我老了,不比年轻汉子力气足腿脚好,此次没有拖累旁人也是万幸。”

“陈爷爷也别怕。”

罐罐拿着小剑又是往前一刺,脸上的奶膘都绷紧了:“罐罐好厉害,会保护哥哥,还保护陈爷爷!”

陈老童生欣慰一笑:“有罐罐这句话,陈爷爷心里就知足了。”

其实他还是存了点私心,自从兄长故去他本以为这一生就要孤苦无依的度过,就算死在经商路上也无人惦记,可他此次逃脱又觉走运又觉得后怕,若是这小罐罐知晓陈爷爷死在路上,怕是要好一顿哭泣难过,如此他便想着不再冒险走商,还不如看着这俩小孩长大,守着这一方小院颐养天年算了。

因着陈老童生的腿伤还未好全,魏承先去请了郎中来给他看伤,又和罐罐便帮着他拾掇下久不住人的小院。

郎中看过陈老童生腿上的伤后只道无事,开过两贴膏药便离去了。

陈老童生累了一路,精神有些不佳,兄弟二人也不再打扰,便抱着大包小包玩意儿吃食离开了这方小院。

“哥哥。”

罐罐嘴里含着陈爷爷给的甜果子,酸酸的,红红的,说是南面的吃食叫糖渍杨梅球。

魏承道:“怎么了?”

“陈爷爷说的坏人好可怕,罐罐以后,做生意也会遇上坏人吗?”

罐罐又拿出自己的小剑,对着空气刺了两下:“罐罐不怕,罐罐好凶的!”

魏承一默,轻轻摸摸罐罐的头:“你也想像陈爷爷那样做走商生意?”

“想!”

罐罐眼睛亮晶晶的:“罐罐会赚好多好多银子,哥哥就不用一边读书一边养小鸡养小黑驴,还要养罐罐了!”

魏承一笑:“那就等你长大再说,你现在就是个要吃好睡好喝好的奶娃娃。”

他又打量下罐罐,心里有点犯嘀咕。

罐罐这小半年来更白了些也少胖了些却是没有长高,个子还和当初捡来时差不离。

他们都是吃一样的粮食,就连小狼都长大不少而罐罐好像没怎么长个儿。

是不是该去找郎中给他瞧一瞧?

“哥哥!”

罐罐忽然不走了,急道:“罐罐还没有问问陈爷爷,罐罐的小竹子卖了多少银子!”

魏承回忆下那一幅胖竹图,想了想道:“定是卖了个好价钱,赶明个儿咱们再来问陈爷爷成不成?”

“成!”

罐罐高兴极了,蹦跳道:“太好啦,罐罐赚银子啦!”

魏承却想着,赶明个儿可要提前和陈老爷子串好话。

二人离开镇上前去了诸葛夫子家中接小狼还要去取回两套夏袍子。

师娘让他们先试一试,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她好改,兄弟二人连忙去试衣,那新袍子颜色是水青色,兄弟俩肤色白净,穿起来都很秀气清贵一点也不暗淡俗气。

师娘见他们穿着合身又好看便十分满意又留他们吃饭,可他们惦记新家盖房的事宜,谢绝师娘夫子的好意,赶紧驾着驴车回家去了.

次日,魏承和罐罐没有去私塾,他们要去新房那儿看看守着,虽说里正伯伯豆苗娘还有莫夫郎一天去好几遍都帮忙看着,但他们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不是。

魏承起早给新房的做饭婆子送了小筐鸡蛋,这是因着看着新房哪儿哪儿都盖的不错,特意拿给短工们吃的,希望他们能更尽心些。

他喊道:“罐罐,出来吧,要去看新房子了。”

“来,来啦!”

罐罐迈着缓慢的小步子背着自个儿的小背篓走出来了。

魏承打眼一看就笑了:“怎么背了那么些东西?”

顺手将他的小背篓提了下来。

罐罐用手背擦擦汗,这才直起腰来,气喘吁吁道:“要,要和小涣哥小溪哥,一起玩陈爷爷给的玩意儿!”

陈爷爷除了给罐罐那套十二生肖哨子,还有些好些个陶泥人,九连环,虎口袋之类的小玩意。

“那把小木剑没拿?”

罐罐摆摆手:“小木剑只有一把,罐罐不知道该给小涣哥玩,还是小溪哥玩,他们吵起来,就没人和罐罐玩啦!”

所以就不拿了?

魏承好好看一眼罐罐,总觉得他这个弟弟长大怕是很会哄小哥儿开心。

他们到新房时,院子里短工们正在蹲着吃饭,见着他们了还都打招呼叫了声:“小东家来了。”

溪哥儿没来,涣哥儿倒是早早就和莫夫郎在后院等罐罐了,罐罐摇摇魏承的手:“哥哥,罐罐可以去找小涣哥玩吗?”

魏承道:“去吧,别乱跑,就在莫阿叔家的后院玩,等会儿吃午食哥哥去接你。”

罐罐乖乖道:“好的,哥哥。”

说着就拖着自己的小背篓就跑去找涣哥儿,而小狼杏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跑。

院子没什么地方下脚,到处都是料子泥土还有些拖车,魏承捡着好走的地方走,正想去看看正屋盖的怎么样了,就听到不远处有些声音,走近一听便清晰听到做饭婆子和泥瓦匠钱五在争执。

“怎么又没饭了?你来这几天我们天天早上吃不饱!”

做饭婆子一摔抹布:“说是管饭也没说管饱啊,吴风就给我这些粮我就做多些饭,吃没了就吃没了,甭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林老婆子,没你这么做事的!今早天还没亮小东家提了一小筐鸡蛋来说让你给我们打个汤喝,今早的汤里都是菘菜片子,鸡蛋呢!一点鸡蛋沫子都没有!”

“哪里来的鸡蛋?我怎么没见着!”林老婆子还在嘴犟。

魏承一听这个就放声冷冷道:“林婶子,今儿早我来怎么没给你鸡蛋。”

林老婆子回头吓了一跳,见着魏承眼珠转了转:“这,这鸡蛋我,我给他们做了,只剩了点我打算中午揉面给他们做鸡蛋饼。”

钱五气道:“哪里做了?我今早把碗看穿了也没见着鸡蛋!”

“鸡蛋揉在面里了!你个大老粗没吃过几次鸡蛋,尝不出鸡蛋的滋味还怪上厨子了!”

林老婆子挺直了背,又看一眼魏承:“小东家,您可别听这个嘴馋的汉子瞎说,我是吴风秋哥儿的四婶子,我能坏他们的名声吗?”

她又看一眼钱五:“我来这两日你处处找茬,不是汤里没鸡蛋就是粥稀了,我知道你对前头做饭那个寡妇有意思,谁不知道你们这些穷汉子的心思!”

“你这老婆子胡咧咧什么!刘婶子都能做我娘了我都对她能有什么心思?刘婶子在时我们可没有吃不饱的时候!”钱五气得满面通红。

闻声而来的短工都纷纷抱不平。

“小东家,吴哥今儿带人去买料不在我们说句心里话,这两天换了厨子之后我们都吃不饱!”

“对啊,要不是刘婶子家儿媳忽然生了也轮不到她来做饭!”

林老婆子一摔锅铲:“放你们娘的狗屁!”

魏承看向钱五:“自从这位林婆婆来,你们都吃了什么?”

钱五忿忿道:“上顿菜馍腌菜,下顿稀粥炒菘菜片,没有一点肉腥!”

“怎么没有肉?”林老婆子道:“那,那菜馍里有肉,菘菜片也是用猪肉炒的!”

有个汉子冷笑一声:“我牙缝里塞的肉都比你放得多!”

“就,就买那些肉我能怎么办!”

林老婆子看一眼魏承:“要找你们也是找东家!”

“你们吃不饱吃不好应该早些来找我。”

魏承淡淡道:“虽说你是吴大哥的亲戚,但吴大哥不过也是我雇来的工头,我将银子全交付给他,不是让他家亲戚在这诓骗我这个东家,克扣买菜银钱,薄待出大力的短工的。”

“一个短工说吃不饱也就算了,所有短工都吃不饱你还以为自个儿没有错处?”

林老婆子道:“我,我真的给他们放肉了!”

“你来了五日,这肉在哪里买的,买了多少,花了多少银钱?我带来的鸡蛋拢共有二十多个,你今儿放了几个在汤里?我年龄虽小,可也不是不知事的傻子。”魏承冷道。

“我与吴风白纸黑字签契,今儿银子对不上一点,我便捉你去报官!”

林老婆子这才慌了:“这,我,我可是吴风的四婶!”

说话间,钱五蹿到临时搭建的灶台旁乱翻一气,看到什么后气道:“这筐鸡蛋在这儿呢!”

众人一瞧,那鸡蛋筐被盖了个破布条子,明显是被藏起来还没来得及带走。

第50章 第 50 章 九连环

林婆子这下是真说不出自己没有私藏的话了, 只磕磕绊绊道:“我,我老婆子年纪大,这不是忘了……”

“人赃并获说什么忘了!你一会儿说没见着鸡蛋一会儿说吃光了, 翻来覆去都是你的理儿?你这就是想趁人不注意偷偷占了小东家的便宜!”

钱五骂道:“还有那吴大哥这两日给你买肉买油的银钱怕是也都被你克扣了!”

林婆子缩着肩膀不敢吱声。

魏承看一眼钱五, 道:“吴大哥现在在何处买料?”

“吴大哥这两日带木匠去了丰苗村也就这今个儿应当就回来了。”另一个汉子道。

“劳烦两位大哥马上去找吴大哥回来,吴大哥为人正直帮了我许多,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我也不能不顾他的颜面。”魏承看眼自打听说要报官就战战兢兢的林老婆子道:“到时商量商量是报官还是捉着她去两村里正那儿!”

钱五应了声哎, 刚跑出去就又倒着跑回来:“小东家, 吴大哥回来了!”

吴风风尘仆仆的回来就在院中就听到几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自家四婶做了克扣短工吃食的腌臜事, 他心中顿时就涌上一股火。

他在外面接活向来不爱带自家人,尤其是他四婶林婆子这种亲戚。可这个四婶自打知道这个活计空缺了, 见天去他爹娘身边哭着求着要去给短工们做饭,就连四叔也唉声叹气的哭诉他四弟年龄到了还没攒够彩礼定亲,吴风听着很是头疼, 可当时刘婶子一走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做饭,再加上四婶子人虽然事多却做了一手好饭,于是吴风就点头应了四婶子。

因着这几日他一会儿跑丰苗村一会儿跑凤阳镇,实在是没工夫给这群短工们买肉买油,便给了四婶子银钱让她去买, 还千叮咛万嘱咐要记着买了多少在哪儿买的又花了多少,到时候账钱对不上他这些年带人干活积攒起来的的好名声可全毁了!

没成想将其中利害都掰碎了说给她听, 她竟然还是做了这等不地道的事情!

“承小子!”

吴风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直接道:“报官就成,我真是对不住你,对不住这帮下大力的兄弟!”

“吴风!我可是你实在亲戚,你,你报官捉我!”林老婆子气的差点厥过去。

吴风更气:“我若不是当你是实在亲戚, 我怎么会把这等活计交给你?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曾想过我和秋哥儿的名声!”

魏承默了默,看着吴风道:“这五日你给了她多少铜板买肉?”

“初十给了一百文让她买三斤肉给汉子们包点菜馍吃,总共二十来个汉子,还给了她八十文让她给每人买个鸡蛋,五十文去再打些猪油回来,十二我要去丰苗村顾不上这头她说汉子们还想吃肉,我见着兄弟们做活真下力,这太热天上房下地一干干一天,我没觉得有假便从中拿出一百文让她再买些猪肋骨头,又从自己腰包掏出一百文让她买只鸡给兄弟们炖了吃了。”

这话一出汉子们都叫嚷开了:“没见着肉啊,这几日一点肉沫都没有!”

“别说肉了,连油水我们都没吃到多少!”

“鸡蛋也没见着,还是小东家今早拎来一筐鸡蛋,差点又被她私藏了!”

魏承心里有数,他道:“林婶子,你若是把这些铜板都还回来我看在吴大哥和秋哥儿的面子上可以不报官。”

林老婆子眼神闪躲:“我,我没拿那么些,也给他们做了的……”

“若是报了官见了青天县老爷可没人听你说这样的浑话!”

魏承年纪????虽小,可个子高,又生了一张冷面,看起来很是唬人:“到时你被下了牢狱,你家汉子哥儿姐儿这辈子怕是都抬不起头来做人!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和这样门风不正之家结亲!”

“别报官!”

这话似是真戳到林老婆子心口上,脸色一变:“我,我还给你们还不成!”

最后吴风跟着林老婆子回去拿钱,两家人这下是真的断了亲,待吴风回来后又和魏承说了几遍对不住,若不是魏承及时发现,那群短工们怕得罪吴工头都不敢言,到时候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

盖房子是喜事,魏承是真不想闹出官司来,他道:“吴大哥不必如此,此事也不是你的错,不过是一时事急,没寻到合适的做饭婆子。”

且说这院子一群血气方刚的汉子,做饭也只能找上了年纪的婆子,可这个时节家家都有活还真是不太好找。

吴风愁道:“要不这两日做饭叫我夫郎来做?”

又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要先问一问他,他若是不愿意还得另找人。”

魏承这两日常来新房偶尔听一嘴旁人起哄吴大哥娶了个十里八乡最泼辣俊秀的哥儿且还十分惧内的趣事。

他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个人选。”

魏承从院中出来,远远看一眼莫夫郎家的后院,就见着枣树下三个蹲着的小背影,中间那个最胖乎圆润的正是罐罐。

他没扰他们赶紧去了豆苗家。

豆苗娘扶着腰在搅拌院中的那口大锅,而兰婶子正帮着她烧火,见着他了连忙邀他进来:“承小子,今日怎么没去读私塾?是不是来找豆苗玩?不赶巧,豆苗又和他爹去杀猪了,得等会儿能回来呢!”

“婶子,我是来找你的。”

魏承将找人做饭的事情说过,又道:“吴大哥那头说是一日三顿饭,因着大锅饭比较累每日会给二十个铜板,管饭且等活全做完了还会给包红绸子。”

兰婶子表情意动,似有些欲言又止。

魏承知道她愁些什么,便道:“我想着是兰婶子可以在豆苗娘家给大家伙做饭,柴火和柴米油盐和粮肉吴大哥会给你银钱,你做完就放在家门会有村小子帮着给送过去。”

这样一来也省了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豆苗娘眼睛一亮:“姐,这活多好啊,我觉得你可以做。”

兰婶子想了想道:“成,这活我接了!”

来了妹子家这些日子,家中那几个白眼狼来找过她一回却还是摆出那副让她赶紧回去当牛做马不然就休了她的神态,气得她将人全轰出去,她想好了就是和离她也不会再受那样的罪,眼下有赚银子的路子她自是要抓住!不就是做大锅饭么,她做了半辈子饭那还不手拿把掐!

说好一会儿有人来送粮送肉,魏承就快步离开朝莫夫郎家走去。

也不知道罐罐和那俩小哥儿玩的怎么样。

魏承还在想,罐罐离了他眼底这么一会儿他都怕他有事,这娃长大了还想学陈爷爷去走商,那他得惦记成什么样?.

莫夫郎家后院茂盛枣树下。

“这是小羊,小羊怎么叫?”溪哥儿拿着一只小羊泥哨。

罐罐抢着道:“咩咩。”

涣哥儿也拿了一只泥哨:“小鸡呢?”

罐罐和小狼杏儿同时仰着头:“喔喔喔~”

“罐罐好聪明呀。”溪哥儿没忍住摸了摸罐罐小脸。

罐罐眉毛皱起来,小手指摇了摇:“不能摸摸哦。”

涣哥儿闻声轻轻摸了下他左脸蛋,又摸摸右脸蛋:“为啥不能摸呀?我就摸!”

罐罐揉揉脸颊嘟嘟肉,嘴角抿起来又放下:“真拿你们没办法呀。”

溪哥儿哼笑道:“你这小汉子心里正美呢!”

罐罐捞起小狼:“杏儿也厉害,小溪哥小涣哥你们,还没有摸摸它。”

溪哥儿试探的摸了摸杏儿的后背,就见着这小狼兽眸直勾勾看着他,尾巴却摇得可欢。

还真是随了小主人。

罐罐又将自个儿的九连环拿出来,溪哥儿和涣哥儿挨个拿着玩却都不得章法解不开,涣哥儿道:“这是怎么玩的?怎么才能解开呀?”又看向溪哥儿:“小溪哥,你会吗?”

溪哥儿是这里最大的却也硬拽不开,摇摇头:“我也不会。”

“让罐罐来!”

罐罐小胖手接过九连环,陈爷爷给的玩意儿太多了,他也是第一次玩这个九连环。

他先是左右摸了摸,一连串的小铁环在他手中簌簌作响,第一个环扣早被溪哥儿涣哥儿无意识给解开了,只见他轻轻拉长铁环,小手动得很快,只听清脆两声第三个第五个第七个环扣应声解开。

溪哥儿和涣哥儿看得眼睛都瞪大了:“罐罐,你好厉害呀!”

罐罐微抬小肉脸,大眼睛转的欢快:“还好吧。”

又笑嘻嘻道:“罐罐可以教你们!”

他教了涣哥儿溪哥儿许久,两个小哥儿都懵懵懂懂,三人也就不再玩这个又开始玩起泥哨。

“罐罐,你要把这泥哨给我们?”

“对呀。”

罐罐将一个小猪泥哨给了溪哥儿,又把小马泥哨放到涣哥儿手里,拍拍小手:“罐罐一个人,玩不了这么多的!”

涣哥儿年龄小,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欣喜,爱不释手的摸着小马哨:“罐罐,谢谢你,我好喜欢呀。”

“可是,这个要好贵的。”溪哥儿有点犹豫:“你哥哥让你就这样给我们么?”

罐罐抬着小脸骄傲道:“罐罐的哥哥很大方的!”

又扑扑身上的泥:“罐罐要去,找哥哥了。”

溪哥儿拦住他:“我刚刚见着你哥哥走了,他现在不在新房子那儿。”

罐罐瞬间急了:“哥哥怎么走了!”

说着连一地玩意也不要,垫脚推开院门就往外跑,小狼被关在院里急着挠了两下门,往后退了两步轻轻一跃也跳出院子。

魏承还没到莫夫郎家院门就见着一个实心的白汤圆猛地扑在他身上。

“哥哥!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