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第二次发财
“跑, 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头通体黝黑,毛发旺盛, 身高如巍峨小山的熊瞎子忽然从侧方草丛扑了出来。
十来个汉子四处逃窜, 柳顺子忽然回身搭箭,马屠户目眦欲裂, 怒喝:“别……”
然而还是太迟, 一只锋利的箭羽直直朝熊瞎子射去, 而那熊瞎子像是成了精一般挥着铁一样的熊臂直接挡了回去, 柳顺子这才慌了,忙倒着往后跑, 却不成想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熊瞎子,它壮硕身躯猛地一扑,尖利的熊爪猛地抓向柳顺子的胸前。
一声凄惨痛苦的喊叫响彻森林。
“救, 救我!救我啊!”
魏承抱着罐罐猛跑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着那第一个采到参的柳顺子被熊瞎子按到在地,浑身满头都是血迹。
蒙老头和他追随的那群人早就跑了,而乔郎中李三郎,马屠户等人却没跑, 正拿着手里的弓箭和粗壮的木棒和熊瞎子缠斗救人。
魏承看着这一幕忽然就想起了他爹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他根本跑不动了,着急喊道:“乔叔!三郎哥!”
豆苗已经急哭了:“爹!”
马屠户躲过一个熊扑, 抽空朝他们喊道:“跑!顺风跑!”
遇到熊瞎子顺风跑这是上山之前大人就叮嘱他们的事情, 这样会避免嗅觉极灵的熊瞎子再次找到他们。
豆苗却又哭着往前踉跄两步:“爹!”
“跑啊!魏承,快带着豆苗跑!”马屠户一个不察被熊瞎子扑倒在身下,一旁的几人连忙过去救他。
魏承眼眶猩红,他用尽力气扯着豆苗的手跑:“豆苗,快和我走!”
三个孩子慌不择路也越跑越快, 身后时不时还传来熊瞎子气急败坏的震天吼声。
不知跑了多远,他们在一处河道旁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魏承给罐罐擦擦汗透的小脸:“别害怕罐罐,没事了。”又拍拍一停下就瘫倒在地的豆苗,“豆苗,豆苗,别哭了,马叔他们肯定没事。”
罐罐蹲在豆苗面前,将自己的小帕子塞到哭泣的豆苗手边:“豆苗哥,马叔乔叔三郎哥他们是好人,他们会没事的。”
豆苗拿着帕子擦擦脸,抽噎的重复:“肯,肯定没事……”
魏承任由豆苗哭了会儿,见他好多了才道:“咱们不能顺着来路去找马叔他们,这样太危险了,那就找路下山吧。”
出了这等事他们是不敢再继续上山找参了。
豆苗这才四处望了望,他们眼下在河道旁,身后是山峰峭壁,身前是茂密黑漆的森林,这个地方陌生极了,根本不是他们来时的路。
忽然一旁草丛里传来些许唰唰声响,三个小孩都警惕起来,魏承悄声将豆苗和罐罐护在身后,握紧手里的木棍死死看着前方,待看到什么后手中的木棍啪得一声落在地上。
“杏儿!”
一条黑毛小狼直直扑到魏承腿上东嗅西嗅,似乎是没发现什么后又扑到罐罐怀里,有些焦急的去舔罐罐的小脸小手,像是在检查他们有没有受伤。
罐罐抱着毛茸茸的小狼:“杏儿,杏儿,罐罐和哥哥没事。”
豆苗从地上起来扑扑自个儿屁股蛋上的灰,脸上还挂着泪痕,惊奇道:“承哥,这,这小黑狗怎么找来的!”
魏承摸摸杏儿的小狼头:“它应该早就跟着我们了。”
豆苗连连点头,羡慕道:“还真是一条好狗。”
罐罐稀罕的抱着小狼亲昵一会儿,又一摸小狼肚子,发现是瘪的后,忙抬脸道:“哥哥!杏儿肚肚饿!”
“它跟着我们跑了这么久,想来是饿坏了。”
他们在路上还喝了不少水,吃了些干粮填肚子。
罐罐忙打开自己的小包袱,从里面拿出豆苗娘和兰婶子给他们做的小苞米饼子,掰开一个送到杏儿嘴边:“杏儿,吃吧。”
杏儿是真的饿得狠了,埋头就着罐罐的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承哥。”
豆苗已经缓和不少,有点害怕的看一眼这山林,咽咽口水:“你还能找到下山的路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我怎么觉得这里离山下好远。”
魏承冷静的四处看了看,抬步走到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前,看了会儿又去看旁边那棵,又去看后面那几棵。
豆苗急道:“承哥,你在看啥啊!”
“你看这些树的枝叶。”
魏承指着繁茂的树冠道:“我曾听夫子讲过《地舆》,说是树同根但南北不同枝,你仔细瞧这大树的枝叶是不是这一面更为稀疏?”
他又上前一步,摸了摸粗壮的树干:“这面的树皮也很粗糙刺手。”
“这是北边。”魏承沉思道:“我们顺着溪流一直往北走。”
见魏承如此笃定,豆苗的心也落回肚子里,一擦鼻涕眼泪:“好!”
魏承回头去看罐罐,就见着罐罐才抱着小狼喝完水回来。
魏承摸摸他的头:“饿不饿,有没有和杏儿一起吃点干粮。”
“罐罐,不饿。”
罐罐抬着小脸,乖乖道:“哥哥,我们迷路了吗?”
“没有。”
魏承擦掉罐罐脸蛋上不知道怎么蹭到的泥:“哥哥能找到路,也能带你回家。”
“可是……”
罐罐垂着眼睛:“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魏承一顿,就听罐罐难过又希翼道:“哥哥,我们不去挖参了吗?挖了参,我们就有银子盖房子啦!”
“可是我们现在身边没有大人,山上又这么危险……”
“承哥!”
豆苗沉默一会儿,忽然道:“咱们还是先别下山了,咱们去挖参吧!”
“出了这么一桩事,以后我爹我娘怕是不会再带我们上山了,左右都已经到这儿了还不如往里头走走!”
罐罐又捞起正在给自个儿掏耳朵的小狼,呲着一口小白牙:“哥哥,不用怕,杏儿保护我们!”
杏儿也捧场的呲了呲犬牙,表示自己很凶很能打。
魏承笑着看着这两人一狼,道:“只要你们不害怕,我自然也是不怕的。”
富贵险中求,若是畏头畏尾,当初他们连捉蛙子的钱都赚不到,不过眼下带了个豆苗,有些事情也就不能总是想着自个儿了,既然豆苗不怕,那他们就拼一下!
三个孩子打定主意往里走去抬参也就不能再沿着河道走了,迈进林中就去找野山参常出没的地方。
这一路上他们没少和大人学着抬参认参的法子,眼下自个儿来寻摸倒也没那么局促不安。
一连走了好久,三人却无所得,但他们也不气馁,稍作歇息吃点粮喝点水后继续往前走,走在一片窝风向阳的林坡下,忽然就听罐罐道:“哥哥!”
魏承正用木棍探草,回头看罐罐:“怎么了?想小水?”
“哥哥,你看!”
罐罐眼睛亮晶晶的指着一棵大树根底下。
魏承走过去一看那杂草丛生的树底下赫然有几片绿油油的参草混在其中。
豆苗更是震惊,强忍着激动小声数着:“一、二、三、四!竟然是四品叶!”
前头蒙老头带的人挖的那两三株都是“三花”,也就是一年左右的参,印象最深的是柳顺子挖到的一棵人参叫登台子三品叶,换句话说就是三个“巴掌”,年份约摸也有十来年,所以那柳顺子才会这么癫狂;而他们发现的这株参竟然是四品叶,足足四个“巴掌”,年份得有四十年已久!
虽然知道抬参不能说话,豆苗还是激动的用气音道:“罐罐,你,你可真是个福娃!”
罐罐露出个美滋滋的笑。
魏承也很兴奋,不过他到底是这三人最稳重的,赶紧用木棍上的红线将人参绿茎拴住,这是怕人参跑了。
抬参时要万分小心,要把每一条参须的都一点点挖出来。
三个小孩大气也不敢出都帮着用手轻轻挖土,就连小狼都用前爪帮着刨土。
他们到底是生疏些,这一株参抬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完整的抬了出来。
这参近二十寸,芦碗密集,环纹明显,长须散开,像个抱手的老人。
人说看参要“看五形,识六体”,魏承他们虽说不太会看,但只觉得这株人参样样都好极。
待几人新奇看过,魏承连忙学着蒙老头用山参旁边的泥土草叶将其仔细包了起来郑重的放到罐罐的背篓里。
罐罐抬着脏兮兮的小脸,欣喜道:“哥哥,我们可以盖房子了吗!”
魏承笑着擦擦他的脸,点头:“虽说不知道这样品相能卖多少银两,不过加上咱们攒的银子建个大房子是够了。”
罐罐欢呼一声,抱着小狼狗转圈:“太好了,太好了!罐罐和哥哥,要有大房子了!”
魏承和豆苗也被罐罐的喜悦感染,两个人找参找得更认真了。
怪不得人说茂溪山的野山参年年被人挖的所剩无几,他们在这片地只挖到了罐罐发现的四品叶,无奈只能又踏过一片湍急小溪流来到另一片山林。
在这片山魏承和豆苗一人发现两株小“三花”,虽说是当年的参可也因为新鲜也能卖个一二两银子了。
魏承挖完自个儿这棵就帮着豆苗挖,因着豆苗性子急,魏承怕他损了珍贵的参须,要知道到时候去卖参,同等年份同等重量的参人家药堂富户更喜品相好,参须多的。
豆苗挠挠头:“承哥,让你受累了啊。”
这一路上魏承又要探路又要抬参,属实是他们三人中最累的。
“无事。”
魏承道:“你帮我照看点罐罐,莫要让他乱跑。”
豆苗应了声哎,屁颠屁颠去找坐在草丛中正在编草环的罐罐。
罐罐一看到他就放下草环,小手放在腹部,腿也绞着,小声道:“豆苗哥,罐罐想小水。”
豆苗道:“走,豆苗哥带你去。”
罐罐知道哥哥在忙也就没缠着要找哥哥,牵着豆苗的手跟他走,小狼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
豆苗看一眼杏儿,笑道:“罐罐,我一直都忘了问你和承哥打哪捡到的小黑狗,瞧着狗是黑狼犬,这要是在外头买得要好几两银子呢!”
“不是买的,是杏儿的家人给罐罐的。”罐罐乖乖道。
“家人?”
豆苗没多想,只当是主人,他看着小黑狗艳羡道:“等以后我有银子了,我也想养只小狗,我最喜欢狗狗了,不过你和承哥这只我有点害怕。”
罐罐摆手:“不要怕,不要怕,杏儿比罐罐还乖乖咯!”
豆苗被逗得一笑,看一眼吐着舌头谄媚的和罐罐贴贴的小黑狗:“还真乖。”
因着都是汉子也没什么顾忌,他们随便寻了个地方开始小水,正收拢裤腰的时候就听到杏儿忽然低吼两声。
豆苗回头一看差点吓厥过去,他们身后正有一条花色蛇正对着他们吐着鲜红的信子。
“别,别怕,罐罐。”豆苗吓得又想小水了,还安慰罐罐。
罐罐歪歪头,对上蛇阴森的蛇目,似乎是没看出善意,便一挥小手:“杏儿,咬它!”
只见小黑狼像是一道影猛地蹿了出去,竟一点也不畏惧的和那花蛇缠斗起来。
豆苗吓得两股战战,他最怕蛇这等阴寒玩意儿了!转头想让罐罐快跑去找承哥,却见这娃睁着眼睛好奇又认真的看着狗蛇缠斗的后方。
没过一会儿,这场厮杀就以小黑狼一口咬在花蛇脖颈上结束,等这蛇死透了他们才看清这蛇竟然如此之长!
魏承听到声音就赶紧跑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承哥,你看……”
花蛇已经咽了气,可小黑狼还死死叼着它不松口,来回在地上摔打,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罐罐有没有被蛇咬?”
“没有。”罐罐指着小狼,学着杏儿一样呲牙凶狠,“它坏,杏儿咬了它!”
魏承这才松了口气,对小狼道:“杏儿,松口。”
小狼听话的松口,还用后爪踹了下花蛇尸体,瞧那样子很是嫌弃。
“哥哥,那花好漂亮。”罐罐指着树下道。
豆苗四处看着:“花?哪里有花?”
魏承绕着花蛇倒胃口的尸体走到树下,就看到茂密草丛中有一抹红,扒开草丛一看竟然是一株嫩绿的人参草而且还结了一串密集的小花果。
来时听乔郎中说过野山参的花蕾比山参还要珍贵,因着一株极好的参一年只开一次花,这花蕾更是鸟儿乌鸦的食物,不过它们吃了这等种子却不会化为食而是会排了出去,这也是为何野山参不是成片出现,而是这儿一株那儿一株。
魏承数了数发现这竟然是三品叶野山参,且旁边还依着一株没长花蕾的“二甲子”两品叶的小参。
“原来这蛇是在守参?”
豆苗已经惊得连死蛇尸体都不怕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罐罐:“你,你上个小水都能发现人参?罐罐,你是天上下来的财神爷吧!”
罐罐抱着小手嘿嘿一笑,抬着小脸很骄傲:“哥哥说罐罐就是小神仙呢。”
“我以后不拜旁人,就拜你!”
豆苗兴奋得不行:“罐罐,你说,咱俩还去哪小水?用不用豆苗哥把你小水?”
罐罐拽着自己的小裤腰:“不要,不要!罐罐自个儿会小水!”
可豆苗还是嬉笑着一连问了好几次后,罐罐敦敦跑到魏承跟前:“哥哥,豆苗哥疯啦!”
魏承一笑,想当初他遇到这等好运气的时候比豆苗还夸张。
他手脏也摸不得罐罐小脸,道:“咱们把这株小参给豆苗哥,成吗?”
听说二品叶的参也有七八年了,想来能卖个十来两,够豆苗家在镇上租个铺子的了,而且这一趟他们收获颇丰,豆苗和他们一处冒险却只抬了株小三花。
罐罐点头道:“成,罐罐喜欢豆苗哥。”
豆苗又是一愣,反应好久才听明白这兄弟俩是要把这株参给他,连忙摆手:“不行,承哥,这,这不成的,守参的蛇是小黑狗咬死的,而且这株参还是罐罐发现的,咱们得的这些参都是你一点点趴在地上挖的,没有你们我连根参毛都没得,我也什么都没做,我不能要!”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既然在就应了一句人和。”
魏承道:“再说咱们是兄弟,有财一起发,若不是我急用钱盖房子,我和罐罐抬的参就是和你平分又何妨?”
一连劝了几遍,豆苗这个憨包小汉子感动道:“那,那就谢谢承哥,谢谢小罐罐。”
十多两银子,他都不敢想以后他爹他娘在地里能少出多少力。
魏承聚精会神的抬参,他心细稳重,虽说只看过别人抬过一遭却能把每一条参须完整的抬出来,而罐罐和豆苗就拿着点燃的蒿草给魏承熏蚊,勇敢咬死一条蛇的小狼吃完罐罐奖励的小苞米饼后威风凛凛的给他们站岗望风。
等抬完这两株参,他们不再耽搁赶紧顺着河道往下流走,时不时还拿棍子敲敲树木,为的是让找他们的人能够听到,可一路走过,天都快黑了还是没发现村中人。
“承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豆苗踮着脚道:“前面是不是有烟气?”
魏承抱着睡着的罐罐往前走了两步,有点高兴道:“是烟气。”
豆苗兴奋了:“会不会是我爹他们?”
魏承默了默,附耳对豆苗说了些什么,豆苗听后连连点头,还有些后怕道:“我记着了,承哥。”
他们做了些准备又让小狼先藏在草丛里才朝那簇烟火气走去,果真看到了人而且还都是茂溪村人。
“豆苗?承小子?”
说话的人叫周老六,是蒙老头的一把手:“你们怎么在这儿?没和你爹他们下山?”
豆苗哭丧着脸,假装抹眼泪,抽噎道:“我,我爹被熊瞎子扑到了,我和承哥小娃迷了路,呜呜呜……”
周老六打量他们一眼,见这豆苗和魏承身上脸上都是泥,倒也信了他们的话。
有两个汉子道:“那就过来吧,这山里可不太平,等明儿你爹就找来了。”
豆苗应了声哎,扯着抱着罐罐的魏承坐在了角落里。
那群人正在火上烤着两只兔子,闻着可真香,怪不得他们离得老远也能闻到香味。
罐罐也被这香味熏醒了,揉揉眼睛看着哥哥,含糊的咽口水:“哥哥,好香呀。”
魏承小声道:“等明儿哥哥给你捉,捉不到咱们下山回家买,成不?”
罐罐向来乖巧:“成。”
说话间,那蒙老头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条兔腿往罐罐鼻尖一探,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娃娃,今儿你们哥三挖了几株参啊?”
豆苗垂着眼睛握了握拳头,魏承不动声色,刚想开口就见罐罐一口咬在兔腿上:“好香!”
蒙老头一顿:“你,你这娃……”
罐罐腮帮塞满满的,鼻头脸蛋都是泥,眼睛亮晶晶道:“谢谢,爷爷的兔腿!”
蒙老头只得收回了手,皮笑肉不笑的:“那你还没告诉爷爷你们挖了几株参呢?”
“这个是参吗?”
罐罐掏啊掏啊把一堆草环掏了出来:“爷爷你瞧,罐罐今天挖了这么多!”
蒙老头见打探不出什么,背着手走了。
魏承和豆苗对视一眼都吓出一身冷汗。
天色已晚,他们若是贸然下山肯定危险,眼下能和同村大人一同过夜是最好的法子了。可他们知道怀璧有罪,也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让这些能丢下同伴之人发现他们有参,他们怕是活不过今晚了,所以两个人事先对好了词,万万没想到罐罐竟然醒得这样早,蒙老头那老匹夫竟然还拿着兔腿来诓小娃话,好在罐罐聪慧……
罐罐小手握着兔腿,趴在魏承耳边道:“哼,坏老头还想,唬罐罐!”
魏承忍了笑,轻轻捏了捏他小脸。
真是个聪明又好运的福气罐罐。
这个兔腿最后被豆苗和罐罐分了吃了。
而一旁,周老六大口炫兔肉:“蒙爷,您说您去试探那个小娃算怎么回事,还搭上一条兔腿。”
“对啊,那几个娃都没来山上几回哪能认出什么参?怕是把参放在他们眼前都当草踩踏过去!”
蒙老头喝一口小酒没说话。
旁边强子道:“你们说柳顺子到底死没死?”
“不死也残废了,魏承爹当年不也是那样?”周老六看一眼蒙老头:“对了,蒙爷,我记得你当年也和那魏大年一道进了山?”
蒙老头脸色不太好看:“过去的事说这些做什么!”
“那你们说马屠户乔郎中几个去救柳顺子,会不会趁机拿了他那株三品叶的参?”
周老六哼笑一声,使个眼色:“柳顺子那株参可一直都在蒙爷身上呢!”
强子连连点头:“蒙爷,高!”
入了夜,人群中升起火把堆,柴火燃烧声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没过多久那几个汉子也都没了声响,听他们的意思上半夜蒙老头守夜,下半夜周老六守夜。
魏承却一直没睡,他们的参都在他的筐中藏着他不能睡也不敢睡。
他抱着睡熟的罐罐,用手帕给他擦额上渗出来的汗珠,时不时还用宽大的草叶给小娃扇风,这么一抬眼又对上蒙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
蒙老头道:“睡吧,我这个老猎户守夜你有什么怕的?”他视线又在魏承身后的背篓上转了一圈:“莫不是有什么好东西怕人偷?”
“蒙爷爷您想多了,这筐里除了包袱和干粮也没旁的,有什么怕丢的?”
魏承淡笑道:“我不睡也不是因为别的,是天太热睡不着,再说我弟弟一热身上起疹子,我得给他扇风。”
蒙老头道:“你倒是个好哥哥。”话一顿,语气不怎么好,“和你爹当年很像。”
“有个事一直想问问蒙爷爷,当年我爹在山上遇到熊瞎子时蒙爷爷也在吗?”魏承问道。
蒙老头忽然站起来道:“记不清楚了,那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
见他走远,魏承的目光渐渐冷了起来。
说谎。
明明刚刚他还听到周老六那大嗓门说,他爹遇到熊瞎子的时候这个蒙老头也在.
罐罐睁开眼睛,他听到一道婴孩的哭声。
那哭声好委屈好可怜,像是罐罐牙牙痛的哭声,也像是罐罐找不到哥哥的哭声,听着罐罐特别特别难过。
他看一眼闭目熟睡的哥哥,想了想还是吭哧吭哧从哥哥怀里钻了出来,又回头看那坏坏的老头在呼呼大睡,他也就放心顺着那道哭声走。
没走多远小狼杏儿就循着他的气味追来了,两个小崽亲昵的抱在一处玩了会儿,那道哭声也越来越近了。
罐罐轻轻揪着小狼耳朵尖儿:“走,杏儿!”
有嗅觉灵敏的小狼在前面带路,罐罐很快就在一株黝黑的大树下看到一个通体雪白,还光着屁股蛋,脖子上有根红线的娃娃。
那奶娃娃一边嘤嘤哭一边挖着土。
罐罐带着小狼敦敦跑过去,他离着这奶娃娃很近却看不清他的脸,不过罐罐也不在意,抱着小手道:“宝宝,你哭什么呀?”
奶娃娃看他一眼,抽噎道:“他,他们都想吃我,我不想被吃掉也不想被泡酒,可,可是我只有天黑月亮出来的时候才能从地里出来。”
罐罐困惑的皱起小眉毛:“那你现在,怎么不跑啊。”
奶娃娃摇摇头,哭得更伤心了:“跑,跑不掉的,我被他们栓了绳,他们总会找到我的。”
罐罐小手点了点他的脖子:“是这个吗?”
“我帮你弄掉就好啦。”说着罐罐上手笨拙的解开奶娃娃脖子上的红绳。
可奶娃娃还在抹眼泪:“就算这样他们也,也能找到我的家,我已经换了好多家了。”
他又看一眼罐罐,抿嘴道:“真羡慕你。”
“嘿嘿。”
罐罐挠挠小脸:“我有哥哥嘛。”
“还有一百年我也可以有哥哥的!”奶娃娃叹气垂头,肚上的肉肉都伤心的叠了叠。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说着又伤心的哭了起来,听着小狼有点烦躁,摇着尾巴冲奶娃娃低吼。
那成想奶娃娃开始仰头大哭:“欺负我,都欺负我,呜呜呜……”
罐罐学着哥哥的样子那小帕子给奶娃娃擦眼泪:“莫哭,莫哭,你想怎么样嘛?”
奶娃娃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抽噎道:“你可不可以把我栽到你家,我会报答你的,他们都说我的须须价值连城,包治百病。”
“须须是什么?”
奶娃娃抬手拔掉一根自己的黝黑的头发,可到了罐罐手中就变成了灰棕色的人参须须?
罐罐黑眸充满惊讶:“你是人参娃娃?”
“是呀。”
人参娃娃点点自己的头顶,红着眼睛却很自豪,叉腰道:“我可是七品叶,整个茂溪山数我最能活,我的须须还能让你哥哥长命百岁呢!”
一听到哥哥,罐罐眼睛亮了亮,又想到陈爷爷教过他遇到好买卖不能太表露出高兴的神情,于是又支着下巴打量着奶娃娃,装出一副严肃正经的小模样:“那你会,养小参吗?你能给罐罐,赚银子吗?”
人参娃娃眼泪又飚出来,这个同类怎么比两条腿的坏东西还要可怕?
坏东西只是想拿参泡酒,他竟然想让参赚银子!
眼见着天要亮了,人参娃娃快速的挖自己本体,着急道:“小钱罐子,我答应你,你快帮我一起挖我自己呀!”
“好呀!”罐罐撸着袖子赶紧帮忙.
魏承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天竟然亮了。
他只不过闭上眼睛打了个盹,怎么就一觉睡到天微微泛亮。
他看一眼怀里的罐罐,又趁着周围的人都呼呼睡着,赶紧看一眼自己的背篓,参没少,只不过……上面的那块青苔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是什么?
他用指尖微捻那块泥土,是潮湿的,那就是说这是新挖掘出来的泥土。
魏承实在想不通轻轻探指扣了两下,看清楚一根蜿蜒深色的人参长须后猛地一怔。
哪,哪里来得参?自己跑来的?
他第一个想法是去看罐罐,轻轻扳过罐罐的头,发现这张昨晚被他仔细擦干净的小脸又变成了小花猫,再去看小娃娃的手,只见那十个指甲缝隙里都是黑黑的泥土还有一些草叶。
罐罐去挖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魏承轻声道:“罐罐,罐罐。”
罐罐动动眉毛,要用小泥手揉眼睛,魏承赶紧将他的手按住,小声:“别碰眼睛,你手太脏了。”
罐罐缓慢的眨眨眼睛,困倦道:“哥哥,罐罐好困。”
魏承左右看了下,低声道:“罐罐,你昨晚去哪了?”
罐罐用头蹭蹭魏承的手,乖乖道:“哪也没去呀。”
“哪也没去?”魏承倒吸一口冷气,“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罐罐看一眼自己的脏脏爪,委屈的抬脸:“可是罐罐,真的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呀,他不是一直在哥哥的怀里睡觉吗?
好像做了一个很累很累的梦,但是罐罐记不清了。
魏承见他委屈巴巴的小样子也就不再问,只摸摸罐罐的头道:“好了,好了,哥哥不问了。”
虽说他不知道那株参打哪来的,更不知道这株参是什么品相,不过那一根须都那么粗,应该可以预料这株参定是极品山参!
天色渐亮,村汉子们都打着哈欠骂骂咧咧的醒来,魏承也敛好神色,强迫自个儿不再去想着这株自个儿“跑”进他们背篓里的人参。
“蒙爷?还去找那株百年野山参?这都跑了几回了,怕是找不到了!”
蒙老头一边擦箭一边道:“跑不了多远,也就在这片地儿了。”
“行吧,那就再找一天。”
周老六唉声叹气道:“这茂溪山上的山参还真的被那些外乡人挖绝了,来了这么久像样点的“巴掌”都没见到!”
“六哥,你不是抬了两株小三花,能和嫂子交差了!”
“这要是能抬到那株百年人参就好了,几百两银子咱们一起分,都不敢想以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几百两?”
周老六也不背人,朝着强子身后来一下,挤眉弄眼道:“说是几百两,这要是是卖出去可是这个数!”
他用力????攥了两下拳头。
强子几人吞咽下口水,几,几千两……
那些人踩灭火堆,也没管魏承三人直接搭伙往林子深处走去。
魏承这回是真不敢逗留,抱着罐罐去河边洗脸洗手之后,赶紧叫醒还迷瞪着眼的豆苗:“豆苗,清醒点,咱们快些下山!”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株野山参到底是几品叶了!
三人顺着河道一直朝北走,依旧是一边走一边敲树木,忽然一片敲棍声竟和他们重合上了。
豆苗精神一震:“是我爹!肯定是我爹!”
三个小孩带着一头小狼赶紧往前跑,没一会儿功夫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泥土又狼狈高大的汉子。
豆苗撒丫子就扑上去,哭道:“爹!”
马屠户一天一夜未眠,一直在找自个儿儿子和魏承罐罐,这厢看到这几个娃除了脏点乱点没受什么伤害也吐出口浊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爹,咱们快回家吧,我不想在上山了!”虽说深山里能赚到银子,可真应了那句刀剑舔蜜,豆苗和承哥小罐罐在一处不敢太露怯,怕耽误大事也怕自己拖累承哥和罐罐,但见着自个儿亲爹那憋了很久的眼泪哗哗落下。
马屠户揉揉豆苗的头:“成,回家,爹也一直在找你们,没想到你们跑这片山来了。”
回去的路上,魏承知道乔郎中李三郎等人赶跑了熊瞎子后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他们身上有血腥味不敢逗留都赶紧下了山,而那柳顺子好在有大家伙帮助还有乔郎中及时采药补血应该是保住了一条命,马屠户没受太多伤,顾不得等村里的人直接去找他们。
不过他们跑错了山头,双方这才用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才相遇。
几人紧赶慢赶在午后回到了村中,魏承和罐罐没再去马家而是回了他们自个儿的小草屋。
临行前魏承托付阿秋哥和莫夫郎帮他们简单收拾下屋子,现在除了鸡和驴还在马家,剩下不值钱的锅碗瓢盆都拾掇回来了。
小草屋本就陈旧,这次又遭受洪灾的冲撞也就更显破落了。
这次没倒,下次就不一定了。
关好重新找回来的木门,魏承将背筐中的几株山参谨慎郑重的一一拿了出来。
算上跑来的那株总共四株。
一株是罐罐发现的四五十年份的四品叶山参,一株是十几年份的三品叶山参,最重要的是这株参还带着珍贵的花蕾,再就是魏承寻来的当年的小三花参,最后一颗也就是手里这颗自个儿跑来的。
魏承轻轻掀开湿润的青苔泥土,也看清楚了这颗参草上的复叶还有极长粗壮的参躯,而它那散落的参须像是一把展开的小伞。
魏承念念有词的数着:“一、二、三……七!七品叶?”
魏承震惊不已,忽然他觉得手里的参好像动了动,像是小孩子受到夸奖,骄傲的挺了挺胖乎乎的小肚子。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了,就唤罐罐来看,罐罐用手碰了碰这七品叶山参又猛地抽回,惊奇道:“哥哥,它是软的!”
魏承有些颤抖的去摸,这一摸就让他差点扔了这株人参。
好像不仅是软的还是热的?就像是小娃娃的肚子一般?
“哥哥,它是活的吗?”罐罐好奇的歪头问。
魏承看一眼罐罐,心道你这小娃做好事就忘,这株参不就是你带回来了的吗?
他沉稳的点了点头,自打遇上罐罐后魏承对这等奇妙灵异之事倒也没有那么惊魂未定。
他思虑一番后,道:“这株参应当是快成人了。”人参娃娃的传说他倒是听说过。
又试探道:“若是我弟弟不小心掳你回来,我们可以再给你送回去。”
一阵风吹过,就见这人参的须动了动,像是在摇头。
魏承又道:“你既然已经快成了人,我等也不敢对你不敬,不知你随我们回来是想如何?”
罐罐支着头,不解瘪嘴道:“哥哥,你怎么对,人参说话呢?”
魏承安抚的摸摸罐罐的头,他想到蒙老头他们苦苦寻找的百年人参,莫不是就是这株?
早在之前他们身边就出现老狼托孤,如今又出现人参娃娃找上门来,魏承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于是又道:“你是想寻求庇护?让我们把你埋藏起来?”
人参娃娃的长须又动了动。
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地方能埋藏这株参的地方,最后选了一个留着腌制小胡瓜的泥瓷坛子,又去草屋前的桦树林挖了一些新鲜的泥土,魏承和罐罐就这样把这株人参埋了起来。
魏承看着人参娃娃头上青绿茂盛的参草,有点犹豫道:“这草……”
话还没说完,只见这人参草倏地钻进土里,看不出一点踪迹。
罐罐笨拙的抱着小泥坛子:“哥哥,要把它放在哪里呀?”
魏承想了想,道:“神话里人参这等东西岂不是都要吸收日月精华才能成长?不如就暂时放在窗台前吧。”
他拾掇七品叶山参留下的泥土时在这里面发现了一根完整蜿蜒的参须,连忙将这条参须仔细谨慎的放了起来,既然这是快成人的人参的须,想来是能治很多病症的。
剩余那三株参,魏承就简单清理下泥土,又将三品叶的人参花蕾摘下来,罐罐小手点着一颗又一颗嫩红的果儿,乖巧的数着数:“一,二,三……十五!”
“哥哥,总共有十五颗果儿!”
魏承将果儿拢好后和野人参须放在一处,道:“这个咱们不卖,留着看看能不能以后有用。”
兄弟二人升了火灶烧了一锅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
明日他们就要去镇上卖参!
再一次睡回自己的小屋,兄弟二人晚上都迟迟没睡,罐罐更是话多,一会儿让哥哥看没有多少茅草的棚像不像蒙老头稀疏的头发,一会儿又让哥哥看墙壁上的裂纹像不像周六子跑风的牙齿。
魏承笑得不轻,捏捏罐罐小脸:“不准顽皮,睡觉。”
“哥哥。”
罐罐趴在魏承耳边还在叭叭:“你把罐罐,也放在窗台吧。”
魏承笑道:“为什么呢?”
罐罐小手撑着雪白的小脸,晃着小脚道:“让罐罐也快快长大!”
“你不用急着长大。”
魏承轻轻拢拢小娃乱哄哄的发丝,轻笑道:“罐罐要一点点长大,今儿吃透花酥,明儿芙蓉果,后还要吃酱烧小肘,哥哥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慢慢长大。”
“好吧。”
罐罐磨蹭到魏承怀里,又把哥哥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肚子上:“那哥哥以后,只准摸摸罐罐的小肚肚,不能摸那株小野参!”
魏承笑道:“成,都依你。”
又轻轻拍拍罐罐:“睡吧,明个儿还要去济民堂卖参。”
罐罐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软软道:“还,还有盖大房子呢。”
第42章 第 42 章 她死了便死了
山下马家。
豆苗娘扶着肚子一边给豆苗搓背一边骂道:“都说小汉子得练, 不练当不起家,以后啊,我肯定不会听你们这群老汉子忽悠了, 谁再唬我儿子上山我肯定不依!”
又用湿帕子用劲儿擦擦儿子满是干泥巴的耳后:“你也是个虎的!都碰上熊瞎子了还不赶紧想法子下山还敢在山上转悠, 等让你熊瞎子咬死你上哪见你娘去!”说着说着都带了哭腔。
天知道她在家听说几个娃娃跑丢了的时候她有多害怕。
“娘,我们当时被吓得乱跑一气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就算想下山能不能找到路还是回事, 我们哥三只能硬着头皮往北走。”豆苗不服气道:“走了会儿我们就想着来都来了, 还不如拼一把去找找参, 人不都说富贵险中求,怕这个怕那个, 等穷的啷当响的时候就会愁自个儿没拼一把了!”
豆苗娘气道:“老娘什么时候让你穷的啷当响了!”
“不是你和我爹天天累死累活想多给我攒点银钱,因着我奶不向着我爹,你大着肚子还得拾掇地照顾家, 你俩天天晚上愁得睡不着觉瞎嘀咕我都听到了,怕得就是这几个村子屠户多了我以后没了吃饭的招子。”豆苗看向他娘,高兴道:“我这次上山就是为了赚银子去的,赚不到银子我都不想下山,我都想好了现在和我爹多学学手艺, 等再过两年我就要去镇上盘个肉铺子收猪卖肉!这么一来一回能赚不少呢!”
豆苗娘愣了愣:“你,你这是啥时候想的?”
豆苗挺着胸膛道:“我承哥给我想的, 我寻摸了好几天也觉得这法子真行!”
“豆苗!”
马屠户忽然着急忙慌的推开柴房进来了, 手里还提着沾满泥土的背篓。
“马豆苗,你这筐里的参哪来的!”马屠户天生一张冷面都忍不住露出震惊神色。
“参?什么参?”豆苗娘丢了湿帕子走到马屠户跟前,看到里面竟然有两株规规整整的野山参!虽然她不识得什么参种,可知道只要是参这等宝贝那就没有贱的!
“豆苗!真叫你挖到参了?”
豆苗装模作样的笑了下:“我在山上待了那一天一夜也不是白待的!”
豆苗娘已经乐得不像样子,双手微颤的捧着那泥筐:“老马, 你看看,这参是什么种,值多少两银子?”
马屠户震声道:“一株小三花,一株二甲子,怎么也得有十两银子了。”
“多少?十两银子?”
豆苗娘惊诧不已,她连着娘呀娘呀的好几声才缓过来,欢喜的推了下豆苗:“你这小驴蛋子,你可真有两把刷子!”
豆苗听到十两银子也愣了好久,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他爹杀头猪总共才几个钱?这,这他爹得少出多少力气啊!
直到他娘推搡他他才回神,看着爹娘道:“其实只有那株小三花是我挖的,剩下那一株是承哥和罐罐给我的!”
他忍住和爹娘说罐罐运气有多好这茬儿,他答应承哥不和旁人说这事,那就连他爹娘都不能说!他得讲义气!
豆苗娘脸上的笑容一僵,拿着筐就要走:“这俩孩子定是不识货,不是咱们该得的咱们不要,娘去还给他们!”
“娘,娘!”
豆苗连忙从水里站出来硬扯住他娘:“这参真是他们给我的,承哥识货,这两株参还都是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给我挖的,一根参须都没掉,当时发现这株参时它旁边还有株三品叶,承哥的意思就是见者有份所以就将这株二甲子给我了!”
豆苗娘半信半疑:“真的?”
豆苗道:“真的,我哪能骗娘呢!”
“那魏承他们挖了多少参?”豆苗娘也就是随口一问。
豆苗却连连挥手:“我不能说,我答应承哥了不和旁人乱说山上的事儿,我得讲义气!”
豆苗娘气笑了:“小驴蛋子!我是你娘,我也是旁人?”
“行了。”马屠户开腔道:“孩子讲义气是好事,不说就不说,咱们别瞎打听。”
豆苗娘觉得自个儿冤,笑道:“我可没坏心眼,也不是眼馋那承小子和罐罐,我就是有些好奇这俩小子是挖多少参还把这么贵的二甲子给了咱豆苗。”
“咱们呐,甭好奇那些没用的。”
马屠户看着背筐里两颗水灵的野山参,参草芦头俱全,参身无一处划痕,就连最细小的参须都完完整整的被抬了出来,这得是多细心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好活计,他叹道:“咱得高兴,那承小子和罐罐是真心拿咱们豆苗的。”.
茂溪山深处。
周老六举着火把,气喘吁吁的看着身边的人,吞咽两下口水:“蒙,蒙爷咱们是碰上鬼打墙了吗?这都多少时辰了怎么还没走出那片地?”
蒙老头脸色铁青:“什么鬼打墙?我在茂溪山混荡了这些年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蒙爷,咱别找了,这都找了一天了,那玩意没准成精了,跑了!”
跟着的几人都叫苦连天,他们早上那股为了发财拼一把的劲儿早就在一次又一次走岔路中消磨殆尽。
“成精?”蒙老头吐了口唾沫:“百年来的玩意成什么精?”
一片狼嚎声起,强子几人吓得连连后退:“蒙爷,甭找了,再找命就没了!咱们快找个安全地方眯一宿得了!”
“对啊,对啊,赶紧走吧,这地儿太邪乎了!”
眼见着几人都要走,这荒山野岭蒙老头再有能耐也不敢一个人闯荡,愤恨的重摔手里的棍子:“害!”
真是不应该啊,那株人参能跑到哪里去?
难不成是被人挖走了?会是谁?蒙老头一想到他谋划许久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召集这么多人上山为的就是一同堵着这株参,哪成想出了熊瞎子这桩事搅乱了他的谋算!
夜色中,一群人只好狼狈的逃窜出这片山头.
魏承和罐罐睡了个极舒坦的觉。
虽说棚上没茅草,这一夜山风净往被屋里灌,可因着被褥厚实两个孩子也没遭什么罪。
罐罐咕咕噜噜刷牙,刷完之后拿着香膏去找哥哥:“要擦香香。”
这两日在豆苗家都没擦,这小汉子要脸儿怕被豆苗娘兰婶子笑话。
魏承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给罐罐擦脸,他道:“闭眼。”
罐罐便乖乖把眼睛闭上,两只小手也攥得很紧。
这次买的香膏顺滑一抹就开,没一会儿罐罐雪白的小脸就变得湿润清香。
“得了,又成小香汉子了。”魏承笑着勾下罐罐鼻尖。
罐罐美滋滋的拍拍自己小脸,又抢过魏承手里的香膏:“罐罐给哥哥涂!”
魏承稍稍往后躲了躲:“留着你用,哥哥不爱这个。”
“哥哥要和罐罐一起香香!”
罐罐就挖出点乳色香膏涂在魏承嘴唇上方,小手捂着嘴,笑得不轻:“哥哥有,白胡子咯!”
魏承也没擦,只笑道:“行啊,那哥哥有白胡子可就老了,老了就抱不动罐罐了。”
“为什么老了就抱不动了?”罐罐不明白。
魏承想了想,道:“就像是杏儿的亲人老狼,它太老了,老到捕不到猎物也照顾不好杏儿,甚至就连咬着杏儿脖颈的力气都没有了。”
罐罐一听,皱着眉头:“不要,不要哥哥老。”
说着就敦敦跑到灶边,将魏承昨夜放在那儿的野山参种子和那株七品参掉下来的参须小心翼翼的捧了过来,又吭哧吭哧把装那三株参的筐也拖来了,豪气道:“哥哥,吃。”
又用小手煞有其事点了点:“吃了之后,哥哥就成老不死了!”
老不死?看来真该让这小娃多读点书了。
魏承将自己嘴唇上的香膏抹下来,涂在罐罐小手上,一边涂一边道:“夫子在《老幼寿诞》中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也就是说就算有一天哥哥老了也无妨,因为哥哥会一直想着罐罐,念着罐罐。”
他见罐罐还是皱着小眉头,于是顺着他道:“行啊,哥哥吃,那种子和人参须哥哥没想卖,留着以后哥哥吃,成不?”
罐罐这才高兴了,乖乖道:“成。”
见着罐罐屁颠屁颠去找杏儿玩,魏承就开始拾掇等会儿要去镇上卖的野山参。
他看一眼摇摇欲坠的门,又环视一圈没什么能放东西的屋子,想了想还是将人参种子和参须还有铜钱罐子一同放在了背篓里,至于窗台那口泥坛子他就没动,想来谁也不会注意那么个其貌不扬的小破坛子。
现在家中这样破败,值钱的东西又都在身上,魏承也就放心带着罐罐去豆苗家牵驴车。
原本他想着趁早去镇上卖完野山参还能带罐罐去吃个早食,却不成想豆苗娘直接往他和罐罐怀里塞了两张葱油饼:“路上吃,甭饿着肚子!”
罐罐斯哈斯哈换着小手拿热气腾腾的饼,还不忘乖乖道:“谢谢婶子。”
豆苗娘见他这样,赶紧回身拿个干净晾干的苞米叶子给他包住饼:“这回吃吧。”
罐罐吹了吹饼,咬了两口就塞满腮帮,眼睛都香得弯起来:“太好吃啦!”
豆苗娘一听恨不得将整小筐烙好的饼都给他们带上,吓得魏承赶紧赶驴车就走,这豆苗娘还在后面喊:“等会儿再来婶子这儿,婶子给你们留着呐!”
路上,罐罐就带着小蒲团坐在了魏承身边,撕开一点点饼去喂魏承,魏承每吃一口他就学着哥哥哄他的话说声乖呀,就这样摇晃着小短腿喂了魏承一路。
此时天色刚刚放亮,镇上还没什么人,魏承就轻车熟路的将驴车赶到了济民堂门口。
好巧不巧又看到那药童打着哈欠开门,药童见着他了,先是一愣又一笑:“这数月不见,你们哥俩还真是抽长了不少。”
赶紧将二人迎上来,又自然的关上才开的门,悄声道:“又是蛙子吗?不过春夏的蛙子不太值钱,你要有个准备。”
魏承道:“不是蛙子。”春夏的蛙子一般都在山上林中很不好抓,不似冬日它们尽数在河中冬眠也就是一抓一个准,所以魏承也就没想过现在去捉那蛙子。
药童疑惑道:“那是?”
魏承俯身将三个青苔泥土包住的野山参拿出来,道:“是野山参,还得劳烦钟掌柜过来给掌掌眼。”
“原是野山参。”
药童倒没有当初卖蛙子时那样兴奋,只笑道:“近来不少人来卖野山参的,我们掌柜的都收了不少呢。”
药童让他二人在小堂暂坐,掀开布帘去寻钟掌柜,不一会儿就见着钟掌柜出来了。
这钟掌柜不如往日的女子发髻,如今梳留了妇人发髻,可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貌美。
双方都是老熟人了倒也没那些个问东问西,钟掌柜一边笑着逗罐罐一边将那野山参外面的青苔打开,看清楚之后可真惊了下:“呀,四品叶的野山参?……还有个三品叶?这参是哪位老把头抬的,抬得这样细致?”
她又欣喜的上下摸过看过这三株参,赞叹道:“这四品叶的参芦碗颈痕四十三个,这参就有四十多年了,再看它的须,没有刺须,毛须,都是一水的清须,珍珠疙瘩也漂亮,极好的品相;这三品叶更不错,十三个芦碗颈痕,也就是十多年的参,虽说没那株年份大,可它长得好,像个抱手的老佛,寓意好,有些人愿意收着送人;这个就是小三花,当年生的,嗯,抬得真不错。”
魏承道:“您看这两株参能给多少银子?”
钟掌柜看他一眼,又看一眼罐罐,想了想道:“你这卖参你爹也不来?”
魏承默了默,轻轻拢了拢抬眼看钟掌柜的罐罐,低声道:“我们没爹,我爹早就没了,蛙子和参都是我俩个去捉的挖的。”
共事几回,魏承确定这个钟掌柜是个善人,有的时候一味欺瞒倒也伤了好人的心。
钟掌柜却并不吃惊,只拍拍魏承的肩膀:“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了,哪有大人敢放心两个小孩卖这等贵重的东西。”
她想了想道:“待我称过后给你报报银两,虽说咱们共事数回,你年纪小但知事多,也晓得我不是那种无赖欺凌弱小之人,你若是对我报的银两不满,我可以带你去旁家,定不会教你两个娃娃吃亏。”
魏承连忙拱手道:“小子自是信得过钟掌柜的。”
钟掌柜一笑,刚想说什么就见那个雪白可人爱的小娃娃奶声奶气道:“罐罐也信钟姐姐,钟姐姐是好人。”
钟掌柜轻咳一声,没忍住捋了捋发丝,忍笑道:“嘴真甜,自打成了亲都少有唤我姐姐。”
“就是姐姐呀。”罐罐倚着魏承的腿,小手比比划划,“长得美的都是姐姐啦。”
钟掌柜被哄的笑得不轻,连声要给他们多添些零头。
她一边称重一边说斤两价钱,罐罐就唰得一下掏出来他的小紫算盘,还没等药童报钱,罐罐就抬着小脸脱口而出。
钟掌柜惊喜不已,上前摸一把他的小脸:“你这小娃,这就学会算盘了?”
罐罐乖乖道:“是陈爷爷教罐罐的。”
药童不晓得这个陈爷爷,只笑道:“那我可要认真些了,别叫你这个小算盘精给我抓住错处!”
“你要好认真的。”
罐罐两只小手指头并在一处:“这么一点点错处,罐罐都会发现呢。”
几人笑了一气,便开始算银子。
人参向来是上称之后又根据品相年份定价,最后那株四品叶的人参给了九十三两,三品叶的给了四十五两,至于小三花是真的抬不上价,最后钟掌柜给了他们二两银子。
听到这个价钱的时候饶是魏承再冷静也差点没坐住。
一百四十两!他们终于能盖一所像样的大房子了!还能养些牲畜!还能交得起他和罐罐的束脩!
钟掌柜道:“铺上的银子不够,你二人在这坐会儿,我派伙计回去取。”
说话间,忽然听到外面一片吵嚷。
“不能卖,不能卖啊!她死了便死了,你还是要过活的啊,我的儿!”
钟掌柜掀开布帘,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魏承和罐罐透着掀开的布帘竟然看到了苍老了不止十岁的诸葛夫子!
第43章 第 43 章 吃酒楼
“夫……”
罐罐看见夫子就想叫人却被魏承扯住, 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先别出去。”
诸葛夫子是他们的长辈师长,若是让小辈看到他此等家事怕是不妥。
就见着那矮上诸葛夫子两三头的妇人挡在钟掌柜面前, 哭哭啼啼道:“钟掌柜, 您是大善人,您今儿就给我们一个准信, 我那儿媳妇吴氏是不是没得救了, 这吃了一年又一年的药, 人越治病越重, 这还治什么,这还有什么好治的?十多年来, 我儿为了救她已经倾家荡产,毁了仕途,如今还要卖了唯有的宅子去换药, 钟掌柜,您说说,这人还能治什么!这,这再治下去岂不是就是骗钱?”
钟掌柜一个清瘦女子生生被这手劲儿极大的妇人扯得东倒西歪,一旁的药童忙去扯开这妇人:“老夫人, 老夫人,您先别太激动, 有事好好说。”
哪成想越劝这妇人越起劲儿哀嚎, 闹得周围的商户都抱着袖子往济民堂里看。
“够了!”
诸葛夫子面色惨白,冷厉紧声道:“娘,梦蕙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更是我的青梅竹马,我年轻时考童生考秀才更是她早起贪黑一块豆腐一块豆腐供起来的, 别说就是一栋破宅子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会给她治!”
那妇人气得眼白一翻:“你,你这个不孝子,你上有父母下有弟弟一家,我等几口人还在黑煤巷里挤着,你怎就忍心把那宅子变卖了救一个无所出的不贤之妇!”
“梦蕙贤不贤是我这个夫君说得算,再者那小宅院是我和梦蕙一同攒下来的,和您与父亲以及州哥一家有何关系!”
诸葛夫子震声道:“娘,您还不快些走开,若是梦蕙救不了,我便也不活了!”
魏承在小堂里听着这一番话听得胆战心惊。
知道诸葛夫子对夫人情深义重,却不成想竟然情深到这种地步。
“哥哥。”
罐罐的小手搭在魏承手上,他太小了听不懂什么宅院不宅院,但是却能听懂诸葛夫子那句“我也不活了”话音里的绝望,他红着眼睛,小声道:“哥哥,罐罐害怕,罐罐不想让,夫子和师娘死。”
魏承将罐罐抱在腿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后背,若有所思道:“别怕,别怕……”
那几株参已经被伙计带走了,眼下只剩下还没到手的银两,还有背筐里的野山参种子和七品叶山参的须……
魏承眼睛一亮,不知师娘生得是什么病这参须和野山参种子治不治得了师娘的病?
他正想带着罐罐走出去,忽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夫子!您快些回家去吧,师,师娘她,她吐血了,怕是要不行了!”
是知采师兄。
这话一出,诸葛夫子整个人都朝后晃荡两下,若不是有药童在后面扶了一把怕是要重重坐摔在地上。
魏承和罐罐也顾不上旁的,赶紧从小堂里跑出来左右扶着诸葛夫子的手臂:“夫子!”
诸葛夫子略有惊诧的看他们一眼,眸中充着血红,似强撑着人形,竟还拍拍魏承的手安慰:“无事,夫子无事。”
他紧紧攥着地契,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知采师兄往门外走。
“夫子。”魏承担忧的看着诸葛夫子的背影。
诸葛夫子的娘也不哭了,脸上竟然出现些喜色,用袖子擦擦眼泪赶紧小跑跟了出去。
见人走了,围着的商户也就散了。
魏承看向钟掌柜,急道:“钟郎中,您能不能告诉小子诸葛夫子的夫人生了什么病?”
钟掌柜看他一眼:“原来你是那诸葛夫子的学子。”
她想了想,叹口气道:“若是旁人问我是不会说诸葛夫人的病症,你既是诸葛夫子的学子,我便告诉你也无妨。”
“诸葛夫人生得是肺病,有娘胎带来的,也有年少时起早贪黑做活落下的病根,还有这些年的郁郁寡欢,都让这病害得更厉害,她常年肢冷脉微,肺虚呕血,这病一旦冒头不能劳累不能生气,只能拿参引子养着吊命,这一般的参引子还不成,你可知道你师娘每次入药那一小点参末就要十两,这还不算旁的贵药。”钟掌柜又叹息一声,“因着我也是女子,更是怜惜诸葛夫人的遭遇,也觉得诸葛夫子十年如一日的细心照顾夫人甚为感人,每次他来我这儿拿药我都便宜了不少,可这参引子实在是贵,有时我这里没有我还得派伙计偷偷去旁家买……”
一听到参引子魏承和罐罐都感觉有了希望,他忙道:“那,那我那几株参不卖了能给师娘治病吗?”
罐罐也握紧小拳头:“不要大房子,要救师娘!”
钟掌柜一惊,看着这两个小孩顿觉得感慨,这两个小娃比吴娘子那黑心婆婆还要关心爱护她。
钟掌柜摇摇头,可惜道:“那所谓参引子不过是从百年老参上得的东西,薄薄一片参都可抵一两金!”
一两金也就是十两银子,这参引子竟是这样贵!
百年老参……
魏承一顿,左右看了下见没人上前一步从自己背篓里翻出一个白色帕子拿到钟掌柜面前:“您看此物可能救我们师娘的命?”
钟掌柜轻轻打开,再看到那参须上的环纹时一愣,美目瞪大:“你,你这百年老参须是哪里来的?”又用手去捻动参须,“还是新鲜的?”
魏承紧紧揽住罐罐的肩头,低声道:“诸葛夫子对我等很是照顾,实在不忍心见他和师娘阴阳相隔,还请钟掌柜为我兄弟二人保密,不然我兄弟二人很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你放心,我知晓你二人不易,我若是那多嘴歹毒之人早再你第一次往我这送蛙子我就宣扬出去了。”
钟掌柜爱不释手的抚摸这粗如成人拇指的参须,连连称赞道:“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凤阳镇竟出现了一株百年老参。”
又看向他二人,欣喜道:“你们可想将这整株参都卖与我?”
魏承思虑片刻,道:“不瞒钟掌柜,我们真的只得了这株参须。”他们本来也就只得了这株参须,那株小野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跑了呢。
钟掌柜惋惜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了,这株参须足以救你师娘的命了,事不宜迟我这就配药,你二人随我一道去!”
钟掌柜先是配了一副药,因着参引子够用,旁的贵药也就没必要放了,只放了几味佐气之药;又切了两片参须片,这是要先让诸葛娘子口含的。
因着诸葛夫子的小院离着济民堂有段路要走,魏承就快速赶着驴车带着钟掌柜一同走。
他们到时只听到院子里一片哭声。
这让三人心底一沉,快速朝院内走去,走近才知晓哭着的人都是师娘的娘家人,众人都知道妹子女儿情况不好,怕是挺不过这一关了,遂都聚到一处互相搀扶着痛哭流涕。
钟掌柜端着药炉子喊道:“药来了,药来了,闪开些!”
可恶的是这等情形下还有两个男娃在院子里跑着嬉笑着玩,有个稍小点的倒着往后跑险些碰到钟掌柜。
钟掌柜赶紧躲过去,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这可是救命的药!”
诸葛夫子的娘忙将哇哇大哭的男娃抱起来,她旁边的年轻娘子气道:“你是谁啊,谁让你骂我家小哥儿,什么救命的药,来晚了,人都在屋里头怕是不行了!”
魏承冷冷的看着这妇人,若是他没猜错这几人怕就是诸葛夫子的弟弟弟媳。
“什么东西,谁让你骂人!”
“我是济民堂的掌柜,我是来救人的!”钟掌柜气道。
“救人?救人你就骂我们家哥儿?”
诸葛夫子的娘子给那年轻妇人使个眼色,一群人都围了过来:“别想走,给个说法!”
说着旁边还有几人故意这么纠缠钟掌柜,几下推搡起来钟掌柜因着护着手里还未熬煮的药炉被人打了好几下,这时吴娘子的娘家人忙过来帮忙,混乱之间钟掌柜将用帕子包裹的参片塞到魏承手里,又急又气道:“快,快去给你师娘含上!”
魏承眼见着诸葛夫子的弟弟也要对钟掌柜上手,他连忙跻身上前,一侧肩膀生生挨下一拳,连忙将帕子给罐罐:“罐罐!”
“晓得!”
罐罐小脸绷紧,用力握住帕子,他个子小没人在意他,在人群中东蹿西蹿可算是来到空无一人的屋前。
他轻轻推开半掩着的门就听到一道细细的哭声还有师娘气若游丝的说话声。
罐罐赶紧跑上前去,但因着跑得太急,被门槛绊倒生生摔了一跤。
他看着自己破了皮还火辣辣的掌心,想哭但抿紧嘴唇,拍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忍着痛跑到里间。
他小猫一样叫:“夫子,师娘。”
诸葛夫子一惊,泪流满面的回头:“罐罐?”
吴氏面如死灰,窄唇惨白,微微抬身见到罐罐时轻轻一笑:“罐罐,出去吧,去找你哥哥。”
这娃太小,不该让他见到死人,容易吓坏了他。
罐罐走到床前,将那两片参片塞到吴氏唇边:“师娘,张嘴。”
诸葛夫子急忙阻拦:“罐罐,师娘现在不能吃零嘴,别……”
“不,不碍事。”
吴氏已经没力气笑了,还是顺从的张了嘴,哑声道:“最后吃……”
可就在吴氏含进这东西的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空拍许久的心口竟然有力的跳动起来。
“这是参片,不是零嘴。”
罐罐摆手,乖乖道:“钟掌柜说,这是好多年好多年的参能救师娘。”
诸葛夫子一怔:“什,什么?”他再去看吴氏的神色,只见他娘子原本灰败如死的唇竟然有一丝回血。
这时钟掌柜和吴氏的娘家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郎中来了!郎中来了!”
围着的人渐渐多了,罐罐在人群中张望看到匆匆过来找他的哥哥。
“哥哥!”
罐罐看到魏承脸上有道鲜红的抓痕,顿时急了:“哥哥受伤了!”
魏承也先看到了罐罐膝盖上的灰尘,还有他破皮的小掌心,心疼的把小娃抱起来往院外道:“这是怎么弄的?”
“罐罐跑得太快,摔倒了!”
罐罐小手点点魏承脸上的伤,轻轻吹了吹:“呼呼,痛痛飞走啦!”
又把小手放在魏承嘴前:“哥哥给罐罐,呼呼。”
魏承也吹了吹,道:“呼呼,罐罐的痛痛也飞走了!”
罐罐红着眼睛:“哥哥,可是罐罐还是有点痛。”
“哥哥给罐罐包上,等会儿咱们去拿银子的时候再去买点药粉。”
魏承拿着干净帕子轻轻包住罐罐破皮的掌心:“罐罐真勇敢,罐罐救了师娘。”
罐罐抱住魏承的脖子,乖乖道:“师娘是好人,罐罐希望师娘好好的,夫子也好,夫子会好好教哥哥读书,哥哥读书好,哥哥高兴,罐罐也高兴。”
魏承心中一暖,无论何事罐罐想到的总是他。
他道:“罐罐高兴,哥哥更高兴,没有比罐罐高兴更值得哥哥高兴的事情了。”
见着师娘有救了,兄弟俩也就离开了小院,临赶驴车要走时正好看到诸葛夫子的弟弟一家在驴车前嘀咕什么,他们都挂了彩,双方都没落到好。
魏承将罐罐抱上车,架着驴车就走,顿时吓了那一家子一跳。
罐罐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坏人!”
“你说谁坏人呢!你给我站着你这哪里来的杂种!”
诸葛夫子的娘小跑着追了几步,却不成在这样的平地竟然摔了个狗啃屎,她小儿子小儿媳都来扶她,却不成想一家几口都在原地摔了去。
也是犯了邪门了!
罐罐捂着小嘴偷笑,见着这些人出丑他好像连手上的伤都不痛了呢。
他们先去济民堂拿了一百四十两白银还有自己的背篓,说来也是当时顾不得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背篓放在他处,好在济民堂上下都是好人,那和他们共事许久的药童竟一直守着他们的背篓。
药童见他们脸上有伤还作主给了一盒药粉,魏承和罐罐谢过后从济民堂离开正好看到有位极为俊秀清正的男子在坐诊,他对面似乎是位耳背的老人,他却颊边带笑,语气极其温和。
药童见他们看过去,笑道:“这位就是我们掌柜的夫君,也是位极好的郎中,他与我们掌柜的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呢,不过他们家的药堂在府城,这不为了我们掌柜的就又回到镇上了,再过几日南街就又要开一家药堂,到时候会送些酸楂开胃饮子,两位小哥有空可以过去喝两碗。”
魏承笑道:“谢谢小哥,我晓得了。”
真好,钟掌柜与她这位郎中夫君还真是十分登对.
今日赚了银子又救了师娘,罐罐小爪爪还负了伤,魏承想了想道:“咱们今日吃酒楼如何?”
罐罐眼睛一亮:“吃陈爷爷给我们吃的酒楼吗?”
说起来小罐罐每日喜欢学习珠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陈老童生总是会叫酒楼的小菜小糕点给他们吃。
魏承道:“对,咱们吃这家。”
“不过咱们不太方便坐堂吃,打回去回家吃成不成?”
罐罐吸溜口水:“成。”又欣喜道:“罐罐还要吃小饼卷酱酱肉丝!”
魏承一赶驴车,笑道:“成,要不要加点胡瓜细条?”
“要的!”罐罐扒拉小手,“还要吃猪蹄,罐罐喜欢吃猪蹄。”
“成,都吃!”
罐罐欢呼一声,是真忘了刚刚不愉快:“罐罐能一下吃十个猪蹄!”
魏承打量下他的小肚肚,笑道:“行啊,咱们就买十个,留着给罐罐慢慢吃。”
等快到了酒楼,罐罐趴在魏承耳边道:“还是算了,罐罐还想留着肚肚吃狮狮头!”
魏承把小娃从车板上抱下来,小声道:“也成,今儿咱们赚了银子,罐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许是还没到饭点,此时堂中客人不多。
小二热情的过来招呼:“两位小哥想吃点什么!在这儿吃还是打走?”
魏承道:“打走。”
又笑着看向罐罐:“罐罐想吃什么?”
罐罐胆子大了不少,会扒拉着手指将想吃的几道菜说过,小二记住后又道:“两位小哥不来道鲜炒河鲜?如今正是是吃虾公无肠公子的好时节。”
罐罐歪头:“这是什么?好吃吗?”
“好吃,不少人都爱这一口。”
“那便也来一盘吧。”魏承道。
这虾子黄土蟹山上河道里常有,但捉的人也极多,这还是因着无论是自个儿吃还是卖到酒楼里都成。
如此他们便点了四道菜,一道是薄饼卷酱香肉丝,一道是两个酱卤猪蹄,一道是鲜炒河鲜,最后便是罐罐想吃的狮子头,兄弟俩还要了一坛桃蜜,这桃蜜很是香醇,喝时只需要挖出点在碗里,再倒入一些温水搅拌几下,便和甜饮子一般好喝。
这些一共花去近一百五十文。
他们原本手里有二十两银子,眼下又多了一百四十两,就是一百六十两整白银。
前段时间手里还剩下五两五百文,买驴子板车花去近三两,那段日子买算盘,买了好几次猪肉鸡蛋,还买了糕点蒲团,油盐酱醋,香膏笔墨纸砚,今儿又花去一百五十文,眼下手中还剩下一两十文钱。
也就是还剩下一百六十一两银子。
等菜做好装在柳条小筐里,交了两文钱赁钱拿走就成。
兄弟俩身怀巨款也不敢在镇上逗留,拿好菜便赶车往家里去。
罐罐抱着那坛小桃蜜喜欢的不像样子,偷偷撕开一点点油纸,舔了舔纸上的蜜,对着赶驴车的魏承欲盖弥彰道:“哥哥,罐罐没偷吃。”
魏承没回头,只笑道:“那哥哥想吃,罐罐拿小二送的小勺子挖点给哥哥尝尝,成吗?”
“真拿哥哥没办法哦。”
罐罐吭哧吭哧挖了一大勺送进魏承嘴边:“哥哥,吃呀。”
魏承轻轻舔了口,吃了一嘴清甜桃香,道:“好了,剩下的罐罐吃吧。”
“罐罐不能吃太多,要和哥哥一起吃。”
罐罐把勺子里的桃蜜倒回去些,高兴的吃勺子上剩下的底儿,随着驴车的颠簸摇晃着小脚:“真好吃呀!罐罐好喜欢呢。”
魏承边赶车边笑道:“那赶明咱们再去看看红梨蜜,小二不是说那个也好吃?”
罐罐来了兴致:“好!罐罐全部都要吃!”
也是在魏承和罐罐在回到小草屋之时,本应该回力无天的吴氏竟然脉象平稳,惨白的脸上渐渐出现些气血。
药炉里的药也熬好了,诸葛夫子扶着她的腰身将药慢慢给她喂下,没一会儿她就吐出一大块黑血。
急得吴家人和诸葛夫子连忙问钟郎中这可是严重了,钟郎中却不慌,在吴氏脉上一探,笑道:“此药煎服喝过一个月,吴娘子的病怕是就要全好了。”
“全,全好了?”吴家上下不可置信道。
诸葛夫子怔愣许久才找到自个儿的声音:“我夫人的病,好了?”
钟掌柜点头道:“正是。”
此话一出吴家上下又哭又笑,就连虚弱的吴氏都依靠在床头露出个带泪的笑容。
诸葛夫子去送钟掌柜时说着就要下跪,钟掌柜忙扶住他:“诸葛夫子,使不得,您可是秀才老爷,我一介草民受不得您的大礼,再说救了您夫人的不是我。”
诸葛夫子眸中带泪:“那,那是谁?”
钟掌柜道:“是您的学子魏承和他弟弟罐罐。”
诸葛夫子大惊:“他,他们那样难,哪里来的银子替我买参……”
钟掌柜将和魏承早就想好的说辞说出:“救您夫人的正是他们兄弟拿出来的百年老参须,这株唯一的老参须是他们爹在世时所得,他们兄弟二人听说您夫人需要老参做药引便将此参拿了出来。”
诸葛夫子眼泪竟流了下来:“我何德何能竟然收了这两位好学子,我,哎……”
钟掌柜故意道:“常言道师长如父,想必在这两个孩子心中也是尊您为父,尊吴娘子为母,来日方长,诸葛夫子不必拘困在这一时。”
“钟掌柜开解的是。”
诸葛夫子以袖拭泪,眸中坚定道:“日后我便付出毕生所学也要将这两个孩子教导成才!”
钟掌柜一笑,真真满意了。
如此,这两个过于聪慧的小娃也算是有人护着了。
第44章 第 44 章 杀公鸡
吃过丰盛的午饭后, 魏承要带着罐罐去找里正。
小狼杏儿又想跟着他们一道去又顾忌食盆里没吃完的猪蹄,来来回回跟着他们身后跑了好几遭。
罐罐吃力的抱住小狼肚肚把他送回食盆前,轻轻揪着小狼的耳朵尖:“杏儿乖乖吃饭!”
小狼哼唧哼唧叫了两声, 撒娇的蹭了蹭罐罐的手, 罐罐小手指着食盆:“吃!”
小狼这才消停,毛绒爪子按着食盆大快朵颐起来。
罐罐拍拍小手, 满意点头:“杏儿啊, 你真是一只好小狼!”
这话一出, 杏儿吃得更欢快了, 像是要把食盆都要吞下去。
罐罐这才牵住魏承的手,悄悄道:“哥哥, 我们快走吧!”
魏承一笑,罐罐还真是越大越聪明了。
山下这段路也就不用赶驴车,兄弟俩走了片刻就到了里正家。
赶巧李三郎李大郎一家正在宽敞的院子晒菜干, 李三郎先看到他们哥俩,笑道:“承小子和罐罐来了啊。”
“大郎,三郎哥,阿秋哥……”
魏承带着罐罐叫了一圈人却不见里正伯伯,李大郎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擦手上的灰, 道:“承小子你是找我爹吧?我爹我娘在后院猪圈那面,走, 我带你去找他俩。”
魏承道:“成。”
俩人跟着李大郎来到后院, 就见着一排拾掇的极干净的猪圈,而李家二老还有小儿子溪哥儿正和一个很会照顾牲畜的村妇正围着一个母猪圈外说话。
李大郎扬声道:“爹,承小子来了有事找您。”
李茂德闻声回过头来,魏承惊了一下忙道:“里正伯伯,您的眼睛……”
李茂德的左眼眼角肿得老高, 还冒着发脓的血色,他叹口气:“无事,最近有些上火了。”
魏承看着都疼:“这,这何事上了这样大的火,伯伯可唤乔郎中看过。”
“莫要担心,都看过了也敷药了。”
李茂德倒也没看魏承是个小孩不与他说烦心事,指着圈里那头恹恹的大肚子老母猪道:“这老母猪前两天还好好着,这两日不知怎地竟然不吃食,今儿还泻了浑水,眼见着这到了月份要下猪崽子却生了这样的病症,村人说这崽子怕是要下不来,这再过一个月就要交夏税了……”
说起来这到了夏秋两季,官家也就快下来要收田税和丁税了,六七月份收一次夏税,十一月份收一次秋税。
大康朝实行仁政,不仅“轻徭薄赋”就连田税也不高,官田不论,一亩农田收粮约三升左右,且七岁到十四岁的男女哥儿要缴纳一点口税,成年汉子还要纳些赋,若是三口或者四口之家都没什么愁的,主要是李家不仅地多人也多,若是不养些牲畜怕是真的承担不起一年两次的税。(1)
李茂德又想起什么道:“对了,我还想着找你说些事情,你今年种了地也就要缴纳田税,因着你还未成年,官府想必会留有情面田税还会再少些,且你要备着些口税钱,罐罐还不满七岁今年便不用交。”
魏承道:“小子记着了。”
自打上次买了王家的田又在官府过了田契,里正本想帮着把罐罐也落在故去的魏大年户下,算作魏承的亲生弟弟,可大康朝民生安稳,户籍制度也极为严苛,罐罐算不上流民也算不上土生土长的凤阳镇茂溪山人,官府摸不清他来自何处只能将他暂挂在魏大年户下,待他在茂溪村风阳镇再生活几年,若行为得当,无作奸犯科之嫌且还无亲生父母族人来寻,便可在茂溪村自立门户。
李茂德道:“你来找我可有什么要事?”
魏承犹豫一会儿,才道:“本来是想麻烦里正伯伯帮我们琢磨琢磨盖房一事,可不成想您这儿都够忧愁上火,不如……”
李茂德有些讶然:“盖房?不是修缮房舍?”
“那栋小草屋此次没倒,下次就说不准了,正好凑了些银子就想重新盖两间房子。”魏承道。
“说得也是,既然你已备好了银子,伯伯就帮你谋划谋划。”
李茂德道:“来,我先与你说说村中哪片荒地可盖建房舍。”
他又看向李大郎:“大郎,你也跟着听听。”
李大郎应了声哎。
魏承看一眼蹲在猪圈外看小猪崽的罐罐,见他与里正最小的儿子溪哥儿玩得来,便嘱咐他两句莫要乱跑就跟着李茂德往前院走。
罐罐欣喜的指着那几头胡乱跑着粉粉嫩嫩的小猪崽道:“小溪哥,小猪崽好可爱呀。”
溪哥儿笑道:“是呀,多可爱。”又稍稍撑着下巴,悄悄对罐罐道:“我们家以前有一头小猪,我那时候也是像你这样大,我可喜欢它了,每日晨起都要找它来玩,有一日却找不见了,原来是被我爹娘买了去给人家做小猪种了,我伤心好多天。”
溪哥儿虽说年岁和魏承差不多少,但因自小有爹娘兄长嫂子们的宠爱性子就十分绵软天真。
罐罐挠挠头:“小猪可爱,也香香。”
溪哥儿噗嗤笑出了声道:“你这小汉子,原是个造饭脑袋,我当时要是也这样想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他又看向那生病的母猪,叹气道:“这头猪也是我从小猪喂成大猪的,不成想却生了病。”
罐罐安慰道:“猪猪会好的。”
“希望会好起来吧,家中最近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大嫂马上就要生了。”溪哥儿又一笑:“不如我们猜猜这大猪肚子里有几个崽?谁猜中了给谁买甜果子吃?”
罐罐摸摸小自己腰间的小荷包,晃荡晃荡后倒出来几枚铜子在掌心:“可是罐罐只有,五个铜板。”这是他哥哥给他压兜用的。
溪哥儿也将自己的铜板倒在掌心,哗哗啦啦一片脆响,他笑道:“不碍事,我比你大,我多出些是应该的,你若是赢了我就用这些给你买甜果子吃,我若是赢了,你就用你这五个铜板给我买甜果子吃。”
罐罐歪歪头,抬手拨了拨溪哥儿的掌心里的铜板,只留出五个来:“罐罐吃不了,这么多甜果子的,哥哥不让吃太多呢。”
溪哥儿笑道:“你这小娃,你都没说大猪下多少崽,你就确定是小溪哥输了?”
罐罐抱着小手看了看病歪歪的大猪,小手一点:“有十三个小猪崽!”
溪哥儿眼睛微微瞪大,心道这小娃可真能乱猜,不过这等事情向来是不能说不吉利的话的,他沉吟一会儿道:“这大猪能下六个崽崽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家养了这么多年的猪最多就是一胎下了六个小猪崽。
没过一会儿,魏承就过来找罐罐回家,他们没直接回小草屋而是去了离小草屋不算太远的一片荒芜高地,且这片荒地离着乔郎中家屋后那片菜地更近了些。
对于在没有开垦过的土地盖建房子官府向来也不会收取什么银两,反而还会积极鼓励村人开荒种田,不过村中能务农出粮的好土地早就被抢着开垦光了,剩下的土地唯一的用处也就只有盖房建舍而盖房又是相当废银子,村里基本上一间房舍就住了好几代人,所以有些土地也就越来越荒芜。
这片地长满了高人一头的杂乱蒿草,魏承也就抱着罐罐指着给他看:“从那棵大树到那块大石头,我们过完重午节后就要在那盖房子。”
罐罐惊叹一声:“哇,我们的新房子肯定好大好大。”
魏承笑道:“比起小草屋那是真大了不少。”
“明个儿会有大郎哥介绍的村汉子给咱们现在住的小草屋铺上些茅草,修修门,这盖房子是个精细活,咱们在小草屋最少也得再住一个多月。等过了重午节,还是那几个村汉子就开始帮咱们开荒锄草,不供饭只供点甜果子和水一天给六十文,地开垦好了,就有阿秋哥的亲哥哥带着木匠伙计瓦匠伙计来给咱们盖房,这两天房纸画出来咱们就知道要准备多少银子了,那阿秋哥的哥哥是做全包活计的,到时候咱们把银子交给他就成,他会负责买料买木材,给伙计开银钱,也省了咱们不少事情。”
“咱们还要去打两个好柜子……”
“还要顺便把井也挖了,你不是很羡慕涣哥儿在家中就能玩水,挖井就要拜托马叔了,听豆苗说过马叔有个弟兄……”
虽然魏承知道罐罐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不过他想把盖建房子这些事说给他听,毕竟这是他们兄弟俩人生第一栋房子他想让罐罐将来长大后能有所回忆.
初四这日,李家大郎找来的村汉子就帮魏承和罐罐在棚顶又铺上一层茅草,这四人手脚极其麻利,也没那些个多嘴多舌,这么一早上的功夫就将房顶和木门修缮好了。
魏承想塞给他们半日工钱,却听那为首的李俊憨笑两声道:“这点小活给什么工钱,等过了节我们去地里开垦,你小子多给我们送两趟水就全都有了。”
这李俊是里正家的侄子。
魏承笑道:“好咧,俊哥,魏承肯定给您伺候好了。”
几个汉子说说笑笑下了山,魏承也赶着驴车带罐罐去马家,家里那十几只鸡在马家待了好几日,眼下他们回到山上也该把鸡接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村中的话怎就传的那么快,就这一天半天的功夫但凡是看到他们的村人都回问一句:“承小子,听说你要盖房?还把那片荒地划拉了不少?你哪来的银子?”
还有婆娘打着玩笑的语气说些酸话:“这就要盖房子了?在哪偷偷发了财,借婶子两个花花,成不成?”
“行啊,承小子,这又会读书又要盖大房子,这村里没几个孩子比得过你啊!”
面对这些没味的话,魏承一律敷衍笑笑,挥着了两下鞭子让黑驴赶紧走。
而在这群婆娘身后,正好路过的蒙老头却若有所思起来。
马家人听说他的来意都帮着他给公鸡母鸡装车,豆苗悄悄扯了扯魏承的衣袖,小声道:“承哥,你猜我那两株参我卖了多少银钱?”
魏承道:“多少?”
豆苗攥了下拳头,又摊了下手掌,兴奋道:“这个数!”
魏承一笑:“那还真不少了。”
豆苗闷笑两声:“我爹嘱咐我和我娘不能声张此事,我俩谁都没和谁说,我爹娘说要把把这笔银子给我攒着,等我和我爹学学手艺,再过两年我就听你的赁个铺子去收猪卖猪肉。”
又拍拍魏承的肩膀:“承哥,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啊,肯定好好报答你和小罐罐。”
魏承还没说话,忽然就听到一声尖叫。
“哎呦,这个公鸡怎么啄人!”兰婶子扶着豆苗娘往后躲。
就见那公鸡雄赳赳的朝着罐罐飞去,罐罐此时正蹲着数自家小母鸡,被大公鸡这么一扑,啪叽摔了个大屁股敦。
站起来撒丫子就跑:“哥哥!”
魏承忙抄起一旁的扫帚朝公鸡打去,却不成想那公鸡就像是被激起了斗志,挥舞着翅膀就是追着罐罐不放。
一时之间整个小院鸡毛满天飞。
豆苗急得抬起铁锹就去打公鸡,谁料这公鸡挥着翅膀竟然还想飞走,罐罐小脸身上都是鸡毛,还不忘喊道:“哥哥,坏公鸡跑啦!”
魏承哪能让它跑,用力挥了下扫帚可算是将这顽固好斗的公鸡扫到在地,豆苗的铁锹也赶紧压在公鸡身上,生怕它又要跑。
兰婶子拍着胸脯道:“哎呀,吓死我了,这公鸡怎地就这么让人恨还想啄小娃!”
罐罐擦掉脸上头上沾染的鸡毛,气鼓鼓的站在这只已经“伏法”的大公鸡面前。
他愤愤道:“你怎么能啄罐罐,你不是好公鸡!”
大公鸡叽咕叽咕,听那声音好像还是不服。
“哥哥,这只公鸡是不是,陪罐罐玩过的那只小鸡苗?”罐罐仰着小脸好奇道。
魏承仔细看一眼这公鸡,笑道:“这哥哥还真记不得了,不过瞧它这个活泼好斗样子也许是的。”
当时那只小鸡苗还是主动跳到罐罐手心里玩,胆子大得狠。
豆苗道:“罐罐,莫生气,来踢这公鸡两脚解解气!”
罐罐抱着小手一摇头,小脚一斜:“不要!”
魏承想,许是这娃觉得被曾经“交好”的公鸡当众飞扑丢了小颜面,于是哄道:“那咱们把它带回家交给杏儿教训?”小狼还能收拾不了一只小公鸡?
兰婶子在一旁道:“魏承呐,我看这公鸡你还是别留了,这会啄人性子烈的公鸡没准哪时又犯了病,我们村有户人家没把公鸡啄人当回事,有那么一次家里大人不在家,那死公鸡竟然在她家几个月的小孙子的脸蛋上啄掉一块肉下来!”
魏承当即觉得这公鸡留不得了但又怕罐罐伤心,试探道:“咱们把这只公鸡杀了吃肉,成不成?”
罐罐忙上前抱着魏承的胳膊,还吸溜下口水:“好呀,罐罐想吃小鸡炖蘑菇。”
魏承一笑,好么,原来是早就在这儿等着呢。
“成啊!”
罐罐摇摇小手,眼睛亮亮的:“还要,还要加滑滑的粉条!”
这只鸡就直接在豆苗家杀了之后他们两家人一起炖着吃了。
后来,魏承有时候发现这小罐罐为了吃鸡,还经常偷偷挑衅剩下的两只小公鸡。
第45章 第 45 章 祭祀
兰婶子的小鸡蘑菇炖得可是相当地道。
一大盆颜色鲜黄, 野葱花点缀,香气扑鼻的鸡肉端上来时,罐罐和豆苗都抓着筷子, 眼睛都看直了:“哇!”
豆苗娘笑道:“瞅你两个馋猫儿。”
这公鸡本就是小嫩鸡, 在大铁锅中热气腾腾的这么一炖,金黄的鸡肉块更为鲜嫩松软, 而这蘑菇又是兰婶子在山上新采的, 黝黑肥嫩的蘑菇被撕开后浸入浓香醇厚的鸡汤, 吃着十分鲜美, 那让罐罐心心念念的地豆制成的粉条子更是入味,晶莹剔透粉条的裹着鸡汤菇香汁, 夹一筷子拌在二米饭中是真的下饭。
这盆鸡算是把两家人都吃高兴了,就连一向寡言节俭的马屠户还拿出平日都不舍得喝高粱酒,倒了那么一小碗轻轻抿。
兰婶子和豆苗娘额外还做了一荤两素, 桌上还放着包好的三个角的蜜枣小米粽,豆苗娘往罐罐碗里夹了两个鸡腿,给魏承和豆苗一人夹了个鸡翅:“今儿就当过节了,多吃点。”
又笑着看罐罐:“我们也是沾了罐罐的光了,是不是?”
罐罐小嘴吃的油汪汪的, 将碗里的一个鸡腿又夹到豆苗娘碗里:“给弟弟,和妹妹吃。”
豆苗娘一听, 抱着肚子激动坏了, 连拍马屠户:“听到没?小娃说这弟弟和妹妹,还好不是两个小子,哎呦,我也有闺女了。”
村中都有这么个说道,怀有身孕的妇人问五六岁的小娃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这小娃说什么很有可能就是什么,还有甚者往小娃手里塞甜果子就为了听到自己想要的。
一家人都笑了一通,豆苗娘欲将鸡腿给还给罐罐,罐罐却不要,又想给魏承而魏承忙推却道:“婶子,我都吃鸡翅膀了,您和兰婶子做这么一桌菜也是辛苦,你俩分着吃吧。”
兰婶子吐出块鸡骨头:“什么鸡腿不鸡腿,我吃着的这块肉可比你们的鸡腿肉多多咧!”
最后这鸡腿还是让豆苗娘兰婶子俩分着吃了,兰婶子吃着吃着眼睛都红了,害了声:“在家当牛做马伺候那一大家子那么多年,别说鸡腿了就连鸡肉我都沾不了几筷子,没想到有一天能得罐罐和承小子的济,我养得那些都是没良心的……”
这兰婶子不比豆苗娘,豆苗家和马家其他两房多年前就分家了,过年过节给豆苗爷奶送点东西就成不用见天在跟前伺候,而兰婶子嫁过去那天就是伺候婆婆和小姑子,生得一男一女也被婆婆惯得不像样子,一点也不把她这个娘当回事,原本兰婶子见马屠户和豆苗回来就回家了,哪成想一到家就看到那一家人炖了她养了许久不舍得吃的老母鸡,见她回来那个婆婆竟然还想把肉往桌子底藏,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汉子目光闪躲,她的儿女还不高兴的说娘你咋回来了,小姑子端着肉就想走,还骂两句晦气……兰婶子的火气全拱脑袋上了,直接掀了桌子,给自家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耳光,小姑子也没放过也被她怼了一拳头,抢过来她手里的鸡全扣打在自家汉子头上脸上,婆婆跳脚骂她,兰婶子气得拿着还没拆开的包袱直接又回了妹妹家……
豆苗娘叹息一声,又往她碗里夹块肉:“甭想这么多,家里屋子有,你就在我这儿住着,什么时候阿生曼姐儿跪着来找你你什么时候回去!得给她们点教训!”
魏承听着这些家长里短,心道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吃过饭后,豆苗娘给他和罐罐装了四个小米枣粽让他们带回去明天吃,魏承想了想还是收下,做饭做菜这些他会,就这个包粽子他可是没机会学。因着那几年这个时节他要天天在山上给秦魏两家的猪和鸡打草还要在河道里放鸭子,哪有闲工夫去看妇人如何包粽子。
豆苗也和他们一道回了小草屋,帮着他们把十多只母鸡搬下来还和他们一道去山上折桃枝割艾草,做完这些三人赶驴车又去了趟镇上,这重午节是大节,除了要祭祖还要给师长准备节礼,马屠户走不开,豆苗便跟着来要买些他家祭祖用的东西。
到了镇上后,豆苗叼着根草从驴车跳下来,笑道:“有驴车就是好,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也不用苦哈哈的在村头等着村里的牛车。”
魏承将罐罐从驴车上抱下来,笑道:“是方便不少。”
因着明个儿就是重午节,街上有不少卖有驱除邪祟之效的桃枝艾蒿,也有摆摊卖绿皮粽子的,还有卖祭祀用的纸钱纸人。
魏承买了四刀黄纸钱,刚想付铜板就听着摊贩道:“家畜仆人不给先人来点?瞧着三进大宅子多漂亮,这都过节了也该给先人添些则个。”
当时清明节正赶上魏承和罐罐买田后忙着垦田,他们也没时间去镇上买纸钱,只在村中有户孤寡老太太那儿买了些黄纸钱给魏大年烧去,今儿来到镇上才知晓竟然还有牲畜纸人这些。
罐罐小手碰碰地上摆着的纸糊宅子:“给爹买。”
又点点一群惟妙惟肖的牛马牲畜,大气道:“都买!”
清明节时魏承带着罐罐去给魏大年磕头了,也让罐罐跟着他一同叫魏大年爹。
魏承道:“行,这宅子我要了,牲畜各来二十只,仆从也来十人。”
“得咧,那我都给小哥装上。”
小摊贩手脚麻利的将纸钱宅子捆起来,又掏出把细长的香火,道:“小哥孝顺,我再给你添一把好香。”
魏承忙道了声谢。
这些一共花去六十文。
豆苗也提着四刀黄纸回来,道:“承哥,咱们现在去哪?”
魏承道:“我们还要给我爹买些酒水祭品,还要去给夫子买些节礼给他送去。”
豆苗道:“成,我随你们一道去帮你们拎拎东西。”
魏承他们先去趟杂货铺子,因着重午节送师长礼物很有讲究,他们也不敢图便宜乱买便听着小二推荐将一应节礼买了回去。
先是买了六枚药粽,一小筐咸鸭蛋,五种杂粮豆子各一包,一吊鲜香腊肉,还有两枚带有朱砂、雄黄、艾草、楠珠子等辟邪驱瘟的香囊,这几样节魏承总共要了两份,还有一份是想送给李府的李老夫人。
见着铺子柜子上摆着各色流苏香囊,魏承抱着罐罐让他自个儿挑,罐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选了个粉粉嫩嫩的桃花蝶纹小香囊。
这些拢共就花去两百多文。
小二笑道:“哎呦,小汉子你选那个都是姐儿哥儿用的。”又将几个威风的虎纹香囊推给他们瞧,“这几个多威风!”
罐罐抱着小桃花香囊不撒手,仰着小脸:“罐罐就要这个!”
魏承笑道:“不妨事,他喜欢哪个就挑哪个。”
两份节礼并着嫩绿的桃枝艾草被一根红绸紧紧捆了起来,他们驱驴车去了诸葛夫子家,却不成想诸葛夫子家的门户紧闭,问过一旁正在挂桃枝的邻舍家才知道诸葛夫子刚刚带着夫人出了门。
师娘都能出门了?看来她的病是真的好全了。
天色不早,魏承也没继续等着,便拖邻舍家将节礼交给诸葛夫子,至于送给李老夫人的节礼,魏承报了姓名之后直接交给了门房。
三人又去肉市买了些鲜肉还去糕点铺子买了不少甜果子便赶紧回了村.
重午节这日,魏承和罐罐早早就起了。
罐罐今儿也不懒被窝,自个儿选了身浅色的小夏袍:“见爹爹要穿好看的!”
魏承一笑,这衣袍也是豆苗娘当时一道给做的,布料比粗布好上不少,罐罐也就上私塾才穿,因着在家中就要招鸡逗小狼,不出一会儿就是一身泥巴,罐罐是不舍得穿的。
“成,那咱就穿这套。”
魏承给罐罐穿衣服,想到什么道:“小算盘拿不拿?”
“拿,要拿!”
罐罐小手动着道:“要给爹爹打算盘,爹爹会夸罐罐吗?”
“当然会夸。”魏承笑道。
“哥哥也要把,临摹的字帖带给爹爹看哦。”
罐罐摇头晃脑,大眼睛满是兴奋:“罐罐会打算盘,哥哥会写字,爹爹肯定好高兴好高兴呢!”
兄弟俩没用早饭直接背着祭品纸钱上了山。
这一道上看到不少村人往山上走,魏家的祖坟在茂溪山东侧方,下面是条源源不断的河流,早年间魏承随着魏大年给祖坟锄草时听他说过一嘴,说是多年前魏老爷子去世后他们又找过风水先生看过,那风水先生会掐会算,感慨这整个茂溪村的坟穴子加在一处也没有魏家的好,地势高,山水极妙,易出现文武贵人,也是从那开始魏老太太便动了供养魏志读书的心思。
魏大年的坟离着魏老爷子很近,魏承也就将祭品也给魏老爷子摆了一份。
翻土拔草之后才点上香火,魏承就带着罐罐跪在了魏大年坟前,他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哑声道:“爹,我又带着弟弟来看您了。”
罐罐也脆声道:“爹爹!”
他小手捧着纸糊的宅子送进火堆:“你瞧,罐罐和哥哥,给您买大房子了,罐罐和哥哥也要有新房子了哟。”
没有风吹,那香火却动了动。
魏承埋头烧纸没发现,罐罐却歪歪头:“爹爹,你不要,不要难过呀。”
“罐罐会,照顾好哥哥的!”
第46章 第 46 章 人影
魏承和罐罐祭拜过后正准备下山就听到身后传来些动静。
他们回头一看便看到了魏家那几口人。
魏三年的婆娘刘氏算是新寡, 她穿着一身白色麻布和魏老婆子相互搀扶着掩面低泣,剩余几人大的小的都面无表情很是淡漠。
魏承当做没看见他们,牵着罐罐的手就往山下走,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承小子, 承小子,你等等……”
魏承看一眼追上来的魏志和钱氏, 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们:“有事?”
“听说你借了银两要盖房子?若是还有什么短缺的就来找二婶子。”钱氏笑着, “这些日子二婶子也是忙, 都没问问你你书读得怎么样?在那徽林私塾可有人欺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来问你堂兄, 大志你说是不是?”
那魏志扯出抹笑来,他这人面相普通, 鼠似的眼角总是垂着像是心思过甚,平时敛眉低眼倒是还算受看,这一笑起来就让人有几分不适。
他微微抬脸, 有几分矜傲道:“魏承,你读书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魏承不知道他们娘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以为当初买地已经算和魏家二房撕破脸皮了。
他故意道:“我读书只是为了识得几个字,倒也没什么旁的要深思。”
魏志嘴角稍撇, 似是有些鄙夷和酸气。
“其实二婶子来找你有这么一个事。”
钱氏道:“听说徽林私塾那位塾师是咱们凤阳镇学问最好的秀才夫子,这不想让你搭个线问问那位诸葛夫子还收不收徒, 你堂兄也不是要进那徽林私塾, 就是想每日挪一个两个时辰去那诸葛夫子家中读书,你且放心束脩节礼我们是一样不会少的。”
“你既知晓诸葛夫子名讳,也应打听到诸葛夫子家在何处,若想拜师直接带着束脩登门拜访就行,至于夫子收与不收那就是夫子和魏志的事情了。”魏承冷道, “我不过一个小小学子,没什么资格去做引荐夫子的搭桥之人。”
钱氏一皱眉:“魏承,咱们魏家打折骨头连着筋,当年风水先生都说过咱家会出文武贵人,将来你堂兄做了大官,你也能得济,怎么就让你帮个小忙就这般推三阻四,原本你不买我家的地的事儿我都不和你这个小孩子计较了,这关乎你堂兄前程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
“法子我已经说了,听不听由你们。”
魏承懒得理这位惯会装老好人的二婶子,也不理会她在身后的吆喝带着罐罐就快步下了山。
“承小子!魏承!”
钱氏气得一拍大腿:“这个杀千刀的小畜生!净做那些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也不知道哪里来得狗屎运能搭上那诸葛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