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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絮 池巧 28070 字 15天前

第91章 Chap.91你毁了我的人生……

没给江叙再说些什么的时间,林向晚径直挂断了电话,她靠墙站起来,在原地呆站了十秒缓解腿部发麻的症状,眼睛盯向前方黑暗中的虚空。而这期间,小明月还在不停哭喊。

她低下头,最后一滴滚圆的眼泪啪嗒掉在早已经湿透的鞋面,很重很重,重到脚面都幻痛了一下。

还有九分钟。

林向晚强忍着压下了眼泪和情绪,她不需要做一些无谓的牺牲,只需要争取一点时间,吸引范举阳对她们施暴的注意,捱到警方赶到现场。

范举阳再怎么胆大恶心,也不可能真正做出残暴的伤害人的行为吧?他总不会要撕票吧?

他在明她在暗,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制造点小骚乱,把他从那个房间引出来就好。

再不济,跑到外面的田野里找个隐蔽的草垛藏起来,范举阳也不可能冒着大雨将土地翻个遍。

呼吸,保持平稳的呼吸。

你可以做到的。

这一点也不难。

林向晚疾步向那悬空的楼梯走去,刚在台阶上落脚,倏尔想到了什么,重新走回去拿起了地上的包。

她偷偷摸摸遛到四楼,情况不算太糟糕,能听清那声音应是害怕的反抗,没受重伤,受伤的人不具备这样呼救的音量。

很好,现在不用那么着急了,林向晚低弓着身子,小猫一样细致地从墙边一路滑过四楼大厅,在那房间外最边缘的墙沿处停步。

目光四处搜寻,看到了窗台上半块残缺的红砖,正好比手机大一点,还需要一点证据,致命的证据。

林向晚拿了红砖,在九十度的墙角蹲下,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将屏幕朝下置于地面,随后红砖边缘斜贴着墙体,搭成个隐蔽的小帐篷。

呼。

还有八分钟。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串雨靴着地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她的方位,林向晚整个人溺在阴影里,她镇定告诉自己,只要不发出异常的响动,这一层这么大,除非排查,否则发现她的几率小之又小。

她慢动作地抬手,掩住口鼻,屏住呼吸。

踢踏声在即将拐出门时戛然而止,狂风夹着暴雨咆哮而过,林向晚的半张脸都被吹的没了知觉,还不等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一道凌厉干脆的破空声应声而落。

那声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又要打人了!

“既然她不来,”范举阳从门口的赃衣堆里抽出皮带,在空中试了下,对折着走回宋心音面前,眼睛却看着哭的力竭的曹明月,“就得有人代替她。”

刚才他试图把这小孩拉出来,可这条不懂事的狗不知哪来的力气,被连扇了五个巴掌,直到嘴角都渗出血也不肯放手。

这么不听话,当然得吃点教训。

范举阳抻了抻皮带,对准女性身体最脆弱柔软的部分一挥而下,宋心音打了个颤,而后是不间断的连续三下,被抽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像熔岩一样滚遍全身,却仍未放手。

她知道范举阳的意思,千万不能放手,千万不能。

曹明月被吓得哭的更厉害了。

门外的林向晚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不能再等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林向晚抱着包,朝着楼梯口窸窣奔过,故意弄出了不容忽视的动响,挥斥声果然停住了,可她不能继续跑开。

她要确保,那个魔鬼跟了出来。

范举阳偏头看到黑暗中并不怎么灵活的身影,身下女

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他收回眼,宋心音紧盯着外面,方才还迷离的眼睛居然清明了起来,嘴唇开开合合。

诶,怎么像在哑声说

——“不要。”

沉思片刻,男人的眼尾渐渐舒展开。

原来是这样。

他仰头大笑起来,笑到肚子都开始发疼,才悠悠地说:“看来,你的林老师还是有点放不开,来了这么久也不进来打声招呼,我去把她抓来和你团聚,好不好?”

宋心音哭着摇头:“不要,求你了!不要……”

曹明月扒着宋心音的衣服,“呜……呜呜……”哭得几乎失了声。

范举阳欣赏了几秒一大一小狼狈不堪的样子,料定林向晚跑不远,猫捉老鼠的游戏,当然得有点悬念才有意思,碾压性胜利有什么好玩的?

咕噜噜一颗石子从门外滚了进来,没过多久,第二颗稍大的又砸了进来。

找死!范举阳狠磨牙根。

他来了!

林向晚丢掉手里还没扔完的石子,撒腿就跑,拿出了比体育中考八百米还要快的时速,耳边风声嗡嗡作响。

她计划的很好,非常好,从房间到楼梯中层平台少说也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两侧皆悬空的楼梯跑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等出了大楼,就往旁边没有光亮的田地跑。

但是当林向晚下到最后一级台阶,就快要冲出大门之时,身后的声响并不是那雨靴的蹬蹬不停,而是连续几声巨大的“砰”,犹如巨石落地。

悬空的楼梯还有另一个用处。

熟悉构造的人根本不用一级一级踏实,膘肥体壮的男人直接从楼梯中段一跃而下,手撑住地面,甚至没有缓冲便开始下一层跳跃冲刺。

距离很快被缩短。

就在林向晚回头想看清范举阳的动态时,头皮猛地一痛,那张骇人的面孔在她眼前陡然放大。

林向晚被迫仰头,听到他弯唇笑了声:“抓住你了。”-

四楼房间的门口,林向晚背对着室外坐在一张几乎散架的木头椅子上,背后漆黑一片。

这是个让人没有任何安全感的位置。

“你知道吗?我对听话的人向来更有耐心,也更仁慈,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范举阳环绕着这把椅子,在她身后站定,贴着她的耳朵,看着不远处的宋心音说道,“所以,我不会用粗糙的麻绳绑住你的全身。”

林向晚动了动被皮带反捆在椅背上的手腕,范举阳的双手死死压住她的肩膀,哪怕下半身是自由的,也依旧逃脱不过桎梏。

那股从口腔里呼出的热气令她恶心至极,林向晚将脑袋最高限度的偏转,反讽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你吗!”

“难道不用吗?”范举阳没脸没皮地回她,毫无征兆地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你好像也没那么听话。”

说完,他走向旁边高低不平的木桌,重新点燃一根蜡烛,在手上端详片刻,并未放下,而是大步跨向角落那张沾了血的床垫。

人被抓到后,范举阳嫌曹明月太吵,再次强迫对其使用了迷药,小女孩安静侧躺在床垫上,身上盖着宋心音那件单薄的外套。

灯光太过昏暗,宋心音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跪坐在床垫上,了无生气,一直到现在都没看过林向晚。

整根白色蜡烛倾斜,林向晚看到范举阳好整以暇站定在宋心音面前,烛油滴落,烫得女人瑟缩了一下。

而范举阳,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等待着炷油继续下落。

林向晚还在尝试挣脱那条紧绕的皮带,手腕生疼,她在心里默默倒计时。

还有不到五分钟。

“你为什么要抓我?”她大喊。

成功地吸引了范举阳的注意,可并没有让他手中的蜡烛挪开。他说:“当然是为了报复你啊。”

“可是我没有得罪你。”林向晚很小声地说。

范举阳听不完全她的声音,果然走了过来。

直到这时,宋心音才抬起脸,露出了那张满是掌印混合着血泪的狰狞面孔。

视线交汇的瞬间,林向晚完全看不出宋老师原先的模样,她下意识转移目光,握紧了拳头,咬住腮帮子。

范举阳扔掉蜡烛,手指抚上林向晚的脸,指尖顺着下颌线,一路摸到脖子。

“别担心,这么漂亮的脸,我舍不得打烂。”

“你到底为什么要抓我!”林向晚目光坚韧地直视他,她忍着恶心没有乱动。

只要范举阳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就不会再去找宋心音的麻烦。

“为什么?”范举阳笑了笑,“你说为什么?”

“……”

“你毁了我的人生,凭什么还能锦衣玉食的开心生活下去呢?”他的虎口抵在林向晚的下巴上,“还能像现在这样,爬上有钱人的床?”

“什么叫我毁了你?”林向晚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范举阳手指施力,林向晚逐渐感觉到喉腔的空气被挤压殆尽,窒息的痛苦让她的眼角流出了生理性泪水。

他提示道:“录音。”

他发现了?

林向晚余光瞄到门外,双脚猛蹬起来,踢在塑胶雨衣上。

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

是真的要死了。

她竭力吐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直到认命地闭上双眼时,范举阳手指突然卸了力,看着她白皙脖子上的扎眼红痕大笑起来。

重新呼吸到空气,林向晚低下头猛烈咳嗽,那只手的触感还停留在脖子上,生生将她半只脚拖进了地狱-

从江北大学毕业之后,范举阳顺利进入当地的一家起薪两万的红圈所,和女朋友在律所附近租了套高档小区住宅房,规划着未来就在这里定居。

一年时间里,他们在父母的帮助下交了首付。

一切都在朝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一天中午,律所所有人员的邮箱里都接收到了一封举报信和一份录音。

举报信里详实记录了范举阳在新婚妻子孕期出轨,和部门同事、委托当事人、大学学妹、甚至是小学同学多人聊骚约炮,但无一例外,全都只有书面描述,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唯一的证据,只有当年在学校里,他和林向晚谈话的那份录音。

“求求你,小芸,再给我一次机会,是我不好。”范举阳跪在地上,握住怀胎六月妻子的手,一边自扇巴掌,“你去解释清楚,那些都不是真的,好不好?没了工作我们怎么还房贷?怎么养孩子?”

小芸一手撑着肚子,声泪俱下:“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可是你从来…从来都没有改过!都是我的错,当初在学校,我就应该看清你!”

提到学校,范举阳反应过来似的站起来,反问:“是不是她告诉你的?是不是她把录音交给你的?”

他做的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这份录音,小芸怎么可能会发现?!

小芸转过身,擦掉眼泪。

她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那天夜里,她准备和范举阳表白,却看见他去了女生宿舍楼下,和一个长相十分漂亮的女孩聊天,嫉妒心促使,她躲在树后听完了整个过程。

原本是想录像和朋友诉说,她估计是没戏了。却没想到会录下范举阳不为人知的一面,她那时就应该认清他的!

可后来,还是因为范举阳对她的示好而心软,甚至也一度以为都是那个女生的错,是她在装清纯骗人。

直到小三找上门来威胁她,她才发觉一切真相。

怎么能期待这样的男人变好呢?

她真的后悔极了。

孩子打不掉了,但是现在分开,一切都还能补救。

“离婚吧。”她说。

“这个贱人,到今天都还阴魂不散,就这么见不得我过得好!”范举阳自言自语道,一把扯住她,“离婚?你他妈也想害死我?”

真是疯了!

小芸甩开他,走进卧室拉出收拾好的行李箱。

“那就等法院传票吧。”

谁也别想好过!

范举阳使出全身力气,将小芸推到在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抽出了裤子上的皮带。

鲜血染红了地板……

后来,范举阳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吊销了律师执照,多数财产也全被判给女方。

出狱后,他自知再也找不到满意的工作。

在十平的出租屋里浪费光阴,直到花光积蓄。

他想过去找林向晚,可她已经毕业,远赴其他城市。最后只得带着愤恨回了江北农村老家,偶然在那里遇到了宋心音,靠着半隐瞒的甜言蜜语,勾搭上了这个愚蠢而又有着特殊性癖,正好能满足他的女人-

范举阳从回忆中脱离,慢慢止住了笑声。

林向晚终于从濒死的痛苦中缓过来。

“就是你当初的那份录音,让我在江北市的律师圈子丢尽了脸,遭受万人唾弃,前程尽毁。”范举阳将那句话补完,“名校毕业,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拜你所赐!”

拜她所赐?

什么叫拜她所赐?

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算她真的录了音又如何,那些恶心的话难道是她逼着他说的吗?

人生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林向晚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可是变成现在这样,他怪不了任何人。

她抬起湿润的眼眸,微微弯唇,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温和地说:“可是我当年,根本就没有录音啊。”

第92章 Chap.92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人在嫉妒心爆棚时,很容易产生一种将一切不幸归罪于他人的负面情绪,与其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与其费劲改变可能无法改变的现状,不如找到一个假想敌去抱怨,来支撑内心那栋岌岌可危的大厦。

那段回忆深处的画面以第三人视角平铺在眼前。

女孩的右手松散地攥着那部几近淘汰的千元机,面上情绪不显,即使被对面恼羞成怒的男人恶语重伤,也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而邮箱里的那份录音,充斥着虫鸣和各种杂声的录音。如果没有字幕的协助,男人极快的语速,模糊的声线,在初听时根本无法辨认他到底说了什么。

那并不是面对面沟通的窃取。

画面渐渐拉大,道路两端流动的人群糊上了一层马赛克,小树林里,某个举着手机的人影乍现,却怎么也看不清TA的样貌。

是谁?

到底是谁?!

不重要了。

记忆渐渐被风沙抚平,封锁在万丈深渊之下,再不为主人重启,画面中唯一拥有清晰轮廓的女孩就是罪魁祸首。

……

伴随着这句温柔而坚定的陈述缓缓落下,一如那晚沉静的语调,波澜不惊的湖面漾出细圈,极速扩大。

范举阳的大脑突然闪痛了一下。

紧接着是针锥般的刺痛,万根银针从头皮深深扎入,视线被白光笼罩,眼球被过热灼烧。

林向晚观察着范举阳近在咫尺的全部动作,他痛苦地深眨了一下眼睛,甩了甩头,看样子像是忆起了什么。随后,他用力地举起双手狠捶太阳穴,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凿出不间断的声响。

湖面重归平静,男人最终没能想起任何。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林向晚还没看透他的意图,范举阳又睁着几乎冒血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她,嘴里嗫嚅不止:“婊/子,臭婊/子……”

骂了一阵后,他的声音霍然增大:“别他妈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了你!”

林向晚看见他发泄过后又向上挑起的嘴角,秀气的眉毛惶恐蹙起。

目光中,那弯曲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血流不止的裂开,被缝上又裂开……

她好冷好冷。

被范举阳扒掉的羽绒服丢弃在脚边,她的身上只有一件米色的衬衫,被吹进来的雨丝略微浸透,林向晚掐紧手心,闭上眼睛,疼痛让她从可怕的幻觉中稍稍回神。

——“啪!”

左颊被巨大的掌力打偏,林向晚这下完完全全清醒了,她丝毫不怀疑脸上被迫印上了红肿的巴掌印,甚至有鲜血顺着唇角汨汨流出。

不要应激。

不能应激。

眼尾余光里的宋心音抱膝缩在角落,被**了那么久,不能指望她还能有多余的体力。林向晚在心里大声提醒自己,这时候硬碰硬讨不到丁点好处。

她正回脸。

“不是说不舍得打烂我的脸吗?”

语气里全然没有愠怒,而是很浅很浅地带了点娇嗔的责怪。说这话的同时不动声色扭了扭背后的手腕,弯曲手指试图探到皮带上的卡扣。

范举阳似乎根本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那点低劣的海绵状优越感立马吸满了澄澈的水液,他伸出拇指擦掉林向晚嘴角的血液,神情看上去也有点心疼和自责。

“……”林向晚心中的恶心明显大过身体上疼痛带来的不适,胳膊上成群的鸡皮疙瘩竖起,绝不全是因为过低的温度。

可紧接着,她又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另一种可怕的信号,他的瞳仁在移动,从上至下,停在了某一点,像是被深深吸引。

她胸前的布料湿了。

本就单薄顺滑的真丝衬衫遇水后更加服帖,哪怕那水汽从窗口飞溅进来,穿过一段长长的空间,留在她身上的已经所剩不多。

这种不尊重当事人意愿,视觉上的猥亵让林向晚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得找点什么别的话题。

快想,快想!

昏暗的光线下,这是林向晚第一次认真端量范举阳的脸,如果摒弃他所有的变态行为,单独看颜值,虽然不算十分优越,却也绝不是在相亲市场无人问津的类型。

没有什么攻击性,甚至看上去文质彬彬,而他的肚子里确实又有那么一点足够卖弄学问的墨水。

这太可怕了。

她不敢朝那方面细想。

“你的鼻子怎么了?”林向晚看着他脸上的唯一瑕疵平心问。

她的声音里不带丁点的怜惜,可在外人面前向来柔和的眉眼和特意隐藏的锋芒,在此刻还是让范举阳会错了意。

她在关心自己?

范举阳的视线再次回到她脸上,过了这么一会儿,她的左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了。

是他刚刚打的。

他的眼睛在室内急忙环视一圈,终于在那张老旧的桌子下看到了一块儿垫着桌腿的红砖,范举阳走过去,将它抽出来。

桌子顷刻间歪倒,桌上物品稀里哗啦掉了满地,那唯一的烛火也在落地的倏然熄灭。

空寂而四面漏风的房间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视觉被剥夺后,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像是被放大了数倍。

他的呼吸在靠近。

——砰,砰……

林向晚听到了自己过速的心跳声,那颗七上八下起伏不定的心脏此刻正卡在嗓子眼里。

远处的床垫也发出窸窣的动响。

“咔嗒”一声,打火机带着烛火再度燃起。

范举阳在她身旁蹲下,将那蜡烛固定住。下一瞬,他突然发狠地拿着那红砖猛敲上右手,力度之大,速度之快,等林向晚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

疯了!

简直就是疯子!

就是再有定力的人,在这时候也没办法控制住惊慌的面部表情,林向晚偏过头,身体微微颤抖。

还有多久来着?

大脑的那根警戒线崩断,

她记不清时间了,还有几分钟?!

为什么连那足以穿透天穹,震慑一切的警笛声都不曾出现,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说明至少还要六分钟以上,警车才会驶到这附近,林向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他疯起来,把那块砖敲到她头上怎么办?

范举阳举起那只血手,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说不打烂她的脸,现在打烂了,就得付出代价,这是他在享用完美的她之前,给出的最大诚意。

他站起来,还没将这份诚意展现,就看到她浑身流露出的,掩饰不住的害怕。

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凝固。

骗子。

刚刚全他妈是装的!

他的表情又变回方才质问时的凶狠,用那血肉横飞的食指指着鼻子上的疤痕。

“你说我的鼻子怎么了?鼻梁骨差点骨折,绷带绑了一周多才好!”

“……”林向晚这时根本无心听他在说什么,只全神贯注辨认远方穿透雨夜,似有若无的汽车声。

“是不是觉得江叙很伟大,很牛逼?丢了十万块钱就准备息事宁人了?”范举阳继续嗤之以鼻道。

江叙的名字将她的注意力稍稍拉回。

他的意思是江叙打了他。

林向晚不知道江叙为什么要打人,可当初在月亮小学江叙那幅和谁都不怎么熟的样子,就说明他不是经常去那。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去打一个可能才第一次见面的人?

除非是范举阳自己犯贱。

“十万不够吗?”林向晚直言嘲讽。

突然就不想再虚与委蛇下去了。

她看那伤口根本就没多大,有多少人一年可能都赚不到十万?十万块钱买一拳难道还不够吗?还是打他这种堪称败类的人。

“不够!”

范举阳掐住她的两颊,眼睁睁看着林向晚因伤痛而皱眉,他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些,又用手背抚触她的左脸,仿佛在感受那块皮肤的火辣滚烫。

“我很好奇,他喜欢你哪一点?”

“……”林向晚感到浓重的血腥气争先恐后钻进她的鼻腔,似乎还有黏腻的液体粘在她的脸上。

范举阳盯着她的眼睛失焦无神,猜测起原因:“因为你更好操一点?在床上更会叫一些?”

林向晚不知道他是怎么能直接说出这样的话,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你真恶心。”

而范举阳却像是没听到这番评价,仍自顾自地说着:“还是因为,你更干净?”

“?”

这样急转的话锋让林向晚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干净?

他说的干净绝不是和整洁相对应的那个干净。

男人在贬低一个女人的时候,最惯常用的手法便是骂她肮脏不洁。当年从范举阳嘴里蹦出来的话,虽然是林向晚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大的恶意,却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在今天,他还是同样的话术。

可他心里明明也很清楚,她根本就不是他嘴里说的那种人,歪曲事实只不过是想过过嘴瘾,以此自欺欺人。

而他刚刚却一改往常,说她干净?

还有那个令人作呕的凝视。

等等,如果范举阳真的有那种意图,既然现在她已经没控制住自己撕破脸了,为什么他……?

好歹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法学院出来的学生,哪怕待业多年,也不可能忘记那些刻进灵魂的基础知识。整个刑法典里,绑架罪的量刑已经能排上第一梯度,就算他再有些其他犯罪行为,数罪并罚后被吸收,最高也就那么多了。

可范举阳目前为止,都没对她有很严重的犯罪行为,没有把她打的头破血流,也没有强/奸她。

浩瀚无垠的信息在林向晚脑中掀起一浪又一浪的海波,拍击浅滩的鼓噪一声大过一声,像是在警示什么。

不对,还有哪里她没有考虑到。

若单说是她多年前的那份录音被他单方面认为是摧毁他人生的东西,那也只能勾起他一点恨意,安放他的无能罢了。

对于这样一个颓废许久,已经没什么执行力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把这个原因当作驱动力,在多年后仔细策划,花费颇多,冒险辗转,跑到临港来找她麻烦。

绝不可能。

咚。

一颗很沉的石子从悬崖掉落,劈开水面。

林向晚恍然。

他根本就不是要报复自己!

他要报复的人,从一开始就是

——江叙。

用她来报复江叙。

她突然释怀地笑了,这绝无可能,她永远,永远都不会主动迈出那一步的。

搞清楚这点,林向晚再没有好脸色,呛声道:“既然江叙打了你,为什么你不去找他的麻烦?”

“……”

林向晚摸到皮带上的卡扣,还差一点点,只要手指再往上翘一点……她毫不客气地反问:“是因为你不敢吗?”

这话落下,范举阳的鼻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那是气愤到极点的外在表象。

“不要告诉我,你跑来这里一个月的开销,都是靠江叙给你的那十万?”过度弯曲的指尖突然抽筋,林向晚悄无声息吸了口气,没有任何异常地继续讨伐他,“你不是瞧不上吗?为什么还要花他的钱?”

“你这种人也配?!”

“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过江叙!”

一道不规则的闪电猛然撕裂幕布般的黑夜,停留的几秒里,偏紫的光芒清晰地照亮了对峙二人的侧脸。

空气沉寂万分。

直到几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的轰鸣过后,范举阳才弯了弯唇:“你知道了。”

“……”林向晚眼皮跳了下,胸膛因刚才激烈的尖叫还没缓过气而急促起伏,她本能地带着椅子向后拖行,发出指尖划过黑板的刺唠声。

范举阳没有跟过来,只是站在原地慢慢悠悠说:“你在这里帮他说话,他能从天而降把你救走吗?”

能不能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把想说的话告诉江叙了。

就算今天……

林向晚的鼻子漫上一股酸涩劲儿,以至于她的声音也带上了轻微的哭腔:“你这种人不会懂的。”

“我不懂,哈哈哈哈哈哈。”范举阳嘲道,“你对男人的了解有多少?如果……”

他突然凑近,鼻息扑在她一红一白的脸上,林向晚飞快偏过脑袋,双脚交替着踢过去。

可坐着的发力姿势注定对范举阳造不成威胁,他又笑起来,明明白白地预告:“如果你脏了,他还会爱你吗?”

林向晚扯着脖子痛骂:“你这个疯子!我就算死也不会……”

范举阳陡然打断她:“是吗?”

他脱掉雨衣,坦然接受林向晚一脸宁死不屈的表情,定定看了她几秒,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转身走回了那个床垫。

雨靴踢在地面的声音,像是零点倒计时的钟声。

林向晚不解地拧起眉头。

隔着昏昧的烛光,她看到范举阳走到床垫上,不知什么时候移到床边的宋老师再度缩回了角落,迷睡中的小明月被范举阳翻了个面。

他跨跪上女孩的两侧,宋心音捂着脑袋,嘴里喃喃低语。下一秒,范举阳将曹明月身上的棉衣推开,露出了裤头,一扒而下。

“你要干什么?!”

一对白花花的屁股出现在林向晚的视野里,她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

“她还是个孩子!!!混蛋,人渣!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而范举阳仿若听不见一样,头也没回,放缓动作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林向晚拼命挣扎手腕,可眼前的场景让她根本没法集中精力,皮带像是越扎越紧,越扎越紧,紧紧黏在她身上。

“宋老师,你帮帮她,你帮帮她好不好?”每呼吸一下,眼泪就不断下落,她呐喊着求助,“她才七岁,宋老师,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宋心音抓着头发,浑身抖个不停。

没有人来了,

没有人能帮忙了。

林向晚绝望地闭眼,两颗泪掉落,将她分解地支离破碎,世界好安静,只剩下她沙哑不清的声音:

“我答应你。”

第93章 Chap.93刚刚还无动于衷的她。……。

范举阳果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了。

他穿着一件灰黑短袖,也许不是灰黑色,在这样的夜晚,泪水糊满双眼的夜晚,林向晚辩认不清,那也有可能是脏的,因为颜色很不均匀,领口松松垮垮。

这样一想似乎都能闻到陈腐的臭味。

即使穿的很少,范举阳胳膊上的肉也没有丝毫抖动和战栗。

“答应什么?”他回过头问,一边朝林向晚走过来。

得意洋洋的脚步四平八稳,很好的撑住了裤带里势如破竹般的卑劣。

仿佛刚刚那个将要对幼童下手的人不是他。

唯有那两瓣白嫩的屁股作为证据,在风雨中更加冷白,没有人再管。

范举阳装模作样说:“我可什么都没要求你。”

林向晚默了几秒。

他想要的,明明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却还是要故意这样以满足他的低级趣味。

可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他说出那种话的,林向晚退而求其次地结巴道:“我…我代替她。”

“可我对你根本没兴趣啊。”

“?”

“学妹,我的几把也是有要求的。它不喜欢玩松的。”发灰的眼尾露出褶皱很深的鱼尾纹,范举阳若有所思道,“你被江叙操了那么久,还紧吗?”

突如其来的冷风刮过,林向晚打了个寒颤。

你去死吧,去死吧,死吧……

每过一秒,她都在心底重复咒骂无数遍。

可主动权并不

掌握在她手里,长时间的闭口不语也让范举阳彻底失了耐性,他一把抓住她的下巴,用浑浊的声音说:“既然你没有优点,我为什么不去操那个不会反抗的雏。”

“不要。”林向晚的眼泪又掉下来,至少在警察赶到之前,她必须最大程度保证小明月的安全,“我……我还是处女。”

范举阳挑了下眉,随后眼底渗透出丝丝惊喜来。

他原本只是想让她主动点,说点好听的骚话,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那你是自愿的吗?”他笑着问,“学妹啊,你也知道,违背妇女意志,可是强/奸。”

林向晚的呼吸都在打抖。

喉咙变得黏糊糊的,在范举阳有抬脚往后的动作时,才下定决心颤颤巍巍地说:“…我是,自愿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范举阳笑了足足有半分钟。

这种极致的满足感让他膨胀到快要爆炸。

他像对待自己的所有物一样,整只手都摸上林向晚的脖子,摸到那可能一天都无法消掉的指印,然后是领口那条很细的银项链,再到锁骨中心处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解开的时候,范举阳很重地吸了口气。

林向晚没有勇气再看。

更没有心情再去想任何其他事,她满脑子都是江叙。如果她听江叙的话,好好躲在那里,是不是就不会被这么恶心的人猥/亵了。

如果她真的……

她知道女性的身体都由自己做主,人体的黏膜组织每天都在更新,和其他人发生关系,不管是不是被迫,都不能算自己变脏了。

可是。

很久以前,她已经背叛过江叙一次了。

……

那只手向两侧拨开了林向晚的衣服,范举阳一边挑弄衣襟,一边观察她无地自容的表情。

直到达到绝对的满足,才终于迫不及待,加快动作解开了第三颗扣子——最后的防御,那一圈若隐若现的蕾丝内衣边进入他的视线。

范举阳呼吸都忍不住加快。

就在他快要真正摸上去时,胳膊上突然横空出现一道阻力。

“主人。”宋心音仰头喊他,“你使用我吧。”

林向晚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到宋心音几乎是以臣服的姿态跪在一旁。

她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心音拽住范举阳的双手青筋明显,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固定住他的动作。

而她的脸上,没有一处好地方。

被人打搅了幸事,范举阳的脸色非常差,他稍微动了动手,又被地上的女人不知死活地往回拽得更远。

“滚开!”他骂道,一脚踹上她的肚子。

“主人,”宋心音立马又爬起来抓住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小狗下/面很痒,求您了。”

“贱货,都烂成那样了谁他妈要上你。”

这种侮辱也是游戏的一环吗?

林向晚感觉有什么话就要溢出喉咙,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她祈求宋心音帮帮曹明月,她无动于衷,现在又突然跑过来……

宋心音还在依依不饶地求他。

被打了脸不放手,被脚踹也咬牙坚持,完全甩不掉。

范举阳手都打累了。

不懂规矩的狗就要打到重新记起来,再拿她这副身体给面前这个处女做做示范和教学,夜还漫长,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把衣服脱了。”范举阳悠悠地说。

“去那边吧。”宋心音指着两米开外的木桌,她这时才抽空看了林向晚一眼,不到百分之一秒又迅速挪开。

却还是被林向晚察觉到了她眼里的复杂情绪。

愧疚、喜悦……

和释然??林向晚疑惑地皱眉,脑中挤满了问号。

范举阳拖着宋心音的头发走过去。

倾斜的木桌旁,宋心音的身体被范举阳的背影遮住大半,林向晚只能从他的**,看到宋心音牵着衣摆举手,脱掉了上衣,又以跪着的姿势,艰难地脱掉了裤子。

最后完全赤裸。

可范举阳还保持着完整的着装。

从这刁钻的角度,林向晚看到范举阳抬起了腿,以一个不低不高的高度踩上宋心音,然后扭了扭脚尖。

之后的两分钟里,他半蹲着扇她,用雨靴踢她最薄弱的身体部位,可不管是哪种行为,宋心音连一声痛也没喊,硬生生扛到实在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手还死死拽着他的裤脚。

范举阳拉下裤子,橙黄色的浑浊液体在遍体鳞伤的皮肤缓冲下,淅淅沥沥汇入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

林向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根本就没有要和她做的意思!

这完全是惨无人道的虐/待!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游戏!

这个恶魔,人渣!千刀万剐的畜生!

“宋老师!”林向晚身体一抽一抽的,哽咽着喊她,“宋老师……”地上的人却一动不动。

好像从中找到了乐趣,哪怕玩乐的对象已经给不出任何反馈,范举阳还是开始了新一轮的暴力。

就在这时,林向晚高悬的神经突然豁开一道口。

——是警笛声。

她听到了!

千真万确!!!

林向晚忍着抽泣,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再一次尝试勾起指尖碰到皮带。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鼓励自己。

不要怕,不要慌。

加油,加油。

伴随着极轻微的,淹没在男人殴打声中的“咔嗒”一声,林向晚使力向两边展开手臂,圈圈缠绕的皮带彻底离开了她的手腕。

与此同时,不远处地面那堆脏衣旁躺着的空酒瓶强势挤进林向晚的余光,她抿唇思忖,不过一秒,没有片刻犹豫地抄起两个瓶子。

将其中一个朝范举阳的头部扔了过去。

霎时间,玻璃碎片飞了满天。

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着门敲碎了另一个,林向晚双手握住瓶口,在范举阳缓缓转过额角滴血的脑袋时,往后退出了这个房间。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男人。

范举阳大骂一声,一脚踢开宋心音,将还残留余温的椅子砸了个稀巴烂,从一地残骸中挑了根结实的椅子腿。

心跳加速,林向晚踉跄着越退越快。

她什么都顾不上,也没发现范举阳在追了几步之后就停在了原地。

背部猝不及防撞到了什么,像是人的胸膛,林向晚的精神在此刻再也承受不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尖叫着半转身,腰背紧绷,闭着眼睛捅出不规则边角的玻璃瓶。

江叙吊着的心终于松懈了一瞬。

把她拉近,轻喊了声:“阿晚。”

是熟悉的声音,玻璃瓶从手心滑落,发出清脆巨响,林向晚睁开眼,泪腺不受控制地疯狂鼓胀,糊住了眼前的视线。

没有急着宣泄诉苦,林向晚忙抬手擦掉了眼泪,说:“警察马上就来了。”

她看了看江叙身后的两人,小七和另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都不像会急救的。

又问:“有医生吗?我们得叫辆救护车,里面有伤员……”

她的嘴唇开开合合,惊慌无助的神情早已被卸下,可江叙的眼球却被猛烈刺激——她

带血的半张脸,胸前衣不蔽体,几乎能看见半颗浑圆。

耳鸣让他听不清外界的声响,听不清她皱着眉是在嘱咐还是在说些什么。

江叙把小七递过来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眼神狠戾地望向了对面。

“江叙,你有听到我说话吗?”林向晚被江叙陡然拉向身后,还想和他沟通。

可下一刻,江叙的右手向下一甩。

一根通体黑色,约两尺长的棍子就凭空出现了。

剪裁合体的衬衣和西裤将男人完美的肩线,高挑的身型一一勾勒,黑暗中还能隐约看见附着在衣物上反着亮光的雨水。甩棍在他戴着腕表的手上一抖,林向晚还没反应过来,江叙就冲着范举阳过去了。

范举阳被突如其来,根本躲不开的一脚踹退两步,紧接着又被一记闷棍直直敲在头顶,抱头嗷了声,才开始边往后滚边试图躲闪反抗。

林向晚僵在原地,久久挪不开眼。

直到小七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医生也马上到。”

“噢。”她回过神,穿好衣服,也冲进了那个房间。

捡起地上的羽绒服,林向晚慌忙跑到宋心音身边,她的胸部鲜血淋淋,惨不忍睹,林向晚愣了半秒才动作很轻地盖住宋心音的身体,可短款羽绒服长度有限,还是有部分隐私部位裸露在外。

正手足无措时,一件深蓝的西装落在她眼前。

“喏。”小七站在旁边拎着西装的衣领,头扭向后面。

“谢谢!”林向晚用这件西装将宋心音挡好,“宋老师!宋老师,没事了!!!”

叫不醒人,她伸手探了探她的气息。

还好,还有呼吸。

另一边,范举阳被江叙扯着领子直逼到墙面。

江叙满身的戾气从每一个毛孔毫无保留地泄漏出来,眼睛布满血丝,红到快要滴血。

范举阳虚弱地咳了两声,得意地笑道:“你也看到了,她被我……”

“你是不是想死!是不是想死!”江叙咬着后槽牙,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话全部堵了回去,“不想活了,我成全你!”

说着,扯着范举阳的头发疯狂撞击墙面。

鲜血流了江叙一手,将白衬衫的袖口染成艳丽的靡红。

范举阳无力地拉着江叙的胳膊,方才的窒息让他现在几乎快咳出血来,可江叙没有丝毫要停的打算,一下比一下重,坚硬无比的水泥墙仿佛都被砸出坑洞。

林向晚只淡淡朝那边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安顿好宋心音,她又忙跑上床垫穿好小明月的裤子,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心率正常,药效应该还没过。

又狂奔到室外,在角落捡回了仍在录音的手机,林向晚把录音按下暂停,收起手机重回房间。

做完这些,警笛声越来越清晰。

在场清醒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了。

可江叙还没停,范举阳狼狈地滚落在地,江叙踩着他的头,双手抡起甩棍劈上他的肚子。没有一个人上前拉住他。

不能再打了……

再打下去就不是正当防卫了。

林向晚纠结了好几秒。

这个人渣死不足惜,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叙因防卫过当去坐牢。

“江叙,可以了!”林向晚冲过去抱住他,勉勉强强按下他的双臂,背后的手根本合不拢,只能尽力捏住江叙身上的马甲。

“不要再打了!!!”

“他有没有碰你?”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江叙面对她的声音都尤为温柔。

“没……”林向晚咽了口唾沫,“没有。”

犹豫了。江叙轻而易举地挣开她,向后伸出手,用命令的语气冷冷道:“小七,刀。”

“不要,”林向晚惊恐地看向朝这边走来的小七,又仰头看着江叙,再一次拼尽全力抱住他,“不要!”

江叙:“刀拿过来!”

“没有,他没有碰到我。”林向晚拼命摇头,刚凝结的眼泪就这样被甩出去,“江叙,我好好的,不要刀!不要!我好害怕,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她又对后面吼道:“小七,你走开!我不要你在这里!”

“……”小七背着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红蓝相间的闪烁警灯从宽阔的窗口投射进来,照亮了江叙凌乱的发丝,急促而稳健的脚步接二连三从楼梯飞快向上。

理智终于被这不住的抽噎拉回一丝。

警笛声中,甩棍脱手落地,江叙低下头,湿热的眼睛蹭在她的肩窝,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但林向晚还是听到了。

他说:“好,我们回家。”

第94章 Chap.94他是正当防卫……

“警察同志,这是咋了?”司机大叔被两名警察和江叙带过来的其中一个保镖团团围住,右手背拍在左手心,一脸虔诚的无奈,“我能回去了不?我老婆孩子还在家等我呢,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路过临港大学,有个小姑娘跟我说她男朋友出轨了,她过来抓奸,给了我四百块钱车费。”

高个警察瞅他一眼。

司机大叔顿感希望,从衣服的夹层里一掏:“你看,钱都在这儿,充公!充公成不?”

警察:“……?”

“我就是在车里睡着了,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大叔仍在挣扎,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睡觉总不犯法吧?”

……

可惜无人应答。

“哎,这都什么事儿啊!”司机大叔轻叹一声,自言自语地反省道,“早知道不接这单了,我还是太贪财了。”

“……”

“以后不能太见钱眼开,还是踏踏实实的干。”

正郁闷着,全副武装的大队警察一前一后,从楼梯上顺序井然,笔挺而严肃地走了过来。

“就是这个小姑娘,”司机大叔定睛一看,拍了拍刚刚和他有过互动的高个警察。

然而两名警察并不接话茬,对着最前方的支队长一敬礼。

支队长身后,江叙紧紧揽着林向晚。

司机大叔动用了全部视力总算看清了西装外套下耷拉着脑袋的人影,又上下打量起落在后头,被两名特警驾着的范举阳。

一顿狗血大戏在他脑中直接演到了大结局。

他指着林向晚,一不小心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怎么回事儿啊?小姑娘,你也出轨了?”

闻言,江叙和林向晚脚步同时一顿。

“警察同志,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说是来抓奸,结果自己也不清白。”大叔正气凛然地总结,“难怪她不喊人一块进去呢,搞了半天是叫奸夫过来黄雀在后。”

江叙:“?”

“……”林向晚心底一紧,心虚地不得了,瓮声瓮气道,“我那个…是瞎说的。”

江叙沉着脸,没接话。

“就这个五大三粗,不会说话,戴个墨镜装…装,装酷的人。一过来就给我扣车门上了,我这肩膀现在还疼着。”大叔语气极为悲伤。

捶了捶自己其实早已恢复如初的肩膀,还不忘分出一点余光观察那个支队长的表情。

高个警察被他戏精一般的行为整无语了,终于说道:“行了,一块回警局做笔录。你也给家属打个电话,早点做完早点回去。”

大叔恭恭敬敬地点点头。

雨不知何时停了,地面深深浅浅的水坑盛着瑰丽的星空。成排的警车占据了烂尾楼前的空地,警灯明烁,黑色的迈巴赫在最前方,车头被撞的凹陷,车身差点怼进楼里。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将宋心音和曹明月送上车。

确认女儿无大碍后,曹城走到林向晚面前:“小林,谢谢你。”

他抹着泪,脊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压垮,半白的鬓发全湿:“没有你,我真的……”

从发现女儿失踪到报警查监控,再到其他街区的派出所传来消息跟着出警,曹城心急如焚,曹夫人一度哭晕过去。

“没事,是小明月很勇敢。”

林向晚的声音压的非常非常小,但因为过度嘶哑,

也很难让人察觉到她极其内疚的情绪。

这个感谢她受之有愧。

如果不是因为她,小明月根本就不会被迫卷进来,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在这期间,江叙同身旁的警察说了句话,而后上了救护车。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棉签、一瓶生理盐水和两管药膏。

他们被分配上第二辆警车。

路过第一辆时,林向晚突然放慢脚步,抬眸对上江叙的视线。她抿着唇,欲言又止。

两人没说一句话,江叙却像读懂了她内心所想,放开了她的胳膊,默然伫立在原地。

林向晚捏紧拳头。

火气一下就涌上来了,趁着警察开车门不备之时,铆足了劲儿快准狠一脚踢向范举阳的裆部。

“啊!”范举阳躬身捂住下/体,手铐哗哗直响,对着她破口大骂,“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骂什么骂什么!!!老实点!”警察粗鲁地把范举阳塞进了车里,才转向林向晚,雷声大雨点小地佯装大声斥了句,“你这丫头,也想进拘留所了?!”

林向晚气势一点没减:“我还给他的。”

过来的几个警察年纪都比她大些,接到报案时就对林向晚印象极好,口齿清晰,重点分明,这么多年职业生涯不乏围观者报案时得一句句引导着才能讲清楚,更遑论高压状态下的当事人。

在歹徒手里十多分钟,小姑娘这会儿看上去也没受大伤,一脸倔强的模样,警察们好感度自然蹭蹭飙升。

原本严肃的气氛被林向晚这么一整,变得松散了些许。

她和江叙坐上后车。

警车一路风驰电掣,林向晚正视着前方,等了半天也不见江叙给她上药,不解地扭头,发现他手里捏着根棉签,无措地转了转。

只是被打了一巴掌,林向晚自觉不是什么大事,但江叙每次都是这般大惊小怪。

次数多了,她似乎也习惯了他的照顾。

林向晚揣摩不出江叙此刻的举动,不是要擦药吗?怎么又不动手了?是因为前面坐了警察不好意思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就在她准备提醒江叙速速上手别害羞的时候,猛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被血糊了半张脸的样子。

好恶心!

中控台里放了包拆开的抽纸,林向晚倾身笑眯眯和副驾的警察打了个招呼,欻欻抽了三张,对着镜子一顿猛擦。

江叙瞥见她一点不温柔的动作,一下就急了,忙拉开她的手,黑沉沉的瞳孔里半是激愤半是忧虑。

“林向晚,干什么?!”

“嗯?”林向晚和副驾的警察一同看过来。

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掉一些,露出了下面光滑略带红肿的肌肤,林向晚突然反应过来江叙在担心什么,她又当着江叙的面用纸擦了两下:“这不是我的血,是那个要去监狱踩缝纫机的人弄在我脸上的。”

两名警察相视一笑。

“你看,里面好好的。”她注视着江叙的眼睛,认真说,“就是被他打了一巴掌,不过我刚刚已经还回去了。”

副驾的警察顺手打开了车顶灯。

江叙半信半疑地掰近她的脸。

灯光下,一切都明亮了起来。

是没烂,但都肿成这样了,和快烂了有什么区别?接吻的时候他都不舍得大力捏她的脸;还有脖子,居然现在才看到,这么深的指印,这是怎么掐的?平时他轻轻掐一会儿她都会嫌不舒服;还有手腕的红痕…明显是被绑了很久。

他刚刚就应该直接把范举阳弄死!

江叙难受地说不出话,棉签被烦躁地捅进生理盐水里,幽静狭窄的空间里能听到水波搅动的声音。

林向晚默默把脸凑过去。

生理盐水没有刺激性,棉签接触到皮肤时只有一点凉凉的感觉,江叙仔细地擦掉干涸的血液,任何角落都不放过,每擦一点就重新换一根新棉签。

用过的则被他攥在另一只手上,清理干净后,他又挤了点药膏,慢慢涂上。

可不知怎的,那伤势触目惊心的很。

顺着脸颊往下,还没碰到脖子,江叙的手就抖得如同筛糠,他鼻腔里哼出一声闷闷的自嘲,意志再坚定,也挡不过生理反应。

棉签从他手中掉了。

先是这一根,然后是另一只手心里的一把,尽数掉在了车厢里。

就应该把他弄死!用刀片成片,然后丢进海里喂鱼。除非他能在监狱待一辈子,不然绝对不会让他的余生好过。

可再怎么宣泄,发生过的事情都无法改变。

江叙的手肘搭在膝盖上,双手掩面,全身都颤抖起来。

他意识到,她根本就不会听自己的。

那些听他安排的时刻,全是因为她乐意,一旦与她内心的想法相悖时,她根本不会把他,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江叙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

如果她能任自己摆布,那所有事都会变得简单很多,可那就不是她了。在这一刻,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包裹,拉着他坠入深海,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到变形,让人喘不过气。

是他来得太迟了。

——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如果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你就不会受伤了。

林向晚低头把车垫上的棉签一根根捡起来,又仔细搜寻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才用纸巾包裹好。等她抬起头,听到了邻座传来的似有若无的哽咽声,轻飘飘的,像是在隐忍。

怎么回事儿啊?

…江叙,是哭了吗?!江叙也会哭吗?

脑袋旁跳出了个穿黑裙的小魔女,她插着腰振振有词:“他也是人,当然会哭啊!”

林向晚狐疑问:“可他为什么突然要哭呢?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小魔女敲着魔杖,出谋划策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应该去安慰安慰他。”

“要去安慰吗?”林向晚犹豫不定,“男生是不是都不太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啊?”

“他最关心的就是你诶!”小魔女气得劈了个叉,“你忍心让他一个人难过吗?”

呼的一下,林向晚打了个激灵,小魔女瞬间消失不见。

那细微哽咽声已经停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林向晚还是眼尖地发觉江叙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冷白的手指抖得更厉害,随时可能支撑不住。

她顿了顿,旁若无人地抱住了江叙的脑袋。

而江叙,竟也顺着这力道慢慢躺在了她的腿上。

这这这……

淡定!林向晚坚决不去看前座的警察,安抚性捋了捋江叙乱糟糟的头发-

警察局内。

亲临现场的几人,除了被送去医院接受治疗的外,剩下的都被隔在不同房间接受询问。

司机大叔参与度最低,没过多久就被放回去了。

林向晚在左手边的房间。

主动交出了手机里的录音,因为隔得太远,又有雨声,很多地方都听的不太清晰,手机被技侦那边拿去拷贝录音,修复。

同一时刻,警察的问话也在进行:“你和犯罪嫌疑人之前认识吗?他为什么会策划这起绑架?”

……

“十月六号,我们在江北市下一所乡镇小学遇见了范举阳,他对我女朋友出言不逊,并使用了一些侮辱性词汇,所以我出手打了他,花了十万私了。他可能因此怀恨在心。”江叙姿态优雅地坐在椅子上,徐徐开口。马甲上的扣子全开,周身的气质更像上位者。

十几分钟的车程,江叙内心的混乱已然平息下来,这次发作似乎不如以往那般严重。

他梳理了整个事件。

时间一点点回溯。

去落霞山那天,林向晚和他聊过的那个学长。

追她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偏偏记住了这一个?那么多人里怎么可能只有这一个人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

如果他那时多留个心眼,注意到她后来突然低落的情绪,再多问几句,是不是就可以早点知道到范举阳的存在?

再往后,在

月亮小学那晚。

也许就是因为再次意外相见,林向晚被吓得不清,理智全无,才像傻瓜一样躲在草垛后不敢出来。

再到他出手打范举阳那天。

江叙以为,早点离开江北回临港,回到他的地盘就安全了,却疏忽了范举阳直接追过来报复的可能。

有这么多次机会,他都可以避免今天的事情发生,可以把她保护好。

可他却一次都没有抓住。

……

面对警察了解案情的行为,林向晚本不应该隐瞒,但她出于私心,不想把江叙的事情说出来。

她缓缓道:“三年前,在江北大学,范举阳追求过我,后来因为我一直没有答应他,有天晚上他对我说了一些很不好的话,我怕他后续还有其他过分的行为,就谎称录了音。他策划这起绑架案可能是为了报复我,据他所说,是当时那份录音害了他,但这三年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在今天之前他们应该已经跟踪了我一个月左右,知道了我和曹明月的关系,所以绑架她来威胁我,只不过被我无意中撞见跟了过去。”

记录员敲打键盘的速度飞快,十分钟后,模糊的案件明晰起来,警察继续发问:“你男朋友江叙到场之后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林向晚开口,门外路过个正在穿外套的警员,急急忙忙说:“医院那边来消息,犯罪嫌疑人进急救室了,我和小李过去盯着,今晚不回了。”

林向晚瞳孔瞬间放大,桌子底下的双手死死绞缠在一起,背后也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为什么会进急救室?

她不是阻止了江叙最过激的行为吗?

警察敲了下桌子,示意她集中注意力,再次重复道:“江叙到场之后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沉默了半晌。

“我男朋友是正当防卫。”林向晚没意识到自己音调提高了很多,她说,“是范举阳先殴打了宋心音,我挣脱束缚后用啤酒瓶砸了他的头,他恼羞成怒拿了棍子准备对我实施暴力行为,我男朋友刚好赶到,出于正当防卫打的人,赶过来的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动手,不存在故意单方面过分反击。范举阳没有再施暴的可能后江叙也立马就停下了,他是正当防卫。”

林向晚尽力掩藏的担心和惴惴不安还是被阅人无数的警察看了出来。

刚刚还挺有逻辑挺守秩序的,现在说出口的全是带有明显主观色彩的话,整个乱了阵脚的模样。

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区别不是一点大,担心男友的心情警察也能理解,但嘴上还是秉公处理:“这些不用你说,是不是正当防卫由检察院和法院判断。你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林向晚的眼睛暗了下去,她张了张嘴,垂着眼睫小声说:“对不起……”

“然后呢?警察到之前还有吗?”

没有了。

没有刀,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她只是抱了江叙一下。

林向晚摇摇头,声音里的颤意难掩:“那时候我很害怕,所以让他抱着我。”-

一切都结束后。

林向晚从房间退出去,目光四下搜寻,却没有看到江叙,只有小七坐在走廊的公共座椅上,身边放着一个奢牌的包装袋。

刚刚江叙进去的那间房,连灯都熄灭了。

联想到那位去医院的警察说的话,林向晚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刚拿出手机准备联系江叙,小七走过来把袋子递给她:“林小姐,衣服是新买的,我送您回去。”

“江叙呢?”林向晚哆嗦着手接过,看到没看一眼那衣服。

小七双手交叉叠在身前,语调平平:“叙哥回公司了,他让我留下来等你。”

“这么晚公司还有事吗?”林向晚不太相信。

小七看了眼腕表,说:“晚上九点对公司来说并不算晚。”

林向晚转头扫了圈警局,除了去医院的,刚刚一起回来的其余警察都还在。

她松了口气-

跟着小七一路出了警局,门口的草坪砖停车场上,停着一辆林向晚从没见过的墨绿色轿车。

似乎是不太熟悉,小七从兜里掏出车钥匙的时候,对着看了好几秒,才按下了开关。

与车钥匙同时出现的,还有另一样东西。

很轻的一声“哒”。

后车门被拉开,小七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林向晚却没上车。

她后退了两步,伸出手问:“这是谁的药?”

女孩的手心赫然躺着一瓶内里不剩多少的碳酸锂片。

昏黄的路灯照亮了瓶身上的小字。

——主要治疗躁郁症。

第95章 Chap.95不是因为你……

小七心底一滞,不动声色摸了摸口袋,里头什么也没有。他很快反应过来,没什么表情地说:“是我的。”作势就要去抢林向晚手中的药瓶。

林向晚在问他前就已经拉开了一点距离,她立马把手背到身后,小七扑了个空。

一个不好的猜测油然而生。

“江叙在哪?”她意有所指问道。

小七差点哽住,硬着头皮说:“叙哥去公司了。”

这一场雨,彻底将临港市打入严冬,街道上行人寥寥,最后一批秋叶带着萧瑟的凉意铺陈在地面,浮光泛起金色的涟漪。

时间似乎暂停了几秒。

林向晚面沉如水:“这药是江叙的。”

平平稳稳的语调,没有一丝丝的疑虑。

小七的瞳孔骤时紧缩成一条线。他们交际甚少,根本听不出这是林向晚在诈他。

舌头仿佛打了结,小七好半天才道:“不是叙哥的,林小姐,请把药还给我。我送您回去。”

林向晚喉咙一顿,沉吟良久:“你带我去公司吧。”

小七很轻地皱了下眉,并没显露出来,只说:“我的职责只是送你回家。”

“我自己打车过去。”林向晚说着就要离开。

小七慌不择路挡住她的去路。

“林小姐,别为难我。”

“那你告诉我,江叙到底去哪了?”林向晚歪头看着他,眼底薄薄一层水光,“他怎么了?”

小七默不作声。

林向晚发出最后通牒,声音坚决:“你不告诉我我不会上车的。”

“……”

双方僵持不下。

寒风吹在身上很冷,林向晚连那件新买的羽绒服都没穿上,西装外套完全不御寒,鼻头都冻的红红的。

小七心想着,她要是今晚上感冒了咋办?扣一个月工资挨一顿骂都是好的,要是叙哥不要他了呢?

小七揪住林向晚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没把她往车里带,两根手指就被一掌劈下去,小七还想再拉,林向晚嘴角没有任何弧度,立马警告了一句:“小七!你敢碰我!!!”

话就到此处,但小七能从她的表情里读出后半句“我马上就去和江叙告状。”

默了几秒,小七说:“我带你去。”

他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告诉林向晚的,他没看到过她对叙哥的付出,可叙哥是实打实因为她去了那么多次医院。小七偷吃过一片碳酸锂,当即就奔进厕所趴在马桶上吐了,那味道又

腥又臭,说是废电池死老鼠消毒水厕所味的合集也不过分。

可是叙哥每天都要吃,还要配合其他药物和心理治疗,已经那么难了,却在和林向晚见面的时候还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哄她开心。

凭什么?

墨绿色的轿车驶上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很快停在了一家私人医院前。

这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在车上时,林向晚把那瓶碳酸锂片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每读一个瓶身上的说明,她的心口就被无形的利刀凌迟一下。精神类疾病在国内普遍不受重视,她曾连麦过的一个高中妹妹,因为患有抑郁症自/杀过三次,一度瘦到了70斤。

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异常的人,实际上身体里已经腐烂变质了。

下车的每一步都很沉重,走上医院门前的台阶,迎面碰上个人。

小七颌首道:“严医生。”

听出小七声线里隐隐的尊敬,林向晚低着的头也抬起,面前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慈眉目善,穿一身白大褂。

她也跟着叫了声:“严医生。”

严博微挑眉,把来人细细打量了一番,才说:“江叙已经睡了,不要进房间打扰他。”

“知道了。”小七应了声。

林向晚默然点点头。

电梯停在顶层,地毯隔绝了一切脚步声。

小七带路到走廊尽头,伸手按在密码锁上。

“我就在门外等吧。”林向晚制止了他,鼻音浓重。

小七还是面无表情:“套房,你可以睡另一间。”

林向晚哦了声。

室内客厅开着盏落地灯,林向晚坐在沙发上,小七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拿着手机打字,像是发了条消息。

热水滋润了干燥的咽喉,却再一次变成眼泪流了出来,林向晚紧紧盯着那扇关的紧实的房门。

“…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

小七收起手机,轻道:“四年多前我跟着叙哥的时候。”

“……”

“他刚从英国回来。”小七补了句。

这话像是想透露点什么,却又掩藏着,林向晚用力抿了抿唇,沉思片刻,忍着颤意断断续续问:“是…是在英国…治疗吗?”

小七:“是。”

“那十月份,”林向晚抽了下鼻子,“其实不是去伦敦出差,对吗?”

“……”小七这次没出声,叙哥不让他说。

他也确实没说,是林向晚自己猜出来的。

林向晚捂紧嘴,阻挡快要溢出的哭声,眼眶红透了,肩膀一上一下的抖动。

到今天,她才明白,那么一个从不喜形于色,从前甚至都不会对她大声说话的人,现在却不止一次的情绪失控。

不顾她的意愿亲吻、生气到怒吼、对范举阳下死手的暴虐……

那都是在躁狂期,高涨的根本无法控制的情绪和欲望,却自始自终没有伤害她,或许已经是江叙极力克制过的后果了。

那抑郁期呢?

林向晚不知道,她一次都没见过。

可那不是因为江叙没有过。

“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吗?”林向晚盯着小七,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地掉。

小七僵硬的脸动了动,模糊地说:“今年…复发了。”

今年?

江叙的生活里,

今年唯一的变故,只有她的出现。

“是因为我吗?”

因为我的出现,让江叙回想到了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只能硬扛着独自吸收。而她,不仅没做到一个伴侣应该做的理解和陪伴,还时不时惹江叙生气,刺激他。

林向晚滑下沙发,抱着膝盖不住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七皱起眉,顿时有些如坐针毡。

这不就是他希望的吗?

让林向晚知道所有事情,一切来龙去脉。

可眼前的画面却变得十分刺眼。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不是因为你。”小七听见自己这么说,“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如果真是你严医生也不会放你进来。”

“……”林向晚起伏的背部明显顿了下。

小七眯了眯眼,起身离开沙发,他把门口的纸袋放在茶几上:“干净衣物,林小姐,早点休息。”

说完,退了出去。

凌晨三点,林向晚恹恹地冲了个澡,抱着被子回了沙发。她侧躺着,手机里订了好几个闹钟,很久后盯着房门的眼睛才慢慢闭上-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

根据套间厨房冰箱里仅有的食材,林向晚简单做了个清汤面,几根青菜和一个剪的焦黄的圆鸡蛋。

这是按照江叙暑假里的作息来的。

半小时后,林向晚才意识到,江叙生病了,不会那么早起床,她把面条热了热,自己吃光了。

连着两碗下肚,没过多久就有些晕碳了,林向晚在沙发旁,眼皮松下来,差点练成了站着都能睡着的技能。

每当神思飘走,她就掐一把胳膊上的软肉,疼的呲牙咧嘴才能保持十分钟的清醒。

时针走到八点半时,房间终于有了动静。

但不是江叙那间。

一个年轻的护士打开门,送了份早餐进来。

林向晚说了声谢谢,护士就又出去了。

几个热气腾腾的奶黄包,看不出馅料的蒸饺和豆浆,也不像是江叙爱吃的,林向晚把东西放在餐桌,拿了个盘子盖上,继续迷迷糊糊等着。

再睁眼的时候,她上半身倒在沙发上,沙发扶手将她的小腹高高撑起,很不好受的姿势。林向晚懵懵然揉了揉肚子,突然惊起。

几点了?!!!

正当她摇头晃脑找手机的时候。

卧室门开了。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江叙穿着和她同款的睡衣,一手插在兜里,眉尾挑的很高,脸上的讶异转瞬即逝,可凌厉的目光还是把林向晚震住了。

一道严肃的声音横穿空气:“谁带你来的?”

林向晚在原地罚站,讷讷道:“没谁……”

“小七?”江叙问。

“……”林向晚原本也不想出卖小七的,但是江叙都这么问了,肯定瞒不过他的。

于是说:“你别怪小七,是我求他带我来的。”

“求他?”江叙慢慢走过来。

林向晚愣了下,只看见男人的脸色愈来愈黑,她呼吸滞住,冷汗都快滴下来了。终于在江叙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才吞吞吐吐道:“不…不是求……”

江叙:“嗯?”

“是,”林向晚眼皮一垂,“是我强迫他的。”

江叙鼻腔里轻呵一声,余光扫了眼宽沙发上的薄被,室内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倒不至于着凉。他从她面前绕过,走到后头的冰箱拿了瓶水。

林向晚不明所以,跟着他转身。

喝了两口,江叙朝她勾了勾手指。

“说说,怎么强迫的。”

还好还好,没有大发雷霆。

林向晚吁一口气,走近了些,一人分饰两角,左蹦一下,右跳一下,把昨晚警局前的画面重现了一遍。

“……”然后她抬头,双手乖巧地搭在身前,“就是这样,强迫的。”

江叙又喝了口水。

他当是怎么强迫的。小七认死理,不比她少犟,这也是江叙放心他在身边的原因之一,如若不是小七有意带她来,把她敲晕了扛回家去也不是没可能。

江叙走到餐桌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手边就是林向晚倒放的盘子,他一手掀开,看到了里头的奶黄小包子和蒸饺,不用想也知道是小七买给她的,而现在,中午一点了,动都没动。

他扣了两下桌子,示意林向晚坐过来,没好气地问:“为什么不吃早餐?”

“我吃了。”林向晚把椅子拉到他旁边,故意坐在最边上,和江叙胳膊挨着胳膊,“煮了面条,还把你那份也一起吃了。”

“……”

她双手撑在膝盖上,上半身前倾,真挚地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江叙稍一低眼就看到她V领下的肌肤,一瞬间就燥热起来了。

绪能勉强收住,有些东西不能。

江叙挪开眼,思绪乱飞。

黑眼圈怎么那么重,熬了一夜没睡?需要她大清早起来煮早餐?煮了也没去喊他,是因为不敢?小七没提前和她说他早上不吃吗?

妈的!

能不能别起来了!

……

江叙闭了闭眼,指甲深深嵌进手心,很久之后,欲望消退,才低哑道:“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么?”

如果知道了,会因为害怕或是嫌麻烦,想主动离开吗?

冰凉的手背被柔软又温柔地包裹住,是熟悉的触感,江叙却没有回握住。

“江叙。”林向晚很认真地开口。

江叙没看她。

“以后我来照顾你。”她主动把脸凑到他面前,碰了碰唇,“好吗?”

江叙的指尖蓦然颤了下。

第96章 Chap.96谢谢你保护了我。……。

他没答应。

江叙把手抽出来,拿了个奶黄包,从中间掰开,里头的奶黄因冷却变成了一坨。他看了片刻,像是觉得不好吃,又放了回去。

林向晚见他不应,自己做了决定:“那就这么说好了。”

江叙还是没说话,反而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叙哥。”

“过来,把人带回去。”江叙淡淡吩咐。

“我不走!”林向晚看着桌面上开了免提的手机,秀气的眉头一拧,抱住江叙的胳膊,“小七,你不许来!”

空气里静的只能听见一点滋滋的电流声。

小七没有说话。

也没有挂断,屏幕上的时间慢慢流逝。

终于,江叙扯了下唇,神情不满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在给谁做事?”

电话那头的小七明显一顿。

“对不起叙哥,我马上过来。”

紧贴着江叙手臂的脑袋抬起来,林向晚眸中湿润:“为什么要赶我走?”

“……”

“你不喜欢我了吗?”她撅着嘴问。

虽知道她故意说着威胁,但江叙心里还是短暂的刺痛了一下。

她不知道的时候,江叙担心她知道;现在她知道了,还明确表示不嫌弃,表情坚毅地活脱脱要与他共患难一样。

应该是要开心的,可不知为什么,烦躁的感受更多,把那点开心吞噬的连渣都不剩。

江叙强迫着自己不与她对视,眼睛虚飘飘放在别处,反问:“你不上学了?”

“我这两天都没课。”林向晚仰着头解释,“有课的时候我会自己回学校,不耽误的。”

听着乖乖巧巧的,她知不知道从这里开车到临港大学起码要四十分钟?要是碰上堵车的时候,早八的课六点多就要起来。

江叙冷嗤了一声。

林向晚也把握不住他的想法了,又揪住刚刚的话,嘴唇一撇:“你还喜欢我吗?喜欢的话就让我留下来。”

在哪学的小把戏???

就差威胁他分手了。

江叙点亮手机屏幕,还有一分钟,他闭眼,躺在椅背上。

林向晚嘴巴还在咕叽个不停,可江叙完全不接招。

她抿起唇,紧紧抱着江叙的大臂,脑袋挂在他肩头。

说什么她都不会走的。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小七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知从何入手。

“把她拉走。”江叙没睁眼。

得到允许,小七径直走了过来。

就在快要触到她的时候。

林向晚眼眶紧闭,大喊了一声:“我没穿内衣!”

倏忽间,现场变成死一样的沉寂。

江叙猛然掀起眼皮,一下坐直了身体,视线瞟到她的胸前,睡衣下,圆润的形状因她此刻的动作更显饱满,弧顶的草莓尖都快要印出来。

听到这声音,小七也在千分之一秒内转过了身。

他发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看见……

叙哥会听他的解释吗?

这时候能出声解释吗?

不是,背后怎么凉飕飕的。

……衣服是没晾干吗?

江叙捏了捏眉心,莫名一股燥意。

“滚出去。”

林向晚眼睛眯出一条缝,看到小七脚不点地走了出去,丁点声音都没发出。

门再度关上。

江叙低头瞥她,眼里裹着冰,低低地问:“林向晚,为什么不穿内衣?”

“睡觉本来就是不穿的啊。”林向晚理直气壮说,“一直穿着很不舒服。”

“……”

右脚踩上椅子,林向晚灵活跪了起来。下一刻,就搂着江叙的脖子跨坐在了他身上。脸埋在男人侧颈,时不时蹭一下,连带着身体也在晃动。

直蹭的江叙又起了反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被火星子点燃,烧地老高。

江叙没有遮掩也遮掩不住。

心情越糟糕,生意上的事越多,就越需要生理上的发泄。

但眼前的人熬了个大夜,显然扛不住。

“下来。”他生硬道。

林向晚能感觉到那个部位正在慢慢变大,她搂的更紧了。再次不经意蹭到,不知道是刮到哪,她喉咙里漏出一声哼,短促却婉转。

“……”江叙轻拍了下她的屁股,哑声说,“别闹。”

“没有闹。”她说。语调软软的,听在男人耳中与撒娇无异,江叙咬牙隐忍着放了狠话:“不想被我干死的话,现在就下去。”

默了会儿,林向晚在他耳边哼哼道:“那就干死吧。”

在这句话之后,江叙扯着她的后颈把人提溜起来,黑眸如寒潭般深邃,问她:“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