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拿小孩子没办法呢——你转而问妹妹,棕色头发的女孩,把原来的话复述一遍,除了句子中姐姐、妹妹的称谓替换。
答案令你舒心。
“好的。”美美子说。
不过在那之后她问你,语调平淡:“你要烧死他们吗?”
“不错,你挺聪明的。”
你们两也就在众人的簇拥中进行日常闲聊。
“……”她停顿了一会,你多给了一个眼神,发现她并不胆怯,而是用果核一样的眼睛盯着你。
“?”
她说:“其实那个女人的孙子也——”
美美子停顿了,黑洞洞的瞳孔传递了情绪——她觉得这场惩罚游戏的参与者或许人数不达标。
非常有胆识的孩子,使你的嘴唇上扬。
不过还是算啦,听起来那个欺负他们的男的也是个小孩,而且你又不真的想帮助她们泄愤。人性有多恶,小孩子有多讨厌,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
你不为这种事情大惊小怪,也不情绪失控怨恨谁。
简单为夏油杰做个无伤大雅的示范,展现一下你的死不悔改的态度,顺便给他找点事做——最后,才是随手捞一下小孩。
老实说她们确实有点可怜。
你随口劝她两句:“你瞧,他们所有人都害怕你们又讨厌你们。而我们都知道,人活着就要吃饭和睡觉。”
你摸了摸这个胆子很大,也很记仇的小女孩的头:“我以前也很会生气,不过后来发现人被杀就会死以后就好多了。死亡会带走所有的事情。”
她转了转脑袋在你手心上蹭了两下,她的头发上有很难闻的味道,不过你不算嫌弃,只觉得手心痒痒的:“总之,你还活着。我不是想说他们对你和你姐姐还存有同胞的温情——看起来没有。只不过,你能感觉到他们也同样将信将疑着自己做错了事情,不敢承担干掉一个和他们同样的人所能带来的良心上的后果。
因为想要终结一个人并不比宰杀更大体格的猪或者牛更辛苦,最后的关卡不是刀与剑的匮乏,而是内心的的诘难。
他们已经失掉了所有的金钱和粮食,就和现在的你们一样。
所以你们也别轻易走上那条这些人都无一人胆敢沾上的那条路,好吗?这两个就当做我开心了烧着玩,和你们也无关。”
人一激动可是很容易做出过分的事情,刚刚你就领教过了。
美美子珍珠一样的眼睛里一团混沌,小孩子才不懂这些。不过她们很弱,这里你说了算。
是时候发扬你庸俗的乐趣了。
你把两个孩子推开,独自一人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圈里踱步。一步,一步,走进祭品安然等待命运的高台。
薪柴是阶梯,氧气是扶手,这个黑烟还没弥漫到的地方就是此行的终点。
女士们先生们,你在心里无声默念,今日,我将为展示几百年前行于欧洲各地的传统美德,焚烧异端。
至于谁是不是女巫才不是我这样愚昧的人所在乎的,我在乎的是——
巨大的火舌从你脚底凭空燃起,不同于橘红的落日余晖色,它更金黄,远胜秋日的麦穗;也更红,比烧滚烫的烙铁还鲜艳。
昔日神话传说中才能被描述的景象不过是如今的一瞥。
今夜,你彻底献身铸炉的事业,愿跻身于铸的行列之中,为火焰,也为薪柴,投身无情的改变。
所有人的眼里,漆黑的深更半夜变成了夏日午后的浓金与红。
“闭上眼。”你声音沙哑,提示那两个重返自由的女孩。
她们照做,其中一人还乖巧捂住另一个人的眼睛。
你以为自己不是个追求仪式感的人,不过在彻底终结之前……
你给五条悟发去了几条短信讯息——不劳烦他亲自接起,总之手机会做好信息传输的一切。
【我很好,一切都好,以后也会好。】
【他们说,感情是苦涩的……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吻过你了。】
【谢谢你喜欢过我,我很开心。】
拥有时间达一年的手机,你一甩手,丢到了燃烧起的火堆里。你跳下燃烧的正旺的高台,掸灭身上的一点点火星子,后面的事情就没必要再加入进去了。
有困难找警察。
你在乎的是——你想烧点什么,就烧点什么。
你曾垂垂老矣,也曾风华正茂,而现今你是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
推着两个女孩的后脑勺,人群为你们自动让开一条道,等走出去后,你说:“可以了。”
她们就睁开眼。
不过他们一个两个一左一右的眼睛亮晶晶的,全然没有之前的畏惧和羞怯。不过是,她们是要去过好日子的,开心点也正常。
你送她们到那条只能供人通过的小路,你随手捡一根枯枝,挥手点燃了枝尖,充作光源,递给她们。
“顺着这里出去,看见一个眼睛是紫色,但是困得像一辈子失眠的男人。”
“跟他走,就能活。”
你给她们指了一条好路。他需要被人需要,她们需要人,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两个小孩子赤脚走进那个深林的时候,忍不住都回头看你,却只能见到你走的很快的背影,还有背过来向她们招的手。
步履平稳,不迫不露,行行重行行。
作者有话说:
星夏对小杰用上了喜闻乐见的一招——道德绑架!
虽说是社会上大家谈起就不齿的手段,可它用起来当真有效,想反社会?有了孩子就安分了。
小杰这样重感情的人100%被牵制。
跟他讲道德,他说:我不信你的道德
但是如果把两个前途未卜的小朋友放他面前,他自然知道哪样是好的。
星工:玉折?补回去就老实了
然后星夏思来想去还是有点觉得夏油神经,这个【庸俗的乐趣】她能记到夏油杰死。
给小五最后的短信化用了莎乐美。
这个故事呢和正文关系不大,但是我总觉得贴贴的,是在很早很早就设想好的第二个文学借鉴——第一个显然是罪与罚。
罪与罚先不说了,好看爱看大看特看。推荐曾思艺版本的。
莎乐美比较简单。(此处特指王尔德版本的艺术创作)
莎乐美是个特别好看的公主,她对圣人约翰一见钟情了,就喜欢他,想亲他。结果被他大骂一通品行不端。没亲到。
圣人约翰——他是圣人,一部分基督教良心的代表,跑到这个国家的时候就指责国王和莎乐美的母亲adultery,被一怒之下给关起来。
同时,这个国王,因为自己的继后的女儿很漂亮(继后的女儿就是莎乐美),也想要染指。
莎乐美对监狱里的约翰求爱失败了。因爱生恨,只要求国王给这个约翰给刀了,砍掉他脑袋。
国王也很为难,虽然他又无能又色又反正不是好人,但干掉一个圣人的名声比娶嫂子还难听,他知道好赖。
然后莎乐美给他跳了七纱舞,他色迷心窍同意了。
跳完以后约翰头就没了,然后莎乐美捧着他被放到银盘上的脑袋,嘬了一口【他们说,爱情是苦涩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吻过你了。】
国王很后悔,也很害怕(害怕上帝惩罚),又觉得这个蠢女人和愚蠢的自己干了蠢事,最后下令把莎乐美干掉了。
看到这里给了我一种红楼梦里(这是无端联想了)——秦可卿葬礼上贾珍大哭特哭,但是他在这场敦伦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女方却是要死的。
权力在谁手上,谁就能把自己摘出来。百千年的士之耽兮即便在今天都适用——不要忘记争取权力,它就是这么美好。
星夏最后来一句这个再来个致谢也是有点叛叛又逆逆:是是是,你是好人,我是坏人。再见啦亲~
不过人就是不一样的,她还挺喜欢小五。
这会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咯。
这章也写出了一部分我想要的感觉,以后我也接着努力吧~
她手段也就和教主杰的程度大差不差吧,反正继承【其实是干掉法人自己上】盘星教不是主要目的,盘星教当成日常来写,主要有三个大事件(暂定)。
终于要写到纯新人彩云猪猪了,作为三次元的人看他还是有点有趣的,我也不讨厌他,星夏应该会嫌他有点烦吧。
对了我换季生病了()接着就周日或者周一见,写个小杰视角总结,再写个十年后开头——以小五的梦开始。正好实践一下前些日子学习到的写作方法。
下周3-4更,下下周也是。
第76章 第76章[VIP]
夏油杰曾经也是个清爽朝气的少年,直到一次被认为是意外的……意外发生。
想来备受瞩目的任务恐怕也不过是夸张的说辞,护送星浆体的任务轰轰烈烈的失败了,然而后续甚至并未引起总监部的过问。
……一觉醒来难道是全咒术界所有人都被抽掉了有关【星浆体】三个字的记忆不成?
所有人都很平静,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只橡皮擦凭空出现,把这个任务消除了。
无事发生的一小段时间后,咒术高专来了一个插班生。据说不经常有这种事情发生,保守的掌权者还是更喜欢传统的术式和经一定时间观察后知根知底的咒术师幼苗。
但这个忘记了自己名字的女孩,她是一个反转术式拥有者。
她似乎还有些精神状态方面的……小问题。
他怜悯她,他想,或许是这样——
铃木星夏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调让他在一个难以入眠的晚上,直接倒在了楼下的长椅上。
冬天,这里四面漏风,夏油杰感冒了。
她还真是……
不过正如铃木所说的那样,她能在鱼龙混杂的场所安然无恙,的确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特长。
他很高兴她愿意说这些,告诉他。
而且,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入学后的一段时间里,逐渐融入了高专的氛围,言谈比从前流畅许多,眉目间也有了更多表情。
虽然,直接给别人起一个人机的外号很失礼,但以前夏油杰在心中多少认可【铃木星夏,如果没有人和他说话,她就像个没激活的人偶一样。不,应该说是机器人。从此科幻小说里的科技人造人都有了具体形象。】这句来自挚友的评价。
最后一句有点言过其实了。客观说。
外宿后的那天早上,夏油杰一夜好眠后起得早了,他买了早餐。
敏锐地注意到用餐的氛围似乎有些……
在那之后他问五条悟:“你和铃木,怎么了?”
哪知道挚友像是被人圈紧了喙的鸟类,嘴一抿,拳一捏,干瞪眼。
后来的任务他直接提出了不带这个【碍手碍脚,没有助益】的累赘。
……“她又让你不高兴了吗?”
“是!”
“不是才过去一晚上……”这就是问题所在,从态度正常——过夜——冷若冰霜,中间的时间到底能够发生什么呢?
可是看铃木的表情,她那边和以前貌似也没什么两样——
偶尔出现的变量,和他引起的喧哗,能让人听见更多。夏油杰在见识到——
1.后辈被一个高中生肉眼可见的心动,但她拒绝了他。
2.挚友三步两回头,而且先前言及【铃木星夏】这几个字后,要么抱怨,要么不肯说话的样态
3.夏油杰,他自己本人,在见到这个脸颊都带红的高中生后内心不屑且不悦——
以后,他自己都被这些新鲜获知的信息吓了一跳。
铃木……铃木的手指跳舞一样轻巧地放在那个男孩的脖颈上,他的脸更红了,然后竟然拨开她的手、再也受不了一样逃走了。
太逊了,他想,怎么会有人对喜欢的人这样。
然后五条悟把纸条没收了。
夏油杰无视了刚才获知的信息3,认为挚友干得好。
不过在那天晚上,夏油杰打破了自己的一部分边界感,或者说他刻意也忽视了正常人际往来的礼仪,他邀请铃木去了他房间里。
并且极力将这个行为正常化——虽然铃木一点也没有犹豫地就进来了。他看得出来,她当真一点不扭捏。
“如果以后不做咒术师还可以去做家政——”
她还再说这个,而他……夏油杰草率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他顺便问了点从不重复的陌生音节,她始料未及的样子一点也不伪装,作答想必也是新鲜现想。
他认为她有秘密,而他尊重她,他想,认为是这样——
什么时候起,对于铃木星夏这个人的判断总是失误呢?
关于圣诞节那天的事端,夏油杰一点也不愿意多想。
他因为好奇,或许也因为嫉妒,或许……
悟和铃木又有了龃龉,这是夏油杰不知情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然后他们又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和好了。
他们上午一起任务,下午也在一起单独呆了一会。
而她晚上又和昨日一面之缘可死缠烂打的那个高中生又跳了舞。
所以,当她问有没有人想……
真糟糕,他不应该跟出去。
他起初以为她无害,事实并非如此。
他起初以为她易懂,反而是他目盲。
圣诞节以后她就不愿意和夏油杰说话了……
但新年后的一反常态恍若无事发生,又令夏油杰觉得捉摸不透。
铃木星夏,她以谜团敷面,多重面纱。
真正喜欢上她要在属在忙碌前的最后一次集体聚会——
铃木星夏展现出了不知疲倦的一面,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游戏没那么多喜欢,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复活,重启,在一关又一关重复的关卡里耗费时间。
夏油杰想,这在希腊神话里可是众神对西西弗斯的惩罚。
游戏结束后他们随口说了两句话。
其实根本不是随口,大概只有她这么觉得,可夏油杰是深思熟虑地开口,然后轻而易举的被她说出的语句打动。
她的言语汇流到他耳朵里,一阵青烟一样下沉,齐齐坠到他的心脏。
然后……夏油杰很妥善的保管这些泼出去的水一样的话语,就算这些字句从来没打算被人记住。
【不必纠结我以前的姓名,那毫无意义。】
似乎就像是在说,在认识他们之前,她的一切都不值得留恋一样。
在意识到上述内容之前,夏油杰就瘙痒似的感受到一阵刮擦和窃喜,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
他认为自己不应当很轻率,他想,大概要这样——
说到推石头,再眼见着它一点功效也没有,次日再重复一遍。还有什么能和这种事情类比呢?
答案揭晓,原来是袚除咒灵。
咒术师的工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日复一日的奔波,这样的,是这样的对吧?
恋爱的问题注定不能干扰夏油杰这位咒术师很久,因为人在思考精神层次的需求之前,还需要掌握生活的技巧。
他的一团糟。
看上去还算光鲜,然而内里一塌糊涂。
拂面的风从凉到热,周围的人声与虫鸣也逐渐喧哗,但是,隐居在隔绝空间的夏油杰只感受到混乱和孤独。
这点在铃木星夏与五条悟确认交往后更明确了。
……
梦里的事件也不是妄诞奇想,然而她竟然能用一个笑容就带过去,转头继续和男友谈情说爱。
夏油杰做不出挽留的事情,在他们交往前他没开口,现在更无从说起。
只不过,在一阵冰冷的悸动驱使下,他还是给她发去了消息。
大错特错。
日本是一个位于北半球的国家,也就是说,7-9月这3个月,往往在热夏中消磨。而他似乎是从另半个地表投射穿过地心的影子,那里在落雪降霜。
夏油杰又一次在情势推动下决定放任它过去,如果他决意不搭理星夏,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低头看她,她脖子上还有一个暗红色的吻痕。
没有意义,他想,大抵是这样。
只有短时间后的那一次选择中,他再也不想要选择忍让和意义的一边了。
夏油杰完全明白了,发生在他身上所有的事情,乃至于发生在这颗星球上古往今来的所有事情,遑论意义,甚至都不是被有意排列好的。
意义是自欺欺人的东西,道德也是,良知也一样。
困扰了他有一年多,从挚友抱起那个曾经呼吸而后冰冷柔软的女孩时就从她尸体上窜出来,冷气流一样一直缠绕的枷锁一样的问题有了解答。
注定被解开的铰链找到了它的钥匙。
人类是可悲但不值得同情的生物,只要他们存在一天,恶果就如影随形。夏油杰背后窜出一个雄壮的黑影,它在他耳边低语,不应当遵从,而应该创造。
摒弃该摒弃的,抹除当抹除的,剩下来的人,建立一个没有咒灵的乐土。
咒灵的味道令人生厌,然而更令他难以忍受的——夏油杰终于愿意承认,并且愿意大声说出来了
【你以为,我在想的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既定的轨迹得以转圜。就从眼前这个村落做起。】
然而这个他下定决心的【毕生理想】竟然也没有维持很久,星夏……星夏在最初取悦到他的惊讶中很快恢复过来,颇为老道地戳破了他纸糊的坚强。
透支激情后的空茫和长期的疲惫另夏油杰止不住喘气,他也不情愿和她说话,承认她说的确实更正确——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试图一劳永逸和试图讨伐源源不断的咒灵到底哪个更有可行性?
都没有。
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当真有那么大吗?
17岁,酝酿了一年的极端种族主义思想在夏油杰身上冒头,怒涛般势不可挡,然后被一杯热咖啡浇平了。
在车后座上,夏油杰迷惘地坐着,直到正金寺蹑手蹑脚上了他自己的车,略带谨慎地开口,问他发生了何事。
回答问题的一套流程已经在夏油杰脑袋里习惯成自然,他喜欢委婉的说法,但不脱离实际。因此停工了有一小会的概括能力和理性思维又开始运作,他心中轻率的念头又被降温了不少。
但他没办法直接开口,他开始想念星夏。对她说的话感到既羞愧又珍重,夏油杰选择用以填补刚才的缺口的感情是与先前短暂存在的激情等同的喜爱。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他决定这份喜爱会持续很久很久。
夏油杰再也不打算掩饰自己对她的喜欢了,就算她不会和他在一起,就算……她会和他最好的朋友相恋许久。
夏油杰放置辅助监督的问题很久很久,他沉静地决意自己会做一个旁观的守护者,只在星夏需要时现身。虽说她一点也不像是会被谁保护的样子。
他认为自己又比先前更了解她。
但是,但是——但是。
夏油杰只等来了信使捎来的留言。
“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棕色头发的女孩说。
“那个姐姐让我们来找你!她的头发是红色,眼睛是金色,白天都没有那么亮——”金色头发的女孩被打断了。
“菜菜子,别说了!”
美美子递给他一张纸条,纸业四面都是手撕痕迹,字迹潦草,有一处笔锋甚至戳通了纸面。
上面写着——
回去吧,拉斯柯尔尼科夫。
附赠一个可笑的三笔画笑容——上面两个弯眼睛,下面一个弯嘴巴。
这是夏油杰从她那收到的最后一则讯息。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第77章童心来复梦中身[VIP]
夏季,2016,从春天的大地震开始,全国上下也就在对未来晃晃悠悠的期许中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今年大概不会是完全和平的一年。
6月持续下的大雨,8月的台风,咒术师这份工作的含金量一直在被添砖加瓦。
因为用词是【含金量】,所以也说不好【添砖加瓦】具体算不算个好事——
好消息,不会因为市场饱和而失业,而且绩效待遇愈发可观。
坏消息,工作量倒因长期人手短缺,饱和得不得了。
未来会更好这个话,大家会相信他只不过是因为一直被灌输,不过究竟是不是呢……
“一年不如一年了,我是说工作舒适度。”人类完成进化需要很久,这是生物学和科学家们共同通过化石和基因观察得出的结论。
已经成为一名执业医师的家入硝子知道这个浅显的道理。
不过她也知道,有些比一般的超自然还要超自然的咒灵,它们就不用遵循这点,诞生的等级全凭造化。
要是它们也有基因和繁衍冲动,这世界上应该早就没人类什么事了。
她穿着黑色的平底鞋踏过雨后阳光下泛着紫红色的土地,走过没熬过大雨的松软堆叠的树叶,湿漉漉的紫红色和松软黏在了鞋底。
本来上班就烦……谁也不愿意一直嗅闻水腥气。
那双脚停在楼门口的地垫上。
然后,家入硝子把胭脂一样的泥,滴着水的潮湿一起丢在了楼外。她只身进入办公地点,新的白大褂上有咖啡的味道,和她的黑眼圈乃至职业生涯一样清苦。
售货机是她简单打了一个申请后由同僚撰写报告,最后得到审批,并在一个工作日就安装好的职工福利,就是申请的流程有点长,而且里面没有酒——
“硝子,你这样说未免有些不知足了。”夏油杰是第一个投币咖啡的人,他当时这么说。
从此咖啡的气味就像飘带一样萦绕这栋楼不散了。
灰原还是很爱和可乐,不过他串门的时候喜欢直接跑宿舍。
挺好的,因为那也比消毒水和血还有人体组织的味道能接受的多。
想到这里,硝子听见后面传来的喷嚏声。
那人见她回头还和煦地打了声招呼:“硝子,我来找悟。”
然后他说:“今天其实没有很冷,我也没感冒。”
“夏油。”她点了点头,并不惊讶:“如果五条需要,我也可以帮他做一个医生考试资格初审材料。我有公章,也有权限。”
……
话题到这里就在一对老友中进行不下去了,她得到的回应是夏油杰的苦笑。
五条悟来医务室躲清闲是一周要发生一两次的,他可不是为了学习知识。
他们早就不是学生了。
“走吧,一起过去,你可以把他带走,或者我们一起下楼做解剖。”
“哈哈,免了,不过……悟只是心情不好,我是说,可能。”
这句话又引起一对好奇的目光:“?”
夏油杰再次重申:“我也不确定。”
“星夏又怎么了。”硝子脚步稍慢,顺势又饮了一口咖啡:“别这么看我,你们两都算是独当一面,能一起焦虑起来的事我想不出很多。你又来医务室找他。”
“……”
“对了,你知道吗,他们以前很喜欢在医务室约会。”
“硝子……”
这件事情大概要起源于一则夜间广播电台。OO广播电视台的一档传统电台播放了对于近期引起一定关注的某宗教团体领导人员进行了访谈。
主角正是名为铃木星夏的【美女教主】。
“挺讽刺的。”还没听见具体内容,硝子就又喝了一口咖啡,回头却发现夏油完全没注意到她说的点。
硝子解释:“我是说【美女】教主。拿新宗教的10大教举例,对于法人和创始人,一般都是称呼为xx先生,或者老先生。”
宣传风向总在本末倒置的点上呢。
对于这点夏油杰不置可否,铃木星夏出现在公共场合这件事情本身让他心神不宁……性别议题的钝痛本来也不剐蹭他,而且这里有更值得注意的内容。
“我发现总监部对她的处决通告取消了。内网、文书、纸质文件,都没有找见。”
不存在的事情又奇迹般的多了一件。
“哦?”这确实比美女和访谈都重要很多。星夏连夜去京都修改老东西记忆了?还是用某种方法取消了认定和判罚。硝子决定听50块的,但政治问题她不想烦,左右不如支持一下节目。
她决定:“访谈官网上有回播吗,我想听听。”
……重点分明不在这里,夏油杰不再说好友不想听的话,他直接转发了音频过去——
五条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无可奈何的结局是梦的开端。
【梦中所见是一抹往昔画卷中不被尘世磨灭的背影,这个影子诞生于9年前的夏天,但鲜活到仿佛向她问好,她就能在梦中回过头来,冲他微笑。】
“让我们欢迎本次做客节目的嘉宾,铃木星夏女士。铃木女士于2008年进入盘星教,也是近期在社会上引起了一些反响的人物。现任东京宗教研究所所长,社会科学宗教学会副会长,人文科学委员会议事长……”
“老实说其中大部分的声名,我都不太理解它们背后到底有什么意思。谢邀,我是说,我本人其实没有从事过你说的这些主席委员等称谓后的一切具体事项。”
“那个……铃木女士,这次是直播。”
“我知道,我们上次也是的(低声笑)。这只是一个免责声明,我不想再和封建迷信还有不属于我的社会面负面评价扯上关系。说起来,上次本台的节目也是您主持的吧,抱歉,是我语气太严肃了吗?女士,我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说来所有的工作都是领导安排的,作为盘星教荣誉教主,我永远站在需要帮助的劳动者那边。”
“11年的那次访谈,那个是……”
“哎呀,也不是什么值得记忆的大事件。不过我很高兴能在这里又一次见到你。”
“诶(只有短暂的停顿),我也很高兴能再次采访您,铃木女士。”
“这不是一句寒暄哦,彼时,你我都是节目中的小喽啰,而且我们都知道,精神诉求逐年增长,宗教领域的乱像层出不穷,希冀通过科学手段破除谜瘴还有打击违法势力也是电视台作为群众喉舌的义不容辞的责任。”
“感谢您的理解(略带疑惑的上扬调)……总之,让我们进入——”
“且慢,容我说完。我想讲的是,彼时我是一个被传言为坑蒙拐骗的小型协会会长,自然得不到社会面的理解,不过如今事态有了好转——我又一次来到了贵单位提供的平台上,不过这次规模大许多,而且,我又身负一些好听的头衔。更巧的是,此次负责访谈的主持人仍然是您。这岂非说明,比起5年前,我们都站到了更高的位置上?我为这份努力带来的变化,和因缘际会的重逢感到高兴。”
【一档看似漫不经心的几十分钟访谈,还有妙语连珠但温柔的被访者发言。
她果然过得很好,好得不得了。五条悟观览了星夏的创业历程,随着访谈一笔带过的曲折坎坷一起,在每一处流水曲折的岸处都试图挖凿更深刻的信息。
怎么说宗教也是依托信众的供奉存在的团体,低到甚至能够合法避免的税费更是给足了领导者大肆收割的包容性。晚间、车载电台……想也知道面对的就是有车(有一定资产)、夜间行车(工作压力大、{精神诉求}多)群体。
在这点上不广泛的宣传也又一次避免了大众的审视和剧烈讨论。小范围传播的劣势也成了保护的遮阳伞。
她这么狡猾怎么会过不好?
然而,在无法欺骗自己的坦诚的梦中,他还是忍不住担忧,为她途中可能存在的坎坷和行路迢迢。
铃木星夏过过一阵子苦日子。
但后来一切都过去了。她必定有个消息灵通的联络人,否则怎么会接手一个自从06年夏后就隐于地下,无论行事和宣传都变得低调的小规模教团。
报纸上早就刊登过额中有一大瘤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法人和盘星教光辉事迹。
政府的查处,舆论的审视,即便调服了只剩一个大空壳的机构内忧,也还有包括但不限于财产清算在内的一系列外部压力。
而且歪瓜裂枣的蠹虫和从不坚定的信众散去后……剩下的秃鹫和根深蒂固的蛊毒想来也不好清理。
铃木星夏也许使他们默默无闻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有的是这方面手段。
她应该就是这么做的。
她一定就是这样的。】
“盘星教能为信众带来怎样的福祉呢?”
“大部分是精神方面的慰藉,我想这本身也属宗教功用范畴——无论是传统的佛教、本土化的神道教,还是近些年信众广泛的基督教,都为人民勾勒了一个不属于此世而属于极乐世界和天堂或者来世的美好愿景,不亚于理想国的乌托邦。人在现实生活中能得到的财富和物质总是有限的,但我们亏好可以抱有期望。有些信仰和愿景是如此厚重,以至于仅仅只要精神上接触到那份思想,人就能获得无边的平静和快乐。(显而易见的甩杆钓鱼)
当然我所要说的不仅限于空想,多亏了我的常务副会长以及拥有极高管理能力的挚友七海建人先生——现在我们教团内部还设有就业指导和专业选择部门,以实际能引导求职者和学生进行职业生涯规划的讲座和一对一课程,帮助可能有此需求的广泛群众处理现实问题。(语速快而流畅)
正好说到这里,打个广告,现在回归正题。(优哉游哉地说出失礼的话)
如果只有乌托邦和假想,就容易陷入脱离现实的虚浮,到最后大家都会发现只有虚无主义的黑洞才是真的,因为人从出生就对向一个永恒命题——死亡……“(后面略去数段坑蒙拐骗的劝导)
【铃木星夏从不愚笨,她的过往皆在雾中,但障眼法也仅对外人生效。
她知道自己要的什么,也知道怎么获得它,很快,她找到了昔日同窗。
他没想到她也离开了咒术界,准确的说,叛逃。
往日的龃龉和不快早就灰飞烟灭,但疑惑还是促使七海建人问出那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做?”
当时星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明亮的午后,露天的遮阳伞下的桌前,无声享用完蛋糕和咖啡。让他一个人若有所思。
然后七海建人加入了她的转型队伍,帮助打理繁琐的教团事务。
……
现在,他们还能帮人找到更好的生活方式,然后以经纪人一样的抽成方法坑蒙拐骗地套取更多钱财。】
作者有话说:
硝子:如果你突然打了个喷嚏……
访谈采用的是插叙形式,希望不太乱,话说星夏曾一度被当成**(但她话术一直可以的),笑死。这没写完,下章接着写。
【】里是小五的梦和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胡思乱想。所以他追想的星夏和七海都是自己dream的,这个应该写的还算便于理解哈
“”里是你一句我一句的电台访谈。
少年哀乐过于人,歌泣无端字字真。既壮周旋杂痴黠,童心来复梦中身——己亥杂诗龚自珍
意思就是年少的时候喜怒哀乐都比旁人更强烈,灵魂具有较高强度,情绪明显但欢笑和悲伤每一分都发自内心。年纪大了,社会复杂,要在其中周旋,和狡猾和愚蠢的人打交道。属于过去的旧时光和年轻的童心就只有在梦中可以找见了。
诗绝对是文化里优越的瑰宝,凝练和美好的语言不消多说,其中能传递的情绪更是多种多样。我觉得怀玉op和梦醒以后的那一段当真挺贴这句,引用一下。
不是说五条老师在现实中童心泯灭了哈,但我们能看到他在晚辈学生面前即便是笑闹也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歌泣无端里面也只有快乐的一面,终究还是长大了。
不过这次好歹是三大只在一起的~
顺便说到诗有个微冷的热知识,日本人很喜欢白居易,可能是受到大唐强盛时期的影响,还有长恨歌很简洁易懂(这个是我猜的,但白居易的诗出了名的好懂)。大家也都很喜欢杨玉环的样子啊,怪不得我小时候有个听说的版本是她没死东渡日本隐居去了。
本周一五六更新~关于建设盘星教这件小事我已经初步有了眉目,但是工作原因,难以找到整段时间落笔(敲键盘),争取这周作话里介绍一下罪与罚。
我还是看文野的时候对陀感兴趣的,没别的原因就是喜欢美人。(扶额苦笑)以前被俄国大长名字劝退了,所以总之还是不要因为肤浅的原因放弃某事,最好不要。
最后,非常感谢大家支持,我签约辣,这下就更加能坚持下去了~
第78章 第78章独女宝妈驾到通通闪开[VIP]
2011年的某一天,五条悟因家族事务短暂的回到京都,五条本宅。
庭院和廊庑一如既往不值得期待,恐怕有生之年也不会变动一次,自由欢乐的气息从进门起就被深宅大院束缚在古朴的颜色中。
那天晚上,五条悟在焚香的居室榻榻米上入睡,在清幽香韵中,枕烟而眠。在一阵薄雾中,他又清醒过来。
五条悟离开了景色连绵重复,一成不变的景色,经由一条小径走入一扇过于宽敞的门,而且它伤痕累累,久不愈合。
他沿路走过一片由小溪发源的河流,河道从一跨便能到另一边,逐渐加宽到要通过助跑跳跃,再到能容纳一艘船经过。
河流的颜色是宝石的蓝。当他登船时,有一位已经坐在甲板上的旅客用手指画出河流的流向。她有一双正在燃烧的眼睛,发尾涂了闪闪发光的金色粉末。
“这条河会去往漫宿的边境,如果你从这里趴下去捞,也许还能打捞起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女人如此向他介绍。
她长着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曾经属于他的女友。
五条悟没有说话,冷眼看她。
“看。”她说,铃木星夏如今有了一头正在月下都发光的红发,比她苍白的脸色和嘴唇鲜活许多:“就像这样,被遗忘的东西如果有意识,它们会努力靠向打捞人的。在这里,记忆是比寿命更重要的秘宝。”
铃木星夏掌心托着一块保有石头记忆的刻雕,呈递给他瞧,她语调悠扬:“这里没有真正的死亡,但也扩大了孤独的边疆。”
五条悟忘不了她的手,忘不了她的抚摸,还有她火热的温度。
随着周围温度升高,比温室效应加剧的夏日还灼人,他意识到,对方就要碰到他的手腕了。
五条悟在梦中也是矛盾的,他又不想靠近她,也不想被她找到,但是……湖面平如镜的倒影如实记录他一步不动的凝望。
后来,他有点生气地告诉对方:“我已经结婚了,你不要这样。”
她骗了他那么多,他也要说谎。
梦中的女人有些惊讶,以至于她温度不慎将他的手心灼烧。
“说起来你也差不多到年纪了。”
然后他就醒了。
出生于1989年末,在2011年还没到22岁的——21.8岁青年清醒在有花香的卧榻上,庭院的光透不进室内,所以能判断时间还在晚上。
但他穿着白色里衣拉开门,不着鞋袜走到月下,沐浴能凝成露水的福飨。
五条悟的手上有一道起泡的烫伤,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有这种小伤是什么时候了,不过……这事情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圣诞。那年有人说自己被咒灵烫伤了,反转术式治不好。
她连那个都在说谎?!
“真是非常精彩的发言,在当下蓬勃兴旺的背景中,宗教哲学与神学的各派思想也精彩纷呈……近期网络中关于您施展无形之术以及在教内谈论怪力乱神的视频和录音您是如何看待的呢?”
“……终于还是来了吗,每次采访必备的刁难环节?”
“铃木女士,这是预告的时候网络宣传环节抽取到的热心观众留言——”
“说是这么说我以为大家都会抽不到自己喜欢的就不停。咦,看您的表情难道不是吗?啊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说,我自己也有【摇不到6就不去吃烧烤】的深夜誓言呢,经验表明——多投几次骰子总会成功的。”(她不高兴了。)
“这对我们来说算是严重的指控了。”
“好吧,您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大概是做了母亲以后面对孩子的胡搅蛮缠很轻易就能识别出背后的离奇动机。”(……)
“……”
“总之,网上消息各色云集,还需网民自行分辨,不要轻信,不要随意转账,发送不雅照片——后面忘了。我建议从立法上禁止发布虚假新闻和使用合成图像,新闻公司也好,自媒体也是。”
【母亲……
五条悟在梦中又梦到自己的另一个更早的梦。那年他说他结婚了。
次年铃木星夏就有了孩子。】
“孩子,铃木女士也做母亲了吗?”
“叫我星夏就行。是的,生命有限,一个孩子可以成为人血脉的延续,作为母亲,我的女儿使我成为一个更完整的人……”(后面他没再听下去。)
【其实铃木星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邪恶认识,追奉不可探知、不可亵渎、不可触及的隐世诸神。她说的所有话都不应被轻信,誓言过目即忘,再说她也没对他立过什么誓言。
时间不久的恋情,宛如昨日黄花。她必定是这样看待的。
铃木星夏或许结婚,或许没有,但她对男人从也没什么真感情,只有孩子令她柔软一二,她视为是自己有限生命的延续。
不过无论如何,她在私人生活的插曲并未影响事业的腾飞。她有了如此多的头衔,并且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咒术界的高层暗度陈仓。五条悟避之唯恐不及的总监部老位者,她在里面畅快游走,又给自己挣得自由。
那么,代价呢?
匆匆一晃的9年,和她并不看重的几个旧人,仅此而已。】
五条悟隐隐约约闻到碘酒和金属针头的味道,它们和他一起在梦里,做一个在医务室里睡觉的木头人游戏。知觉逐渐掌管了这座被意识视为【被抛弃】的牢笼。他的眼睛干涩得要命,好像随时能睁开。
但朦胧的愿望之潮带着过往,卷土重来。
还有什么比地图导航都指不到的地方更适合致人死亡。
答案是,还有城市里血管一样的小巷。
个体的离去对庞杂的大机器而言什么也不是,但这的确也是现代社会的隐患——如同反复发作的血栓。
沉积的血栓堵住了年轻的五条悟对未来和对爱情的许多期望。
他看过了照片,被高温和干旱造访的村庄,失去了一切但可悲的留下性命的迷途羊群,他们密密麻麻倚靠堆叠的影子,细胞和寄生虫的显微镜影响一样,随着凝成实体的孤独,一起汇聚在0.24毫米厚的相片上。
铃木星夏只为其中的2个典型人物带去了死亡,其他人,她拿掉了他们的挣扎。
他也去过小巷,看不出大地曾经吞没过一个生人,没有残秽,没有料渣。被流浪生物撕破的纸袋袒露内脏,面包的尸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它们嘲笑他:“她已经走了,早就离开,但你毫无保留的进去了一个一定会把你陷住的陷阱。”
他用脚踢开塑料包装,一只老鼠仓皇逃窜,他没管它。
走出暗巷,走到阳光下。
五条悟在那次的前几天还是比较喜欢小巷这个地方的,后来么,不喜欢了。
要说这个事情还有什么值得可以追溯的……
有一个约定成俗的比喻,人们会把表面只显露小部分的情形比喻为冰山。虽然大部分人没见过南极,但说是这么说。
1912年,有一艘“永不沉没”的大船从英国开往美国,它于凌晨被大海吞没。极有液体张力的大西洋开了口,泰坦尼克号就沉了,起因是一块冰山。
2006年,五条悟遇到了一个若无其事的犯案者:失踪,男人,小巷,没有残秽。情形换汤不换药到都不需要多加思考。
她睁大自己的眼睛,在一天之内遇见他两次,表情天真。
那个女孩随口说自己15岁。
……
2016年,五条悟又一次在反刍的梦境中重新得出他已经知道的结论:铃木星夏和冰块一样藏得很深,捂不化,而且冷。
独角兽
之前你来我往挣扎了许久的梦醒课题爆了个冷门。他既不是自然醒,也不被知觉唤起。
五条悟从温度不高的医务室白光中醒来,耳朵里咔哒的电灯开关慢了半拍。他和先后走进来添加人气的两位好友抱怨:“不要冒昧地开灯……有人在睡觉呐!”
“这是我的医务室。”
“下午你不要带两个一年级去实操训练吗?”
“讨厌讨厌讨厌,你们都讨厌!”五条悟拽下眼罩就是闹脾气兼撒娇。
“你们快走,我听会访谈。”硝子带着手机屏幕一晃而过,大声密谋接下来的摸鱼。
咔哒两声之后,两位男士被隔绝在光的外面,又到了走廊里。
这里的每一声脚步都提示没有其他人类的回响。
然后,就会有聪明的人发现,自己只剩一个人了。
幸好这里有两个。
五条悟被挚友兼同僚押解回去上课了,给他负责的一年级上实践课。
“今年的两个新生都挺优秀,很有潜力。”
“所以你更应该做好指导。”冷静、温和、执行力强,如果他是高层他也会喜欢和杰打交道。
但是!容他直言,他一向会如此:“要不是我愿意承担一部分教学,你根本没空应付高层。”
“是是,我铭感五内。”夏油杰绝口不提当年是有个人拉他一起留校做老师。结果就是,对方承担了很多重量级的咒术师工作,他承担了一部分咒术师兼需要保密和少量需要高情商处理的政务工作。
过了一会,他们走出楼,迎接他们的又是一轮象征无休止工作的午后阳光。
“……你看那个访谈了吗?”
“听了。她最后差点把主持人弄哭。”
“真假?”五条悟停了一下,才接着讲:“我没听完。”
“幸好这是只针对小部分群体的车内音频广播,晚上。”夏油补充了了限定的时间段。
“她真讨厌。”
夏油杰最后问,声音非常小,尾音更是轻到缥缈:“是吗?”
【铃木女士,感谢您今日作客本台。最后,还有什么想和听众朋友们分享的吗?当然,广告就免了(试图缓和的玩笑口吻)
哎呀,又问到了台本(惊呼:铃木女士!)上没有的内容,让我想想,有了。
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有诠释和布道途径的时代,福音满天满地飘扬,五味杂陈的。那我就劝听众朋友们不要轻信吧。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是个……哈哈,理想主义者。
理想主义者怎么了呢?
泛滥了。在这个所有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说自己有抑郁症,有原生家庭困扰,有各种痛苦的时代,不可避免的会存在一些因为没有门槛而无病呻吟的声音,哎,你懂的,泥沙俱下。分辨足够溺毙人的声音,和选择要发出哪种声音,是两个分别的课题。
理想和信念四面楚歌,寸步难行,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您是想说要在识破了生活本质之后依旧相信生活,可这和轻信又有什么关系?
倒也不是,我这边生活也是忙忙乱乱烦恼不断。只是想说……任何毒素,或者蜜糖,对个人来说的致死量,其实只不过这个巨大世界的边远一角。
以下是我的论点:不要轻信心中莫名升起的激情,不要轻信无端的颓丧,也不要轻信一切都会向好的或者坏的——总之是某个特定的方向前进。
我拿理想主义举例子,是因为我今天倾向于往好处说理,换做其他的也一样。当然我确实认识过理想主义者,而他有些轻信,可能是因为年纪比较小吧,所以才是“纸糊的理想主义”——喜欢把意义挂在嘴上。
不过,一个不知道世事无常,人间险恶的人,他的“意义”老实说也没有什么价值……潮水泛滥嘛,可是物以稀为贵,人格也好,理想也好,只有经洗练打磨过的好东西,才亮晶晶。
……
当然,我们盘星教也是如此,经得起考验,经得起审查,也对得起年会费,欢迎各位听众朋友线下考察监督,如有更多问题,请拨打热线电话xxxx
铃木女士……】
大洪水么?
作者有话说:
解锁约会地点画中之河~
小五(强装冷酷):哥有老婆
星夏:酱紫哦,白白啦
小五(望月感伤):没听见吗?哥有老婆!这人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星夏:作为一个母亲
星夏:人类是生命有限的个体
星夏:生育和抚养让我感觉完整
真话含量约等于0
信以为真小五:精神恍惚
小五(丸辣):轻舟已撞大冰山
多年以后,当夏油杰听见电视访谈末尾某人随口闲扯略无顾忌的言辞时,他将会回想起某个夏天的夜晚,凉爽的车里听见的所爱之人有关诺亚方舟的转述。彼时他还不屑一顾。如今昔日dk二人组bb又ee。
星夏:纸糊的理想主义
见面三分情,她和dk们面对面的时候讲话没这么不客气。现在是和其他人讲话的场合,遂100%畅所欲言。
她讲这个话是有点认真的,不过一不是什么辩经大会,又在一个有过刁难记录的电台现场,所以起承转欢迎光临!
实在是太敬业辣!对了孩子是路上捡的,就是想多和原作人物一起玩一玩,不然这几年有点难过渡。
第79章 第79章若为自由故[VIP]
要你说的话,你从07年到16年的路可都不算坦途。泯然众人有它的辛苦,不过化为水滴藏在涓流中,也有隐蔽这一点好处。
现在你把自己割裂出来了,又一次。自由是好的,也是需要被探索的荒原。
上下求索是行路的本质。
首先,你有一点外表奇异和能被迫使物品达到熔点的小问题——
你的一颗头颅变成了迷人的金红色。
保险起见,这里需要特殊说明,你只有一颗架在脖子上的头颅。然后它从某天晚上起就在着火,你的头发飘开来,也成了金色和红色的烟霞。
它坐落于你身躯高塔的顶层,从你的塔底升腾而起的火焰总在最高处显眼。于是,你再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晚上,现身了。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使你回顾起那个叶公好龙的故事,他见到了真正的龙,反而退却了。你以前总拿【我和铸炉相性极好】来激励自己多讨领导欢心,现在你确实颇受宠爱。
嗯……雷霆雨露,雷霆雨露,不可能再推回领受的隆恩。
于是你顶着一颗闪闪发光的脑袋,大隐隐于市地住进了市郊的一个别墅。
这个曾经带花园,现在全被你烧的一塌糊涂的地方,是某个人的某个安全屋,有时他的女儿也会过来玩耍。
据说是现在行情好了,铸剑为犁——之类之类的,安全屋差不多派不上用场。
其次,火焰总是灼热的,因为高温才能融化金属。
“你又把水管弄炸了。”
“我建议你买耐热材料。”
“pvc只到70度。”
你大手一挥,给的指示也很有预见性:“换成紫铜的。”熔点高达1083,而且寿命大于100年,以后可以给他孙女和曾孙女一起住。
“……你要在我这待多久?”
“放宽心,我已经快能控制好火焰了。等符合【人类出厂标准】我就会找个新地方安顿自己。”2008年,你这么说。
在社交的时候人偶尔能说出异想天开的话,这种调调的言辞很多被当做夸下海口,不过你这么说的时候,你确实有了一半的把握。
他是一个掮客,你是一个潜力股(自称),反正你强取豪夺了一处据点,在伏黑甚尔死后他的下线都没什么优质业务员。
你们一起打了一份暑假工。
“从10月你找上门开始算,暑假早就过去很久了。”这个人很爱抽烟,烟草的臭味已经埋到了他的口腔舌下,乃至深入肺腑。
孔时雨的嘴巴臭臭的,尤其在他反驳你的时候。
“我说的是08年暑假。”夏天已经来了,天气变得很热,而且你的头发也变黑了。
它不再起火,只是有些炸毛,自来卷。
绸缎一样的时光一去不返。
“这么说你要离开了?”你说了一句话,他期待得把它当做承诺。
“是啊,这不就是暑假工吗?”
说到暑假工,难得的假期里除了自找苦吃的人,愿意去干勤杂的也就只有钱不够的学生。他们找个地方搭伙干点能赚钱的零工,然后假期结束,一拍两散,再见面的时候也好统一口径:嘿,我们谁也没见过谁。
再说到学生,猜猜是谁还在上学?
“对了,在你帮我找好下家之前——”
“我知道我知道,钱多,隐蔽,最好是皮包公司,还有一点人员配置,我已经找到了一个符合你要求的地方。等你彻底治疗好我的孩子。”
孔时雨的意思是先交钱后给货,而且半年里,他等的有些心焦了。
舐犊情深,你勉为其难理解一下,不过你想说的不是这个。
“帮我找个人先。”你报出了七海建人的名字:“我想知道他的联系方式,还有他现在在哪。算了,基本信息履历也一起吧,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2008年7月,一般而言暑假开始的时候,你顶着烫直的头发,打着遮阳伞跑到涩谷逛了一通。在这里,你遇到一位故人。
碰见她的时候你转身就打算换条道。不过她喊住了你:“星夏。”
你回头也和她寒暄,假装这是你今天第一次看见她:“嗨,硝子,好久不见。”
“……你回头之间就喊出我的名字。”
“因为我的视力突然变好了。”
“……”她看着你,没说话。
今天,你带了一副茶色的墨镜,瞳孔的颜色经过滤,变深了许多,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它们红通通的。
“五条去买甜点了。”硝子突然告诉你。
“哦。”那他去呗,你又没不让他买。
硝子拿出了手机:“我可以电话召唤他。”
“要把我捉拿归案吗?”你走到她身边,瞧见狭小的手机屏幕上确实显示着某人的电话号码,就等一键拨通。
硝子的手指与裁判扣在信号枪上的重合了,只要她按下去,你就准备跑。
“不是,他们都在找你,我也是。不过后勤人员做不了什么,东京又很大,也藏污纳垢。”硝子的态度与轻飘飘的拇指一样悬而未决:“但你去年走的很坚决。”
去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就当场认真回忆了一下,想起发生的事情以后,你扭头看硝子的脸,发现她全脸写着【不是吧,你怎么还要想?】的惊愕。
可以理解,你的人生阅历太多了,他们迈不过去的坎,对你不过一个只需跳跃就晃过的火盆。
“因为不觉得回去会有好事发生。总监部不在乎人,但他们会在意秩序——管理者通病,不喜欢权威被挑战。”你说到这里就没讲下去,说别人坏话总还是落口实,你选点到即止。
“那个村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忘了。”
“夏油说你在帮他,但你应该没那么幼稚,对吧?”
“夏油知道你这么说他么,”你从她打开的烟盒里率先抽出一支,帮她点上,两指夹着送到硝子唇边:“大概就是顺手,我不太在乎那些村民。”
“但你也没有杀了他们。”
“唔,我要杀了他们做什么?”你又没有想要彰显【我要与全世界为敌】的欲望,你只不过……“确实有点期待人能从绝境里走出来的恶趣味,他们除了自己,什么都不会有了。政府支持能有多少呢?”
看起来他们大部分人,只除了被大张旗鼓众目睽睽之下火焚的两个,都全须全尾活着,不过他们既目睹了同类的悄无声息的死亡,又漠视故土付之一炬,等他们都清醒过来,会不会更加难过呢?
你讲话有点坏坏的,但也不完全坏,以下出自你认为公允的评价:“整体来说我认为这是对得上当地风气的结果。他们喜欢看,那就看吧。”
硝子掐灭了烟火,她现在确定了,你一点负担也没有:“戏谑,玩笑,你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夏油竟然觉得他比你更激进。”
你们异口同声:“那他看错了/他错了。”
接着是你说话:“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确实想高调一点,当时——你知道吗他和我说想把村子里的人全都干掉。”
“所以你就告诉他死亡其实不是最坏的,还有更高的惩罚?”
“我没想惩罚谁,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起于微末,我不会忘记来时的路。我只是在我【擅长】做的事里挑了一个反面典型,顺便效忠一下我的新领导。”
你摘下墨镜,更清楚地展示自己滚烫的双眼,然后你又碰了一下烟头,它重新燃烧。
然后你才注意到硝子的手机,她在录音。
对此诚实的记录者解释道:“我其实也不在乎,不过有人接受不了,不管是总监部……还是高专。等回去放给他们听听。”
这里的他们显然指的是高专里的两位同学。
一说到她的两个同学,你就有点没话说。
还是硝子主动透露:“他们都在找你。”她又说了一遍。
“哦那我会藏好的。”
“不是这个意思,”她苦恼地吸了一口,烟雾在吸烟区里融入废气的洋流:“五条觉得你太过了,觉得夏油因为私情蒙蔽良心。夏油觉得他冷酷无情。两个人都想在对方和总监部之前找到你。
对了,姑且问一下06年市区里某个地方二十多起成年男人失踪的事情也是你干的对吧?我怕是五条冤枉了你。”
硝子提起了更古老的事情,而且她表情一点也不【怕】。
“他们还记得呢。”你都忘了。“谁发现的?”
硝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旁边舔着嘴唇毫无悔改之心的女人。实际上,她的两个智力都优越的同期,他们应该都发现了,不过选择告密的仅有一位。
“就是我刚才说的,五条。他把事情上报了总监部,第二天你的通告就下来了。在那前两天——你和夏油出任务的那天晚上,他还在为岩守的事情据理力争。”
“那他挺聪明的。”你是说他慧眼识破的脑袋瓜子。
“不过他后来大概也后悔了——因为没找到你。”
“那他太坏了,找到我不上交组织,是想把我关起来咯?”
“这我就没问,或者你见面问问他?顺便说一声五条在领域展开方面攻克了一些难关。”
硝子说的话让你觉得自己大概跑不掉,哎,这些人,虽然他们寿命短,但是他们实力不弱呀。
“就算他还和去年一样,我的回答也还是否定。”你告诉她。
你要走的路已经十分明朗,这是在2006年之前,乃至于在在场所有人出生之前,在19xx年就定好的轨迹,偶尔经过几个岔口而延伸,不过路就在那。
它的终点引向漫宿高点的辉光。
高专的一年很有趣,你收获了很多快乐,你也想过要为咒术界稍微贡献一点微薄之力,不过在两相权衡之下……总之你很感激他们都顾念旧情。
“咒术界是一个封闭的院落,它的正门总是闩着,高墙高到飞鸟也无法越过,而我是外面的……随便什么东西。”你懒得想了,接着说:“里面的人想要拉我进去,就只能通过监狱竖窗一样的栏栅,他们要怎么做呢?那窗户那么小。”
“会把我打碎的。”
“但是谢谢,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模样。”
祓除咒灵是个好活计,但你没忘记最初这只是人类生命的代偿。你不会忘记来时的路。
如今,未来,也会一样。
硝子的语气和空气一样轻:“没看出来你上学这么委屈。”她不是真的在玩笑调侃你。
“还好,但如果去年回去,就算他们再怎么做,也就只是微薄之力,这你总没办法反驳吧?干嘛要让大家都那么累呢,既然我可以自己过得很好。”
“……”
硝子不说话了,你还能说,不过考虑到一个人讲太多独角戏会很自恋,而且你们在这个性别趋势比较单一的吸烟区呆了太久,她身上还穿着jk,你们两个在一起抽着烟,引起了一些关注,你打算草草收尾。
“不,你不明白,星夏,其实我们都很舍不得你。”她却突然这样告诉你,眼角的泪痣瞄准了你的瞳孔。
你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本来你打算说点漂亮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之类的人生格言打发时间和她。
“你走吧。”硝子抽完这支烟,拨了拨头发,晃晃脑袋,最后告知:“我会在10分钟以后找到五条,他看上的店要排队,所以应该没离开。或者你看着办。”
涩谷站人流如水,随时可隐入流动。你离开了,乘上地铁。
作者有话说:
星夏:不忘初心,扬帆起航,谢邀,但是我太脆弱了怕碎。
硝子:你扯淡。
硝子是人最好的~充分理解了星夏的意思,想了想,理性启动,发现她说的对。星夏回去只会一团糟。
和硝子做朋友非常好,她不问为什么,也不把皮囊下的内耗扯开来给所有人看,完全不会闹脾气。但如果真的很喜欢她的人,会替她难过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另一半意思是——不哭不闹的受难。
就算在原作里,dk们也分别有着自己要贯彻的事情:聚是一团火,散是两团火,一点不省心。
只有硝子一直不在意、遵循守序、大部分时候理性、压抑情绪地工作。
但人非草木,怎么会完全不动容呢。
0里头她开会跑路,还有12.24那天她看到很多伤员,就只是说夏油你又给我惹麻烦。显然是很在意朋友的嘛。
不过所有人都不会第一个考虑她。
原作里如此,现在星夏也一样。
小五比他自己以为的在意尘世的道德,娟子gg是其一,此时还能据理力争,但疲惫,也隐约勾连到初见;想到06年是其二,他不理解为什么星夏要这么做;第二天,发现一个村被烧了,一堆失控的活人哭天抢地,挚友三缄其口——
一而再,再而三,受不了辣~
明天入职新工作。这周我上了个榜所以周末把握宝贵单休耕耘了一下,可以四更~希望大家看得愉快。盘星教打算写几章公司内斗,但我脑子一般,可能没那么多曲折故事,就是统一思想,偷偷发育,然后惊艳所有人【没有惊艳其实】
然后就可以跟着铸炉领导忙忙另一个世界的晋升大业了。漫宿事业其实才是星夏的主线()
第80章 第80章处理盘星教这件小事[VIP]
2008年第四季度,又快到了冬天。你又一次见到了那个黑色头发的小女孩。
“阿姨,你的头为什么不闪光了?”
她父亲看上去局促不安:“叫姐姐。”
“是啊,也许我应该再晚点。”
她父亲立刻接话:“我看就不必了——”
你治好了这个先天性肺发育不全的小朋友。孔时雨说他也很难接触到反转术式持有者。
“这种近亲结婚的病症反转术式也管不了。”
“谁跟你说近亲结婚了?”
“因为我看她脑袋也不好使。”下意识的,你的意思是。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听众如此反馈。
“她还是个孩子。”
“你女儿的问题可别拉所有儿童下水。”上次那姑娘拽你的头发,烫着了自己的手,这次她不烫了。
你的头有点疼。
你弹了她一个脑瓜子。
好消息,现在这小孩大哭的时候不会哮喘也不会咳嗽了。以前这孩子有点情绪就脸部涨红,弓着背,手或者扶着脖子或者揪紧胸前衣襟。
现在她那注定早夭的疑难杂症终于被解决了,而她的倒霉父亲还是心疼的要命。
你更怜惜自己的衣服,被火焰烧黑是宿命,但被小孩拽变形可不是。
“好了好了,你没事了——”
“太感动了,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盘星教?”
真真是因缘际会,不仅指你和这个听说过几次的小众教派,更指孔时雨。
你听见他说过不止一次擦肩而过的死神镰刀,他差点就要信基督了。
“我离那个传说中的最强只有几步路,幸好伏黑甚尔不请女人以外的家伙吃饭。”
搞得好像你不是女人一样。
“所以你只有下地狱了才会信上帝?”
这家伙点起一根烟:“黄泉路上,盖棺定论。”
怎么硝子抽烟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味道。
你用手帮扇风,确保二手烟一点不浪费地到他的肺。
总之,伏黑甚尔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从孔时雨那边拿到钱,也没人问他追回3000万——
“可怜,听说他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孩子妈人在其他大陆。”如果你随口拿孩子说事,这个中间人又该如何应对?
“我有定期资助他们,暗中,我还给禅院扫墓。话说你根本对小孩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吧。”
“我也没脏别人钱呢。”
聊不下去了。
孔时雨从盘星教赚到一笔从业生涯中最高峰的钱,感恩原田茂(法人)、感恩五条悟(不杀之恩)、感恩咒术界(囫囵不追究钱款)、感恩伏黑甚尔(他真的下地狱了)。
这个时代有很多机遇,只等着有本钱的人用金子去撬动它,得益于这笔意外钱财,被大家不看好的往日韩裔刑警又迎来了第三春——偏偏他最争气,一次转型比一次跳得高。
现在,他又卖了盘星教,两次。
其一为早就说好的引荐你做干部——聘书上法人签字盖章比你这个乙方都早。
其二……
几天前。
“仪式会需要新鲜的血和肉,你记得准备下。”
临到头才把手术需要先行支付一笔巨额钱款的事情告知,如果你做了医生,以后少不了强身健体,因为有很多需要体魄来解决的医患纠纷。
“什么血什么肉?”
你偶尔会怀疑这个人没长脑子。
不过其实大概是因为他不愿意从梦中醒来。
你给了孔时雨一个怜悯的眼神:“你的女儿是什么?她的肺是猪肺牛肺还是羊肺?”
作为一个干过刑警的人,他不是那种经不住事情的毛头小子。
闷在客厅里烟雾缭绕一个下午,吹了几个廉价铝罐,他就走了。你在二楼看电视看书睡觉。
等孔时雨回来的时候,他带了一个五花大绑,额头流血的人。
“听着,我不管你要行使的手段是什么,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救好我的女儿。”
“这是以前盘星教的法人,现在他仍然运行转地下的团体,他是领导,主谋,随你怎么叫。”孔时雨还留着这个额头上流脓的人的性命,他把灰白的布更往那人嘴里摁了摁,确保不会出声。
“所以……”你用脚尖踮了几下那个人头上的大包,发现竟然是真的,他就长这样。
“如果他失踪,对你有好处。”
你迅速与这个有点冒险但甘愿奉上诚意的人达成一致。
这就是你的过期的暑假工结束之前,最后一个计件活。
过程有点……不好说,唯一超出预想的事情是,当孔时雨掏出一个粉色的肺,你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啊,难道不是吗?”
你称赞他,伟大的父爱。瞧瞧这个人,失心疯了,怪不得现代医学出来之前又有奇怪的面具又有失落的疗法。
“……”
对你来说没有很难熬,你对老东家赤杯仍然很虔诚,他们也都不记恨你——大概除了某位,仪式开始的时候因为一个插曲导致房间里卫生状况不是很美好,但结束的时候只有一点残留的气味。
地板的缝隙都白白净净,墙上也整洁无比。
她醒来的时候,大哭了一顿,中气十足。
因为被你轻轻地弹了一下额头。
“真好,再也不用打奶嗝了。”
你感到欣慰。
另一个暑假工人快速打发了你。他说你一点也不会和小孩相处。
次日,你坐着载过不少人的朴素小轿车离开收容了你一段时间的地方,你的手里捧着聘书,资料。
你即将去盘星教就任。
“抱歉,你是说这就是盘星教?”
你以为地下室里只会有太平间呢。
蜘蛛结网的墙角,灯没打全的昏暗走廊,没什么节奏的淅淅沥沥鼓掌声。
听说今天还是久违的月度例会。
“知足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钱,人,都不少。出资者坐在最后,他很有钱,信息在你资料里红色标签那本的第二页。”孔时雨大概率发现了你根本没瞧他费心打印出来的一大摞材料,手脚麻利地丢下烟,鞋底踩了踩,然后精准地揪出那一页资料。
“喏,就是这个人。上了年纪就开始信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比那些凡庸更轻易地让愿者掏空钱包吧。”
“明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恰当。”盘星教祖上也是富过,如今却没落到被防剿局,不是,社会检察机关围捕到这种程度。
你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递过来的a4纸头面,右上角在暗光下照出一张老人的脸。
你对孔时雨话里不当表述只一句就停歇,因为你看到了一个……
哎呀,似乎你和盘星教的相性也还可以。
“怎么了?”孔时雨本欲等你说完再步调一致地接上解释的,谁知道你突然失掉了一切兴趣的样子,他的愣怔构成了片刻安静,然后自己填补:“他是前两年才加入奉纳的,不过就金额来说已经超过了不少墙头草的出资人。而且最难能可贵的还是风雨中仍然不放弃这个团体的意念——”
“上了年纪总得花钱买票,股票也好,赎罪券也罢。他会上天堂的。”你收回了那张纸,“以后有机会再看,今天先去听听他们这个夹缝中求生存的诈骗例会。”
“……”你这忽冷忽热的脾气,比火苗还跳脱。
孔时雨让你先请。
作为一个空降的干部,你需要一定的背书,还有一个中间人巧舌如簧的言辞。
你先于他走入一个会议室,然后与副会长握手,热络得假装你们早就认识彼此已久,实际上对方却说的是“神交多年”,一点也不管你看起来是不是还挺年轻。
作为cult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已经尽数体现了。你也是这一刻才有点好奇,孔时雨到底是怎么把你塞进来的,用他的关系网?
你接着又和理论上是你手底下的分部长进行寒暄,直到这个时候你才知道,你负责的是文化宣传部。
会议上,无人提问会长去了何方,众人就一系列看似宏大而实际上什么也不沾的议题进行了一番深入,深到深奥至极,你怀疑没人听得懂的讨论。
然后你和大家一起直点头,感悟道法与佛理之深。
会后副会长亲自领你去了你的办公室,一间全新的,连网的,配电脑的,有电视沙发的办公室。打开时里面有木头油漆和樟脑的味道。
你在今天接下来的半天里知晓了,这个职务是他们特地为一个【干部】设下的,新职务,你没有要分管的事项,没有工作日常,也不参与团体工作,有的只是每个月的薪资,还有为团体设计周边的业务——实际上这项工作由外包公司负责,你只要签字,然后让手下人找副会长那边的公章盖上,再快递过去。
“铃木女士,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门外有我的客人,到时候麻烦你走的时候叫他进来。”闲职也好,你才不管这个小地方人心勾结到什么程度,现在重要的是……
你要静下心来不被人找到,然后做你在另一重世界应做的事务。
副会长,他也姓园田,看起来对已经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含恨殒命的亲戚并不关心,他有点惊讶于你轻浮随意的态度,回过头时更是被来客的面目震惊。
他回头将那个开会前才被孔时雨重点关注的出资人请了进来,再送上一双看不出你深浅的探究眼神。
是啊,如果你是他你也会好奇的,你怎么初来乍到的就好像认识团体甲方呢,明明你是另一个人的关系户。
你微笑着关上了门,旋转的木板掀起一阵味道厚重的风,引得重要投资人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
还不客气地把领导关在了门外。就业第一天,有个很好的开头。
“咳咳,小姐,我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您。”
“不在这里就只能在坟墓里啦。”你笑眯眯地给这个你曾经治疗过一次,现在已经能拄拐杖跑来跑去的老人倒了杯白开水。
嚯,保温壶里水还是凉的。
不要紧,反正他都会喝下的。
“哎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到前年,那时候我还在上学。”你和这个在东京的第一桶金打招呼,倒在全新的沙发上,就容这个客人一手拿杯子,一手拄拐杖地弯腰站在那。
时光荏苒,这个在病床上起不来身的人,比慢性病更先摁住他命门的人是你,你曾经治愈了他,用超常规的手段。
现在,衰老又找上了门。
这个老人站在原地,请求你再次施展神迹。
“我只是个赤脚医生而已,帮人增寿可不是我的专长。”在冬天,有很多不适应季节的人和动物会死亡,你看的出来眼前的人即将被追上。
但是你笑眯眯的表情分明就有些故作姿态,他在你脸上看到了希望,受到了某种暗示,于是将态度放的卑微,再卑微——
“拜托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钱,地位——不,那种世俗常务怎入得了您眼,我愿意给盘星教再修建一座神龛。”
他可真是个大机灵鬼,你本想说你和他们信奉的天元大人一点也不熟,后来你想到了天元的特性——术式为不死,你再看眼前的人——不愿面向死亡。
话到嘴边,你低头看伏在干净地面上的脑袋,上面有稀疏但打理痕迹明显的几根杂色头发,你意识到,或许你可以在这个你没什么野心踏足的地方稍微有些行动。
大家的用户画像似乎有些相仿的眉目。
你撤回了本来呼之欲出的话,暗自思量起来。
直到眼前的老人膝盖把地面都要焐热没你才叫起他:“太客气了这位先生,我对你并没什么恩德,你不必如此。”
你手轻轻一拂,一道看不见的力就拉着他起了身。
对方这会更是笃信你为有特异能力的能人,态度恭敬分毫不减。
“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下周这个时候你来这里,我当面给你答复。”
说完这句话,今天第二个访客也被关在门外。
你挥挥手就隔空甩上门,坐在沙发上摊开了身,你想起了在你失去记忆之前的事情,在那个人权和平等还是个笑话的时代……昕旦啊。
当然你没有说今天他们不是。每个时代都有它自己的笑柄和草台班子,但不管当代的年轻人怎么说,你知道今天比1930年好很多。
你也知道人在所处的时空坐标轴里几乎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有一点点由得自己。不过么,在这一点点的选择里,能洞见的人依旧大有可为。
你会看见,然后选择更有利的。
此为你掌控盘星教的开端,你的野心在尘世间的事务中也有了落点,它的名字叫财富。
作者有话说:
星夏:怎么他请女人吃饭,你们那天还要我付钱呢?
孔时雨(真的有点后悔因为这个惹到她,早知道那天就应该委屈自己付个钱):你后来也没付啊!
星夏:那当然,我哪有钱。
孔时雨:……我就诈一下,你真没付钱啊。
星夏(目光平移,眼神无光):不然呢?
小孔被吓坏了跑路。
孔时雨漫画里还挺好看的,门路广,从体制内辞职了(说起来长得也有一点点像毛利小五郎),一看就是爱打拼的,适合工作往来。以后有事没事这条人脉可以多用用。
明天也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