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落在桌上,谢淮岸的手指轻轻摸着茶杯的边缘,道:“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过了,我想母父他们一定很想我。”
“可是,傅淮安不是还在谢家吗?”池宴许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傅淮安放着京城的荣华富贵不要,要窝在谢家?
“那不是更有趣吗?”谢淮岸勾起嘴角,笑得惑人。
第46章 第 46 章 谢淮岸嘴角挂上一抹嘲讽……
已是九月中旬, 夏日将尽,早晚气温很低。
坐上马车去李家村的时候,街道上还空落落的。
池宴许拢了拢自己的衣服, 耷拉着眼皮,上了马车便昏昏欲睡缩在一个角落,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已经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了。”
至于为什么起不来, 就是那么一件事。
池宴许觉得自己还是挺节制的, 考虑到了他腿不好,肩膀刺穿,也就之前胡闹过一次, 之后便心如止水了,晚上睡在他旁边, 依旧无欲无求。
不过他修养了快三个月,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平日里不能走太多路, 刚刚长好的骨头还需要好好养养。
他腿好了, 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了。
似乎要将这几个月没有吃到的甜头全都要补回来一般, 毫无节制。
池宴许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榨干了,这几天还悄悄让小厨房给自己弄点东西补补,不然真的顶不住。
“累了便睡一觉。”谢淮岸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搬动了他一下,池宴许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谢淮岸的大腿上,池宴许就着躺着的姿势抬头问他:“我怎么躺这了?”
“那边睡着会脖子疼。”谢淮岸逆着光, 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声音却很温柔。
池宴许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唔了一声。
谢淮岸伸手给他捏了捏, 修长的手指力道很舒服,手指上还有粗粝的老茧,触碰到他脖子上细腻的肌肤,他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便被舒服的按摩征服了,舒服的哼哼了两声。
池宴许问了句:“今日什么安排?”
“先在庄子住一晚,明日再去姑爷家。”芸儿解释道。
谢淮岸默默给他按摩,他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这个庄子不是上次去的那个。
家里有金山的池家,到处都有庄子!
谢淮岸沉默的给他按摩,心情有些微妙,他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跟池宴许站在同一高度了?
池宴许回头看了一眼谢淮岸,问道:“这样可以吗?”
“都听你的。”谢淮岸道。
“好耶。”池宴许跟着谢淮岸一起下了马车。
谢淮岸优先下了马车,回头伸手扶他,池宴许很自然的将搭在他的手臂上下了地。
因为来别庄,不抵在家时丫鬟仆役伺候着,池宴许没有睡好,又舟车劳顿了一路,累的想要躺在床上就睡觉。
他瘫在床上,脑袋埋在叠好的被子里。
谢淮岸从外面端来了热水,看他这样疲惫的样子,道:“起来洗个脸再睡。”
“唔……你帮我洗。”池宴许翻了个身,噘嘴仰着脸,眼睛都没有睁开。
谢淮岸替他擦了擦脸,对他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转转。”
“好。”池宴许抱着被子,滚到床上去了,还不忘嘱咐道,“你别走太远。”
“嗯。”谢淮岸只是打算回谢家看看。
原本池宴许打算跟他一起直接回谢家的,不过谢淮岸却拒绝了这样的安排,让他先休息一番,某些事情,他并不想要他看到。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自己心里一直藏着对谢家的仇恨,他不想把自己那副样子让他看到。
这个单纯直率的小少爷,喜欢的可能只是他表面的样子。
喜欢他的脸,喜欢他默默无争斯文的模样,喜欢跟他睡觉。
他每一个情绪都很直白,能够轻易的表达出他的喜恶。
他不想将自己阴暗的那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他只要喜欢他表面的样子就好。
“睡得像个小猪一样。”谢淮岸看他很快便睡得香甜。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细腻的皮肤比琼脂还要柔软,嘴唇最甜,他手指轻轻压在他的嘴唇上,指尖微微陷进他的唇缝,他便无意识的张开牙齿,咬住他的一截关节。
“真是个小色鬼。”谢淮岸嘀咕了一句,默默抽回手指。
谢淮岸在屋子里陪了他一会,便收拾出门,芸儿见到他,问了好。
从池家别庄去谢家还需要走上长长的一段泥路,如今已到了秋收季节,田地里黄灿灿的稻谷垂落,远近都有人在劳作,盯着日头汗如雨下。
村里人大家都很习惯早起忙农活,今年又是小年,收成本来就不好,大家便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田里的庄家,不少人家的稻谷都收割小半了。
经过谢家租的田地的时候,看着田里稀稀拉拉的庄稼,杂草长得比稻谷还要茂盛,谢淮岸下意识的走过去,检查了一番稻谷,捏了一下垂下的稻穗,全是空壳。
显然,这一家夏天的时候,根本没有给土地灌溉,而春耕的时候,这些稻苗全是谢淮岸栽的,也是那时候,池宴许心血来潮来李家村巡看,便看中了他。
谢淮岸嗤笑一声,谢家夫夫脑子都被狗给吃了吧,竟然连地都不种了,看他们冬天怎么过活?
谢淮宝总不是个傻的吧?
谢淮岸想到谢淮宝,不由皱了皱眉头,他以往对他们一家人都不放在心上,对于谢淮宝的印象便是,他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他们说不上兄亲弟恭,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以前的谢淮宝似乎有些怕他,总是悄悄的观察他。
后来,池家的下人来家里下聘的时候,谢淮宝第一次为了他站出来,就被打了,后来再见他,性格大变,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谢淮岸不明白这样的变化是从何而来的,他正沉思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头,发现来人正是李家村的村长李二牛,他脚步很快,一边道:“淮岸啊,真的是你啊,你是回来看你爹娘的吗?”
“二牛叔。”谢淮岸打招呼道。
李二牛嘿嘿的笑着,脸上带着讨好的意味:“已经大半年没有见着你了,也不知道你在平洲城里过得好不好,对了,之前还听说了你帮忙剿匪立了大功的事情,还受了重伤,我让你婶子捡了几十个鸡蛋送去,不过却没有见着你,这次你回来了,要不带回去吧。”
“谢谢二牛叔,我之前……一直不良于行,所以不方便见客,有怠慢的请别见怪。”谢淮岸斟酌了一下措辞,“鸡蛋我就不要了,听说你家二媳妇添了新丁,留着自家吃吧。”
李二牛挠了挠脑袋,笑容越发真诚,道:“好的好的,你什么时候要孩子啊?若是有孩子了,我家小琴可以给你崽当奶娘。”
谢淮岸听到这话,不由顿了一下,道:“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听说佃租的事情,二牛叔,麻烦你跟我详细说说。”
“唉唉,你弟弟去找你的吧?”李二牛立即应道,也忘了刚刚寒暄的事情,一边诉苦,便是今年收成不好,还要收一半的租子,家里人活不下去什么的。
谢淮岸一一听着,见他没有搭腔,李二牛不安的问:“是东家要给我们减租吗?”
“不是减租。”谢淮岸淡淡的应声。
李二牛像是天要塌了一般,抓着衣摆的手捏的紧紧的,眼泪都巴巴的快流出来了,哽咽道:“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往年收成不好的时候都会减租,再看看你家这田地,一亩地一石的粮食都没有,还要交两石的租子,你家父母弟弟能活下去吗?”
“二牛叔别着急,东家今年不收你们租子了,要免掉,还说来看看大家情况如何,若是真的困难的,还可以去池家借粮食,助大家过冬,来年有了再还上就行。”谢淮岸不紧不慢的说道,“东家也不知道这些收租的门道,他知道后,决定以后就算收成好的年份,也只收二成租子。”
其实池宴许说的是直接给他们,但谢淮岸深知人性的贪婪,若是今年给了不用还,以后他们便会赖上他,便会助长惰性,日后若是不给了,说不定还会被骂黑心肝。
所以借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淮岸又看了一眼自家的田地,真是一点粮食都没有,二牛叔说的还是比较含蓄的,李二牛立即开开心心的让孙子去把这个好消息传遍了田间,大家的欢呼声鹊起。
“我爹娘在家吗?”谢淮岸问道。
李二牛立即道:“在家在家,我带你去,说起来,你爹娘真是昏了头了,半年来田里的活也不干了,你弟弟倒是有些本事的,做买卖,挖草药搞了不少银子,还把你大伯二伯整治的服服帖帖,眼看着日子越来越红火,你爹娘不知道在哪里弄回来一个祖宗,伺候着,比对亲儿子还好,把你弟弟辛辛苦苦攒的银子全都花了一干二净,前几天,你弟弟把那个人给打了。”
“嗯。”谢淮岸听了没什么反应。
李二牛把他带到了谢家的小杂院,喊了声:“谢老三,你们家淮岸回来了。”
院子里没有人应答,李二牛又喊了一声:“谢老三,你们家儿子回来了,说要给我们免租的事情。”
谢淮岸见屋子里还是没有人应声,谢淮岸便对李二牛道:“二牛叔,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进去便行了。”
谢淮岸推开小杂院的木门,小厨房里传来了一股肉香味,他们已经听到了李二牛的喊声,立即拿锅盖扣住锅,在那之前谢淮岸已经眼尖的看到了锅里烧了只老母鸡,谢家在村里是穷的,因为谢家夫夫是个软脚的,好东西都被两个伯伯婶婶抢走了,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只鸡。
“淮岸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谢氏匆匆的出来,脸上的笑容极其不自然。
谢淮岸低头看他一眼,谢父也从厨房里出来,见他回来不由怒斥道:“你还知道回来?我看你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
“我确实不记得自己爹娘是谁。”谢淮岸淡漠的扫了一眼谢父。
谢父顿时怒起,道:“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们是你爹娘,你竟然说不知道是谁。”
谢氏心里却更加不安,唯一庆幸的是傅淮安昨夜又没有回来。
谢淮岸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声音冷淡的说道:“我这次回来是来告诉你们两件喜事的,第一,东家不收租子了。”
“他还敢收我们家租子?如果连这点粮食都要克扣我们的,那你这个儿子就不配进我家门。”谢父理所当然的说道。
谢氏小声询问道:“那另一件喜事是什么?”
“自然是……”谢淮岸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的笑容,道,“恭喜你们找到了亲生儿子。”
谢家夫夫一听这话,愤怒和不安全都从脸上消失,剩下的只有震惊。
谢淮宝从外面回来,要推门的手停在门上,看着院子里的三人。
他没有听错吧?什么亲生儿子?说的是他吗?
第47章 第 47 章 “所以,选一种死法吧,……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谢淮岸说的亲生儿子不是自己。
谢淮宝一直生活在李家村,根本没有走丢过,怎么可能是“找到了”, 那个人肯定是失而复得的。
生活在现代被无数的影视小说浸淫的谢淮宝,很快便反应过来其中的门道, 谢淮岸不是谢家夫夫的儿子, 而他们予取予求的傅淮安才更加符合他们对儿子的态度。
这些时日谢淮宝也知道了傅淮安口口声声的喊着自己是武安侯的世子, 要他付出代价。
这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啊!
所以谢淮岸才是真正的武安侯世子对吧??谢淮宝压下心中的雀跃和激动,屏住呼吸从门缝里偷看他们几个人的争吵。
这份心里的悸动让他血液都跟着沸腾。
小院子里的人先沉默了片刻,谢氏不安的说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谢淮岸没有言语, 冷静的看着他们。
谢父恼羞成怒,道:“逆子, 你攀了高枝就要跟我们家撇清关系,早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塞在茅坑里淹死。”
“你们倒是想, 不是没成功吗?”谢淮岸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父, 眼中透着冷锐的危险。
谢父抄起扁担, 愤怒冲向谢淮岸, 道:“白眼狼,看我不打死你。”
谢父没有谢淮岸高大,扁担没有打在他身上,便被谢淮岸一把抢过,抽了过去,谢父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谢氏赶紧过去扶他,嚎啕大哭道:“来人啊,谢淮岸要杀人了!”
“你可以再叫大声一点,把傅淮安也叫来, 我们当面对质,让全村的人都知道。”谢淮岸走到他们面前,蹲在他们面前,脸上带着森寒的笑意。
谢氏立即吓得噤声,老泪纵横,惊恐不安的看着谢淮岸,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以后有我出现的地方,你们最好躲着点,不要在我面前蹦跶。”谢淮岸顿了一下,又说,“还有,这些年你们想要害死我,却没有成功的事情我都记得,若是还想要你亲生儿子有这泼天富贵,我劝你们乖乖听话。”
谢氏懵了,反问道:“你不打算……揭穿淮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淮岸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灰尘的衣袖,整理好仪容,道:“还能干什么?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你……”谢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顿了好久才讷讷的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五岁那年,你们想要毒死我没有成功的时候。”谢淮岸微微一笑。
那时候他那么小,那么害怕,想要呼救却喊不出声音,眼泪都被烧干了,恐惧不断地充斥着内心,后来好多年,他都会从梦中惊醒。
再后来,谢家夫夫的试探,他佯装不知道,让他去抓毒蛇,把他丢在山上……好多次,他都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包括那一天,他从不妄山摔下去的时候,远远听到了谢氏夫夫的声音,他们看到他了,却带着谢淮宝离开。
不过好在,他一直对这些人没有任何感情,更不会期待什么。
他来说这些,只是不喜欢他们像是苍蝇一样围着自己嗡嗡乱叫,时不时出现恶心他一下。
还有,他不喜欢看他们一家子过得这么好,想要他们带着恐惧,一直带着将要被他揭穿的恐惧生活着。
他知道傅淮安的德行,他想这个人把他们的家搞得一团糟。
至于他自己要认回武安侯府亲生父母的事情,他稍微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淌这浑水,他的亲生母亲应该早就离世了,不然傅淮安也不至于被养成这副德行。
所以他并不在乎那些从未见过面的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以及京城盘根错节的王公贵族,跟他们扯上关系,更难独善其身。
谢淮岸来了又走,似乎只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些事情,如谢淮岸所料,谢家夫夫确实吓破了胆,害怕谢淮岸将这个事情抖出去,又惊恐于他竟然早就知道了此事,竟然可以隐忍多年,城府之深,让人恐惧。
进出了无数次的家门,谢淮岸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淮宝害怕被他看见,悄然躲了起来,远远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乡间的小路上,眼中带上了十二分的炽热。
这真是太好了!
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天道宠儿,作为穿越者,在这种乡下,身边汇聚的都是贵族子弟,这不是小说男主标配吗?
他现在决定,让谢淮岸当他的主角攻了!
不过谢淮宝还没有开心一会,便想到了他成亲了,那个可恶的小地主真是个麻烦事。
谢淮岸刚刚威胁父母那一招,让谢淮宝也有些惊讶,他是这么一个隐忍不发的性子,当初他被恶霸小地主抢走的,是不是也只是在他面前装?等到明年可以七月的时候,他就会收拾行囊去京城,从此再也不回来。
这也不是一种可能。
谢淮宝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他觉得自己比起池宴许还是很有优势的。
等到之后去京城,他就可以开始追求哥了!
谢淮宝原本被谢家夫夫把钱都给傅淮安花完的怨念此时也消散了不少,不过这个没用的家伙,现在对他来说还是有点用了。
至少是亲哥,谢淮宝觉得他得回去武安侯府才能有用……
谢淮岸发现角落有个影子,也没有理会,这个人应该都听到了,不管是谢淮宝还是傅淮安,他们都会想让傅淮安回京城去。
这个人留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些事,他不想告诉池宴许,京城那些阴谋家们,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
他会解决这些麻烦事,他只要每天都开心就行。
回去的路上再一次经过田园,所有人已经知道了今年不用交租的事情,与来时大家萎靡不振的模样不同,现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意。
李二牛还真的拿来了家里的鸡蛋,看着有十几个,抵不过他的热情,说是大家每个人家拿一个,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是一份心意。
他只能接受,拿回去做成蛋羹,池宴许好像还挺喜欢吃的。
别庄不算大,坐落在李家村的东边,跟乡间的茅草房不一样,李荣一早便听到了谢淮岸来了,此时正拉着李采继续来自荐枕席,以往听话胆小的李采,此时却开始反抗了,道:“我不想给谢公子做妾,我要嫁给世子。”
“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世子能比得上池少爷家大业大?你就安心给谢公子做妾,早日生下长子。”李荣怒斥女儿。
李采气的眼睛都红了,道:“我不依我不依!”
“由不得你!”李荣显然只是听说了谢淮岸来了,并不知道池宴许也跟着一道在别庄里,所以才斗着胆子再一次来给谢淮岸推荐女儿做妾。
李采又哭又闹,李荣要将她拖进去的时候,傅淮安呵斥了一声,道:“没有听到她说不愿意吗?”
“世子爷……救我……”李采顿时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冲向了他身边,扑到了他怀里,哭的那个梨花带雨。
池宴许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幅场景,他揉了揉眼睛,问了句:“你们搁我门口唱大戏了?”
“你……”傅淮安看到池宴许,顿时瞪大了眼睛。
李荣如临大敌,赶紧道:“少……少爷,你怎么在这?”
“啊,李管家,我差一点忘了你的事情。”池宴许立即伸手让下人拿来账簿,一页一页翻着说,“你看你这些年,在我家当管事的时候,贪墨了多少银子,克扣了多少好处,甲辰年五百两,次年三百两,加一起就有一千两,再看这几年,每一年都有百来两,三下五除二,一共欠了我家一万三千两白银。”
李荣赶紧喊冤道:“冤枉啊,我没有贪墨东家的财产。”
“去衙门说吧。”池宴许哼笑一声,让他白快活了这么久,要不是他最近忙着谈恋爱,早就把这个硕鼠给治了。
芸儿小声提醒了一句,道:“少爷,你算错了。”
“啊?芸儿说我算错了,我又看了一眼,却是错了,连本带利应该是两万两。”池宴许账本也不看,直接报了个数字。
李管家顿时汗如雨下,赶紧求饶。
李采见状,顿时朝着傅淮安求救,傅淮安跟池宴许新仇旧恨在一起,自然挺身而出道:“你这是明抢!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池宴许瞥了他一眼,掏了掏耳朵,问道:“我在治理我家下人,轮得到你说话了吗?”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傅淮安被他轻慢的态度激怒了。
池宴许瞥了一眼他身边的李采,又看了一眼李荣,指着李采道:“那是你女儿?”
“是是是……”李荣硬着头皮承认,心中如打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做妾的那些话。
池宴许哼笑了一声,对傅淮安道:“我知道你是谁。”
傅淮安傲慢的一抬下巴,道:“还算你有些见识,若是你现在跪下向我道歉,我可以饶你不死。”
“笑死,你一个家奴,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池宴许一脸傲慢的说道,“他,我家下人,只要我没有让他滚,就是下人,你一个下人家的女婿,家奴。”
傅淮安暴怒,道:“老子是武安侯世子,你听清楚,我是武安侯世子。”
“还是那句话,强龙难斗地头蛇,上一个在我面前装世子的人,怎么了?”池宴许问芸儿。
芸儿思索了一番,笑着吓唬道:“自然是打断了双腿,沉塘了。”
池宴许眯了眯眼睛,眼中透着危险,看向傅淮安,道:“所以,选一种死法吧,你这个假世子。”
谢淮岸回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池宴许的这句话。
他下意识的抬眸看去,微微有些惊讶。
假世子?
他似乎只是告诉他,自己不是谢家夫夫的儿子,并没有说其他。
所以,他是猜到了傅淮安才是谢家夫夫的儿子吗?
“你你你……什么假世子,你在胡说什么?本世子名叫傅淮安,真真实实的武安侯世子,你冒犯我,我可以治你的罪。”傅淮安暴跳如雷。
池宴许哼笑一声:“谁能证明?”
傅淮安惊呆了,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身边并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就连李采也似幡然醒悟一样,远离了他身边一些。
“在我的地方,我说你是假世子便是假世子。”池宴许双手环胸,轻描淡写的说道。
谢淮岸听到这里,发现自己多想了,他应该是想要把傅淮安激怒,赶走,离开平洲。
否则,他在平洲出了意外,顾连城他们便有发兵的理由。
第48章 第 48 章 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家人。……
几个人被池宴许的嚣张跋扈惊得哑口无言,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信口胡说,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活脱脱一个恶霸地主,傅淮安豆大的眼珠子疯狂的转着, 他就是要找到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从胸前的衣襟里拿出了一个玉牌, 愤怒的怼到池宴许的面前, 道:“这是我武安侯世子的令牌,上面有我的家印。”
“……”池宴许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傅淮安。
李采看到这个令牌又下意识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傅淮安偏要把玉牌往池宴许面前送, 道:“老子是武安侯世子,你给我看清楚仔细了, 拿着看,捧着看。”
池宴许沉默着, 在傅淮安看来, 他就是被自己震慑住了, 可怜的自尊心得到了些许满足, 在他催促的目光下,池宴许接过了那枚玉牌。
他转身对着阳光看了一眼,眼角的余光便瞥到了谢淮岸,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那的,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刚刚欺负人的样子。
“看到了吧?”傅淮安此时的心情比池宴许紧张多了,生怕他不识货, 继续羞辱自己的身份。
傅淮安就是那种又自大又自卑的心态,小时候生母病逝,后来武安侯娶了续弦,继母生的孩子也是嫡子, 他又没什么才干,在京城总是被其他贵子们嘲笑。
这一次跟着顾连城出来,被水匪捉了,被顾连城半路丢下,虽然现在住在李家村,可是谢家夫夫对他倾尽所有的态度,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所以继续的呆在这里。
还有,他不敢离开回京,怕在路上遇到危险,只有在平洲才是最安全的,顾连城不敢随便派人找他麻烦。
他紧张的盯着池宴许,道:“你仔细看看。”
“看好了,傅淮安是吧,你去把名字改了,谁让你跟我夫君一个名字的?”池宴许收起玉牌,拧眉瞪了他一眼。
傅淮安惊骇到了极点,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指着他,又指了指自己,反问道:“我……武安侯世子……你让我改名?”
池宴许道:“谁能证明你是?”
“你不是看到我的玉牌了吗?”傅淮安急了。
池宴许眉眼带笑,将手中的玉牌举起来,反问道:“你在说这个?”
傅淮安猛点头,说就是这个,在他急切的声音中,池宴许将玉牌重重往门口的石狮子上一丢,那价值千金的玉牌便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
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池宴许道:“还行,声音倒是清冽好听,是个好玉,是真的。”
“你……”
傅淮安如丧考妣,发疯了一般,冲去将碎玉捡了起来。
“现在没有玉牌了,那我再问你一遍,谁能证明你是?”池宴许一字一顿的逼问道。
他咄咄逼人,在傅淮安听来宛如恶魔低语,将他的心防彻底击碎,自尊心被踩在泥泞里反复碾压。
“怎么回事?”谢淮岸看到这里,搭腔出声。
傅淮安蹲在地上,拼凑着自己破碎的玉牌,好似没有这个东西,就无法说服别人自己是武安侯世子。
谢淮岸经过傅淮安的身边,冷漠的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样的一个人呵,根本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池宴许指着傅淮安道:“哥哥,就是这个人,之前想摸我。”
“……”谢淮岸听他这话,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搭腔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他怎么这么坏?”
“所以,我把他玉佩砸了,你觉得我做的对不对?”池宴许问道。
原来是在给自己做坏事找了个理由啊。
谢淮岸会心一笑,道:“做得对。”
傅淮安怎么都拼不好自己的玉牌,恶狠狠看来的时候,发现站在一旁的谢淮岸,顿时瞪大了眼睛,道:“是你……你还活着?”
“嗯,我还活着,会活很久。”谢淮岸语调温和却透着十二分的冰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脚边的人。
我会成为你噩梦一般的存在活着。
傅淮安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人得罪了顾连城,还能活下来,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又看了一眼池宴许,他正站在他身边,两个人一起,看上去十分登对。
“容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谢淮岸,很巧。”谢淮岸嘴角微微扬起,对他说完这话,便牵着池宴许离开。
池宴许回头看一眼傅淮安,他似乎还没有在恍惚中回过神来。
但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傅淮安从惊天的惊骇中缓缓回神,有些恍惚,心中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却想不明白。
李采帮他把遗落的玉牌碎捡起来,用手帕包了起来,道:“世子,我相信你。”
“……”傅淮安沉默半响,接了过来,道,“我要回京。”
他不能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京城至少不会有这种平民把自己踩在脚下。
李采听到这话顿时激动起来,眼睛冒光,她要跟傅淮安一起去京城。
一旁的李荣则是神不思蜀,担心着池宴许拿到的账本,这该如何是好?
乡间的夜色比平洲城的更好,这里的视野更加开阔,两个人躺在小院子里的躺椅上,谢淮岸在跟他说星象,池宴许忽然指着银河两边的星星,道:“这个我知道,牛郎星和织女星。”
“嗯,很棒。”谢淮岸道。
池宴许觉得他在哄小孩,却又觉得很受用,忍不住想起白天的事情,问道:“那个傅淮安真是怂的可以,好像有那个玉牌他就是世子,没有那个东西,他就不是了。”
“……”谢淮岸沉思了片刻,回道,“被家族养废了,若是家中长辈稍微用点心,也不至于会变成现在这样。”
“若是你,就算被家族放逐,你不会这样。”池宴许想了想,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噗嗤。”谢淮岸笑道,“你就知道我不会长歪?变成很坏很坏的人?”
池宴许还在那想用什么来形容谢淮岸,终于想到了一句:“你是淤泥里长出来的清莲。”
“多谢夸奖,很受用。”谢淮岸拉过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家人。
池宴许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谢家人,我已经想好了怎么狠狠地教训他们,我帮你出气。”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
谢淮岸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已经解决了。”
“什么?我的满腔才华都无处施展了。”池宴许顿时泄了气,感觉不过瘾。
谢淮岸安慰道:“你不用跟他们扯上关系,你有我就行了。”
“嗷嗷。”池宴许鬼叫着扑到他怀里,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些体贴的话。
等到池宴许睡着的后,谢淮岸忽然听到屋外有异响,他不禁怀疑是否有小人前来闹事,尤其是今天白日这一遭。
他起身重新穿上衣服,打算出去查看一番。
别庄里不如池宅下人多,屋子也不大,这个时间走出院子,显得十分寂静,便是这般,外面传来的声音便尤为明显。
谢淮岸提着灯笼出了宅子,还是白天回来的那条路上,月色的冷光照在田园里,远处有稻草堆成的小山包,近处没有收割的稻谷,被风一吹,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稻香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谢淮岸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朝着腥味的来源走了两步。
随后又往后退了一下,他应该找人一起来的。
不过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杀人啦,出人命啦!”
一声响,李家村家家户户的灯便亮了起来。
众人齐齐出门,朝着田地案发出跑来,几十户人家,围在一起,惊恐的看着稻草堆里惨死的女人,她的脸被石头砸得面目全非,脖子上还有两个掐痕,衣衫不整,临死前仿佛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她手心里死死拽紧了一个藕色的手帕。
“采儿,我的采儿……”人群中忽然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哭声,李采的母亲刘淑一眼便认出了死者,扑上来嚎啕大哭,“到底是谁害死了你?”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了句:“我发现尸体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有人打着灯笼离开,是去别庄的,看背影好像是……谢家的大儿子。”
“谢淮岸?”刘淑喊出了这个名字,随后像是发疯了一样捶打自家丈夫,“都怪你,天天想着让采儿给谢淮岸当妾,要采儿给他生孩子,现在好了,闺女的命没了……你还我女儿命来。”
李荣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脸色惨白,无法接受自己女儿就此惨死。
就在此时,人群中又有人说道:“看看采儿妹妹手里抓着什么东西。”
“是个碎玉,上面好像有个淮字。”
“我的宝贝女儿啊,我一定要让杀害你的凶手偿命!”刘淑大哭大喊着,哭声震天。
吵闹的声响将别庄的下人吵醒了,池宴许也从梦中惊醒过来,看到谢淮岸正坐在床边,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啊?”
“你做噩梦了吗?”谢淮岸问道。
“什么声音?外面好吵啊。”池宴许揉了揉眼睛,“做噩梦了,梦见你要离开我。”
“那只是梦,都是假的。”谢淮岸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安抚着。
池宴许稍微安心了一些,道:“外面在吵什么?”
谢淮岸道:“没事,我来解决。”
池宴许觉得谢淮岸有些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点点头。
外头忽然传来村民齐声喊道:“交出谢淮岸,交出杀人犯!交出谢淮岸,交出杀人犯!”
第49章 第 49 章 哥,救我!
这一夜李家村无人入眠。
李采的死相过于惨烈, 很多人看到都会做噩梦的程度,他们一致认为是谢淮岸做的,想要冲进别庄的时候, 谢淮岸出现了。
他看着愤怒的乡亲们,冷淡的提议:“报官吧, 我可以跟大家说, 杀人凶手不是我。”
大家面面相觑, 愣神了好久,所有人都是看着谢淮岸长大的,知道他是什么性格的人, 而且白天里还被他免了租子,他确实是个好人。
刚刚大家便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般, 莫名其妙的就冲过来了。
可能是刚刚看到死人那一幕实在可怕的厉害,冲击着大家的神经, 尤其是刘淑说的李荣逼她给谢淮岸做妾。
他们下意识便觉得谢淮岸是凶手。
“报官, 一定要报官。”刘淑狠狠地瞪着谢淮岸, 咬牙切齿道, “若是你真的害死我女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李荣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道:“我知道了,凶手是那个傅淮安……采儿一直说要跟他去京城,晚上的时候,她跟她娘说了要睡觉, 之后我听到了开门声……还有我的银子,我藏在地窖里的银子也不见了。”
他磕磕巴巴的说了自己的猜测,扶着自家夫人,说话的声音颤抖着, 丧女之痛不断地折磨着他。
“谁是傅淮安?”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回答,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来了个陌生人大家都会好奇,大家早就在讨论一直在谢家的那个人了,如今竟然还杀了人。
谢氏却在人群中喊了一声,紧张道:“不是的,淮安肯定不会杀人的。”
大家根本不搭理他。
多说无益,大家还是报了官。
这种杀人的大案子,手段又极为凶残,已经引起了民愤了,凶手显而易见便是傅淮安,只要抓到傅淮安的人,便可升堂审讯定罪。
谢家一家子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祈祷傅淮安赶紧跑路。
傅淮安连夜离开李家村,还带着从老李家由李采偷拿出来的银子,被抓到的时候,正在以北的五十里路,前往云州城的路上。
问题出在这里,张征也派出去的捕快要将他抓走的时候,云州城的衙门像是早早收到了消息,派了很多人来拦住了他们。
云州城已经出了平洲的管辖,是云子衡家族的封地,亦是顾连城带剿匪军队驻扎之地,两地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却闻声而动,得到的消息之快。
云州城州府听闻这个案件之后,修书一封给京城,转而又对张征也说,人虽然是在平洲管辖内犯事的,可是他无权在云州城抓人,而且抓的还是武安侯世子,更是不行。
云州城州府还说自己会收押傅淮安,其他事情容后再议。
这消息一经传出,刘淑立即晕了过去,哭喊着自己闺女就这么被畜生糟蹋弄死了,为什么不能还众人一个公道。
云州城那边完全听不到下面的声音,说是收押了傅淮安,实则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把他当做座上宾。
傅淮安见此情形,立即一扫之前的担惊受怕,在云州城州府当了几天有教养的贵公子。
云州城那边一派祥和,倒是苦了平洲州府,李家夫妇天天在衙门门口击鼓鸣冤,哭天抢地,原本只是李家村知道此事,现在整个平洲都知道了。
李荣的女儿要跟人私奔,偷了家中所有钱财,结果被人残忍杀害,隔壁的云州城还包庇凶手。
事情越闹越大,之前张征也审讯自己小舅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张征也是青天大老爷,现在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张大人,希望他能还李家一个公道。
此时的张大人正愁容满面,拿着文书写了又丢,丢了又写,一时不知道该写给谁。
池宴许跟谢淮岸来到他书房的时候,便看到一地的纸团,池宴然道:“你姐夫这几天都睡不着,还有,我们听说,云州城那边想要找个其他的人来顶包。”
“这怎么行?”池宴许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杀人了还能让别人来顶包?这个烂人,一定要把他给定罪了。”
张征也道:“当时就差那么一丈远的路程,我们若是提前一点抓到他,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现在要上书给尉迟大人……”
“你应该上书给皇上。”谢淮岸捡起来地上几张揉成一团的纸,见上面每一个开头都是尉迟大人,可见他并没有想要将此事告知皇上。
张征也愣了一下,反问道:“可这是在咱们南原发生的事情,天高皇帝远,陛下会管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张大人若是抱有这样的想法,那平洲肯定很快遭至灾殃。”谢淮岸看着张征也。
张征也无端觉得背后冒出一股冷意,他忽然下定了决心,知道该写什么了,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奏折,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同时也跟云州城的州府不断的交涉,想要他们将傅淮安送回平洲审讯。
不过每一次都被打官腔糊弄过去了。
池宴许这些天也不太开心,整日愁眉苦脸的,他在思考,一思考就发现谢淮岸好像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他问什么问题的时候,谢淮岸就不告诉他,总是说自己会解决,让他安心。
这不,他现在垮着个脸,身旁的人还在那看书,好像书比他还好看。
这让他不由有了些危机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深思了一下,便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跟小说里面一般漠视谢淮岸,可是小说的走向似乎并没有变化,他硬要往上面凑还是可以凑得上的。
比如李家村的民愤,导致平洲城不保,顾连城提前派人来打探消息。
至于谢淮宝……他现在有亲哥护体,顾连城已经跟他提前见面,云子衡跟他相处甚欢,这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吗?
池宴许勉强担心了一下自己的未来,忍不住问了句:“你说傅淮安为什么要杀了李采?”
“嗯,可能知道了他什么秘密。”谢淮岸放下手中的《沉冤录》,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傅淮安当日被你羞辱了……”
“我怎么羞辱他了?”池宴许不服气道,“说得好像我是什么恶毒坏人一样!”
“那日,你不信他是世子,他看上去……十分受挫,所以他肯定着急回京城,当晚便要走吧,李采那样子,看上去也想跟他一起走。”谢淮岸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推测,他从谢家拿不到银子了,所以想要李采给他拿银子,李荣家是有银子的,两个人在稻田里相会,其实傅淮安有银子,带着李采离开完全可以的。”
“对呀,为什么要把她给杀了呢?”池宴许完全想不明白。
谢淮岸思索了片刻,道:“兴许是……他听到了什么秘密。”
池宴许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秘密了?”
“可能傅淮安知道了,他是谢家的亲生儿子,李采也知道了他不是真正的世子,临时反悔了。”谢淮岸推测道。
只有这个可能,若是因为这个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对野鸳鸯苟合的时候,谢家的人也在附近。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还要议论傅淮安的事情?
那里是往城里去的路,傅淮安打算离开李家村就算了,那谢家夫夫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送别傅淮安,还是打算去别的地方?比如别庄。
那杀害李采的帮凶中是不是还有谢家的人?
池宴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若是京城的人一定要保下来傅淮安,我们该怎么办?”
“不会的,傅淮安肯定会认罪。”谢淮岸道。
他知道,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他肯定会认罪。
杀人对这些贵族们来说,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可傅淮安却不想失去世子的身份。
池宴许叹了一口气,撑着下巴,心情不是很美丽。
“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谢淮岸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认真端详了一番,“好像瘦了。”
“吃不下饭。”池宴许道。
谢淮岸正想说什么,外面便来人通报道:“谢公子求见姑爷,说有关傅淮安的重要事情跟你说,见么?”
“可以见见。”池宴许回道。
芸儿道:“谢淮宝说只想单独见姑爷。”
“什么?”池宴许无语的很,撇了撇嘴巴,道,“那你去见他吧,我就在这待着。”
谢淮岸欲言又止,道:“我去去就回。”
“哼。”池宴许应声。
他看着谢淮岸离去,不由的心中警铃大作,等他走远了,便自己起身,悄悄跟上谢淮岸的脚步,打算看谢淮宝跟他说什么。
谢淮宝甚至都不愿意进池宅,而是等在偏门的小巷子里,他虽然生在农家,但是气质确实很不错,一身粗布麻衣,却十分整洁干净,墨色的头发也梳理的十分整齐,配上那张虽然算不得惊艳却清冷的脸,在李家村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喜欢他,频频有人对他示好。
谢淮岸来的时候,谢淮宝眼中明显露出几分喜色,道:“哥,你之前回李家村,是不是回过家?”
“所以了?”谢淮岸不冷不热的问道。
“哥,你干嘛对我这么冷漠?当时你被抢婚的时候,我也为你拼过命,难道你都忘了吗?”谢淮宝动之以情,“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谢淮岸不动声色的看着谢淮宝,那种奇怪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他总觉得,现在的谢淮宝跟以前的他不一样了,或许是两个人,谢淮岸心中有些不耐烦,道:“如果你想用这个威胁我,那你开个价,想要多少银子?”
谢淮宝着急道:“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银子可以衡量的,我们是永远的家人啊。”
谢淮岸面带嘲笑,道:“那天我回去,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谢淮宝不明白他竟然这么敏锐,垂下眼眸,有些心虚。
谢淮岸又道:“你来是为了提醒我,你曾经为了我,被打了,差一点丢了命,对吧?”
“不是的。”谢淮宝矢口否认,“我只想想跟你说,无论如何,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谢淮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冰冷毫无感情。
谢淮宝抬眸便对上了他阴冷的眸子,心中不由打了个寒噤,鼓足了勇气道:“哥,我是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喜欢你,以前因为你是我哥哥,所以我只能跟你保持距离,天知道我受到了多少煎熬……”
“那可真不巧,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谢淮岸冷漠的打断他的话。
谢淮宝不可置信,接下来,谢淮岸继续道:“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你可以回去了。”
谢淮岸已经率先转身回去,谢淮宝赶紧拉住他的衣摆,着急道:“我有正事告诉你,李采被杀的那天晚上,我就在那里,我都看到了,其实她的死另有隐情,傅淮安不是唯一的凶手。”
“……”谢淮岸甩开他的手,问道,“那还有谁?是你吗?还是你父母?”
谢淮宝被他咄咄逼人的样子,逼得说不出话来,讷讷的说不出名字。
“这种借口很蹩脚。”
谢淮岸走了很久,他还站在巷子里,有些懊悔,怎么会这样了?
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吗?
谢淮宝不太相信,他是继承了原主的一些记忆的,在原本的谢淮宝的记忆里,这个哥哥对他很好的,那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漠?
难道他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谢淮宝了?不可能!
肯定是因为池宴许那个恶棍,他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小地主伤害,所以才会这么冷漠的对他,他会等到他离开池家。
谢淮宝心不在焉的走出了小巷子,因为没有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了前头的来人,他说了句“抱歉。”正要错开离去。
“小宝啊,你说你看到采儿是被杀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头顶传来了熟悉的男子的声音。
谢淮宝猛地抬头,看向对方,心中攀上了可怕的念头。
他乱说的,竟然说准了。
“哥……唔……”谢淮宝高呼一声,来人却眼疾手快,直接捂住他的嘴巴。
哥,救我!
小巷子里根本没有他期待的人,晕死过去之前,他看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冲向自己这边,那人大喊了一句:“你干什么?敢在我的地方伤人?”
池宴许没有看清歹人,只看到有人要拖走谢淮宝,他心中警铃大作,肯定是谢淮宝知道了什么重要线索,便冲了上来。
跑近后,他看到了歹人的模样,更加难以置信,讷讷道:“怎么……怎么是你?”
“池少爷,得罪了,我不想对你下手的,是你逼我的。”
第50章 第 50 章 难道这人绑架也得被绑在……
回到书房, 桌子上摆了一堆瓜果壳,池宴许坐的位置还摆了个摊开的画本小书,看上去不是什么正经书。
刚刚还有人说吃不下饭, 所以瘦了。
可是零食一点都没有少吃。
谢淮岸默默拿来笤帚,将地上的碎屑全都扫了, 又将桌上的果皮丢了, 等他拿起那画本小书的时候, 打眼看了一眼,讲的是个才子佳人被父母逼迫分开的故事。
烂赌鬼父亲为了还债,将女儿送去给员外当妾, 女儿表面答应,实则已经计划与心上人私奔, 等到员外的聘礼来时,女儿便偷了银子跟秀才私奔。
私奔未果, 被烂赌鬼父亲发现……
后面就没了。
谢淮岸翻了一下这个画本, 没有下册, 这不是池宴许平日里爱看的不正经书, 难怪他没有看完,不然肯定吵着嚷着要知道后续,让芸儿给他找下集。
也不知道看书的时候在干什么。
谢淮岸将书放在了书架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又将书册拿了下来。
他翻看了一下内容,这是他找来的一些古往今来的一些迷案, 这个画本肯定经过笔者的改编,所以被池宴许当做画本来看了,谢淮岸也没有在意。
现在想来,傅淮安杀害李采的事情, 似乎有些过于凶残。
他们夜里若是无意间听到了身世的事情,那傅淮安肯定着急离开,直接掐死她就跑,有必要把她的脸用石头砸的面目全非吗?
凶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事情,把这个事情闹大。
事情闹大对傅淮安来说肯定不是好事,他只想包袱款款离开平洲,激起民愤不是他所求的。
倘若杀害李采的人不是傅淮安,或者如谢淮宝所说的,不止是傅淮安一个人的话。
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杀人动机又是什么?
谢淮岸看着手中的画本,一个被他忽视的细节赫然出现在了脑海中。
芸儿从外面拿着笤帚来收拾书房,看到谢淮岸的时候愣了一下,问道:“姑爷,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少爷了?”谢淮岸问芸儿。
芸儿心虚的挠了挠脸颊,道:“少爷啊……少爷去后院喂鸟了吧。”
“我要出门一趟。”谢淮岸顿了一下,道,“我要去找一下谢淮宝。”
“啊?刚刚谢淮宝不是来找您了,怎么又要去找他?”芸儿有些茫然。
谢淮岸眉头蹙着,神色严肃,道:“谢淮宝可能知道些什么事情,如果凶手发现他知道这事,可能会有危险。”
芸儿瞪大了眼睛,问道:“有什么危险?”
“凶手可能会绑走他,把他给杀了,亦或……敲诈我,但是这不成立。”谢淮岸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若是谢淮宝没有银子的价值,那他可能就会被杀掉。
谢淮岸虽然很讨厌他,可正如谢淮宝所说,他曾经有那么一次,为他挺身而出过,差一点去了半条命。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芸儿见他要出去,立即将手上的东西一丢,赶紧追上,问:“姑爷,你回来多久了?”
“一盏茶的时间?”谢淮岸回道。
芸儿立即询问道:“你回来没有见到少爷?”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谢淮岸目光透着几分危险。
芸儿心中一凛,背脊发凉,她打小就跟着老爷们见过不少厉害的人物,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有谢淮岸给自己的压迫感强,这个人好像天生就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教人望而生畏。
芸儿不敢说谎,立即道:“少爷他……听说你要去见谢公子,就打算去听墙角,我想着就在自家院子里,也不会有什么,便没有跟着。”
“他离开后就没有回来?”谢淮岸拧眉。
“姑爷,你说的凶手是谁啊?总不会来我们府上做坏事吧?”芸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淮岸冷哼一声,道:“他便是府上出去的。”
“什么?胆子竟然这么大吗?”芸儿不可置信,想不出来一点谁有这个动机。
谢淮岸揉了揉眉心,道:“先找到少爷,我去后巷看看。”
“是谁啊?”芸儿赶紧问道。
“李荣。”谢淮岸道。
芸儿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怎么可能了,虎毒不食子,他为什么要弄死李采?”
谢淮岸没有心思跟他解释,让她报官,自己匆匆朝着后院跑去。
为什么会杀了女儿?因为女儿带走了家里的银子,女儿惨死闹得人尽皆知,他便说女儿的情郎带走了所有的银子,如今李家家徒四壁。
他为的便是博人同情,日后池家便不好再问他讨回银子,否则便是咄咄逼人,要逼死李家这对夫妇。
池宴许那日拿着账簿说要他还两万两。
实际上,李荣这些年管着平洲的庄子,贪墨的钱财只多不少。
池家拿到账簿后要求他还钱,每次都是吐出一点点,便是不想还的意思,这一次终于被逼急了,所以……为了银子,弄死了自己亲闺女。
李采被急于逃跑的傅淮安掐着脖子,黑暗中挣扎着,她的父亲举着火把来追踪偷走自家财物的女儿,吓跑了傅淮安。
李荣看到晕厥过去的李采,钱财也没了,不由心生一计,便砸死了女儿。
疼痛传来,李采奄奄一息的挣扎着,难以相信亲生父亲竟然会要了自己的命。
在李荣看来,女儿的性命不过百十两银子,而且不听话,不如发挥更大的价值。
池宴许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谢淮宝还晕在自己脚边,此时,他的后颈传来剧痛,提醒着他刚刚被人敲晕过去了。
下手真是狠。
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哥儿,有必要把他打晕吗?这么疼!
此时马车不知道在什么小路上奔跑着,颠簸至极,他的浑身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
池宴许正疼的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时候,便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少爷,你醒了?”
池宴许抬头看着面色阴狠的李荣,他好似变了一番模样,面目可憎,眼底全是红血丝,宛如恶鬼一般。
前几次见他,还以为他是丧女之痛,悲痛欲绝。
“你……为什么绑架我?”池宴许问道。
“少爷,我也不想绑架你,可是你一次次逼我,把我逼到了绝境,你说我能怎么办?”李荣声音沙哑,发出低低的赫赫声。
池宴许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你是为了银子?不想还债?”
“少爷,别明知故问。”李荣冷漠的打断他。
池宴许默默的闭嘴,看了一眼倒在脚边的谢淮宝,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绑架我,我能理解,你为什么绑架谢淮宝?我一个玉佩,都比谢淮宝全身上下都贵!他根本不值钱!”
“……”早就醒来正在装晕私心里以为池宴许跟绑匪废话是傻逼的谢淮宝,此时默默在心里骂了个操。
池宴许见李荣表情有些恍惚,继续说道:“我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他凭什么跟我一起被绑架?”
李荣:“闭嘴!”
“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吼东家。”池宴许骂骂咧咧。
谢淮宝内心大翻了个白眼,无语到了极点。
你搁这跟绑匪撒娇了?
吼你怎么了?等会还把你杀掉。
谢淮宝便觉得池宴许十分不识时务,一点分不清当下自身所处的环境,宛如一个作死小能手。
还有凭什么他不能跟池宴许一起被绑架,这不是看不起人么?难道这人绑架也得被绑在C位吗?像是有什么大病一样。
池宴许倒是没有纠结在吼没吼他的事情上,坐起身来,抬脚踹了两下死猪一样的谢淮宝。
李荣见状,呵斥道:“不许乱动。”
“你把他跟我一起绑架,我很不爽,你把他丢下去。”池宴许十分嚣张的说道。
谢淮宝听到这话,终于装不下去了,顿时爬起来,骂道:“你怎么这么恶毒?”
“把他给丢下去,李管事,我命令你把他丢下去。”池宴许嫌弃的皱眉。
谢淮宝坐起身来,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又蠢又坏,我要打死你。”
“哈,你还敢打我?”池宴许先发制人,直接拿肩膀撞他。
谢淮宝被撞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随后也撞回去,两个手脚被绑住的人,在马车里打得十分欢,滚来滚去,李荣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安坐着。
他立即站起身来,怒斥道:“你们两个消停点,不然都得死。”
马车是个破落的小马车,驾车的人也不利索,一路十分颠簸,就在此时,车轮突然撞在了一个凸起的石头上,李荣踉跄着,摇摇欲坠。
池宴许立马一脚踹过去:“死去吧你。”
李荣猛地被踹出马车,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伯!”驾车的是李秀,李荣的大侄子。
池宴许松了松手腕,拿出小刀迅速解开脚上的捆绑,走出马车,又是一脚踹掉李秀,站在马车头上,洋洋得意:“你们两个蠢货,竟敢绑架本少爷。”
马儿还在继续往前跑,横冲直撞的,池宴许还没得意一会,便又摔进车里,摔在谢淮宝身边。
谢淮宝诧异于事情变故竟如此之快,看着手脚都脱困的池宴许,默默不语,等着他帮自己解绑。
池宴许揉了揉帅疼的屁股,丝毫注意力都没有分给谢淮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