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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絮 池巧 24511 字 15天前

第71章 Chap.71我们阿晚手很巧……

虽然林向晚隐隐察觉到男人的神情有那么一丝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但从他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摆着张扑克脸。倒也不是不适应,除了那个过分猛烈的吻,这样冷冰冰的江叙,比起之前那个爱调侃爱捉弄的被夺舍一样的人,好像才更是常态。

林向晚没去细想江叙话里的含义,温温和和地解释道:“我那里可以住,不用再额外订酒店的,他们来回机票已经花了很多钱了。”

牛头不对马嘴。

他问的是啥?!

谁要听她解释了?

江叙有点气了:“他是男的。”

他只看结果,对造成结果的理由并不关心。而现在的结果就是有一个除了他本人以外的异性住在她家,哪怕这异性是他兄弟,也是她半个发小。

“……”林向晚愣了下。

转瞬明白过来方才江叙说的那个“他”单指张时禹一个人,并不是对“他们”的缩略。

她的声音刻意软了点:“还有一个客卧,就是你之前睡过的那间。”尽管这样解释有点莫名其妙、多此一举,林向晚还是进一步直白说,“而且,我和何倩睡一个房间,不是和张时禹…”

行。挺会安排。

也挺会顶嘴。

“你长本事了,林向晚。”江叙没看她,语气却让人慎得慌。

“……”

她冷不防哆嗦了一下。

安静片刻。

“我们什么都没干,昨天回去都好晚了,洗完澡就各自休息了。”林向晚莫名口干舌燥,等了会也没听到什么类似赦免的话。

这么几秒的时间,她的脑子里都演完了一场狗血大戏,更别说江叙今天的实际态度也比往常宽松了不知道多少,一整个下午都没“批判”她。

林向晚把头伸到他面前,剑走偏峰似的故意作死问:“江叙,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放心张时禹?”?

他哪里不相信她了?

张时禹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冒出什么觊觎的念头。

“别说话。”江叙掰开她的脸。

他现在没心情和她掰扯这些,点开手机搜索她家附近的酒店。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林向晚又凑过来紧盯着男人的脸,双手勇气可佳地搭在他的右臂上。

“回答什么?”江叙翻着页面敷衍着说。

林向晚眼眸弯起,兴奋至极,推一推他:“我刚刚问的那个啊。”

“……”

真是皮痒了。

江叙懒得再选,随便点了一个,付款,一气呵成。

然后抬起头,视线往上挪,定格两秒后,又向下飘,尾音勾起,带着点似有若无的邪恶:“想要我用哪里回答?嗯?”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抖了抖腿。

像在展示什么一样。

直白而毫不避讳的目光从她的胸口挪到身下,林向晚再迟钝,也领悟了他的意思。

她紧张地吞咽了两下,疯狂摆手:“不了不了。”

往沙发下一溜,抱膝坐到何倩旁边去了。

饱满的后脑勺上挂着个凌乱的小丸子,摇头晃脑的幅度大了就会散下几根,江叙看着也觉得怪有意思,女孩后颈的红痕淡了些,但还是扎眼。

他摸着下巴思索。

片刻后起身,找了药膏,又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冰水,再额外用家里的陶瓷杯接了杯温水。

重新走回沙发处,江叙把冰水随意丢给张时禹和何倩,林向晚抬眸眼神询问自己怎么没有,可怜巴巴的样子。

江叙站着喝了口水,鼻腔好笑地哼了一声,然后在她身侧半蹲,杯子递给她。

林向晚双手托着杯底,杯口很大,半张脸都快埋进杯子里了。

她咕咚咕咚喝着,还没喝完,就感觉一只大手摩挲着她的后颈,掌心温热,但又奇妙地带着点冰凉感,还有细微的融入空气的草药香。

林向晚自然地把杯子还给江叙。

扭头去看,什么都看不见,她伸手去摸后面,刚碰到一点黏腻被江叙摁回去,他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不想玩游戏就去房间。”

暧昧中又带了点恐吓的意味。

她立马乖乖坐好,注视面前的屏幕。

忘记了脖子的异样。

这还有人在呢…林向晚心想,江叙也太,太不分场合了,但愿没人听到。

江叙本来没想逗她,不知怎的就说出口了。

他确实禁欲太久了,看她一眼那处就按不下去了,他忍得辛苦,又不是身体有隐疾,如果这会没人在,他能直接在沙发上干起来。

江叙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从沙发上拿了个靠垫,垫在林向晚腰后,一条腿抵着,用纸巾慢条斯理擦了擦手上残留的黏腻膏体。

林向晚早就心猿意马。

她觉得她变化很大,江叙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变得有点色色的,她忍不住用余光去看他骨节分明又瘦长的手指,思绪飞得更远些,又想到那样的手指在她身上抚摸的触感。

她的脸就红了。

后知后觉…她居然在意。淫?!

怎么可以这样呐!

且不说他们明明还在外人看不出的冷战,这种场合想到一些有的没的真的让她羞耻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叙擦完手,就看到她整张脸都透红。

下次还真可以在沙发上试试,他想。

又通了一关。

何倩站起来要去洗手间,把手柄塞给林向晚。张时禹坐在最前边,他等不及,头也没回,开了游戏说:“接着来!”

“不行啊我!”小人已经在起点处站好,林向晚接了个烫手山芋,她绝不给张时禹再骂她的机会,“我没说我要玩!”

张时禹控制手柄往前走了一截,后头的小人还在原地没动,他回过头,看到的画面就是林向晚整个人几乎被江叙揽在怀里,尽管当事人自己并没有察觉。

他起了坏心思,没脸没皮地说:“江叙,你,行不行啊?”

江叙厌恶异性对她开黄腔。

但林向晚显然没听出来,乖

乖女一个,唯一知道的床上调情的话都是他手把手一个字一个字教着说出来的。

他把她的手握住,像大人教小孩写字一样。

“试试就知道了。”江叙吻她的头发,在她耳畔说,张时禹听不见的音量。

也不是个非常要技术含量的游戏。

江叙玩的随意,林向晚玩的开心,她心里想的操作真真切切在她手中实现了,通关之后,林向晚大呼一声,要不是身体被限制住,她恐怕要手舞足蹈跳起来。

“至于高兴成这样?”张时禹伸了个懒腰。

林向晚有了底气:“那怎么了?”

张时禹甩甩手,挑选其他的游戏,漫不经心地说:“好好好,你也是有人撑腰了。”

“……”

江叙偏着头看她,唇角弧度很深,笑得温柔又走心。

他想到他们高中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开麦的时候能听到她小声嘀咕:这个装备在哪里?我要跟着谁啊?你们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们了……

张时禹回答她的时候还带点男人与生俱来的说教口吻,各种知识一股脑地输出,这时候就能感觉林向晚的声音明显弱了许多,像怕做错连累他们输掉一样。

会不会玩对江叙来说没啥很大的区别,人女孩跟着他玩游戏就应该开开心心,她不是来上课的。

再后来,在林向晚没有发现的时候,没有人再给她普及理论,玩了几个月她的技术都没有任何长进,但并没因此觉得挫败,因为只要跟着江叙,她就没输过。

也真的在游戏里找到了纯真的乐趣。

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时间,张时禹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收拾好东西,站在门外说:“大热的游戏都来一套啊,我不嫌多。”

“你真的够了……”何倩实在看不下去。

“你太平洋警察啊?”

“……”

两人又吵起来了。

林向晚站在门口换好鞋,拒绝了江叙送他们回去的提议,一来一回太累了。

“我和何倩坐后面,张时禹坐副驾。”怕他还计较张时禹住在她家的事,林向晚主动保证道,听到江叙轻笑着嗯了声,她背着手又说,“那个,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拿过来给我看。”江叙说。

“啊?”

“……”

寿星最大,林向晚心说,她把鞋踩掉,光着脚小碎步跑进去拿礼物。然后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勾着礼物袋举在江叙胸前,她有点拿不出手,不敢放太高。

“就是这个。”一脸鸡被黄鼠狼拜年的惶恐不安。

江叙没第一时间接住:“里面是什么?”

林向晚脑子发懵。

她还停留在中式思维当中,收到礼物应该先道谢,等人离开了再拆。江叙看上去对她的礼物不感兴趣,他既不表达谢意也没接受。

手指僵硬地不行,林向晚又变得丧丧的,但不影响她活跃跳脱的想法。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拿回礼物的那天就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这是看他没接不开心了?

江叙接过袋子,摸到她的手背,视线也随之停留在她的手上,手腕很细,外侧凸着一节骨头,还很干净。

没带手镯。

“能拆吗?”他拿出袋子里的东西。

林向晚点头,“可以。”

江叙拆得很小心,不是暴力撕开,找到贴纸的部位,一点点揭下来,盒子打开后包装纸还完好无损。能看出来,又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喜欢啊,喜欢得不行。

林向晚的话含在嘴边,还没问出口,江叙就抱住了她,一只胳膊圈着她。

“我们阿晚手很巧,会的东西很多。”

“其实还是有一点瑕疵,小猫的头有点没捏好。”林向晚说,她对自己很严苛,没做好就是没做好,还想把那点瑕疵指给江叙看。

但江叙依旧抱着她,像怕她跑了一样,也全然不在意门口的另外两个电灯泡。

“如果我的团队能挖到你这样的员工,我应该会轻松很多。”江叙大有一副斥巨资的准备,声线是职场人的圆润,语气也满是对成本控制的认真。

以男朋友的身份,她大概会觉得他只是在客套,在哄她开心,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有多厉害。

“啊?”话题转的也太快了。

林向晚顺着想下去,只觉得江叙言过其实,这种大公司招的员工不会比她差,她…不一定比得过其他人的。

江叙放开她,摸摸她的脸。

“你很聪明,很招人喜欢,专业能力过关,人际交往也有分寸。有人说你不好的话,大概率是那个人的问题,知道了吗?”

林向晚能感觉江叙很短暂地抬了一下眼。

她瞬间明白,或许是因为张时禹嘲笑她不会玩游戏,江叙怕她记在心上。

“我知道了。”眼底发热,林向晚暗嘲自己没出息,她本来就没把张时禹的话放心上,可人在被关心的时候很容易放大委屈。

“那我们回去啦,你也早点休息。”林向晚推他,她真的会忍不住哭出来的,又叮嘱,“不要累着自己了。”

不累。和她在一起哪里累啊,也就床上累点,江叙就想皮那么一下,很欠地说:“那我累了怎么办?”

这暗示也很明显,他笃定她听得出来。

“咳咳。”张时禹半死不活发出声音,电灯泡电量都要耗尽了。

“累了就…休息。”林向晚脸皮薄的快渗血,她穿好鞋,“所以要好好休息啊!你休息吧,我们走了!”贴心地把门关好。

他们出了小区,还没打着车,一辆黑色奔驰就停在了面前。小七按下车窗,张时禹认识他,很不客气地上了副驾,没过多久便收到了江叙发给他的消息。

回到家已经接近凌晨。

张时禹欢快地冲进阳台,吹着口哨,兵贵神速把衣服收了,林向晚和何倩看得目瞪口呆。

他背了包,站在门口道别:

“林向晚,别说我势利啊,也不是你这里住的不舒服,主要吧,实在是江叙非要给我定一个套房,带泳池的那种。”张时禹悲壮地敬礼,手往前飞,“何倩你也别伤心啊,没办法,我亲兄弟,明天见!”

“……”

留给她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几秒后,林向晚和何倩对视一眼。

“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抱在一起转圈圈,别提多开心了。

顿时不困了,林向晚拉着何倩坐在沙发上,犹如话匣子的开关被拨开,她们坐姿随意,把这几年的天都聊了个遍,电视开着,又点了奶茶外卖,交换了各自特意在景点买的纪念品。

洗漱完躺回床上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却仍感觉还有一大堆话没说。

意识放空,越来越模糊。

短暂的停顿后林向晚突然想到了什么,下午江叙进门的时候,何倩似乎有话还没说完。

“何倩,你下午说,江叙以前,怎么了?”她闭着眼,声音迷迷糊糊的。

何倩以为她忘了这茬,后面没想再提起,她不知道那件事说出来会不会影响到什么。可林向晚现在问了,不说也不太好。

她还在思考,身旁的小迷糊鬼倒是执着:“他以前怎么了?你快说啊。”

何倩苦恼:“你确定你想知道吗?”

“我想。”林向晚睁开眼睛,“我真的很想多了解一点江叙的事。”

“好吧。”何倩看着天花板,在她眼里,那也不算什么大事,“江叙之前好像谈了个女朋友。”

“……”

“听说,我听说啊,他貌似因为那个女生生病了,哦对,是胃出血,还挺严重的,张时禹那时候还去医院看他了。”说出来之后,何倩的心石沉大海般,没那么郁结了,“那个女生你之前还和我吐槽过。”

林向晚浑身发冷,“谁?”

“我不记得她叫什么了,就是你军训的时候和我说的,江叙接了她的情书。”

第72章 Chap.72她在暗暗较量。……。

林向晚眼睛闭上了,她的脚尖还不受控制地蹬了一下,像梦里落水时挣扎一样。

她不是没想过江叙在这些年里和其他人谈过恋爱,那很正常,是她先“背信弃义”的,她不会要求江叙在那几年里还为她守身如玉。

怎么可能?

可她也是人,是个会吃醋会嫉妒的女人。

所以林向晚从不主动去问,他们去爬山那次江叙问了她,她也憋住了没反问回去。就是担心亲耳听到江叙说自己和别人谈过恋爱。

即使

在心中设想了千遍万遍,林向晚这时候还是心绞痛,还有点喘不过气,身体冰凉,与绝症病人别无二致。她的承受能力,抗压能力比她想象中脆弱很多。

更可怕的是。

她曾经假想过的那个人。

如今有了真实的容貌,林向晚甚至还能回想起陆诗敏拿着那张纸站在江叙面前嫣然一笑的画面。他们是那么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绝对是校园里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

林向晚有点羡慕陆诗敏,她拥有了江叙那段最意气风发又满是少年气的阶段,羡慕过后又嫉妒,像个无厘头善妒的小人。

她和江叙在一起的时间里,陆诗敏再也没出现过,陆诗敏是个非常优秀知礼节的女孩,没有任何第三者的不轨企图和行为,想到这,林向晚心里更加难受,她满腹委屈却无处发泄。

何倩还在细致补充。

她觉得既然说了,作为林向晚的好朋友,就得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她。谈恋爱嘛,很正常啊,又不是无缝衔接,何倩读大学时还和朋友们一起互相讨论过男朋友的前女友们,当八卦聊的。

何倩完全没意识到林向晚现在下暴雪的心情,说:“好像就是16年的3月底吧,张时禹去临港找江叙,当时他还喊了我一起,不过我不想去。结果等他到了临港才知道江叙在医院,电话是江叙室友接的,他室友说是因为那个女生觉得不合适?就把他甩了…”

“……”

说到这的时候她停了,记起那时就是林向晚甩了江叙,何倩偏头看了眼林向晚,好像睡着了。

她拉了拉被子,打了个哈欠。

没过多久,林向晚问:“很严重吗?”

“什么?”何倩睡意还没酝酿上来。

“江叙,那时候是不是…病得很严重?”林向晚这遍说得清楚些了,她能猜到何倩没说完的话,她一月和江叙分手,陆诗敏三月又和江叙分手,不管换成谁,都受不了的。

爱情就是个披着蜜糖外衣让人受伤的毒药。

“嗯。”何倩没料到她的关注点在这,有点想来颗后悔药了,但还是有始有终说完,“他清明节回洛安的时候确实看起来不太好,就是怎么说呢?像丢了魂一样,沉默寡言,但又和他以前也不一样,我有点说不上来。”

“……”

“也不见得是因为那个女生,可能就是江叙身体抵抗力变差了就生病了。而且张时禹那个人,你知道的,最会夸大其词,他自己接收的都是二手消息,传到我这里不知道加工了多少遍了。”何倩真怕她今天多嘴引爆“世界大战”,她知道林向晚应该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不会因为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找江叙麻烦,就怕她听了心里不痛快,“晚晚,你也别多想哦。我看得出来,江叙真的对你很好很好,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活在当下,只要这个时刻是开心的就好,至于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遗忘在岁月。”

晚晚心里确实强大,何倩说完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呼吸沉沉地睡着了,也不算白说,她起码给自己来了点心理安慰,这事就这么无关痛痒的过去了。

林向晚鼻子酸得不行,她嘴巴张了条小缝,维持肺部运转。假寐很管用,很快,她能感觉到何倩睡了,她眼里的眼泪就不用憋着,顺着眼角淌下来了。

流的多了,就轻轻抽噎起来。

她躲进被子里,手机的光调到最暗,搜索胃出血,上面说血流得多了会死。江叙捡回了一条命,她真的差点,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清亮的晨光打进卧室,被子下面,蜷缩的女孩一抖一抖的。

林向晚崩溃得要命,她太矛盾了,只要想到江叙是为了别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她就又难受又气愤,又嫉妒地想,他们分手的时候江叙有没有难过?有没有生病?

有的话她一定会把自己千刀万剐,

可要是没有,她的内心也不答应。

她在暗暗较量,和一个已经没有联系的女孩,较量她们在江叙心里的地位,林向晚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小人,像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她也不知道,她对所有男人都不屑一顾,对爱情也不抱有期待,却卑劣而低微地希望江叙最爱她。

这一觉何倩睡了个半饱,醒来的时候看到林向晚脑袋都蒙在被子里,她给张时禹发了消息,轻手轻脚下床,打算自己独自去机场。

她从床边走过的时候,林向晚从被子里探出眼睛,伪装成刚醒:“我送你。”

“你继续睡吧,我和张时禹一块儿过去。”何倩说。

林向晚蹭一下从床上起来,行动表明决心。

把人送上飞机,林向晚坐在机场内的公共座椅上,像被掏空了心脏一样,那种若有所失的怅然填充进她的身体。

她低着头,眼睛四周又黑又肿。

她亟需什么人的陪伴,来消弭离别的感伤。

本来最佳人选是江叙。

但林向晚一时无法面对他,她想清楚了,冷战的时间可能要继续延长下去了。

她要变得忙碌起来,忙到没时间去想他,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林向晚第一次痛恨自己引以为傲的逻辑思维能力,尽管江叙说过他和她是第一次做,她还是不由自主发散到江叙和陆诗敏的亲吻,也许他们没有亲过,那还有拥抱,还有牵手……

每想一下,她就委屈地不行。

又要哭了。

林向晚揉着眼睛往外走。

她真的不要再和江叙讲话了,这个月都不要了。

下个月还是要的。

回到家,林向晚衣服都没脱,径直躺回了床上补觉,做好决定之后,她心里的无助稍稍放下了些,只要日子还能按照她的计划过下去,她就不会歇斯底里地发疯。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林向晚拿起手机,“洛中小分队”里已经炸开了锅,张时禹下了飞机赶回公司,还没下班就接到快递的电话,江叙效率不要太高,他哪还有心情工作,出错的数据被领导狠批了一顿,不过他不在意,游戏对男人就是这么重要。

作为回报,他发了几张照片。

生日那晚的偷拍。

一张林向晚和江叙接吻的照片、一张张时禹高举着手机对着后面两人翻白眼比了个中指,何倩微微弯腰比了个耶的照片,剩下的不是人像残缺就是画面模糊,不足为看。

在各种对游戏的点评消息里,林向晚翻到了江叙的消息:【会拍。】

他还发了个大额红包,“劳动报酬”。

…林向晚没觉得会拍,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之前朱齐拍的照片,这些简直就是一坨。她把唯二能看的照片放大,长按住屏幕,视线盯着保存看了会,然后啪一下关掉了手机。

林向晚做好了决定就不更改,单方面地将冷战生气进行到底,除了回复江叙的晚安以外她一条多余的消息都不主动发。

但过分的是,她不主动发,江叙也不给她发。

于是,她在一阵咬牙切齿中把他设置成了免打扰。

这学期开始后,研二学生年底就要准备毕业论文的开题,林向晚提前放了个心眼,在繁忙的课余时间里积极和赵文君沟通相关事宜,泡在图书馆的时间也变得更多。

因而经常性遇到周放,他抱着书对她笑笑,并无攀谈,继而接着投身于背诵当中。林向晚算算时间,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考研了,她看到周放的专业课课本翻的很旧很烂,心想他应该会上岸的,也祝愿他能上岸。

周放背书的地方在阅览室外接热水那一块儿,考研考公人约定熟成的地方,桌上桌下堆满了书本试卷,混乱又有序。

林向晚照常出来接水,这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周放背书的地方挪了挪,就在饮水器附近,见她出来便立马迎上去。

“学姐,我就不卖关子了。学生会前两天换届,黄甜甜她们想着弄一个交接仪式,就当团建了,你看你有时间一起来吗?”

“我……”林向晚本来就只是“编外人员”,又比他们普遍大一些,再加上

一个学姐的title,在那里待着恐怕大家都玩的不尽兴。

周放忙道:“就一起拍个照留个纪念,你要是有别的事儿后面的活动不用参加。”

“行。”对方都这么说了,林向晚不好拒绝。

拍照的地方比林向晚想的要夸张一点儿,怎么说呢?看到吆喝的众人在多功能报告厅前排列队形,像拍毕业照一样,她有点手足无措。

更让她难堪的是,她在前面不远处的秋招线下招聘会黑压压的人群里看到了江叙。

林向晚搞不懂难道招一个实习员工也需要老总亲自过目筛选吗?

她低着头,躲在人后,一心只想把自己隐藏起来。黄甜甜招呼她站在前排的时候,林向晚以自己长得太高为由跑到了最后。

她在女生里是有那么一点高,但和最后排的男生比起来还是不太够看。

江叙早就看到了台阶上的她,眉尾一挑,发现她站在周放旁边,还笑得挺开心。

身体情况好转之后,严博又嘱咐了几句,放他出了院,他第一时间想来找她,看到朋友圈里周放发的照片,人很多,但那道纤丽的背影耀眼地如同镀了光。

倒是她先给了他惊喜。

躲躲藏藏,见到人了也不主动来打招呼,异地了就放松了,连基本的分享日常都抛之脑后,现在还对着别人乐呵地呲牙。

江叙真想立刻把她抓过来拷打一顿。

对不听话的小猫就要有不听话的治法。

但人前得留足面子。

这是职场之道,也是恋爱之道。

他耐心地站在旁边等他们拍照,今天穿得并不正式,没有领导的做派,引了不少女同学过来要微信,江叙那点喜悦被磨的所剩无几,他寻思这不是招聘会吗?怎么都招到他身上来了?

人太多了,江叙一边拒绝一边从水泄不通的人潮里退出,这么一眨眼的功夫。

那边哪还有什么人?

机灵的小猫四肢健全,腿脚利索,

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73章 Chap.73窒息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江叙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初秋的风没那么柔和了,卷过花坛的灌木,萧萧瑟瑟的。他一个人插兜站在招聘会的最外侧,眼睛朝前方仔仔细细又扫了两圈,最终确定林向晚是真的走了。

好狠的心。

心口那股纠缠的线团好像膨胀了,特别大特别乱,直至挤满他的内脏,压迫每一条神经。江叙很明白,他现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完全没办法。

他没想过她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态度,他一直都觉得隔着手机是不能传递什么感情的,所以即使他们有这么一小段时间沟通不那么密切。

江叙也没想过,线下还是这样。

他很烦躁。

这种病的治疗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一旦复发绝不可能一蹴而就。脑子里像长时间埋了一颗炸药,只要那条引线被火苗轻轻一摸,他内心不好的那面随时都会被激发出来。

正如此刻,江叙全身紧绷,想掘地三尺把林向晚挖出来,狠狠捏住她的脖子,看她满脸通红,双眼噙满泪水地求他放开,哭着道歉是她的错,她再也不会不理他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然后,他才会在她窒息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时松开手,唇对唇给予她温柔的抚摸,如同救世主。

江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眉心印出皱褶。

他好像变得不那么正常,他感知到了林向晚和以往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可很快,那种感知被他狠毒的近乎虐待的联想淹没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分装好的药丸,抬头干咽了下去。打消了要给她发消息的念头。

还需要一点恢复期,江叙想,他要等到自己能心平气和地与林向晚坐下来聊聊的时候再去找她,现在只要她还在同他道晚安,就不算真到了紧迫的地步。

从这里出校门又要穿过刚刚的那一片人群,江叙眉头紧锁着往里走,如果这时候再有女人不识相地来找他要联系方式,他不能保证自己会如翩翩君子一样得体。

当然,不识相的男人也同样讨厌。

学生会那边大家拍完照,都是年轻的孩子,围在一起看相机里的自己,嘲笑两句旁边的谁谁谁眼睛都没睁开,再三两成群组合在一起拍照,等周放回过神,也找不到林向晚了。

他往人群里走,意外看到了江叙,只是林向晚也不再他身侧,说不上高兴,但语气显而易见的轻松自在:“学长,你也过来了。”

江叙冷眼嗯了声。

维持着他自认为的礼貌,心里却想跟他干一架,就现在就在这。林向晚到底在对他笑什么?

“我靠!江学长,真的是你!!!”跟在周放旁边的男生两眼放光,他是计算机系的,过来陪女朋友参加法学院聚会,嗓门异常大,“偶像!能和你合个影吗?我真的巨他…巨喜欢你!”

“不能。”江叙现在情绪很坏。

都懒得扯什么诸如赶时间的借口。

面前几人笑脸凝固,瞬间哑口无言。

江叙继续抬腿往前走,他没什么过高的道德观念,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好坏,从不费力去维系和没有利益纠葛的陌生人的关系。钱可以带来好名声,会让一波接一波的人送上门来,而他,恰好有钱。

他走着,却听到身后无意传来的对话。

“这就是你的偶像?好没礼貌啊,怎么能这样?照张相又不会花很长时间,亏你还把他的照片贴在床头!”男生的女朋友愤愤不平。

男生拍拍她的头:“别这样说,可能偶像现在有事。上学期要不是我考前拜了拜学长的照片,我那门专业课都他妈要挂科了。”

“迷信!还不如林学姐直接给我们发复习资料管用。”

……

江叙的脚步停住,回过身,还是那副高傲的样子,开口却敛了锋芒:“拍一张吧。”

“卧槽!”男生激动地骂了句脏话。

立刻会意站到江叙身旁,刚开始还有些拘谨,随着对面女生举着手机迟迟不放下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放肆:右手比个大拇指,身子紧紧贴着江叙。

后面还招呼女朋友和周放一起过来,简直就是把江叙当成了观光景点。

一通操作下来,不知道拍了多少张了。

江叙倒也没计较,原因无他,只是觉得搞计算机的和学法的在一起,挺登对,他看的顺眼心情就好了点,心情好了人就变得大度。

拍完照,江叙没多做停留,离开了学校。

周放看着手机里那个男生刚刚发过来的照片,非常意外地在角落里发现了张亮眼的熟悉面孔,他握紧手机,没把照片发给江叙-

趁着众人分神的空档,林向晚从台阶一跃而下,从旁边没人的地方绕开很容易被发现,她一头扎进人流里,逃离了“案发现场”。

拍照的时候,林向晚一下镜头都没看,远远盯着被络绎不绝的男生女生围起来的江叙。有很多漂亮的、身材极好的、打扮艳丽的女孩子和他讲话,可她没觉得有多不爽,被聚光灯宠爱的那么光彩夺目的男人,本来就应如此,即使没有事业点加成,他也是人群里最吸引人的那一个。

她觉得她的吃醋还挺分场合。

江叙和生意伙伴吃饭她不会不开心,和学校里其他漂亮的女孩聊天她也没有不开心,这么

多现实的接触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多自信。

只是确信,江叙不会那样对她的。

可陆诗敏不一样。

她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她真实拥有过江叙,江叙的心曾放在她身上。林向晚很清楚,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可她还是心酸,她说不清这种感觉。

她在其中一个摊位前碰到了研究生同门,两人简单聊了几句,话题刚结束,林向晚就听到前方的轰动,像是个小型的粉丝见面会,是也不是,那“偶像”她可太熟悉了。

她心虚瞧一眼,匆匆与同门说了再见。

那一眼,却被永恒定格。

在岁月史书里,以另一种形式,在两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得以同框保存下来。

林向晚一路狂奔,出校门后溜达着回家。

倒进沙发的那刻,结实柔软的包裹让她感到安心,她拿出手机搜索国庆旅游攻略,今天是九月的倒数第二天,再怎么闹脾气,她也没法对抗内心的悸动。

她想江叙想得都快发疯了。

他今天绝对没有发现她,林向晚特工一样训练有素东躲西藏,一个对视都没有!

十月之后,又是新的开始!

国庆假期更适合反向旅游,她不想去太远,也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迟迟定不下来最终的目的地。到了半夜,林向晚把几个地点的计划全都列了出来,等江叙来选吧。

这种安排好一切的感觉真好,林向晚又满血复活,这一觉睡得格外香。

第二天,林向晚没有课,但还是去了学校,她要去打印昨晚她做好的旅行计划,有图片有时间安排还有大致的开销,她挑的地方非常小众,国庆期间的机票酒店也并没有涨太多,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负担。

打印完后,她找了个空教室,一张一张分类整理好,做成了礼物盲盒。

如果江叙也选不出来,他们还可以随机出发。

不过江叙应该不会选不出来,他雷厉风行,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林向晚这样想着,心里又开心了一点,工作上是这样,恋爱中肯定也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他不会再和前女友有其他联系了?

包到最后一点的时候,林向晚接到了沈嘉禾的电话:“晚晚,国庆有什么安排吗?如实招来!”

林向晚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手上继续动作,嗫嚅道:“…有,但去哪还没确定。”

“和江叙一起?”沈嘉禾有点遗憾,但又在意料之中。

完成后,林向晚满意地端详着,拿起手机:“对啊。”

“好吧~”沈嘉禾长叹一声,“那我只能,和别人一起去海南看裸体帅哥了。”

林向晚能想象到沙滩上各种穿着泳裤带着墨镜身材一级棒的年轻男人,但她不去也能看啊,真没多大诱惑力。

“你确定是帅哥?不是白花花的大肚腩?”她顽劣地说。

“去你的,真讨厌。”沈嘉禾挂了电话,退掉了那张给林向晚提前买好的机票。

从教室出去,天气罕见地回暖了些,日光暖洋洋的,秋日的干燥少了几分锋利,风儿是清爽的,沁人心脾。

路过警务室的时候,林向晚眯了眯眼,看到里头的人,直接走了进去。

朱齐和郭叔沉浸在围棋残局中,这一局下了很久,难分伯仲,两人表情都很凝重,空间像被隔离起来,完全没发现林向晚进来。

林向晚看不懂围棋,没去那边,被郭姨拉着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蓝粉色盲盒袋被她随意放在桌上。郭姨给她拿了水果,还把朱齐带过来的相册翻出来,两人就一张一张翻看,回忆当时拍照的趣事。

这场景不要太温馨。

警务室对面公共停车区域,江叙倚在车门边自嘲地笑了一声,有人不回他的微信,他亲自来学校抓人,一下车就看到这么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看到林向晚拿起手机,又接了电话,还是没回他的消息。

里面的棋局下了多久,江叙就在外面站了多久,一下都没动,日暮西沉,朱齐伸了个懒腰,这局终于结束,以郭叔胜利告终。

郭叔把旗子装回棋盒,已是满头大汗:“小伙子真不错,现在能静下心来下棋的年轻人真没多少,你这棋艺我看比老钟还强点。”

“还得跟您多学学。”朱齐收着白棋,他稍微放了点水,放的不明显,陪老人家玩么,让人开心最重要。

神经放松下来,这时,他看到了那边坐着的林向晚,笑了笑,低声对郭叔说:“小林来了。”

郭叔嚯了声,转头,棋也不收了,走过去。

“你这孩子啥时候来的啊?也不吭一声。”

林向晚刚回完江叙的消息,他四个多小时前发的“在干嘛?”,她忘了她把江叙设置成了免打扰,纠结了好半天,才回了个“刚刚在上课。”

她把手机收起来。

郭姨说:“来了好半天了,小林懂事,看你们下着呢,就陪我聊聊天。”

林向晚笑笑,举着手对朱齐挥了挥。

时候不早了,郭叔要留他们俩吃饭。

朱齐把棋收完,整理好东西:“我和同事约好了一块儿回家,得去赶高铁。”

“哎呀!怎么不早说,还赶的上吧?”郭叔有些担忧地问,朱齐来送相册,没说自己下午还有事儿,留着下了半天的棋。

朱齐看着林向晚,神色不明:“赶得上。”

“我等会也还有事。”林向晚扯了个谎,她拿过桌上的袋子,想去找江叙,“下次再来吃!我最喜欢郭姨做的小炒肉。”

“行行,快去吧!”

林向晚和朱齐走出警务室,目光一抬,直直对上了江叙的眼睛,灼热的视线烈火一样烧过来,烧干了她的脸上的笑意。

她惴惴不安地撇开脸。

江叙看到她拿着礼物袋站在那老男人旁边,幽会就幽会,扯什么上课?一句真话都没有,见到他下意识就是躲,他是什么瘟神?

江叙又等了一分钟,林向晚还是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她侧着身子和朱齐聊天。

被她无视的感觉真不好受,那种暴虐的情绪又涌上心尖,比昨日更甚。

江叙上了车,开走了。

林向晚心里乱糟糟的,手心全是汗。

她不知道江叙在那待了多久,时间肯定不短,她的谎话还没存活多久就不攻自破了。听不清朱齐说的话,他好像说了什么打车,要等等,林向晚就懵懂地点头,说:“那我陪你等等吧。”

再正回身子的时候,江叙已经走了。

和朱齐一起走到校门口,林向晚拿出手机看,江叙没说一句话,也没打电话,她把免打扰关掉,组织着解释的话语。

他是误会了吗?

他是吃醋了吗?

他是生气了吗?

来来回回地打了字又删除,林向晚觉得自己结巴了,她说不清盘不顺,因为事情的起因她没法说。

她心里也不好受,她什么都没做错,是江叙先不顾她的意愿让人跟踪她,也是江叙先不理她,他前段日子变得那么冷漠,她每次和他分享的日常他都过了很久才回,后来她没再发消息,江叙也没有主动来问她,就好像,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直到现在,他也没解释,误会她了甩头就走。

凭什么?

她也很委屈。

林向晚什么都没发,关掉了手机。

朱齐以

为她解决完了刚刚的事,他不是没看到江叙,但,他真的够正义了,知道这次来送相册可能是最后有正当理由同她见面的机会,他也没告诉她,只是想碰碰运气,多待一会,万一就被她看到了呢?

没成想,多聊了两句,江叙竟然转头就走了,这很不像他的风格。

“你们没事吧?”朱齐问她。

林向晚没发现自己说话有点心不在焉:“没事。”

朱齐沉重地看着她,好像这是最后一眼,他的目光带着点恳求,恳求她回望,可直到上车,林向晚的眼睛都没落进他的“秋波”。

“再见。”朱齐说。

对他无疾而终的变质的友谊说了再见。

林向晚挥挥手:“再见。”

一辆辆车从她面前飞奔而过,林向晚看到和江叙开过来那辆同型号的车,她往前面走,走下了人行道,里面的人不是江叙,她被几声愤怒的鸣笛喝退。

国庆出游不那么令人期待了,

林向晚回了图书馆,让自己的心放在别处。

第74章 Chap.74月光像潮水,照得她湿……。

和赵文君沟通之后,林向晚大致确定了选题方向,学院的导师每年年底都会象征性地为学生提供几个选题以作参考,但最终还是需要学生自己去思考。

林向晚最初的想法是国内刑法学界热议的理论问题,她近几年看过的文献、研究,接触的实例已经十分丰富,再加上国内研究生毕业论文含金量要求不算高,也觉得自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试试,但赵文君还是建议走更保险的道路,从具体罪名入手,以免学院那些“老古董”给她使绊子,至于她想做的,日后再另外去做也不打紧。

这么一来,她便把选题定在了不算太偏的内容上:一是网络金融诈骗的刑法认定与防范体系建设、二是性侵犯罪中的性同意效力认定。

前者是她有一直在关注跟进的诈骗相关内容,科技技术日新月异带来的弊端,诈骗手段层出不穷,与时俱进的项目;后者则是她在直播中体会到的,女性朋友们对于强。奸、强制猥亵、拐卖妇女等等各类犯罪的核心疑问:“同意”就一定是同意吗?

选择恐惧症在重大问题上也不肯让步,林向晚纠结了很久,从现实角度来看,诈骗类问题会更符合当代多数人的心理预期,它不触碰任何人的利益,还符合时代发展,而性侵犯罪,一旦涉及到男女对立的问题,深入讨论很容易引发巨大的争议。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没那么多天赋的研究生,还是个隔三差五和大家聊聊天谈谈心的法律博主,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所以林向晚必须非常小心,让自己能够顺利毕业,拿到学历。

没办法,学历在现代社会非常重要。

林向晚做了两手工作,两边同时进行,还没到开题时间,她的打算是,最终哪一个更好入手就选哪一个。

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林向晚背着包走下台阶的时候,停驻了片刻,看到头顶黑篮的天,繁星宝石一样镶嵌其中,纯净地没有一丝杂质。

她的心情在这时变得割裂。

徜徉在书海中时林向晚忘我自得,快乐地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可从台阶上下来,远离了学习,现实的问题又紧锣密鼓地侵占了她的大脑。

她要主动去找江叙吗?

可她不想道歉。

就这样一路晃悠回了家,林向晚打开了门,礼物袋搁在鞋柜上,没开灯,今晚的月亮很亮,从阳台照过来,清冷的浅淡的光。

双手撑在鞋柜上换鞋,林向晚盯着面前的礼物袋出神,脚摸黑踩了半天,拖鞋不在原先摆放的位置。

她低下头去看,地面多了一双男士皮鞋。

林向晚微有滞愣,看向客厅。

一小撮橙红的火焰左摇右晃的跳跃,照亮男人冷硬的侧颜。听到开门声,江叙也没有回头,只是坐在沙发上微微弓着腰,一下又一下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火光明明灭灭,燃烧着空气里的氧气。

房子里没有丝毫烟味。

林向晚又低下头,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换了鞋往里走,江叙不开口,她也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倔强地僵持。

她不渴,但还是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背对着沙发,喝得很慢,几乎是竖起耳朵,想听清那边的动静,可沉闷的空间里,除了打火机的声音和自己吞咽的声音,再不剩其他。

眼睫颤了又颤,隐隐发热,一杯水喝完,江叙都没有讲话。

林向晚放下杯子,没往那边看一眼,朝卧室走去。

手握住门把的时候,她垂着脑袋,圆圆的眼睛里模糊一片,掉了几滴眼泪出来,用手摸掉。林向晚觉得自己很没用,任何时候她都没办法忽视他,她又往回走,重新倒了一杯水,走到沙发那,把杯子放在了江叙面前的茶几上。

她已经在努力示好了。

可当林向晚慢动作做完这些,以为江叙还要保持这种冷漠疏离,转身再走回房间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的字字戳心的质问:

“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即使坐着,语气里也透着杀伐果断令人难以呼吸的居高临下。

林向晚无声地笑了,濡湿的睫毛一簇簇粘粘糊糊,不平等的讨论没有用,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真的不想和他沟通了。

卧室房门被打开,她憔悴地开了灯,再提脚的时候猛地被江叙用力一扯,后背摔在门边的墙上,林向晚啊了声,整个人被江叙禁锢在身前。

“什么都不说?”江叙手撑着墙壁看她。

肩胛骨发疼,林向晚皱着眉瞪他,为什么一定要是这种态度?她凭什么说?凭什么道歉?

她抬手推他,用了十分的力,眼眶里再一次蓄满汪洋,林向晚紧抿着唇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脆弱。

江叙由着她推了一会,暴虐因子在血液里肆虐,横冲直撞,额头上的青筋凸起,他的手握成拳,亢奋地注视那截白皙的脖颈,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别这样,江叙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

等她换了方案去打他手臂的时候,江叙闭了闭眼,一下抓住她窄细的手腕,一只手按在了头顶。

他声线还是冷的,带了几分不耐烦:“说话,林向晚。”

林向晚又动脚去踢他。

江叙忍到极限,往她身上挤,一条腿挤进她的**,林向晚彻底动不了了,她的喘息声渐大,眼泪一颗一颗地掉。

像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掉落人间的仙子,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心疼,可更多的却是内心的满足,江叙觉得自己疯了,他竟说不出安慰的话。

看了半晌,他低头寻她的唇。

林向晚立即偏过头躲开,近乎绝望地低语:“我…不能有点自己的空间吗?”

江叙动作停住,并非没有听到,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某种本能的欲望占据上风,他用手掰正她的头,在女孩猛烈的抗争中吻了上去。

没有暧昧的回应。

林向晚在他亲上来的瞬间咬住他,血腥味在室内蒸发,在江叙离开的间隙,她愤怒地大吼:“你凭什么派人跟踪我!我就一定,一定做什么都得让你知道吗?”

江叙,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控制我。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血液让他兴奋,压抑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没有香烟的帮助,江叙的理智已经在崩溃边缘,他的嘴唇碰了碰:没有跟踪你,没有不给你自己的空间。

可艰难地开口后说的却是:“好,以后不会了。”

“放开我!”林向晚手腕疼得发麻。

江叙松开手,他的生命之树好像枯萎了,喉结滚了滚,嘴唇开阖间血珠不停往外冒:“可不可以亲一下?”

林向晚没看他也没说话,现在来问她还有什么用?想亲就亲,亲过了才来问她的意见。

拒绝摆在明面上,江叙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盛不下的厌恶,他真的好害怕,害怕那种事情再一次发生。他抱住她,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小狗似的蹭了蹭,这次力度很轻,但也不能让她轻易逃脱。

他哑着声音问:“那抱一下行不行?”

“……”

“能抱我吗?”

江叙的眼睛红到滴血,他真的撑不下去了,有滚烫的液体滑落,掉在他的手背上,熔岩一样,刺激着被烟头烫过的地方。

林向晚的指甲陷进手心,她急促地呼吸,手臂上抬,却停在半空。江叙也是这样抱陆诗敏吗?也是这么用力地抱她吗?

江叙身体好冷,他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抱。

为什么不抱我?

很讨厌我吗?

他不是

故意的,他只是生病了,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生病了。他随时可能失控,江叙无法预估后果,他不能再待在这了,不能伤害到她。

“不分手,林向晚。”他在临走前说。

嗯?

林向晚懵了,她不知道江叙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不可否认,他们现在确实有一点小问题,可她从来没想过要分手,她刚刚…是有那么一点激进。

她不想发脾气,她从没对江叙发过脾气,可刚刚,她就是有点忍不住。

她全心全意扮演一个完美恋人,可是,江叙那时候是不是十分包容地接受另一个女孩的无理取闹?

林向晚有些心虚地说:“我没想分……”

可江叙一个字也没听到,他耳鸣地厉害,从刚刚等她答案的时候开始的,他什么都听不到,心脏就快要跳出来。

“没有我的同意,不准分。”

丢下这句,江叙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到玄关,他看到了白天那个礼物袋,里面装着被卷成圆柱体的a4纸,有的很粗有的很细,每一个上面都用丝带精致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他多看了两眼。

强迫自己不去探究那是什么,她说了,她也需要自己的空间。甚至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是什么,不想就不会难过。

门被打开又关上,室内一下就空了,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逝去,只留下无尽的空虚。

林向晚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刚刚的一切仿若她的一场梦,她看向沙发江叙坐过的地方,看到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一支完整的烟躺在里面,烟头有烧过的痕迹,像是刚点燃又立马灭了。

她后悔了。

她不想江叙离开。

林向晚睁大眼睛,抹了抹脸,冲到门口,外面没有人,电梯下行,还没到这层,可江叙不在这儿。

她看向楼梯间,

黑暗中绿色的安全通道标志晃眼。

江叙…不想留下。

一刻也不想。

拖着疲惫的身躯重新回家,林向晚靠着门板,蹲在地上小声地啜泣,月光像潮水,照得她湿冷。

第75章 Chap.75任性好……

两部电梯都停在顶层,江叙站在旁边等,时间过得很慢很慢,电梯下降的速度也慢到令人发指。干站着非常难熬,他不住地来回踱步。

有水滴滴在窗台防盗网的声音,像白噪音,却不让人放松,嗒嗒声塑料袋一样把人缠住。

周遭的一切都在激发他的焦躁。

江叙撑住额头,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糟糕,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血管青筋红绿交织,全都急不可耐地爆出来,毫无节奏地颤动。

他停在电梯旁,看那令人恼火的慢慢悠悠变化的数字,突然一拳砸在了墙面上,这行为让他稍稍好受了些,于是紧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一拳比一拳用力。

骨节碎裂一般的疼痛传导至四肢百骸,江叙垂着手,跌跌撞撞地走到楼梯间,他站不住,紧抓着扶手,血水顺着手指落在楼梯扶手上,拖出一条很长的痕迹。

才下了一层楼梯,江叙再也支撑不住,双腿瘫软无力,跪着滚了下去。

闭上眼前他的脑海里是林向晚的笑容。

她笑得很开心,

他就放心地闭上眼。

……

一身运动装的年轻男人利用晚上这一点空余时间爬楼梯,刚上几层就看到个大男人躺在地上。

他吓了一跳,摘下耳机,大着胆子把手伸到江叙鼻孔下,还好,还有呼吸,他重重吐了口气,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兄弟醒醒!你没事吧?”

“……”

“嘿!”毫无反应,男人从腰包里掏出手机,“再不醒我叫救护车了啊!”

按下拨通键前,江叙咳了两声。

“大晚上的吓死我了,你这,是低血糖还是怎么的?”男人收起手机,看他这的体魄也不像那种身患重病的人,估计是工作太累连轴转熬的,“注意身体啊,钱没了还能再赚,身体垮了就真的垮了。”

“没事,谢谢。”江叙在男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浑身沾满了灰尘,整个人狼狈不堪,四肢还有点遗痛。

“你家在几楼?我送你回去。”男人好心道。

江叙看了看楼上,说:“我不回家。”

男人猜测着问:“领导通知加班?”

“给女朋友买裙子。”江叙回他。

“……”猝不及防被洒了把狗粮,男人瞬间无语,“非得今天晚上买?”

“嗯。”

“行吧,那你出去悠着点。不过要我说,你这女朋友,”男人深表同情地拍拍江叙的肩头,瘪瘪嘴,“——还挺任性。”

是挺任性的。

任性好,江叙笑笑,没说话。

出了小区,江叙进了旁边那家清吧。

可能是在冰凉的地面睡了一觉,他没那么急躁了。进门前江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手抓到头发,往后拢了拢。

清吧里年轻的服务生过来和他打招呼,忽略了他身上的异样,热情道:“还和之前一样?”

江叙点点头。

他偶尔来这里喝酒,工作完会开车过来,坐在最右边的桌子上,从那望出去能看到林向晚住的那栋楼,看不到她家,但那也足够。

他给的小费多,没有特殊要求,和老板关系也好。那儿成了他的专座,每天晚上的那个时间段都会被预留出来。

清吧不禁烟。

来这儿喝酒的大多数人都会抽烟,没法禁,但点到即止,抽多了也不行,服务员会过来提醒两句,室内有味散不开。

灯光打得很暗,氛围和谐,大家压着声音讲话,听台上的驻唱歌手唱一首《苏州河》。

/爱只是爱伟大的爱情

/到头来也只是爱

他看着手机里的视频,失了神。

江叙说要买裙子并不是搪塞的借口。

他收到了伦敦那边发来的消息,根据他提供的林向晚三围尺寸,第一版成衣手工制作完成,视频里看起来精美绝伦。开学后没多久,江叙就带着她去办了护照签证。

什么时候去他没说,但早已经计划好。

裙子哪里都能买,但林向晚提到了,亲口说了让他买,就不能随意对待。他亲自跑了趟英国,见了设计师,纯白色的礼裙,缎面材质加薄纱,和她在婚纱店说喜欢的那套有相似的地方,只不过不是鱼尾裙,转起圈来裙摆会飞舞。

鱼尾裙有特殊的含义。

高定的制作过程非常耗时,需要当事人来来回回试好几趟才能确定最终版,但没有什么是钱不能搞定的,江叙要给惊喜,要隐瞒价格,再说这又不是婚纱,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国庆第一天过去试一版,稍作修改,假期结束就能带回来。

服务员一手端着托盘,把两杯酒转移到桌面上。

江叙关掉视频:“麻烦拿个烟灰缸过来。”

服务员愣了愣,这位客人在店里从不抽烟,大家私下聊起来还说没见过这么优质的好男人,但顾客是上帝,他应了下,回吧台拿了烟灰缸。

酒精能让人忘记痛苦,也能让人释放痛苦,一杯酒下肚,难捱的情绪被抒发出来,江叙手夹着烟,扶着额头,高涨的焦躁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低落。

眼泪掉进酒杯,烟灰掉在手背。

烟雾从颤抖的嘴角漏出来,肩膀也开始颤抖,他用一根又一根香烟安抚自己的身体,直到服务员过来小声提醒,不能再抽了。

墙上的挂钟,指针走过12,歌手停了演唱,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好好享受假期。

江叙感觉自己像浮萍,秋潮打落他,他挣扎不出,只能向人呼救。

“小七,定张去伦敦的机票。”

“…只定一张吗?”小七问。

他作为助理知道江叙的行程安排,但去英国约会,按理说不会让他插手的。问完才听出江叙声音并没有喜悦,又赶紧道:“要告诉严医生吗?”

“说吧。”江叙付了钱,出了清吧,脚步虚浮,靠着墙体蹲下来,眼睛慢慢闭上了,晕过去前他用最后的力气说:“叫救护车。”-

林向晚清醒到半夜,她的双腿发麻,就坐在地上,抱着手机,紧盯着屏幕。

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嘹亮的穿透耳膜的救护车的声音,声音又渐渐小去,那从不间断的“晚安”语在今天间断了。

日光亮起来的时候,她躺在门边的地上。

聊天框里的晚安被林向晚删掉,变成早安,她的手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发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

江叙发了消息过来:【出差一周。】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就这样吧。

林向晚回了好-

十月的第二天,林向晚独自去了江北市下辖的凉州镇,凉州镇在大山里,周边的村庄寥寥无几,一座山隔一个村,过去十分不方便,光是转车都要转三趟。

傍晚,余露在城区接到她。

“向晚,真是对不起啊!白天我们班一个小女孩发高烧,我送她去卫生院打完针才有空过来。”

越往下走越贫穷,人口受教育水平也远没有城区的人高,大多数人连普通话都不会讲,余露不放心林向晚一个人坐车进山,让她留在进山的城区等她过来,结果过来前突发状况,耽误到了现在。

没赶夜路,两人留宿在小旅馆,余露执意要付钱,林向晚不跟她抢。

上次见面还是六七年前,余露送林向晚去火车站,火车票的钱是余露出的,凌晨五点发车,余露就陪着她在候车大厅里等了一夜。

余露变了好多,她看起来不像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容颜沧桑,林向晚觉得自己不够朋友,这些年她给余露转了很多钱,可是从来没亲自去她的家乡看看。

旅馆的床很小,动一下就吱呀作响。

“睡得习惯吗?”余露问她。

语气很愧疚,这儿的条件就这样,已经是镇上最好的旅馆了,林向晚毕竟从大城市过来。

被发现了,林向晚干脆又动了几下,床板响了好一阵,她笑嘻嘻地说:“睡得惯呀,睡大街都行。”

“那不能让你睡大街。”余露也笑。

“那个小妹妹怎么样了?”林向晚想起她来迟的原因。

余露叹了口气:“没大事,朵朵身体差,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她也是个可怜孩子,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爸爸在外面打工,她一个人跟着奶奶住。国庆学校安排补课,天气突然转凉,昨天早上她从家来学校穿的太少了,感冒了,打了两针,宋老师和我说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林向晚问,“你们国庆还补课啊?”

这点挺出乎林向晚意料的,禁止补课的政策很早就出台了,虽然大城市里家长们私底下还在偷偷卷,但她的印象中,农村的孩子放假了都撒开欢地玩。

“没办法,孩子们基础太差了。”余露不是不知道不能补课,不过她们那儿山高路远,教育局管不到,也懒得管,她语重心长道,“学校就我和宋老师两个回来支教的,其他老师水平参差不行,教育资源不够,对孩子们来说学习时间太重要了,回了家就要帮着做家务干农活。这两年稍微好点,去年有个女孩子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虽然只是平行班,但大多数家长都不反对补课了,只有极少数偏执的,我们还在努力争取。”

说这话的时候,余露放轻了语调,听起来不那么沉重,但林向晚知道,哪有那么容易,俗话说:“穷乡僻壤出刁民”。

“真不容易。”林向晚说,“我有什么能帮你们的吗?”

“你帮的已经够多了!”余露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幅热心肠,谁的忙都想帮,“你给了那么多钱,我们每年都会给孩子们买新文具新衣服,我和宋老师还计划着到时候带几个孩子去大城市游学,见见世面。”

“好呀!去临港吧,来找我玩!”

“好。”两个年轻的女孩挤在一床被子里,余露牵着她的手,想到以前在临大,宿舍四个人一起出门玩,她和林向晚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就像今天一样。

她说:“你能重新回临大读书,真的很好。”

第76章 Chap.76月亮小学……

进山坐车要一个多小时,余露在路边找了辆拉货的小面包车,用方言交流,林向晚听不懂,但场面异常激烈,最后余露笑笑,拉着她坐了进去,伸出三根手指,小声说:“三十块,我们俩。”

应该是说很划算。

“哇!”林向晚张大嘴巴,趁司机没注意,真情实意地鼓了几个空心掌。

面包车老旧,堆了很多纸箱子,余露让林向晚坐在窗边,自己挨着那些脏脏的货物。山路不宽,弯弯绕绕,车窗摇下来,清凉的山风带着自然的味道扑面而来。

林向晚从窗子外看出去,低矮的防护栏很新,山脚下是空的,绿绿葱葱铺满一层,明媚的阳光洒下来,像仙境,秋天还没路过这里。

“前两年有个年轻的大老板捐了很多钱,重新修了山路,进出方便多了。”余露说,“还帮我们建了新学校,一整栋教学楼!未来有一天每个教室一定都会坐满学生的。”

林向晚看过余露给她发的照片。

新教学楼建得特别漂亮,每个教室都配备了崭新的桌椅,但目前整个学校只有六个班的学生,一个年级一个班,老师也不多,不同年龄段的孩子被迫在一起学习。

余露说朵朵是里面年纪最小的,今年才四岁,奶奶已经七十多了,她和宋老师在村里张罗开学事宜的时候发现她的,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坐在门口玩泥巴,弄得灰头土脸的,没人照顾。

不如跟着她们一起去学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学校还能吃个饱饭。

“哎,你们是月亮小学的老师?”司机师傅能听懂普通话,但不会讲。

“是的。”余露用普通话回他,又给林向晚翻译了一遍。

面包车往山下开,到了平坦道路,司机空了一只手从旁边的零钱堆里把那三十块潇洒地往后一扔。

“不早说!不收你们的钱!”

余露把钱还回去,这一带家里有子女的都知道月亮小学,对学校的老师也很尊敬,学校不收学费,老人们时不时就带点自家种的瓜果蔬菜过去。

平时便宜占多了,余露出门特不爱说自己是干嘛的,讲价归讲价,不是一回事儿。

司机又丢回来。

还威胁一句:“再推推拉拉的,等会翻车咯!”

余露只得把钱收下,下车前又偷偷把钱压在了旁边的纸箱子底下。

车停在月亮小学正门口,没有大门,教学楼天台上几根铁架支起颤颤巍巍“月亮小学”几个大字,如此简陋,却罕见地在旁边挂了个月亮,看起来似乎还是能发光的那种。

林向晚第一次感觉到了城市和农村的差距。

这里真的很贫穷,肉眼可见的贫穷,放眼望去,没有一栋楼房,平房倔强地生在大山中,又被大山打压,难见天日。

教室里学生们正在上课,余露带林向晚去了旁边那栋墙皮斑驳的小房子,那是以前的教室,余露就是从这间小教室里考出去的,现在这里成了她的宿舍。

“你过来的太突然了,我们没时间好好准备,只能委屈你和我挤一张床了。”余露拿了瓶矿泉水给她,她们平时都喝烧开的自来水。

林向晚有点不好意思,她实在不知道国庆该干嘛了,才想到余露和她说过让她有空来这边看看自己资助的小朋友们。

因为她的意外到来,她们肯定也忙活了很久。

“不委屈。”林向晚带着歉意,“我应该提前和你说的。”

“什么应不应该的,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余露给她介绍环境,吃饭和学生们一起在食堂吃,洗澡麻烦一点,得提前用热水壶烧水,宋老师在隔壁住,她不在的时候有事可以找宋老师。

“说起来,宋老师也是江北大学毕业的。”余

露带着她走到教室外,指着里面正在上课的年轻女孩说,“她是去年毕业刚回来的。”

又看了其他几间教室,余露问她饿不饿,看了眼时间就快下课了,她提前带林向晚去食堂吃饭,食堂阿姨打了很多肉。

她们坐在角落的餐桌。

过了会儿,食堂外走进了个穿职业装的女人,阿姨们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余露听到声响,顾不上刚入嘴的食物,忙喊她过来:“陈校长,这边!”

女人端着托盘走过来,坐在余露对面。

“陈校长。”林向晚拘谨地跟着余露喊。

她在余露给她发的那些照片里见过面前的女人,面容精致,即使已经三十多岁了仍气质卓绝,是金钱滋养过的模样。林向晚猜测她也是来这边支教的。

“你好,听余露提起你好多次了,我叫陈曲。”女人笑着应她,语速和缓,如沐春风。

“您好。”

大家只在称呼上区别,平时聊天都不端架子。余露没多闲聊,进入正题:“教育局那边怎么说啊?”

陈曲吃东西也很有涵养,不疾不徐,说:“有点麻烦,可能还要跑几趟。”

“这帮鳖孙!”余露气得不行,一拍桌子,“别的乡镇学校都有名额,怎么到我们这儿就没了?!”

林向晚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

余露反应过来,尴尬咳了两声,敛了怒意和她解释:“市里的学校每年招生都会给下面的乡镇学校一两个对口帮助的名额,拿到这个名额学生们可以以更低的分数进去。陈校长为了这事儿忙活几个月了。”

“……”

正说着,食堂外闹哄哄一片,学生们下课了,欢欢喜喜地跑过来和她们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