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5、人生啊,理当如是[VIP]

你正在斟酌着要怎样回复这一系列已经失去时效性的留言,五条悟拉扯你的手臂。

他只问了一句:“你能不能别找他?”

你就放弃了回消息这件事情。

不完全是因为五条悟的请求,其实你也……不太愿意面对夏油杰。虽说明天无论如何都会面对他。

“啧,收这么快。”

“你猜猜看,夏油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做什么?”不管怎么说,五条悟是你的共犯。

这下你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心虚。

你们都不说话了。

直到五条悟的手机铃声响起。

你瞧他眉眼透露嫌弃,但是定神后还是接了电话。

“喂,夜蛾老师,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业务繁忙的特级是这样的,你扭过头,不再留心他们讲了什么。

“高层的人简直有病。”你的男朋友在约会末端对你展示了一把什么叫不堪其扰,下了车以后就只有他讲话的声音了:“让我大晚上去京都,我一个人,但不说有什么事。”

“夜蛾老师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也才当上校长没多久,反正上面的没人把他当回事。”——

其实已经一年了。

“老师要哭了哦?”你调侃道。

“这是事实,高层的老东西不把任何家伙放眼里。等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时候,非得是被他们同化的那一天。”

“那你要去吗?”你瞄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这个时候到京都,那得是明天抵达。

“不——去!给他们脸了,”五条悟戴上墨镜,说出的话却让你忍俊不禁:“明天早上八点出发,比你和杰早一个钟。”

有关这点,也涉及到一个你曾经的误解。

以前你觉得五条悟是相对来说自由散漫的人,结果根据交往后的情况来看——此人只是精力充沛,天生要吃咒术师这碗饭,且异常勤劳。

同时,他的任务完成情况相当高——只要不涉及建筑保护。

他的术式大开大合,人也一样。

你的笑容只持续到在校门口见到夏油杰的那一刻起,在五条悟喊出自己挚友名字的时候,你还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白白的光映在你脸上,你在看论坛笑话。

“杰?”

不知道杰怎么样,但你因为吓了一跳,所以敏捷地抽回了手。

下一刻你才反应过来,不对,旁边这个才是你男朋友。你要收的本该是手机。

你抬头的时候嘴角还因为网友的笑话而上扬,微笑。

等你看清的时候,你就收敛了笑,也收回了手机,双手插兜。

“晚上好。”你说。

夏油对你微笑了一下,几乎可以理解为虚情假意的礼貌,不过在他开口以后,你认为更贴切的说法应该为讥讽:

“真高兴看到你还没事,铃木。不过有悟在,你总是会没事的。”

然后你明天的特级任务搭子转身就走。

这下好了,他语气轻飘飘的,抓不住。

还称呼你为铃木。

你站在原地,和你的男朋友,他的挚友,一起挠头。

他说:“啊,真是尴尬。”

你说:“是啊是啊。”

说是这么说,但猜猜是谁明天可以去京都,是谁要和掉头就走的人一同出游?

是幸运的五条悟——和不那么幸运的你。

不管怎么样,如今的事件清单上第一位仍然是冲凉,你的身上有点……小状况。

“对了,还我。”你对五条悟伸出了手。

“嗯……什么?”

你才不和他打哈哈,只说:“如果你一定要把我的贴身衣物藏着掖着,不仅你会像个变态,而且我会不高兴。所以……”

你的手掌心向上,对着虚空掂了几下。

这也不是你今天第一次做这个动作,上次你给一个人带去了死亡。

“……”幸好,五条悟没说丢了之类的鬼话,分别从他的两个口袋拿出了从你身上脱下来的东西。

你把它们捏在手里团成一团,轻薄的布料自然任你施为,你转身就走。

五条悟在后面喊你:“星夏,你去哪?”

“洗澡。”

“……好吧,那你晚安。明天早上我再给你发简讯!”

你这会没兴致问候他,只是探出手臂朝他招了招,示意你已经听到。

事情偶尔就是这样滑稽,一个稀松平常的告别而已。

你们都没想到,这就是未来一些年里你给他留下的最后印象——一个手里捏着丝袜,发丝也乱糟糟的背影。

手高过头,指尖缝隙里泄露出一条暧昧拖尾,漫不经心地摇晃。

总之就是这么个不太上得了台面的动态壁纸模样。

————

在短暂的雾气弥漫时间里,你确定了针对夏油杰的态度。

他的心情大抵是不好,而且,这个心情100%与你有关。

任务前,你不打算给他额外的打扰。

所以次日,当你9点抵达校门口上车的时候,瞧见他直接坐在了杜绝和另一位乘客交流的副驾驶座上,也毫不奇怪。

你踩着点、饿着肚子上车,和不认识的辅助监督问了安后,就老实地坐在夏油杰的后头。

辅助监督在启动引擎之前总结一样说了句:“大概就是刚才我和你说的那样,夏油同学。请你在路上和铃木同学也说明一下情况。”

夏油杰礼貌地说了好。

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的准点于任务而言,也无异于姗姗来迟。而夏油杰不会和你说话。

你只在路途行进了两小时后问“还有多久能到任务地点”的时候开了口,剩下的时间里你继续投入睡梦中。

得到的回复是今日路况良好,只还有额外的近四小时。

……这村子得是有多偏呀。

中途你在服务区买了早餐,实际大概已经是午餐的时间点了。你吃完包子,擦擦嘴上车,继续无声的行程。

辅助监督不是没有切入诸如天气、地理、绿化之类的日常话头,可惜它们在这辆行驶的车上活不过三句。

回他的只有比你更善解人意的夏油杰,可夏油其实也没兴致说话。

所以……收效甚微啊。

下午,风和日丽。

朴素的小轿车停在乡村的道路上,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扁平通路,旁边是通往不知何处的林间小道。

“接下来,就要同学们自行前往了。”辅助监督,他的名字是正金寺,擦了擦汗水下车送你们。

他说:“如你们所见,这地方属实偏僻,村里没有公共交通,也没有为此修路。只有这条狭窄的小路才能进去。

根据窗上报的信息,大约有1公里路程。接着,这个神隐传说的委托就劳烦你们完成了。

任务执行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有足足3天,当然如果不能及时取得联系,也不要紧,毕竟这种规模的任务给3天也只是内部口径……”

3天?那就是需要调查走访。还有他之前说的神隐,即非常普通的村民失踪案件,真是典型的侦探小说开头。

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养出什么样的咒灵都不奇怪呢。

你在车门边点点头,在夏油杰与辅助监督分别后跟了上去,踩着他走过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

大概5、6分钟后,夏油杰终于对你开了尊口,讲述任务情况:

“村里一直口耳相传神隐的传说,有官方备案的情形在10年内发生5起,最后一个发生在上周,9月13日。

当地原住民对我们的前往都已知悉,不需要秘密行动,可以直接向他们询问情报,降低了任务难度。

因为需要逗留,总监安排了委托人空出家里的房间供我居住,你的住所等我们过去后再商议。

对象咒灵的等级被初步判定为准一级左右,大概你也可以独立袚除,不用担心。”

想来这次的任务也正是因为上周的一个村民突然死亡。

你还没来得及问这个确认死亡的人是何时失踪的,夏油就在前头轻笑了一声。

“也是呢,你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担心。”

来了,任务说明结束后,夏油开始了情绪表达。

你不和他多说,很爽快地认下:“昨天没回你消息是我不对。没接电话也是。以后不会了。”无解难题,这些问题纠缠下去也不会有好事的,反正看样子你不能同时拥有两个,如此就选择先表明态度的那个。

而且……

你挺喜欢五条悟的,你……不太想让他因为这种事情伤心。

说起来【我的男朋友,我的好朋友,搞到一块去】是不是也算是电视剧里的常客?

最后要么是有一个新的、更好的男人出现,要么是【我】变得更漂亮,男朋友幡然醒悟原来真正的灵魂伴侣在这——

总之,虽然纠缠错综的爱情故事牵动心肠,但浮于表面的爱恨情仇也只能是短平快节奏里平稳的几个音节,过目即忘。

你无意在恋爱中像真正的文学一样讨论人类文明的永恒问题,但也不是为了让它奔着俗套去的。

夏油杰呢,他的回答也很简单:“不必担心,也不会有以后了。”

如若可以快刀斩乱麻一样定夺,就没必要再纠结地拖沓。看来你们两个都信这一套。

决断。

你在他后面又说了声对不起。

你的道歉并非是因为昨天的失联,回复恋爱热线才不是必要举措。

你是为了当时梦里的事情。

你……如果不在梦里搭理他,甚至和他亲昵,今日他大概也不会深觉被愚弄。

而且钥匙,说到它,那个危险的东西到底还是你赠与夏油杰的。

夏油杰直接停下了脚步,转身,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面对面看你:“你觉得,我需要的是道歉吗?”

“……”虽然你说的对不起和他以为的大概是两个意思,但你充分理解。

他的自尊心大概受不了啦!夏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这个信息。

像沸腾的水一样,蒸汽非要把锅盖顶上天不可。

“铃木星夏——”他叫你的名字似乎就抽掉了大半的气力,以致于说完这几个音节后他就断在那边,直到重新找回自己的正常声音,夏油才维持稳定,接着说:“难道你就不能在出口之前多思考思考,想想——”

他的声音又迎来了一波调高,急停。

“想想正常人会有的情绪是怎样。”夏油杰的尾音是竭力压抑后的冰冷。

他在说你不正常。他就是这个意思。

你并不为这个说法而生气,曾几何时他朋友还管你叫ai呢,现在那个人成你男朋友了。

不过你主动承担愧意是一回事情,夏油这样说则是另一回事。

既然他说你不正常……

你呼出一口气,最近你也有不少心事,决计不比夏油杰的少。那和歌是怎么说来的?

无耳山得无口花。

可惜你的烦忧多种,要真只是感情那样简单便好了。

不妨在此也说两句冷冰冰的话,互相攻击一会。

你是这么想的,也这样开口了:“其实,你根本不是在怨恨我。”

“……”

“你是在拷问自己吧?夏-油-前-辈?”

你根本没抬头,瞧着地面上匍匐的虫豸和黄土,只听见面前一片安静。你就继续说。

“人要是控制得住自己的心,世间许多事情就会简单得多,也没什么情非得已的说法了。

您说是不是?

说到底你根本不在乎别人正常与否,只是你见到我,就期待我的反应,最后发现我根本没有反应——

你接受不了自己不被在意的人当回事。

挫败吗?大可不必。因为人生啊,理当如是。”

然后你头一次听见夏油杰的剧烈喘息声,他告诉你,你很好。

夏油杰拒绝和很好的你再多说一句话。

可这样说着你很好的同伴,在一言不发的路途上既没有抛下你,进了村以后还向委托人和其母亲介绍了你。

“这位是铃木,见习任务的咒术师,请给她也安排一间住所。我们会在今天的晚餐后正式开始问询相关人员,届时也烦请通知他们。”

这个时候你就知道,他又多了一个憎恨自己的理由。

其实你比较期待他直接快步走掉,或者说“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请回。”

这样你就可以直接离开这次难度不大的准一级任务。

但他还是放慢了脚步,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让你离开的话,宛如受到束缚。

那根细细的、丝线一样的束缚是情感。

自然地,你惊觉:哦,他也挺喜欢你的。

糟糕。

梦里的甜言蜜语都可以是情绪激动时的产物,那种东西可以被酒精或者言语轻易调动,不值一提。

正像市场中劳动者的价值一样,它只有在跳槽时,得到另一家公司的确切开价,才得以体现。感情究竟如何,也要在比较中权衡出结果。

你刚才姑且算是羞辱了这个人,然后他就把自己格外看重的自尊心丢到了一边,任劳任怨。

看着他的背影,你觉得有些许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说:

星夏,事后:命运偶尔令人啼笑皆非。

作者:偶尔?往往!

星夏:可以快刀斩乱麻地决断,就没必要再纠结拖沓。

过两章星夏:糟糕,我对夏油也是来真的啊。真的假的?

今天小杰是被逼疯。明天更疯,大家看见罪与罚应该也明白,夏油杰是命中有此劫难,星夏帮他作弊化解,还耍了点无赖手段。不过中间还有些你来我往的社会学犯罪学哲学对话,我要考虑下怎么写。

星夏之前没觉得夏油很喜欢她,所以才这么说的,星夏直直的——喜欢=至少要说出来=不说出来那等于0=只敢在梦里说那也就一般=感觉不如直接告白。

但小杰是真无耳山得无口花。

知道以后她也老实了。星夏可不想故意说很坏的话啊,她从小学的就是说好话,难得遇到真把人无意讲伤心的情况也是有点紧张的!

跑路篇章这周能写完发完,感谢读者们的评论和收藏和营养液!!大家能喜欢星夏和她的故事还有dk们我还是很高兴的

以及接下来的情节我再构思下,大概需要总共一两周的时间确定思路(目前看起来又不知不觉写长了,唉),双十一开始到24号刚好也是第四季度忙起来的时候,我会努力查资料和思考的,(11-24)拟定一周三更。后面思路顺畅了应该就维持现在频率,年底写完正文。

不说了,打工人最期待的就是过年,可那还有好久好久

第72章 第72章6、玉折[VIP]

问询没能如约开展,因为夏油杰一个人就在收拾完后独自走访了几间居屋,在晚餐时就带回了消息。

1、村里的神隐传说和报告上写的能够对应

2、如报告所说,村庄周边的钟乳石洞一直被传为危险的地方,且失踪与死亡的人都与此有关。

也就是说,辅助监督一开始出具的报告内容准确。

明天可以直接探查钟乳石洞穴。

那么,你的前辈努力奋斗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呢?

大概在下午四点多,你安顿好了自己,接着就是看男友给你的留言。

嗯……对比来说你倒是松弛感满满。

但五条悟真的密密麻麻堆了许多条消息。

他先和你道早安,那是他起床之后的事情。

然后和你抱怨了这个不知道什么的任务,不,甚至都未必算得上任务,居然要行程保密。

他得意洋洋地告诉你,自己是如何气辅助监督的,【保密啊,我昨晚和星夏在一起,她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对,就是我现在要和你们去京都这件事。】

据说辅助监督脸色都变了。

言语绘声绘色,五条悟的文化水平这块毋庸置疑,他还给你打了一通电话,那时候你大概在睡觉,手机还维持昨天调整的静音。

所以后来他又回到了简讯。

唔,有钱人家就是好,不用担心短信话费的开销。

五条悟谴责了你竟然不知道在做什么,但就是不回消息。

并在10分钟内忘记了自己在假装生气这件事情,发了新的留言——

京都什么也没有,这里人说话也老气横秋,但有家糕点我记得不错,等我回来带给你吃!

这条消息发布于两点多,是最新的一则。

你觉得很新奇,当然,不是说糕点。和这样一个情绪外露而且活泼的人恋爱,你只是看着短信就忍不住微笑,倒也不错。

这是一个接近幸福的状态,你在这样的欢乐里虚度了一个多小时。仅仅等待你的任务搭子联系你。

也没回男朋友讯息——总觉得一回复就会没完没了,等晚餐后任务时还得接着告别,旁边又还有夏油在,总归多有顾虑。

你不是真的17岁,理应约束自己的行为,控制多余的喜欢。

你决定等晚上结束以后再和五条悟聊天。

结果你也知道了,为了不和你一起共度更难过的一点时间,夏油杰独自偷偷努力了许久,才能在晚餐时说出那句话:

“晚点我们就去钟乳石洞。”

大晚上出门探险可是不幸的开端哇。

不过你也不直接说出来,因为你们都知道他是个特级咒术师,不会发生恐怖电影里的那种事。所以你放下饭碗点了点头。

你没吃什么东西。

准备出发的时候,你把之前准备的换洗衣服都丢在室内,包里只装了些从委托人那要来的干粮和水,以备不时之需。

夏油杰在你背着包到门口的时候对你说:“你如果不想去也可以。”

大晚上的自然溶洞,想也知道阴森而不美观,这是个诱人的提议。

然而综合考量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你压下遗憾摇了摇头:“前辈,我和你一起去。”

俨然是一个勤快又心怀敬意的学妹。

他听见你乖巧的应对,笑声微弱语带嘲讽:“难得你能这么懂事。”

你讪笑:“我以后尽量保持。”

“免了。”

被这么说你也认了,谁让你下午一时之间没控制好这张嘴呢。

你背着包,跟在夏油杰后头。

进入溶洞后,你还颇为殷勤地自觉点上了火,在他前面带路。

此洞向来被村民视为神域,不过信仰聚集的过程中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如产土神一样难以控制。

如果这是可以闲聊的场合,你高低得论述两句人心莫测的句子,但不是。

你们无声地往洞里走了几十米。

地面凹凸不平,看不见的泉眼里蔓延出一条小溪。

水滴下的声音正如同泡沫炸开,在这个呼吸都能听见的密闭空间里格外明显。

你问:“前辈,你冷吗?”

回头,还能看见狭长的入口和外面石头地上清浅的月光,只不过所有的光都成了躺倒的椭圆形状,它们进不来这里。

几十米的地方竟然温差如此大……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他说。

在产土神信仰的那次任务之后,你也稍事补习了相关的传闻消息。

根据某一条未被验真的说法,比起单纯的情绪嵌合体咒灵——例如对上班的恐惧,对人际关系的厌倦,由信仰生诞的咒灵或许更聪明。

只知道复读或者索性话都不会说的咒灵,更有可能是短暂集体意识的产物。

过了一千多年,咒术师仍然不见得有多了解诅咒,大约远不如它们自己。

“因为不同的人心中默念相同的话语,这份情感也得以更方便地合而为一。”你低头,轻声说。

不过这音量在这种水滴都响亮的地方已足够震耳欲聋。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瞧向握住你脚踝的手。苍白,皮肉狰狞像融化的蜡烛,不过细想来,那应该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

只是它粘稠似胶似沼泽,一点不坚硬。

你抬脚,踩了上去。

一声剧烈的惨叫响彻溶洞,你听见了更深处边缘逃窜的振翅扑腾。

不过任这个咒灵再乐意扰民,安稳布好的帐都尽责地坚守在外……

“哎呀,我好像忘记布帐了。”你后知后觉。

方才回头瞧见的月光成了最好的证人——帐会隔绝光线,让里面晦暗起来。

既然瞧见了远不如阳光耀眼的月华,嗯……

“……”夏油杰礼貌地拉着你的衣袖,把你带到他身后。

刚才你站着的那块地上,现在什么也没有。

他定睛注意着上头的残秽,然后认输一样叹气,终于又和你说话了。

“唉,算了。星夏,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你懂了。

第一,他打算不跟你接着生气;第二,他会处理好这个咒灵。

多好的孩子,你感动了。

“好的前辈。”你说。

“……你听上去是不是过分雀跃了。”

就是说——“今天气氛一直挺紧张的。”你说出了这个一直没明面提起的共识。

夏油杰面对咒灵的时候如果这么虚弱,大概任务就失败了,他现在听起来不堪一击而苦恼:

“说说看,这到底是谁的问题啊?”

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轻。

“我的我的。”你赶紧说:“这地方有点冷,我们快些处理完毕离开吧。”

就这样,你们两个谁也没把这个为非作歹的准一级放在眼里。

而夏油杰也确实很顺利地完成了此次任务,从进去到结束,时间不过几十分钟。

有句话直到他出来的时候才说:“星夏。”

“嗯?”任务完成,不管是今晚就回还是等到明天,你都拥有自由的夜里时间,夜间的风令人心旷神怡。

“我注意到……”夏油杰问你:“刚才的地面上并没有你的残秽。你攻击咒灵的时候,并不需要用到咒力和术式吗?”

“嗯,是的。”你承认了这点。“我的咒力还算够用,不过操控方面……输出的时候难免过多或过少,总是不如熟悉的力量趁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你还笑了一下,接着总结:“因为有欠缺就直接转道,说起来这也是我的怠惰。”

“你可是有着反转术式天赋的啊……”

这会你们终于闲聊起来。

夏油的意思是,反转术式源于咒力的精微操控,你连这个都能掌握,常规顺转的输出学习理应毫无问题。

他不晓得咒力只是你的planB,现在你有了更值得追随的道路,自然厚此薄彼。

你解释:“那是因为我在其他方面更厉害。”

“那么,上次和灰原还有七海的任务也是那样吗?”

“……是。”你回答了。

夏油杰应该看出了几分勉强,没再多问。

突然善解人意起来,你都又有些不好意思了。眼见快走到你寄宿的村民那家,你主动补充了两句:“我的身躯已经过火焰淬炼,感官遍历锤砧洗礼,处理咒灵没什么问题。”

“我这算是,又得到你的信赖了吗?甚至不知道这是坏事还是好事。”夏油杰的声音非常小,幸好你都能听见。

你知道他不需要你的肯定或者否定。夏油杰总是会自己做主,下定决心。

他说:“只有诅咒才能杀死诅咒,这是一直以来的说法。但星夏……你不一样。”

从去年起你就格外擅长用非诅咒的方式收割咒灵,对这个常识一直疏忽不管。现在突然被夏油提起,倒让你感觉陌生。

还是有些人会在意这种概念性问题。

你们走过一片饱满的庄稼地,从低垂的程度来看,收割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悟知道吗?”

“不知道。”

“你还真是,连男朋友都瞒着?”

“因为没必要特意告诉他这些。”

你的标准统一,这点倒是让听者舒服了些。

他舒坦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要把你也一起放走:“可见你对悟也没有付出全部的真心。”

你都听不出来他是不是在谴责,或者是在窃喜了。稍微往他的方向瞧去,你只能见到他额前的刘海也就像麦穗一样摇摆。

你低下头,看脚尖:“真心啊,真是陌生又奢侈的字眼。世事浮沉,随波逐流,我没什么余地考虑这些东西呢。”

并非你故意说故作深沉的话,只是时间最终都要教会人这些:你曾经以为理所应当的,转眼就遥不可及;以为尽在掌握中的,其实只是当时情势如此,做不得真。

到最后大家都会发现,海浪之中别说锚定一个恒常的坐标,只要有套救生衣就已经很强了。

看样子夏油杰还有些想说的话,不过匆匆迎来的委托人打断了你们。

“术士先生,术士小姐,请随我来。”

此人隶属村中消防团,名为阴谷清隆,43岁,与母亲同住,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汗巾,像上吊绳,不过是粗一点的那种。他现在看上去像是打算和你们坦白点什么东西,还是之前都没说的。

是夜晚给了他勇气吗?话又说回来,对认识几个小时的人做出这幅“不管怎么样,忐忑的我终于决定坦白了”的表情,含水量似乎高了些。

正常人不对陌生人推心置腹。

你已有预感接下来委托人要说的事情会是麻烦,就停下了脚步:“我们只是来调查非正常失踪和死亡,邻里关系、财务纠纷、走失家畜和收割作物请自行解决。”

这一举动缺乏社会公约的礼貌,但有效。

你以为自己成功规避了以上的风险,就已经足够全面,倒没料到,21世纪的乡村里能发生的事情大大超出你随口讲述的几种情况范畴。

他们关了两个女孩在村里荒废的屋子里。

这破茅屋连灯都没有装,阴谷还先去邻居家借了一台玻璃都布上灰尘蛛网但灯芯依旧好用的煤油灯。

那个老太太在已经熄灯的情况下听见邻居说明来意,还急匆匆给自己披上了麻布披肩。

当她神神秘秘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沾染菜籽油和厨房其他味道的披肩耷拉在门上,她也没去管它。

五分钟前——你们的委托人信誓旦旦承诺这不是要劳烦你们做额外事情的寻常纠纷,他说他们早就抓住了作妖的邪祟。

所以你们才跟他神秘兮兮地从他自己家里跑到邻居家。

又磨蹭了这么些开灯穿衣服和谜语人一样的寒暄时间,你的耐心其实已经告罄,于是出口又问这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现在是喜闻乐见的游览村庄环节吗?有点晚了其实。这个可以刚接待的时候进行。”

“不不不,”阴谷清隆对你伸出手,作安抚状,不过他动作里倒没什么尊重意味。毕竟你就是个见习的,而主事人还一句话都没说:“小姑娘你稍微耐心点,我们马上就去那里。”

在路上,你听见两个村里原住民带着口音的窃窃私语。他们佝偻着背,提灯在前,影子在后面亦步亦趋,猥琐又阴森。

“封建迷信带来的人际关系纠纷我们也要管吗?”你相信你能从只言片语中分析到的东西,夏油杰也能。

简单来说,有两个村民被认为是不吉利,带来了灾祸。

夏油杰看见了你从一开始就懒得插手的态度,只在你旁边安抚道:“我们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诚然,人偶尔也会有疏忽的时候,比如你。

独钟自我

你听见了那个人说的【控制住了罪魁祸首】,又听见了他在路上的交谈,却没注意到一个小问题:两个成年人恐怕没那么容易被大腹便便和奶奶辈的人控制。

屋外挂着锁,屋内杂草一地,还有久不通风的霉湿和排泄物的味道。室内靠里的草席痕迹斑驳,还有鞋印。

还有最难以忽视的——

你们从开门声后就一直听到的,从里面最暗的黑暗里,啜泣。

动物幼崽一样微弱,其中蕴含鬼故事同款的恐惧。

私家车都开不进来的地方,村民想在这里逍遥法外也是……天时地利人和。

你叹了口气,人性之恶在这里原原本本显示出来。

扭头用胳膊肘顶了顶夏油杰,你说:“JK罗琳看到这个也会觉得哈利波特的童年待遇还是太小康了。谁能料到在远东的发达国家还会有如此全面的情节?”

夏油杰没搭理你,等你扭过头,才注意到他因为眼前的一幕愣怔。

也正因为他的缄默和思忖,你在前头两个人一应一和细数两个小朋友罪孽的时候都没及时出声打断。

夏油,似乎处在一个艰难的抉择当中,

他在想什么呢?你兴趣不大。

你只是在两位村民和两个小女孩都不做声的时候,用科学的、逻辑的、理性的论据讲了句实话:“这两个小朋友能有多大年纪,5岁?7岁?根据你们提供的信息,第一起失踪案件发生于1998年3月19日。随后陆续记录在案的分别于——”

你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报告截图,接着说:

“2001、2002、2005,再就是今年。你们是说两个小孩从还没出生就开始诅咒村里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星夏:我讲笑话呢你咋不理我?

小杰:黑化中勿扰。

星夏:我兴趣不大。

下章:这次是不得不感兴趣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放屁导致全球变暖,这么黑的锅哐当一声往孩子头上扣真缺德。

以上案件情况都是动漫里的,神隐、钟乳石洞和3天联络期也都是。

最近换季凉凉的呀,我也开始想念夏天了(假的其实热起来我也老实了)

第73章 第73章7、铃木星夏的双面人生[VIP]

甚至不需要捂上耳朵,只要两个人互相为彼此背书,人就能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关于你的问题,他们不需要做出任何解答。

“就是她们做的。”

“我的孙子也是差点被害死。”

孩子的反驳声在流言蜚语和实际的关押中也单薄无比,但也不比她们的衣衫和性命更脆弱。

你明白,愚昧的小地方就是会养蛊一样孕育奇怪的思潮和排挤。

这两个小怪物,她们都不配被称呼属于人类的姓名。

夏油杰终于说了话,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疲乏:“诸位,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出去,到——”

你看见他瞧联络人的迷茫目光,这个时候恰当地提醒:“阴谷。他的姓氏。”

“啊,对,阴谷先生家里再说,好吗?”

紧锁房门的钥匙被他管理,而且从白天的情况来看,阴谷清隆也负责村庄对外的交流,想来也颇受信赖,在村里有一定威望。

你们于是暂时又给这个难得在夜里亮灯的小屋带来了黑暗。

走之前,你朝两个孩子滚去了矿泉水和你自己都看不上的干粮。

依偎在一起的小兽,紧紧被扼住的咽喉,破落但仍难逃脱的牢笼,总不免让你回想到以前的苦日子,然后再联想到饥饿。

权当给背包减点重量,你又不需要它们。

夏油杰的试图礼貌交涉失败了,不过你能瞧得见他也没仔细措辞话术。他以前说话会更有说服力,现在么,你认为他大概也隐隐发现道理讲不通。

而且他还在用余光看你,似乎有顾忌。

这就奇怪了,他想做什么?

接着,你们没办法达成村民的诉求:把两个人类袚除,但他还是义愤填膺地申明自己一定和妖孽不共戴天。你摇了摇头,跟在夏油杰后头走了。

不用住在这种简陋的地方也是好事。

他给辅助监督打了电话,除了对方溢于言表的褒奖,就是需要稍事等待的消息,大概需要1小时。这会道路通畅,但结束的比预期早太多,赶来需要时间。

你们踏上了这个村庄里唯一向外的小径。

晚风吹过田垄,作物依偎着发出沙沙声响。

夏油杰问你:“关于那两个女孩,星夏,你怎么看?”

答案十分简单:“不看,我大概一生都不会来这里了。”

“……”

从沉默中,你就知道自己没有说出他赞同的话。

你就问:“那你想怎么样呢,前辈?”

“我啊,我觉得她们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这样。”

“哦。”你这么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回想起去年夏天的时候你们的初遇,好像也是这样。他还是有许多善心,又都是这样闷热的晚上,还都是调查任务。

只不过这次的咒术师多了一个去年还混迹在街头的你。

总体来说,做咒术师这件事颇有好处,你挺感激他。

想至此,你又加了一句:“那两个女孩应该也是咒术师,只是父母去世了,无人领养。我们可以在报告上提及这件事情。你又是特级,说话有分量,到时候她们再大些也可以到高专,再然后,她们也能和你一样,有明确的路径。”

如果夏油杰是在说这个的话,那他应该愿意采纳。

你愿意提供不要钱的口头支援。

不过……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笑,这不是开心的时候会发出的声响。

“你以为,我在想的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这幅中二病的腔调是做哪样啊?

“喏,这里没别人,时间充裕,你请讲。”你不和他计较,还愿闻其详。

夏油杰皱着眉头,也许是因为你满不在乎的态度,也许是因为他即将说出的话。

你们一前一后走进通往十字路口的林地,茂密的枝丫隔绝了月光,你点燃一簇火苗,在前照亮。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太丑陋了吗,星夏?随时都有会害咒术师陷入危险的情况。可我们,可我们,对比凡人是那么强。”

“这一切,所有的任务,救援、调查、和咒灵死斗,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油杰的声音在你后面,随着呼吸起伏断续高低,火光明暗是遭遇了风,而他的错乱但激情则是因为他内心的震荡。

他说的所有事情都没办法引起你的共鸣,不是说夏油缺乏作为演说家调动情绪的能力,而是这些话题在你这都不是问题,你不在乎。因此也给出了平淡回答,照本宣科。

你学了一年了,背也背得出来:“保护普通人。”

“正是如此!”你能从那阵高昂的声音中听出厌烦语气。

“哦?你终于不掩饰自己其实不喜欢普通人这件事情了?”好吧,这仍然不是什么大事。

想要欺骗自己他人拥有不存在的高尚品质是难以为继的,夏油杰的认知又往前走了一步。

“星夏,你总是这么聪明,一下就明白了我想说的话。”这句又无异于喟叹,不知为何,你好像听见了一场剧目的和缓前奏。

果然,接着就是娓娓道来的旁白。

“咒术师保护了非咒术师,却让自己这一高尚的职业和初衷腹背受敌,如果说这是合理的,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岂非完全在这个混乱污秽的世界中失去了意义?”

“如果你我顺着这条通往终点的路一步一步走去——这场马拉松,它的尽头是同伴的尸体——我们难道也不能发出质疑?”

“而我,星夏,在想通之前,苦难就如乌云一样折磨我。我根本没有办法摆脱这种不可避免的阴霾的纠缠,直到如今。”

“七海也是,他先前问我,难道我们就非要像油料一样被榨干不可?现在我有答案了,为何我们不能对迄今为止接受的一切发起否定和反击?”

文采不错。你想,如果夏油杰决定退学这可不关你事,但他能不能不要是在任务之后立刻提出……否则,就会搞得好像你在把高专为数不多的生源一个个赶走一样。

绝无此事!

你微笑着回头看他,他的脸庞被火光照的炽烈又兴奋,立体的五官投下一片片油画阴影。

“有道理,我支持你。”你随随便便就说出了你会在一个小时内恨不得吞回去的话,你看着他,却只看到你愿意看到的一半,还接着鼓励:“不管旁人是如何评议,你只要依照心中所想做事就行。

不过,我应该还是会继续做咒术师。你知道的,七海已经走了,要是我再走,就只有灰原一个人了。”

接下来,直到回到澹月流辉的露天地面上,夏油都紧紧跟在你身后,他没有再说话。

他又陷入了一个人的思考。

你猜测他是在考虑退学后的去向,也可能在考虑要把同学中的谁踢出通讯录——高中生的学生时代大多都是这样,毕业了,聚会的时候合时宜地流点泪喝点酒,说些什么永远都是朋友的场面话,然后再也不联系。

除非需要帮忙。

夏油杰恐怕会第一个杜绝和你的一切来往。

你也在胡思乱想中得到这个结论,他曾经喜欢过你,等他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大概就会嗤笑自己过往的流露真情,然后迅速划归黑历史。

永久尘封。

今晚,你又错估了一次。你举头望月的时间稍微有些久了,夏油由低转高最后甚至算是放声的大笑让你不得不又看看他想干什么。

他像是听见了令人捧腹大笑的笑话一样爽朗明媚,眼中还有一丝明悟的光彩。

他和狂风舔过浓密树冠的尖啸声一样癫狂。

这个表情你曾经熟悉,夏油杰瞠目于光中。

“……”

接着,他神经质地停止了笑,正了脸色,你是第一个听见夏油杰这么说的人,他的神采是这么透露的。

他第一个告诉你,对你告解,对你承诺,对你立下他说要追寻的目标,他眼中再无倦怠疲惫,有的是势在必得的骄傲:

“星夏,你又弄错了。我不是想要像七海一样逃走。相反,人类各有各的卑鄙,因此咒灵横行于世,我要做的是从源头遏止这一切,我希望既定的轨迹得以转圜。”

你突然想到他在上个月和另一个特级咒术师的闲聊,那个时候他还不愿意和你说话——他已经有很久不愿意和你说话了。从你和五条交往,从你直言不讳梦中为真,今晚的月光好像让时光倒流一样,或者说模糊了现实和梦的边境。

此人亲手掐死了自己的理性——暂时——假性近视一样暂时。未必不能久长。

夏油杰对你畅所欲言。

那天,他和九十九由基怎么说来着?

【那把非咒术师都杀光不就行了吗?】

如果你现在叹气的话,恐怕肺活量不足以支撑你想吁出去的气体容积。

怎么脑回路变成这样了?

虽说似乎九十九由基确实肯定了这个说法的可行性,不过后面不也说了吗?她还没那么疯。

怎么他就疯癫了一样呢。

如果你装作仍然不清楚,事情会好得多,但夏油杰知道,你知道——你已知晓。

你叹了口气:“唉,说起来要是岩守女士在的话,或许你们也会有点共同语言。”

在今夜,过往的一些事情屡屡跑到你脑海,让你不得不思考,是不是它们的联系真就有几分紧密,当你知道了一件事情,另一件立刻就重现。

斯人已逝,你对死亡的态度一向如此——一盏已经灭掉的灯不至于犯晦气,她也不再是你讨厌的人。

你可以像提起天气和午餐一样引用她的言语。

在夏油杰因为你将一个新人纳入聊天而发愣的时候,你给他讲了上帝筛选和大洪水的故事,主要是以否定的感情色彩来叙述。

“她都把自己的脑袋装到别人的尸体里了,你不会想像她一样疯吧?”

说起这个,夏油杰也觉得是你想多了。

“你还真是轻易就能打破我酝酿许久的激情。”他的抱怨里也夹杂戏谑,也就是这几个小时,你眼前的人已经脱胎换骨,而你在龟兔赛跑中茫然地任他溜走。

从什么时候起呢?你也没睡着吧。

这问题不算困扰,但也萦绕住你。

他说:“本来这件事就源自星夏你的臆断。悟,还有我,我们谁也没看见你说的那条线。而且……冥小姐的乌鸦跟在她后面许多天,不也毫无发现?”

“什么乌鸦?”

这倒是稀奇,夏油杰这会对你解冻了社交关系,他不明所以地因你疑问而低头,对着你的眼睛说:“你不知道吗,冥冥的生得术式是乌鸦操术。她们共享视野,有飞鸟为耳目,相当适合跟踪监督。”

他还又说了些话,诸如冥冥的需求和五条悟的富足资产刚好能对上,而他们也是此前就合作过的,颗粒度对齐,因此这次也找了她。

但不重要,他的声音模糊不清,而且如风呼啸一样离你远去了。

【人类在做事的时候难免有疏忽,见不到翔于高天或停在背后很远的鸟类。因此伏黑甚尔像乌鸦,或者秃鹫。他吓到我了。】

昨天的小巷里,电线杆上,寻常的风景是什么?

当岩守因为你的话回头,再转过来的时候,她的惊讶,她当时想说的话……未竟的言语。

【铃木同学,原以为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不过看起来……】

她要说的恐怕是【看起来,今天不是玩打手背游戏的好时候。】

更确切地说,也许直白的讲法应该为“有内鬼,交易终止。”

然后你做了什么呢?

你想,这是个动手的好机会,不管岩守在想什么,你做好自己这部分就足够。

然后你说了句“我活了这么多年当然很聪明。”

然后你还问她缘何如此震惊。

然后,然后……流沙裹挟着她和她头颅和她的一切,沉入无人能及的漫宿谷地。

现在,你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你的嘴唇颤抖,能感受到上下唇偶然碰到一起的轻微触碰,口中的唾液也变得酸苦。

如果让你形容自己现在的表情,即便没有镜子,你也知道它堪称失态。

比别人矮的好处也就在于此了,当你低下头,夏油杰瞧不见你的脸。

你低低地言语:“噢,是乌鸦啊。”

真相摆在面前的时候,你不会挥舞着双手逃避。你会*看见*它。

京都在晚上突然发生要保密的大事件,是什么事情能惊动到你的男朋友呢?

冥冥啊,这个女人,你见过她一次,也从旁人的口中三番听见她名字。

她纵使喜欢金钱,也明白什么是做不成生意也要上报的大事。

审时度势,理应如此。

除了你没人认为岩守举止异样。

而你,在一个除了野猫和乌鸦没人会经过的地方,用即便是咒术师也难以想象的手段,带走了一个正在为高专效力的辅助监督。

五条悟给你发送的最后一条消息,在今天下午。

他说要给你带礼物,然后杳无音讯。

缺了他的动静,你还想着这就和没有虫鸣的夏天一样反常。

好烂的题目,谜面谜底都是乌鸦——

夏油杰问了你几次怎么了,你摇摇头,以问题再回他:“对了,说到乌鸦操术,你知道这具体是怎么运作的吗?”

当他告诉你这东西还能实时存储并且外接到电视上的时候,你默然了。

作者有话说:

史诗级别笑话:

有道理,我支持你,不用管别人的目光,走自己的路!——不是吧你别啊

我要在高专和灰原做同学——跑了白白

星夏锐评小杰反社会观点:酝酿半年,馊了。

结果还没出口,她自己就意识到不对了。

星夏(大惊失色):什么,乌鸦?

本章有一种到ddl只写了初稿的美,明天我会再修下这章,有几个小地方今天来不及了……

第74章 第74章8、溶于月光,没入深林[VIP]

某种苦涩的情感一掠而过。

接下来的对话,短时间内不算令人兴致盎然,你随口扯了两句,也不高兴应和夏油杰天真烂漫的想法了。

不过今晚下定了决心的夏油杰不会被轻易浇灭,他最终阐述自己的一系列言语为:“星夏,我不是在指望你的认可。事实上,我根本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的理解。”

“那你刚才那么多话,难道是让我做你的彩排观众?”

可夏油杰只是用一种已经明了一切的自信微笑,目光看向迷途羔羊一样看向你。

他眼中还有温和和包容。不过这些欺骗性的文雅下包藏的是翻滚的疯狂

看得你想面无表情,再掐一次他的脖子。

一个想过平静日子的人已经在高层被圈定,另一个身家清白的人雄心壮志欲把时局搅得地覆天翻。

怎么着,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手牵着手一起唱着歌把辅助监督的车抢走,然后踏上未知的前路了?

不知不觉,竟然也到了辅助监督正金寺驱车抵达的时间,当汽车刹车的声音在空荡的路上回响时,夏油杰闲倚着树,而你蹲在地上看土。

夏油杰招呼着你:“星夏,到你回高专的时候了。”

正金寺下车开关门的动静也没影响你们的交流,两个学生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你问:“你什么意思,不回去了?”

“嗯呐,”他在月光下展露笑颜:“既然下定了决心,当然要从眼前做起。”

他的语气太轻松,像在讨论宵夜内容,还帮你拉开了车门,俨然准备欢送。

你呢,现在确实也有点自己的小情况,不过仍然不至于丧失对整体的判断。

瞧辅助监督的表情就知道消息还没传播出去。或许高层想不打草惊蛇,最后突然把你捉拿归案。

那么……五条悟会在这个事情里处于什么位置呢?

很轻易的,你会联想到这一点,不可避免地,他的脸会浮现在你紧迫的想法中——成为一个思考的障碍。

你在从后面上车的时候,没忘记把想把车门带上的夏油杰一起拉上来就座。

“等等,你——”

你懒得搭理他,顺便还制止了正金寺先生打算上车的举动:“我们需要点私人空间。”

然后你就用咒力牵引着驾驶座的门关上,你通过车后座左边的窗户和外头人说话:“你去外头走两圈,散散心。”

“……”

辅助监督呆愣着看你又慢悠悠摇上车窗。

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你也太会自娱自乐了。给他灰扑扑的职业生涯带了了一点幽默,还有燥热。

冷气很足的车内,现在除了你们也没别人。

夏油杰似乎打算安抚你无谓的的劝说他,他是这么以为你的。

他像讲笑话一样随口否定了自己以前一贯坚信的普世价值观:“微不足道的正义感只会妨碍真正的大义。所以你还想和我说什么呢,星夏?我知道你会留在高专的,也理解你。你为什么不能给予我同样的理解?”

人在自以为掌握真理的时候总是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不能,因为不理解。”你讲话也不客气,“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然就笃定这样一定可行——恕我直言,被诈骗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想的?”

“谁在欺骗我?”你们都沐浴在车内照明灯下,不过不同的是,夏油杰因为转过头看你,他的半张脸在黑夜的阴翳中。

“谁能用这个骗我?想到这些的,从头到尾都只有我自己。”

“是呀,我没说别人。就是你自己欺骗了自己。”你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在想着最好别和夏油杰再讲重话,然而没人能料到端端半天就时异事殊。

他憎恨自己曾笃信的守则连同憎恨自己,以为自己成为了某个巨大的、针对咒术师阴谋的帮凶。

你看的出来,有句老话在夏油身上应验了。

每个人都有他的地狱,而通往夏油杰的地狱的道路,是由他自己的善意铺就——所以他要把自己的温柔和善意全部毁掉,只给应得它的人予爱意。

“没有比这更明显的事情了。夏油,你曾经给自己立了一个正论的标杆,弱者生存是文明社会的标志,并且无论你心里有多少怀疑,都强迫自己往高尚的地方靠拢。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你也扭过头,让自己的右半张脸陷入黑暗里,你眼神如刀尖一样残忍,嘴巴里的话也有刺人的锋芒。

“现在呢?你再也不打算就这个骗自己了,却也不是要从谎言里走出来,瞧瞧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你又告诉了自己另一则谎言——打破你立下的靶子,亲手毁灭曾经是你信仰的东西,然后就背弃一切,直接跳反到背面。你莫不会觉得自己很孤绝?没人告诉过你极端的另一面仍然是极端吧。”

他听见你抨击一通自己的新梦想之后也不着急走了,砰的一声,是车门被推开又狠狠合上。夏油杰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你又明白什么,铃木。”

说完这些话你也没那么想掐他脖子了,你们对上的眼睛里,他目光低垂的瞳孔中有愤怒的火焰彤彤。这反而令你更平静了。

他还没做成脱线的风筝,细线绵延不绝,只是被绷紧,尚未断裂。

“将可望不可即的道德弃之敝履,就好像小孩子得不到喜欢的玩具就跳脚。没什么意思。你不会因此获得平静。不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时的困扰依旧会缠着你,因而此举无益。”

这就是你从他的眼睛里明白的东西,现在你不顾此人精神状况,直直把它说了出来。

其结果可想而知——哪怕夏油杰听懂了,他也不会搭理你。

这点倒也和听不懂人话的村民症状相似,所有人在自己的妄想里顾影自怜,唾弃、也享受孤独。

他就是因此憎恨你戳破美梦也无妨,反正……

“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吗?你觉得我会因此转念吗?星夏,铃木星夏,如果你觉得自己总是可以胸有成竹地把握住一切,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你和我说道义,说正论,那它们到底是什么?在这个小村庄里,正义就是把两个小女孩关起来嫁祸欺凌。在上个月,你和七海灰原理应依照规定执行任务,如果不是你还有其他手段会怎么样?常理就是你们中有人必定会葬身在那里!在咒术界的眼中,正论就是星浆体理应丧失一切被同化;而在盘星教,则是尊贵的天元大人应当永葆本来面貌,即便被术式改造成非人也无关紧要。”

你依旧冷淡地看他,夏油杰因为自己高涨的情绪和因为对你无动于衷的怨怼,不受控制地对你大叫:

“天内理子就是在这种虚伪的争论中死了啊!她被一枪打死了,就在我面前。就只是因为盘星教的愚众有钱他们愿意提供赏金给无聊的迷信!她死了啊!现在你却假惺惺地告诉我,只消再等上十年八年,这两个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的孩子就可以入学高专?”

“如果你愿意对这一切冷眼相待,你愿意生活在平庸的乐趣里,那是因为你毫无怜悯慈悲之心。可我没有办法不在乎!”

夏油杰的意思是,他对你失望透顶。

好苦恼,他说着什么理想啊大愿啊正义啊道德啊就冲上来了,现在你成了他的大敌。

夏油杰评价你的生活为庸俗的乐趣,你看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说过的这些话,你都没认真听。

方才在你眼前的,并不是一个高中生轻纱一样的苍白脸面,也不是他一张一合咄咄逼人的薄唇,更不是辅助监督敲响车窗的打扰——夏油杰制造了太多噪音,这下正金寺不得不来看看情况了。

【于你而言,人类的性命和咒灵的性命不过是天平两端等价砝码,它们的重量都不超过一根羽毛。】

曾经是这样。

在你面前的,是一架最公允不过的天平,左边放置着你在高专算是快乐的一年时光,右边么……是眼前人行将沉沦的灵魂。

现在,它们中的无论哪个都比轻飘飘的鸵鸟羽毛更有分量。

你从不觉得你有裁决他人命运的职能,不过以前你倒是为自己方面做过类似的事情。现在的情况也恰似一年前……

你可以放过送上门来的生意,也可以欣然接纳,令其领受蜘蛛之门的教诲。

今天,在自由裁量的领域中,你发现了一个溺水的年轻人,你要帮他早日解脱吗?你要带着他度过一段旅途吗?还是说,你愿意姑且拉他一把呢?

你曾经在眼前这个人欲走的新路上,走过比他更远的距离,只是他不知道。

你打开车窗,外头微腥的泥土热气就吹了进来,你先和正往里头窥视的正金寺简单说了两句:“没事,我们在吵架,你能再站远点吗?不会把车搞坏的,我和夏油都是文明人。”

然后你又合上窗户的缝隙,将这辆车的合法使用人拒之门外。

你一点也不沉溺于夏油杰的节奏,自然不会被那阵急促的音律带着走。现在,是你简短跳跃的小提琴试音。

没有固定键位的魔鬼乐器,但你技术已经算得上老练,能及时切入重点。

如精确的手术刀,没入身体——

“好好好,你说的很对。不过我有两个问题。”夏油杰长了一张嘴,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不想反驳。

“第一个,再伟大的梦想都要有一个执行的依凭,而那就是人本身。如果你继续做咒术师,受高专管理,那么未来就会像画卷一样自然而然摊开。可如果你现在转身就走,再带上两个孩子,或者杀鸡儆猴,或者把村里的人全干掉,不说长远——夏油,你能瞧见自己1年以后在何方吗?你能想象那两个小孩的以后吗?”

“在你用凡人的血绘制的梦想蓝图里,还有五条和硝子吗?”

你竖起的一根食指旁边有了伴,你的中指——它昭示第一点疑惑说明完毕,接着是第二:

“第二个,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然就从保护者转职裁决者的,但一个人真的有权利和闲暇去细数另一个人的罪行,并予以制裁吗?据我所知,那是上帝要做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你也只不过是在极力避免概念上的混淆,希望能把自己和所谓的【普通人】划分开来,但是——”

“你不要再说了。”他突然抬头,眼中幽光如同未开的花蕾。

夏油杰意识到你要说的话,并且想阻止你说出口。

然而事已至此,他的意图和你的语义都各自明了,夏油杰无法阻拦你们彼此知道你们彼此已经知道的事情。

思想和生诞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都塞不回去了。

“说到底,你真的和你意图蔑视的群体有什么不同吗?咒术师?非咒术师?高层决策枉顾大家性命的时候不还是一样的下令。”

夏油杰徒劳地听见你没有减缓语调或者加速说出的话。

他的骄傲和激情像皮球,现在被你放了气,下面是瘦削的一把骨头,上面附着一个疲惫的男学生。

膨胀的激情未料自己持续不了一个钟就不得不退却,夏油杰的脆弱就和退潮后沙滩上任人施为的海产一样暴露无遗。

他的目光低垂,没再看你。

可你却因为自己的闲言碎语见了成效而高兴。你拉近与他的距离,指尖挑起他恹恹的刘海,只是因为炎热和湿气,不过主人的颓废状态想来也有气质加成。

夏油杰的额头光洁而明晰,上面一点皱纹或者磕巴也没有,滑得像透光的白绸缎。

辩论中,安慰败者是胜者的特权,不过留给你欣赏他惨状的时间不多了,后面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你追寻的不外乎意义,可是意义是滞后的东西,它属于未来,属于总结报告。为什么不等过些时日,回望前事,在五条和硝子的陪伴下检验和追忆。”

“至于庸俗的道德……之前半年,还是一年,不管了,总归是很长时间,阻止你对天天都能见到的满大街人下手的东西,当然不是咒术师条例。我知道在你成为咒术师之前就有了能把人干掉的能力,而挽留在迷茫中做出不可追回事情的,恰好是现在嗤之以鼻的公序良俗的你。”

他也许忘掉了以前的很多事情,甚至也许是夏油杰故意遗忘的,不过这不代表他就直接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态昆虫破茧都没这么快的,而且它们不会否认以前的自己。

你打开你这边的车门,最后建议:“你不妨等找到下家后再决定要不要舍弃它。一朝被视若珍宝,一朝被抛之脑后,道德也很委屈的。”

“铃木,你去哪?”夏油杰没打算很快和你说话,毕竟你们之前差不多是在发生剧烈的言语冲突,而他也有作为人类的自尊心——这点倒是和别的人类也一样。

但你讲完话突然就下车,还往村子的方向走,让他又找回了自己【任务执行人】的位置,他以同伴的身份发问。

“我?”你对车子上的人最后一次回头,看见他从窗户里探出的苍白的脸和鲜红有牙印的嘴唇,你跟他招手:“帮你个小忙。我猜我们两个现在都不想你去村里。那两个孩子……你就坐这等我好消息吧。”

夏油杰得了一种看见普通人就作呕的病,你没什么所谓把他和人放在一起,但事已至此……如果他不与你牵扯会更好。

你离开的时候还和辅助监督打了招呼,说是:“我有点私人事务要处理,你们在这里多坐会,别客气。”

向前走,你的背影溶于月光,没入深林。

作者有话说:

星夏:我和小杰,包文明的。

正金寺:谁跟你客气了?

今天星夏还是有点温和的,不过她谁也不带,单走,把他们远远地抛在后头。

这章写起来还挺费事,道德的事情论起来那真是各有各的理,删了写写了删最后留下这些,希望大家喜欢噜。

哦对,至于小杰,原作他都把112个人干掉了,这个精神状态下随便说两句疯话也正常,人在生气的时候多半说过意图攻击、伤害听者的话。星夏这会和小杰不一样,她是真有概率跑,在想这事呢。所以小杰那些你无情无理取闹的话达成了0穿透0真伤只打在了盾上。

我还写过一版有人急了然后把恋爱话题牵扯进来的,不过废了,如果在这种时候还耿耿于怀一段没开始的恋情,而不聚焦于真正令自己痛苦的东西,我想这样就把人矮化了。虽然看起来狗血的但回味过来就感觉也就这样。我是想写大家都是人类,人类不过如此,但细想来人类之间亦有差别。如果会在这种时候因为不是内心深切的爱而只是一点小打小闹的纠纷就大声说出来,免不了浅薄。

一咬牙一跺脚删了。

总之到这里算是写出了我想写出的八成感觉!发挥还是不错滴,星夏的论据里提到了夏油自己、两个小孩、同期,唯独没有她。

小杰错失一起跑路的良机。

怎么有人三言两语把人劝了却自己跑了!这下有人鸡蛋肠了,猜猜是谁捏。

反正星夏留给dk的都是背影。均均又等等。

第75章 第75章9、燃烧着探入良夜[VIP]

这条来回走了一遍的荒芜小径,再踏上时,你已经有了不同的心境,好比是辛辣的龙舌兰。

你猜测,该有一场相衬的大火。

等来到了这个充斥着迷信者和虱子的小聚落,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消多说。

几句开场白,一个眼神,村民成群结队如猿猴,跟在你后头。

阴谷清隆充当引路灯,旁边是传说中孙子差点被害死的老人,由她掌管今晚最重要的工具之一——火种。

没有金红的火把,没有锄头和铲子,一行人诡异的安静游行。

清冷月光下,人如蜈蚣一样列成黑黢黢的阴暗长条,百来只脚在地上摩擦。

若你回头细看,能见到表情如出一辙的呆滞人群,他们默不作声,腿脚康健,窸窸窣窣如蝗虫过境一样在土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被下个脚印磨平的足迹。

集结了全部的、自由的村民,老的,中年的,青年的,小的,你们最后停步在火药桶引线的末端,那栋久无人打理的茅草屋。

它一点也不坚固,但也造就了一座囚笼。

这个概念意义上的监牢甚至把夏油杰都糊弄进去了。

阴谷用那串叮铃铃的合金串上的一根小钥匙就打开了它的门。

你第二次进入这个环境不是很宜居的居屋。

你的食指在无光的环境下暂燃起光源。

在落日一样的余晖中,你对嘴角还站着饼干屑,后退时不小心碰到塑料瓶的双子中的一位伸出手,她有金色的头发。

就是那个先前辩驳老人孙子是自作自受的那个。

她看起来更外向,也许好说话。

“想出来吗?”

小朋友就是比较好骗,小女孩看向你的眼里有直白的需求和好奇,偏偏没有胆怯,不过棕色头发的孩子拽住她,不让她继续往锁好的牢门爬近。

不过你永远能相信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情境下人类的求生意识。

金发的姑娘对你狠狠点了点头。

“菜菜子,不要理她。”另一个女孩小小声地阻拦。

你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什么也没有,你只有一颗。看了眼介绍,杏子味,你将它丢进了这个木头框架的牢狱。

戳碰,拿起,拆解,嗅闻,再到最终下定决心的舔舐,以及惊呼。

小朋友们缺乏时间观念,你可不是这样。

你看一眼手机,然后收起来。

“后退。”你直白地告诉她们。

不等她们犹豫结束,你就用咒力摧毁了这个不堪一击的牢笼。

曾经禁锢她们的一方天地被你打通。

“没时间解释了。但——想活命,就跟我来。”

这个村庄的最后两个幼童身披木屑加入了你们的噤声游行。

曾是监牢的组成部分,而今灰尘一样随步履移动而从肩头抖落,也像火星——

你们走到一片高高的田垄上,在这里,你即便蹲在土堆上,也能以一个概览的视角全观这片硕果丰厚的土地。

火烧田地好处多多,快速清理田地——消杀病毒害虫——补充土壤养分——省时省力省工。

再多的你编不出来了,毕竟这块丰沃的土壤还没被镰刀和机器收割。

煤油灯里的火芯也能和木屑一样飘荡。

你扭头无声地敦促今晚责任重大的引路灯,阴谷清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接过重担,对这片自己也多半有感情的土地播撒火苗,履行消防队长应尽的职责。

他的脚步踏过每一片田地,方方正正的土块上火苗被滋养。

年轻力壮的女人和男人也纷纷行动起来,拾捡起村庄里、土地上干枯的枝丫,将它们堆在高高的土地上,小山一样。

这里景色怡人:月色,白烟,火光。

人间的亮映到天上,誓要把那云也熏黄。

神志清醒的三位女性并未对眼前的错乱的现实发表观点。

除了哔哔剥剥的跳动,还有稀里哗啦的麦秆倾倒外,一时之间没有别的声音。

阴谷清隆归来后,把燃料所剩无几的油灯归还给老妇人,百双眼睛盯着你,等下一步的指向。

你表现得像个古代先知,指了指房屋聚集的地方,还有谷仓。

肉眼无法辨识的杯之力在你身上急速消耗,逐渐转换为铁水一样火热的伟力滚烫。

他们就都懂了,都明白了,都顿悟了,先走向深夜里空无一人的房屋,再走向尚有余粮的谷仓。

日落的颜色飘满整个村庄。在火中顺着绳索跳跃游荡。

最后,经过两圈的游行,大家又不辞辛苦回到高高的田垄上。俯看是黑黑的麦田,回首是炽烈已极的屋房。

此地,是够让所有人围成两圈手拉着手舞蹈的祭台火场。

煤油灯里最后的火已经传递到了前两场,它里面最后最后的光也熄灭了,剩下的火种,恐怕要倚靠你的力量。

你蹲在安安静静的人群中已经有一阵子了,腿脚也有点发酸。

你在对着近十米唯一的光源踌躇莫展。

刚才,你给五条悟拨去了今晚的第一通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以前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它从来没有被放任过那么长时间。

一般在嘟后三声内就被接起,然后是另一端活力满满的爽朗或者慵懒的声音——“是我,怎么——啦!”

今天是个特殊情况,铃声锲而不舍地响起,然后和缺少燃料的火焰一样熄灭了。

在大家都看着你的时候,你依然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不管不顾,因此能忽视现场诡异的目光。

片刻后,两个小女孩中的一位,就是刚才吃了你的糖果的那个,她拉了拉你的衣摆。也蹲了下来。

你注意到她过分宽大的裙子遮住了膝盖下的小腿,如此显得她光着脚的样子更像个野孩子。

“呐,你是来惩罚他们的吗?”

你摇头:“不是。”路过的在逃作案人一枚。

“那你帮了我和美美子,是不是?”

你还是盯着手机:“顺便。”

那个声音凑近了,小女孩像小动物一样用头顶你的胳膊:“那你为什么要惩罚他们,烧了粮食和屋子?”

你不得不挪了一步脚,血液循环不畅的下半身立刻有一阵针扎似的酸麻,你打去了第二通电话。

“总是幻想有人会代替自己惩罚自己讨厌的人,说的是不是就是你这样爱做梦的孩子?”

你说完这句话就给她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叫这个孩子别再开口。

不过你做的是拉链动作,她可能误会了——

她用气声告知你:“我叫菜菜子。”

第一,你不在乎她到底叫什么。

第二,第二通电话被人掐断了。

一般来说它们会说【无人接听】。这次的回答是【嘟嘟嘟】。

因为你的腿不是很舒服,所以你改成了坐下,抱着膝盖,在田垄上。

又过了一会,另一个小孩像是被引诱了似的,也放下警惕过来,然后两个小孩就偷偷在你背后叽里呱啦小声说了一通话。

最后那个自称菜菜子的小朋友又来拉扯你的衣袖:“你在等什么?”

……

别问啦别问啦,丢人。

你叹了一口气,也不管她们能不能听懂,就说:“我还有很多时间,但不能再挥霍于验证。”

事情已经再明了不过了。

五条悟没接你的电话,不过那也不算是他的问题……虽然这么说,但你还是期待他能更处变不惊一点的,其实你在动手之前唯一一次说明了杀意的场景,就是和他一起吃宵夜。

他总不能就因为没觉得你会真的动手就不愿意接电话吧!

他的身上现在还剩什么呢,除了对你的怀疑,或者忿怒,或者觉得你很愚蠢?要是你知道冥冥的术式是什么你就决计不会挑这种错误的时刻动手了。

他对你的喜欢还有多少呢?你忍不住好奇,但也明白,试图验证是无用之举。

你并非是因为两个孩子的催促才决心放过这件事的,不过确实。

看起来,结束了。

“验证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中场休息结束,在这里还有最后的两件事情要做。

向往新生活的小孩就是这么急不可耐。

引路人已经执行完自己的全部职责,火种的保管人也一样,因此他们自觉主动地应你目光走上众人早为他们准备的坟场。

薪柴堆高高,他们通行无阻。

他们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中登上最高也是最后的舞台。

你在底下闲聊:“对了,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黄色头发的小女孩跳了出来:“我是姐姐。”

你瞧她一眼,打量的眼神漫不经心:“哦,看着不像。”

“……”

“不过既然你是姐姐,过会你捂着你妹妹的眼睛,你自己也闭上,等我喊【可以了】你们再睁眼。”

结果令你失望。

“为什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