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来大夫整治了一番,喝了药, 却依旧高烧不退。
池宴许不是一直处于昏迷中的, 而是断断续续的有意识, 听着耳边焦急的声音,每一次都是芸儿在那跟大夫交涉,也没有听到谢淮岸来看过自己一眼。
果然是演的, 现在可以从自己身边离开了,他便装不下去了。
芸儿下午的时候来给他送药, 叫他起床喝药。
池宴许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她坐在床边, 立即将药碗一砸, 道:“我不喝药……病死算了……”
“呸呸呸, 少爷可不能说这么晦气的话, 你一定会活的长命百岁的。”芸儿赶紧替他去去晦气。
池宴许不听不听,裹着虚弱的闭上了眼睛。
芸儿哪里看不懂他的心思,便道:“之前姑爷来了好几次了,看你没有醒,高烧不退,好担心。”
“那……”池宴许应了一声, 又觉得不对,问道,“那他现在去哪了?知道我没有醒,就不能在我床边守着吗?”
“我想着少爷还在气他, 便找了理由让他出去了。”芸儿勾着他与自己搭腔。
池宴许果然忍不住,强打起精神道:“那他就真的走了?”
“是啊。”芸儿点点头。
池宴许气的牙痒痒的,看上去倒是精神了不少,芸儿接着又说了句:“姑爷便去帮你煎药了,刚刚那碗药就是他煎出来的,打翻了。”
“……”池宴许看了一眼低声的药汤,道,“那让他继续煎,亲自送来,我才信。”
“好的,少爷,奴婢这就去告诉姑爷。”芸儿立即退去。
谢淮岸让芸儿送药进去,自己在门口等着,听到池宴许在里面耍小脾气,也听到了他后面的交代,于是便在芸儿出来之前,重新回到了厨房去给他煎药。
芸儿匆匆赶上来,见到谢淮岸沉默的背影,赶紧追上,道:“谢公子,您去屋子里陪着少爷吧,药我来煎便是。”
“他不是让我去煎药吗?”谢淮岸道。
芸儿笑道:“煎药不煎药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去他面前,少爷这些小心思很好猜的。”
谢淮岸垂眸看着忍俊不禁的芸儿,不由沉思片刻,反问道:“你跟少爷身边很久了吗?”
“对呀,我自小跟少爷一起长大。”芸儿点点头。
“你很了解他?”谢淮岸问道。
芸儿蕙质兰心,很快便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便道:“少爷是什么心思都藏不住的,而且让他喜欢的人很少,自小到大便是最喜欢您了。”
“喜欢?”谢淮岸心中默默念了几遍这个词,凉凉的笑了,“是哪一种喜欢?”
芸儿愣了一下,提醒道:“奴婢不知您与少爷之间有什么不开心,但若您想知道任何事情,只要问少爷,他一定会告诉你的,少爷平日里最见不得躲躲闪闪不光明磊落之人,他对您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多谢芸儿姑娘。”谢淮岸应道。
谢淮岸回到房间,池宴许又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脸上烧的酡红,他听到有人来了,眼睛便睁开一条缝,眼底氤氲着水雾,看上去迷糊的很,道:“药煎好了吗?”
“你先躺着,等会药便来了。”谢淮岸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他在外面站得久了,手指冰凉的,摸在他滚烫的脸上,带来的凉意,倒是让他舒服了不少,他伸手握住在自己脸上的手,贴着在上面蹭了蹭,一边呢喃道:“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你病了。”谢淮岸拨了一下他额头上贴着的汗发。
“我病了,你就不来看我吗?难道要等我死了,再来吗?”池宴许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滚滚的泪水在眼中打滚。
滚烫的泪珠比平日里更加灼人,谢淮岸感觉自己的手被烫了一下,手指轻轻拾取他眼角的泪珠,低声道:“我怎么舍得你死?”
“那你还不来看我……”池宴许哽咽着。
谢淮岸道:“怕你看到我生厌。”
“怎么会?”池宴许虽然病了但是撒娇不讲理的本事还是没有丢,立即道,“你平白冤枉我,你便是为自己找理由。”
“……”谢淮岸想了想,也不跟他争辩,便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你了。”
“那你说说看,我哪里让你觉得我厌你了?”池宴许问道。
谢淮岸沉默了片刻,想到芸儿的话,只要他问,池宴许便会说吗?倒也不见得。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宁愿不说,也不会撒谎。
“那日,赵老爷说……你家里还有个?”谢淮岸沉着眸子询问,努力让自己的话平稳一些,不似个妒夫,“你上次回去半月,是陪别人去了吗?”
好吧,酸气十足。
池宴许擦了擦鼻子,问道:“什么赵老爷?家里有个什么?”
“赵老爷就是那个日张大人府上同你讲话那个。”谢淮岸顿了一下,道,“说你以前休了个夫婿?”
池宴许听到这里顿时坐起身来,怒拍床铺道:“放他妈狗屁,简直是危言耸听,什么阿猫阿狗我都能入眼吗?那个姓赵的叫什么,我查查他祖宗十八代,我根本都不认识他,没见过他!咳咳咳……”
谢淮岸听到他剧烈的咳嗽,替他顺了顺气,道:“别气。”
“这就是你这些天不理我的原因?”池宴许顺了气。
他瞪大了眼睛,凶巴巴泪汪汪的,没有任何震慑力,反倒平添几分被丢掉小狗的可怜劲儿。
谢淮岸道:“你不也没有理我吗?”
池宴许顿时偃旗息鼓,道:“我那是……是……是你先不理我的。”
“嗯,都是我的错。”谢淮岸老老实实的认错,按着他的肩头,让他躺下。
池宴许眼巴巴的看着他,欲言又止,心里惦记的事情,此时问出来兴许是最好的机会,他还在纠结,便听到谢淮岸柔声问:“怎么了?”
“你……你喜欢我吗?”池宴许嗫嚅道,小声的,心跳在此时都失了频率,好似一下子就会万劫不复。
谢淮岸认真的看着他,道:“当然喜欢你了,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为你不理我伤心了。”
“原来你在伤心啊,我还以为你在生气了。”池宴许立即有些开心了,脸上红扑扑的。
“嗯,很在乎。”谢淮岸不否认。
池宴许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低声道:“原来我们的心都如彼此般,相互靠近着。”
“你好好休息。”谢淮岸笑了笑。
池宴许看着他替自己掖好了被子,其实还有别的话想要问他,可此时此刻好像已经结束了一段话,到此为止便可。
他也觉得困顿,没什么精神,有心上人守着,很快便又陷入昏昏沉沉中。
期间他又喝了药。
但是这郎中的药似乎根本没什么效果,如此吃了三天,池宴许断断续续的发烧,高热,浑身发汗,夜里还有些……粘人,往谢淮岸怀里不断的钻。
郎中治不好池宴许的病,第五次被叫来的时候便战战兢兢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池宴许,解释道:“听说南边得了传染病,发病者也是如少爷这般,高热不退。”
“你说什么胡话了?少爷若是得了传染病,我们日日与他相处,姑爷天天同他躺在一起,那岂不是早就被传染了,我们都好好的。”芸儿怒斥道。
郎中擦了擦额角的汗,又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便是,若少爷没有染上恶疾,那便是……便是……”
“是什么,你说啊?”芸儿道。
郎中看了一眼谢淮岸,道:“少爷是个哥儿,哥儿成年后,一至两年内便会迎来发热期,我想……”
大家都听懂了,池宴许之前一直说要用谢淮岸的时机到了。
郎中继续解释道:“少爷高烧不退的情况,与书中记载相差无几,若是第一次的话,可能症状会比较轻,后面……”
谢淮岸之前看过有关哥儿生理知识的书,虽然写的比较含蓄,但是他都听懂了,难怪这些日子他晚上总往自己身上蹭,被他撩得浑身是火,可是念在他生病了,便是忍着,夜里出去吹冷风,消消火。
哥儿会在十八岁之后进入发热期,也就意味着他身体发育成熟了,可以孕育后代,在此之前,他是不具备怀孕生子的功能的,所以某个傻少爷白喝了半年的苦药。
屋里的人散去,只剩谢淮岸和池宴许,他又陷入了发热的状态,喃喃呓语着:“好难受,你摸摸我的脸……让我凉凉……”
“嗯。”谢淮岸伸手。
池宴许立即双手抱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蹭了蹭。
谢淮岸靠近他的嘴唇,在上面亲了亲,凉凉的嘴唇也让他得以缓解,可是身体却更难受了,他不安的扭了扭腰,带着浓重的鼻音嘟囔道:“我好难受,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你之前答应给我生个孩子的,还记得吗?”谢淮岸沉沉的眸子比黑夜更黑。
池宴许点点头,又有些疑惑:“可是我都生病了,你还要……吗?”
“嗯。”谢淮岸应道。
“你好过分啊。”池宴许愤怒的盯着他,刚刚大夫在时说的话,他没有听清,只当谢淮岸兽性大发,要对高热的自己下手,不过想想好像也挺刺激的,“那来吧。”
谢淮岸伸手去解他的衣裳,表情依旧冷冷的,可是眼底暗暗藏着火焰。
第57章 第 57 章 “这是我的命,选择权应……
哥儿的初次发热期会持续好几天, 他会变得比平时更加敏感脆弱,同时也变得更加粘人,这也是他们一年中最容易怀上孩子的时间, 当然,初次的受孕的几率会低一点。
他们身体的秘密, 会在这个时候向自己的伴侣敞开。
这个秘密是什么, 也得夫君亲自去解答。
这些都是谢淮岸从书册上看来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些秘密是什么,之前每一次都没有发现。
池宴许的发热期前几天被当做感染了风寒,距离结束还有两日, 他在他身下融化成一团水,眼泪都要哭干了, 一边哑声喊着:“你……你想弄死我……换新的吗?”
“疼吗?可是……你流了很多水……”谢淮岸哑声咬了咬他的耳朵。
“……”池宴许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还是个病号好吗?
可是他的身体却十分渴望着他的接触, 他想, 肯定是之前太久没有了, 就算心里知道这样不好, 还是迎合他。
池宴许迷迷糊糊的想到了很久之前,家里人要给他筹备婚事,什么青年才俊,各个都是人中龙凤,能够来他家提亲的人自然差不了,其中有一个男的, 白日在他家一面,夜里便到了城中青楼,搂着花魁娘子你侬我侬,大言不惭道:“哥儿便是天生欠X的东西, 等到了他发热期,只要我不碰他,便会跪着求我,到时候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你提亲的那是尉迟公家的四少爷,你不怕吗?”花魁笑着问道。
“怕?到时候等他求我的时候,看怕的人是谁?”那人笑得得意。
池宴许当即便派人进去将他打了一顿,花魁娘子捂着嘴巴跑了。
那时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哥儿会这样,母父之前的教育都是告诉他,会有个爱护他的夫君,温柔的呵护他,陪他度过发热期,然后两个人会生下一个可爱聪明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会如他般,生下来就无忧无虑,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
可是当池宴许听到有人在背后这么说自己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可笑,将出言不逊的人揍了之后,私下里也去了解了一下哥儿的生理构造,确实如那人说的那般。
哥儿的发热期,便会臣服于男人,被人掌控,失去尊严。
所以,他一直拒绝家族的安排,他要找一个……找一个……
“唔……疼……”
嘴唇上传来的疼意,让他不得不回神,看到面前沉冷的黑眸,他提醒道:“想什么……跟我在一起还走神?你这样会让我觉得……”
“嗯?觉得……什么?”池宴许断断续续的问。
谢淮岸道:“让我觉得……我是不是做的不好?”
“没有……你很好。”池宴许呜咽道。
他没有继续问他在想什么,属于他们的夜晚,甚至希望可以再长一点。
池宴许也明白了一件事,就算哥儿的情热期,也不会如旁人说的那般,会不受控制变成QY的奴隶,他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热情。
前两日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迷迷糊糊的还被喂了点流食,勉强补充了一些体力。
到了第三日,池宴许被他搂进怀里的时候,便开始挣扎了,虽然力气不足可是精神十足:“我要饿死了……我要起来吃饭。”
说话间他一巴掌拍开谢淮岸的手,凶巴巴的。
这个人肯定是色魔!
换洗的衣服都是最柔软的,也不会伤者皮肤,池宴许下地的时候差一点站不稳,好在谢淮岸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他看他时候,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平日里冷静沉稳的模样,穿上衣服倒是人模狗样的,好像跟前两日的人根本不是同一个般。
池宴许坐在桌前,又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屁屁,很快,一个软垫垫上,他问:“还疼吗?”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池宴许小声嘀咕道。
谢淮岸凑过来,低声问:“你说什么?”
“……”
池宴许盯着他看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上去有些呆,谢淮岸被他的样子逗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池宴许顿时脸色涨红起来,随后将他鬓角的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宛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替他舀上一碗桂花莲子粥。
吃一口,甜滋滋的。
池宴许悄悄抬眸看他一眼,发现他面上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什么羞怯的神色,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了,泰然的用餐。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疑惑的是,那本小说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虽然大事件都对得上了,可是谢淮岸分明不是什么禁欲不近男女色的家伙。
池宴许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生病,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神清气爽。
他吃饱喝足,问了句:“今日几号了?”
“十一月一号。”谢淮岸道。
池宴许抓着勺子的手一僵,瓷勺应声落下,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道:“什么!!都十一月了?我竟然躺了十天?”
“咳咳,前几天大家都以为你生病了,我没有跟你一起躺十天……”谢淮岸赶紧解释道。
这话说的,好似两个人一直在床上呆了十天。
池宴许的在意的点现在不是这个,抓着谢淮岸的肩膀道:“可是你生辰不是十月二十五吗?我们都错过了!”
谢淮岸莞尔道:“无事。”
“那怎么能行,那可是你二十岁的生辰,二十及冠,这是很重要的日子,你要跟最重要的我一起过才对,我还为你准备了很久。”池宴许懊恼不已。
谢淮岸眉眼中染上了温柔的神色,道:“我已经拥有最重要的你,一点都不遗憾。”
池宴许并没有得到安慰,还是闷闷不乐的。
谢淮岸沉思了片刻,道:“我也从来没有过过生辰,不过户籍上的生辰并不是我的,应该是傅淮安的。”
“!!!对哦。”池宴许顿时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你该在什么时候?”
谢淮岸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池宴许却一拍手心,道:“我可以去查查,我让人查查去,你肯定比他小。”
说罢,他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谢淮岸拉住他的手,将他扯到怀里坐着,脸上带着些许晦暗不明的神色,看上去不似生气,池宴许问:“怎么了?”
“我不小。”谢淮岸咬牙道。
“啊……你说哪里去了?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池宴许被整无语了。
谢淮岸似笑非笑的,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在他看来自己好似个色魔一样,虽然部分原因是他很渴望他。
还有一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原因,便是为自己男人的尊严找回场子,将他伺候的服服帖帖,舒舒服服,以免再出现洞房那日的事情。
每每回想起来此事,都教人又恨又恼,却只能自己生气。
池宴许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却也知道该哄哄他,在他脸上亲了亲,谢淮岸又点了点自己的唇角,他顺应他的指示。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候在外头的下人都没眼看,眼观鼻鼻观心。
池宴许很快便找到了傅淮安的生辰八字,果然不是十月二十五,而是十一月初十,还有九日,完全来得及准备。
拿到这个八字后,池宴许忽然有些好奇,两个人的八字时不时很合?
他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便拿着两个人的八字去古鸣寺找大师合八字去,顺道去山上替未出生的孩子祈福。
一大家子收拾了一番,便朝着山上进发。
谢淮岸听说他要去合生辰八字,不由好奇道:“那你之前跟我合出来是什么?”
“痴男怨偶,没什么好下场。”池宴许单手支着下巴,翻了个白眼。
谢淮岸愣住,道:“那你还要跟我成亲?”
“我找了十个人合八字,有一个说好的,那就是意味着我在无数的悲惨结局中,找到了一个有希望的路,我的人生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结局了?”池宴许抓住手中写着八字的黄纸,道,“这是我的命,选择权应该在我。”
谢淮岸呆呆的看着他,那唯一一个说好的相师必定是应承他的,不过池宴许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看上去十分可爱。
以后无论如何,我想我都能跟你一起对抗命运。
第58章 第 58 章 母父呀,你是不是搞错了……
两个人的八字是否合适, 主持没有说,还使唤了两个人打扫了经楼。
回去后便雪满山了,冬日正式来临。
谢淮岸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生辰宴, 家中张灯结彩的,原本要大办一场的, 谢淮岸拒绝了邀请宾客, 心里还是开心的。
过了生辰, 没多久便是除夕春节,再过两个月便要准备行囊上京城,谢淮岸原以为除夕团员的时候, 池宴许的家人会来,来是来了, 不过只有他姐姐和姐夫,以及姐夫的父母。
谢淮岸问道:“家里人不来吗?”
“嗯?你是说你家人吗?”池宴许问道。
谢淮岸没有再问, 一大家子吃了团圆饭, 张征也的父母还给他们发了大红包, 谢淮岸受宠若惊, 推脱了一番,张父道:“拿了压岁钱,才能岁岁平安,这是讨个好彩头。”
“这样吗?”谢淮岸以前从来没有收过压岁钱,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讲究,他拿着红包, 偏头看向池宴许。
他喜滋滋的拿过张家父母给的压岁钱,又问姐姐和姐夫要了,还要的两份,然后分给他一份。
谢淮岸拿着几个红包, 笑了笑,问道:“我是不是也该给你?”
“你要给的话……”池宴许也不拒绝。
池宴许也让库房给家里的下人发了红包,让大家早点回家与家人团聚,门口有些乞儿也会过年来要点碎银子,下人也都打赏了点,还给了一碗热粥。
喝粥的人中,有人道了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随后砸了碗便转身走了,下人喊了句:“你这人为什么摔碗?喂。”
“算了,大过年的。”旁边的人叫住了他,不让去追。
夜里,屋子里点了炉子,外面天寒地冻的,屋里温暖如春,坐在屋檐下看着窗外的刚刚下起的雪,池宴许看到谢淮岸从走廊里经过,没有进屋,他便喊了一声:“谢哥哥,你该不会今晚还要去挑灯夜读吧?”
“不是,待会来陪你守岁。”谢淮岸刚刚去书房看了一眼,找了个风俗的书,原来过除夕还有这么多讲究,还要守岁,放炮竹。
池宴许赶紧道:“那你快来,待会我们放烟花。”
谢淮岸应下,很快便来了屋子,手中还拿着个很大的红包,塞到池宴许的怀里,道:“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谢谢夫君。”池宴许嘴甜甜,接过压岁钱,从矮榻上跳下来,鞋袜也不穿,朝着床边走去,将红封压在枕头下。
谢淮岸跟着去看了一眼,发现下面还放着好几个。
“把你的也放在枕头下,这样来年才能平安。”池宴许回头告诉他。
谢淮岸将自己收到的几个红包也放到了自己的枕头下,觉得他倒是挺讲究的,不由问道:“那你不给我个红包吗?”
“一般都是大人给小孩的。”池宴许还有道理。
“那你是小孩?”谢淮岸若有所思。
池宴许嘻嘻笑道:“你比我大,那你是哥哥,我就是小孩。”
“也不知羞。”谢淮岸捏了捏他的脸颊,坐在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脚,圆圆的小脚丫子格外的可爱,不过却有些凉,“你得把袜子穿起来。”
“你帮我穿。”他理直气壮的将脚架在他腿上,得寸进尺在他身上永远展现的淋漓尽致。
谢淮岸也好脾气的,对他的要求也不会拒绝,这段时日,两个人的相处,比以前更融洽的,之前他们之间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如今那些隔阂消失不见了。
池宴许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反正他是发现谢淮岸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沉默不语。
穿完了袜子,他也不下去,整个人就坐在他怀里,粘人得不行,嘀咕了一句:“再过两个月你就要走了。”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谢淮岸问道。
“不行,我要在家里好好养胎。”池宴许摸着自己因为吃饭而鼓起来的肚子,煞有介事的说道。
谢淮岸被他逗乐了,问道:“哪里来的?”
“你努努力就有了。”池宴许咬牙道。
谢淮岸心道,难道自己还不够努力吗?
池宴许也沉默了片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芸儿的喊声:“少爷,快点出来放烟花了。”
“来了来了。”池宴许立即从他怀里跑掉,刚刚有点离别的伤感顿时消散不见。
确实像个小孩子,爱笑爱闹,什么烦心事都不会藏在心里。
谢淮岸看着他压在枕头下的压岁钱,他也不打开看一下,可能钱财对于他来说,真的是身外之物,是多是少都不放在心上。
“谢哥哥,快点出来点烟花了。”池宴许趴在窗户上,热情的喊他。
谢淮岸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院子里,雪还未深,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像是划过天空的流星,池宴许看着立即闭上双眼许愿,道:“希望我夫君高中状元。”
谢淮岸偏头看他,笑了笑,道:“听到了,肯定会完成你的愿望的。”
李家村的谢家却十分寂寥,大过年的,家里差一点揭不开锅,煮粥的大米还是问邻居家借的,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屋子里的气氛比屋外的冷冬还寒上几分。
家里确实更冷,没有柴火生火,没有钱银买炭,没有种田所以也没有粮食,原本谢淮宝做买卖还是攒了些银子的,加上谢淮岸那一百两,家里全村数一数二有钱的。
现在大过年的家里竟然这么磕碜,还不是因为谢家夫夫将所有银子给了傅淮安,而那人一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宝儿,喝点鸡汤,我和你爹特地留给你的。”谢氏将还剩的唯一一根鸡翅舀到了他的碗里,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谢淮宝冷笑着接过汤碗,道:“我的银子了?”
“你这孩子,大过年的说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先吃饭。”谢父呵斥一声。
谢淮宝直接砸了鸡汤,抬手掀了面前的餐桌,怒道:“吃吃吃,吃屎吧你们,你们活该一辈子被人欺负,投胎到你们家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你……你这个逆子,你是要学谢淮岸吗?”谢父顿时大怒。
谢氏看着家里的唯一一点粮食,心痛不已,流着泪道:“宝儿,今年我跟你爹都陪着你做生意,荒废了田地里的活,你哥也不回来砍柴,也不来家里帮忙干活,来年……”
“你们在说谢淮岸?他是我哥吗?”谢淮宝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偷把我的银子给了傅淮安,那才是你们的儿子。”
“你……闭嘴!”谢父顿时急了,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谢淮宝偏要说:“那人把你们使唤的团团转,你们想要占他贵子的便宜,怎么,拿了你们的银子,还给你了吗?他走了都多久了?”
“宝儿,不是这样的。”谢氏想要解释。
谢淮宝冷笑道:“你们去找傅淮安养你们吧,我养不起。”
“逆子,看我不打死你。”谢父抄起扁担想要打他。
谢淮宝一下子抓住扁担,咬牙道:“你说的没错,谢淮宝已经被打死了,所以,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谢淮宝冷酷的甩开他们,大步走出了家门。
寒风刺骨,风雪扑面,泥泞的小道上已经薄薄的铺了一层雪,在夜里也不至于看不清道,谢淮宝走在苍茫的大地,心中无比不甘,明明是一个好的开端,却摊上了这对爹娘,他一个人带不动这两个废铁。
他来古代一年了,竟然日子过得这么凄凉,他不甘,他要去更大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在谢淮宝原定的主角命运轨迹中,他没有接触过池宴许,也没有多么喜欢谢淮岸,可是他见识了池宴许家的泼天富贵,认识到了谢淮岸才是自己最向往的人,与顾连城擦肩而过……他不再甘心一点小钱一点小钱的累计财富,他希望一步登天。
谢淮宝思索了一番,握紧了自己的钱包,这里是他藏着的几十两银子,他要离开这个穷地方,去京城。
正月很快过去了,再过一个多月谢淮岸就得上路了。
池宴许给他大包小包的东西收拾了一堆,这日,他又去街上买了一堆东西往谢淮岸的行礼里面装,一边道:“你若是去了京城,肯定需要打点人脉,这些礼物可以送人。”
谢淮岸提醒道:“你这是要把我赶出去,搬个家吗?”
“那可不行,你还得还回来,不能让咱们孩子没有爹。”池宴许最近张口说胡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谢淮岸挑挑眉,将他拉起来,伸手摸了摸他平坦的小肚子:“什么时候才会有孩子?”
“……”池宴许这就有些尴尬了,每个月都有大夫来诊脉,但是这都好久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怕不是来了个假的发热期了吧?
谢淮岸又问了句:“真的不陪我去京城吗?”
“你十一月不是就回来了吗?”池宴许提醒道。
“但是,我会想你的。”谢淮岸将脑袋埋在他的肩上。
细细想来,两个人相识都不到一年的时间,也算是新婚燕尔,便要经历近一年的分别,而且池宴许身边的狂蜂浪蝶多得很,也不知道他走了,这小没心肝的会不会直接把他给忘了?
池宴许道:“我也会想你的。”
“那……我走后,你可以每天给我写一封信吗?”谢淮岸问道。
“写!”池宴许满口答应。
谢淮岸笑道:“我也给你写。”
“好。”池宴许摸了摸下巴,想到了,“那我给你多带点笔墨纸砚,待会让芸儿给你装起来。”
“再装,我就背不走了。”谢淮岸无奈道。
池宴许瞪大了眼睛:“怎么还要你背?直接安排马车,护卫,送你上京城。”
“嗯?”谢淮岸挑眉。
结果倒是没有按照池宴许规定的那么来,不过护卫确实安排上了,一行人二月中旬浩浩荡荡的出发,池宴许送出了好几十里路,才念念不舍的回去。
谢淮岸一连回头好几次,直到再也看不到池宴许,才加快了骑马的脚程,这一走,回来便是很久之后了。
谢淮岸现在赶路去是参加春闱,春闱中选后,再参加秋天的殿试。
大越国的科举制度,改革了好多次,终于确定了春秋两次考试,不过有些路程遥远的,早在去年便动身赶路了。
“哎……”池宴许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芸儿宽慰道:“少爷别担心,大少爷会在京城照顾好姑爷的。”
“那就好。”池宴许点点头。
芸儿转而又问道:“那少爷是从今天开始给姑爷每天写一封信吗?”
“什么写信?今天就要写?”池宴许瞪大了眼睛,迷迷瞪瞪的反问道。
芸儿:“……”
当我没说。
没有人催他,他转头便忘在了脑后,写字是不可能写字的,不过每天想谢淮岸倒是真的很想,时不时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定里面是不是真的没有孩子?
母父呀,你是不是搞错了,其实我是男的!
第59章 第 59 章 一个月过去,谢淮岸……
一个月过去, 谢淮岸也应该到了京城,稍事休息几日,便会要准备考试。
池宴许找了大夫来号了个脉, 一颗忐忑的心终于可以死了,确实没有孩子。
又过了两个月, 池宴许估摸着春试已经结束了, 心里想着他不是说好每日都要给自己写一封信的吗?不也没有送来?
池宴许觉得谢淮岸也跟自己一样犯懒了, 原本因为自己没有写信而忐忑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反倒多了几分轻松。
他们两个真的心有灵犀,觉得这事情确实有些麻烦。
池宴许起先还觉得没有书信很轻松, 可是又过了两个月,夏日来临, 暑气渐浓,谢淮岸依旧没有东西送来, 眼看着都到了夏天, 他竟然一封关于谢淮岸消息的书信都没有得到, 写信去京城问大哥, 大哥也不给他回答。
这算什么啊?
池宴许有些心浮气躁的,每日遛鸟都没有心情了,恨不得自己立马跑去京城,看看这家伙在外面到底在干什么。
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京城,南边便发生了大规模农民起义。
原因便是去年黄河下游发生了水患,淹没了无数的田地, 当今天子是个贪图享乐生性多疑的无能之辈,自然不会管理此事,便由朝中官员随意处置,贪墨了朝廷的赈灾银两, 导致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
起义之势从几个月之前便开始了,都是各地小打小闹,这一次是几方小势力汇聚成一团,集结成十万人的起义军,两个月便占领了十五座城池,所到之处民心所向,十分受百姓爱戴。
池宴许打算离开平洲的念头刚刚起,便得到了家中唤他先回南原。
【朝中有变,速回南原】。
八个大字,便说明了当下的局势十分紧张。
池宴许心急火燎的问道:“那谢淮岸在京中该不会有危险吧?”
这封家书十分不一般。
池宴许就算看过小说,此时也不知道会如何,小说里确实记载了南边起义的事情,此事是顾连城带兵镇压,大获全胜,可是此事与自己无关,因为那时候他们家因为水匪的事情已经失去了平洲,他灰溜溜的跑回了南原。
而谢淮岸则逃了出去,隐姓埋名,拿着路上捡到的文书和户籍进了进城考中了科举,他在原文中与门阀尉迟家根本没有关系。
此时的谢淮岸却是尉迟家的儿婿,若是朝中有变,必定也会遭受灾难。
池宴许急得要死,加之这么久没有得到谢淮岸的家书,他便以为他出了意外。
因为他尚未得到谢淮岸的消息,便想留下来呆几日,这一呆便失了离开平洲的机会。
顾连城带着五万精兵南下镇压反叛军,要将平洲征收为临时驻扎地,带着圣旨,若尉迟家不从便归为反贼,军中还带着一位贵女——俞颂雅。
俞颂雅此人是当今皇帝姐姐的女儿,在京中十分张扬跋扈,宛如另一个池宴许,她眼光也如池宴许一般,相中了谢淮岸。
此次前来,便是命令池宴许同谢淮岸和离的。
池宴许看着顾连城带着俞颂雅大张旗鼓的坐在自家高位上,自带管家仆人沏了茶,宛如进了自己家。
“我说的要求,你考虑的如何?”俞颂雅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
“你是说,要给我两万两,让我跟谢淮岸和离?然后他跟你成婚?”池宴许反问道。
俞颂雅扬了扬下巴,道:“是这样。”
“你想得美。”池宴许自然不会答应。
俞颂雅嗤笑一声,道:“今日不管你答不答应,这婚事是离定了。”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和离。”池宴许硬气的说道。
芸儿在一旁扯了扯池宴许的衣袖,想要说什么,却被池宴许呵斥了一声:“闭嘴。”
俞颂雅嗤笑一声,道:“我看中他,是他的福气,跟你在一起有什么好处?若是你不答应和离,我一声令下,五万铁骑今日便踏平平洲。”
池宴许听了这话,冷笑道:“这边是你们天潢贵胄的气度吗?带来的士兵刀剑不对准反贼,反倒对着我们这些普通百姓?”
“哦?是吗?难道不是平洲被叛军占领,我们带兵围剿吗?”俞颂雅偏了偏头,问一旁静坐着的顾连城。
顾连城听到此话,不由笑了笑,道:“确实,池少爷在战乱中被叛贼杀害,我们会帮你报仇的。”
“你们……你们打算颠倒是非!”池宴许气得脸色铁青,“你们难道能只手遮天不成?”
“只手遮天不敢当,你是活着和离了?还是想让谢淮岸丧偶?”俞颂雅淡淡的说道,“还有啊,这平洲城几百户的人家的性命,全都掌握在你手里。”
池宴许听到这话,不由沉默下来,之前的锐气此时消失无踪,他开始在心中权衡利弊,却依旧心有不甘,问道:“就算我跟你和离了,他也不愿意娶你!”
“怎么不愿?你看这是什么,这是谢淮岸写给我的情诗。”俞颂雅洋洋洒洒拿出来十几封信丢在池宴许的脸上,白纸铺成开来,散落在地上,黑色的墨迹洋洋洒洒,写尽了无数的思念和情意。
池宴许接过一张信,上面的字迹刺痛他的眼睛,在书房陪他读书写文章这大半年,怎么会不认识他的字?
“你该不会连他的字迹都不认识了吧?”俞颂雅挑眉问道。
池宴许咬牙道:“你们要说到做到!”
“哦?”俞颂雅看了一眼顾连城。
顾连城道:“只要你答应,我们自然会放过平洲城的百姓,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好。”池宴许点头应道。
写了谢淮岸名字的和离书,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
池宴许让芸儿去暗格里将和离书取来,他压下心里的刺痛,握笔的手努力保持平静,他没有想过要和离,也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离。
一片冰心覆水难收,颤抖着写完了自己的名字,字很丑,尤其对比起来谢淮岸那力透纸背狂放的笔迹时,他的丑字被衬托的更加落魄。
谢淮岸当时要和离的决心如磐石一般,红色的手掌印按上。
池宴许将和离书拿起来看了一眼,将和离书丢给俞颂雅,道:“拿着吧。”
“我看你也不怎么伤心嘛。”俞颂雅拿到了和离书,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继而嘲笑他。
谢淮岸还以为这人对他多情深义重了,这不随便糊弄一下,便愿意跟他和离了。
池宴许压下心里的痛,冷冷的看着她。
逼迫他和离,拿全城百姓来威胁的人是她,偿所愿后,羞辱他对谢淮岸感情不过如此的也是她。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池宴许带着芸儿和周升离开。
平洲已经不能待下去了,此处乃是非之地。
顾连城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池宴许离去的背影,抬了抬手,暗卫倾巢而出,跟上这一家主仆几人——杀无赦。
顾连城笑了笑:“我只答应你放过平洲百姓,可不包括你。”
第60章 第 60 章 “我这是,无痛当爹了?……
回南原的路上, 一路上追杀不断,冷锋暗箭,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
他们并不想他活着离开平洲。
他日之耻, 顾连城打算一并雪恨。
“少爷,再坚持一下, 马上就要进城了。”芸儿握住池宴许的手, 目光坚定又决绝, “我跟周大哥来断后。”
“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池宴许不忍道。
芸儿抬手,在马屁股上扎了个小针,刺痛让马儿癫狂了一下, 转而更加迅速的疾驰而去,池宴许抱着马脖子, 回头看芸儿和周升,他们都是尉迟家从小培养的杀手, 奉命保护他。
芸儿咬破了衣袖, 将广袖束了起来, 利落又从容, 目光似刀铁般无情。
池宴许有些恍惚的想着,他小说里的结局时,身边还有芸儿吗?
来不及多想,马儿便带着他离开了荒野,一路朝着南原城飞奔而去。
“四少爷进城了。”早早就有人等着池宴许。
池宴许一进城,便道:“快点派人去救芸儿。”
他说话很急, 一口心血郁结在胸口,说话间便咳了出来,随后两眼一黑,他从马背上落了下来, 守城的副将赶紧将他接住,匆匆送往尉迟公府上。
池宴许晕过去了,昏睡中听到耳边兵荒马乱的,一群人围着他转,恍惚中,他又做了个梦,梦见了谢淮岸一路上京,谢淮岸似乎并不开心,京城比平洲繁华很多,他在大哥的安排下住进了城中最好的酒楼,不过为了避嫌,大哥并没有跟他过多交往。
谢淮岸如承诺的那般,每天夜里会给他写一封信。
【许儿亲启,见字如晤,初到京城……】
【宴许亲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一别三月,家中安好……】
……
是了,俞颂雅给他看的书信都是谢淮岸写的,那些信都是寄给他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俞颂雅的手中?
他们平洲的满城百姓和他的性命为要挟,他无动于衷,他知道满城的守兵不会无故残害百姓的。
可是他们用谢淮岸的命来要挟他的话,他不得不慎重选择。
谢淮岸在俞颂雅的手中,若是他蠢一点就好了,知道那些信都是写给自己的,所以可以无视她的谎言。
他若是天真一点也好,可以听不懂他们的威胁。
池宴许懊悔有之,心痛有之,不甘有之。
池宴许这一病便是三个月过去了。
那边俞颂雅得意洋洋的拿着和离书,回到了京城,殿试已经结束,谢淮岸高中魁首,得了皇上的青睐,他一回酒楼便打算将这个好消息传回家去。
这几个月又攒了不少书信,之前那些家书许儿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不过谢淮岸又有些疑惑,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他却一封信都没有寄给自己?
谢淮岸也没有多想,提着行李和家书,正要去驿站寄东西回家,一下楼便有人吆喝道:“哪一位是谢淮岸谢公子,有平洲来信。”
“是我的。”谢淮岸赶紧去接,还给他了点碎银子,脸上的笑容挡不住。
同为赶考的学生们知道谢淮岸中举了,笑着凑过来打趣,道:“家书啊?”
“嗯。”谢淮岸难得露出好颜色。
“家中娇妻来信?”“真是羡慕谢兄。”“夫人给谢兄寄来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谢淮岸打开了包裹,看了里面的东西,忽然顿了一下。
这个褶子的花纹十分眼熟,绿色的绸布裹着,上面烫金的三个大字,还盖着官府的戳子,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他避开人群。
身后的人依旧在打趣,道:“什么东西啊,不让我们看?”“估计是情诗吧,我看谢兄跟夫人感情也很好。”“哈哈哈,什么时候我能跟谢兄这么幸运就好了。”
谢淮岸找了无人的角落,打开了那封和离书,确实就是他去年写的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池宴许的身边,此时已经写上了他的名字,还按了手掌印。
“怎么会这样了?”谢淮岸喃喃自语,有些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事情池宴许会跟自己和离,他明明……
“当然是因为他要嫁给他人了。”俞颂雅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她正靠在楼梯的栏杆上,托着下巴,从上往下看他。
谢淮岸立即将和离书合上,冷着脸看向她,反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恭喜你呀,高中状元啊。”俞颂雅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喜滋滋的问道,“之前你拒绝我,说你已经成亲了,现在没有婚约在身,要不要当我的郡马爷?”
谢淮岸冷着脸,看向俞颂雅,道:“是你?”
“什么是我?”俞颂雅不明所以。
谢淮岸深吸一口气,道:“是你逼着他跟我和离的?”
“哇,你可别错怪好人啊,我怎么逼你们啊?”俞颂雅拍了拍胸口,一脸无辜的说道,“明日殿前我便求皇伯父把你赐婚给我。”
谢淮岸冷着脸,快步离开,跑到后院,将自己养在院子里的马儿牵了出来,翻身上马。
“驾。”谢淮岸快把加鞭,快速出了城。
“喂,你要去哪里?明天还要去金銮殿啊!”俞颂雅急忙追出去。
谢淮岸不信,就算真的要和离,他也要看搞清楚,为什么要分开?
他都按照他的期待,考中了状元了。
谢淮岸这一路跑死了两匹马,没日没夜的跑了七日,回到平洲的时候,他已经形容潦草,宛如乞丐一般,不过到了平洲城,他也并未显得格格不入。
战乱让平洲变得满目疮痍,全城皆是流离失所的难民,是从别的地方流浪来的,谢淮岸走在人群中,丝毫不显得突兀,甚至还有人以为他也是难民。
“池家大婚,施粥了,大家快来啊。”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都朝着池家跑去。
灰蒙蒙的长街,所有人朝着唯一红色的地方跑去,那是人间唯一的希望的颜色。
谢淮岸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大家都捧着热粥,脸上露出久违的幸福的笑容,谢淮岸声音有些沙哑,问道:“这是怎么了?”
“东家大婚啊,你饿了吧?”老妇人慈爱的问道。
谢淮岸摇摇头,看着挂着满满红灯笼的池宅,他们大婚的时候时不时也是这样的?他当时没有心情看,也看不到。
礼堂上高朋满座,大家面上都露着快活的笑容,谢淮岸遥遥的站在人群中看着,新人入场,那红色的衣服,刺眼的疼。
“我要进去看看。”谢淮岸想要冲进去。
仆役以为他是来闹事的,将他轰了出去,棍棒打在他的身上,他痛彻心扉,胸口郁结着一口血,他咳了出来。
又下起了雨,十月底的雨,冷彻骨。
谢淮岸倒在血泊里,不愿意动弹,来来往往的人全都神色匆匆,有人以为他死了,绕着他走开,满脸晦气。
“别死在家门口,冲了少爷的喜气,把他丢远点。”池家的仆役喊道。
谢淮岸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走远,又摔倒。
一把伞挡在了他的头顶,俞颂雅一袭红衣,站在漫天雨中,道:“我就说吧。”
谢淮岸抬眸看她,眼中毫无情绪。
“难道没了那个哥儿,你就要自暴自弃了?”俞颂雅皱眉,“若是你这般,我可看不起你。”
谢淮岸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道:“对说得对。”
“这才对嘛,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俞颂雅笑得天真烂漫,“我还让母亲跟皇帝伯父帮你告假了,你现在收拾收拾回去,还可以赶得上封官。”
谢淮岸目光阴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当今皇上亲姐姐的女儿,长乐郡主是吧?
一阵秋雨一阵凉,南原尉迟家深宅大院里,池宴许在梦魇中总是醒不过来。
这可把尉迟蔚然和颜钦给急坏了,就算老二从千军万马里中了十几箭,命悬一线,如今修养了一个月,也好了起来。
只有池宴许,还一直在昏迷中。
颜钦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去大国寺请了高僧来,高僧来看了一番,掐指一算,道了句:“天定,命定,万事皆定,唯尔不定。”
“大师,听不懂,说人话。”颜钦催道。
大师笑道:“四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会醒来的。”
颜钦:“……”
虽然但是,还是客客气气的送别了老秃子。
尉迟蔚然骂骂咧咧,颜钦正打算接话,病床上的池宴许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颜钦一巴掌拍在尉迟蔚然的身上,道:“怎么可以叫大师老秃子,你,去思过。”
“不是……那个,我……你……好吧。”尉迟蔚然敢怒不敢言,一脸垂头丧气的走了。
池宴许又咳了两声,便听到耳边响起了焦急的声音道:“不好了,少爷咳血了。”
池宴许恍惚的看着手心里,确实有红色的血迹,他有些茫然的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乖崽,你说什么胡话,你只是昏迷了三个月,没事了。”颜钦坐在床边,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轻轻抚着他的背,抬手吩咐丫鬟给他倒水漱口。
池宴许有些茫然的看着他,道:“我……头好疼,我好难受,母父……我好难受。”
颜钦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脊,道:“哭出来就好了,母父永远在你身边。”
“我梦见……梦见我们家谋反了,然后全家都死了。”池宴许攥着颜钦的衣摆,颤抖着说道。
颜钦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有些微妙,道:“傻孩子,那都是梦,我们家不会谋反的。”
“可……”池宴许还想说什么,大夫便来了。
颜钦让人给他号脉,大夫说他气急攻心才吐血,加上昏迷太久,身体虚弱,需要好生修生养息,不要忧思过度,随后又配了点宁心静气的药,喝上五日便可。
池宴许看着大夫离去,又看了看颜钦,颜钦拉着他的手,宽慰道:“不要想那么多,只要我们家在一日,便能护你一日周全。”
池宴许憋着嘴,总觉得家里有事情瞒着自己,思来想去,便问:“你让我速归,我回来晚了,差一点丢了性命,是不是我们家失势了?”
“这个……说了你又不懂。”颜钦看着他澄澈又愚蠢的眼神,道,“乖崽,你好好休息,你病了许久,不要操心这么多。”
池宴许抽嗒了一下,委屈道:“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我的夫君都……”
“哇啊啊啊,哇哇哇……”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哭声震天响,从院子外一直吵到了屋内。
池宴许抬头看去,发现尉迟蔚然抱着个襁褓,一脸愁苦的求助颜钦道:“钦啊,这孩子又哭了,你快来哄哄,我治不住他。”
颜钦转身去哄襁褓里的孩子,一边教育尉迟蔚然道:“都养大了四个孩子了,遇到了个小毛毛就什么都不会,真是没用。”
“我拿回带孩子啊,都是夫人你有本事。”尉迟蔚然赶紧讨好道。
颜钦接过襁褓,里面是个一两个月大的婴儿,在他怀里摇着摇着便很快安静下来。
池宴许目瞪口呆,看着这对夫夫,还有襁褓里的新孩子,汪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夫君要跟我和离,你们又有了新儿子,我就是个没人要的。”池宴许一边哭一遍嘀嘀咕咕的说道,“上次二哥成亲的时候,你们都没有说要给我再生一个弟弟。”
尉迟蔚然看他哭了,顿时头大:“小的刚哄好,大的又哭了,乖崽啊,你搞错了,这可不是你母父生的孩子。”
“啊啊啊啊。”池宴许捂着耳朵不听不听。
颜钦一脸无奈,又将婴儿交还给尉迟蔚然,过去安慰池宴许,道:“你当然是我最喜欢的乖崽,这个孩子其实……其实是你的孩子!”
“什么?”池宴许惊呆了,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