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feeltheheartbeatofhebravely
“这不一样。”简黎说,“我自己单方面的事和团队合不同,我自己犯错后果自己承担,团队合作犯错需要别人跟我一起承担。”
“我不会乐器,不会唱歌,我加入除了增加人数,对你们没有任何帮助,甚至可能需要你们反过来顾及我,而我也要分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担心做得不好拖累你们,对双方都没益处。”简黎还是看着他,“甚至可能因为这次活动,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差。”
“而且我下个月有两个考试,还有兼职,上课,没时间训练。”
她字字在理,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点。
周述北看着她,只问,“到底是怕耽误考试还是怕做不好所以逃避?”
简黎怔愣一下,没回答。
周述北轻哂一笑,将话挑到明面上来,“英语四级,计算机二级对你来说不难,但参加集体活动对你难,怕做不好,怕犯错,没把握所以直接选择不做,你想要这0.5分,但是你觉得自己比不上其他人。”
每个字都精准戳进她心窝。
简黎握水杯的手收紧,“是,我不想失败。”
周述北将糖纸一放,笑得散漫又嚣张,“输不了。”
“……”
回到宿舍,简黎一直在想周述北说的话。
她的确害怕失败,未知的路和平稳大道,她毫不犹豫选平稳大道,选专业时,她放弃求稳的文学专业,选择机器人工程,全然陌生进入这个领域。
她从没唱过歌,同龄人哼着MP3里的歌曲,讨论着最近哪个电视剧动画片好看,聊着几元的仙女同款灵石手链,不需要刻意的开启话题,因为一句话就能立刻聊在一起,学校举办的晚会活动她也从不参加。
张文秀不让。
“参加这个有钱有奖拿吗?期末考试能给你加分吗?把这些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少跟那些成绩不好的一起混。”
她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但从没有得到过肯定和夸奖。
考第一名,简志国会扫一眼,然后随手放在茶几上,说“学这么好早晚还不是别人家的人。”,张文秀会让她不要骄傲,要继续努力,争取下次考得更好。
她永远达不到他们的要求,考满分会说“一次满分算不了什么,要次次满分”,倘若下一次分数低了,会戳着她太阳穴骂,说她心思野了,不争气。
抽屉被大力拉开,笔记本和手机被强硬要求解开她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没有发言权,看着一篇篇日记被翻阅,像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一把撕掉,以防她捡起来撕得粉碎,连同她所有自尊一起丢进垃圾桶。
等骂够了,打够了,她忍着哭声收拾满屋狼藉,试卷上醒目的×像烙在皮肉上,提醒她犯错的代价多大。
她不能跟同龄人一起玩,不能跟同班男生说一句话,不能有除了做题看书以外的爱好,吃饭不能夹菜夹得太勤,别的小孩要拿她的东西她不能拒绝,其他人的建议批评她不能反驳,看电视时不能提问。
一年级时,她将做好的试卷给张文秀检查,当时电视里放着一部古装剧,女主角笑着问男主是不是吃醋了?她好奇的问了一句“什么叫吃醋?”,是厨房里炒菜那个醋?
张文秀将试卷塞到她手里,随之而来的是一巴掌,“问什么问,不该问的别问回屋写作业去!”
她攥着卷子忍着痛回屋,不知道哪句话会被骂会被打,开始沉默不言,被打被骂不吭声,却又说她跟个哑巴一样只知道死读书。
她好像浑身都是缺点,从内到外都糟透了。
但事实,她打败溪元几万高考生夺得第一,成为镇上十几年来唯一一个考上北城大学的人,录取通知书寄到镇上,好些人到她家里来祝贺,记者和镇上官员都来了,嘘寒问暖,千叮咛万嘱咐在北城好好读书,有困难随时到政府反应。
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从溪元到北城,在这座城市里迷茫,焦虑,拼命。
她不是怕挑战,是怕在周述北面前丢脸。
怕唱不好,怕耽误他们,怕从周述北眼里看见不耐烦。
“feeltheheartbeatofhebravely。”
耳机里女声念着文章最后一句,简黎笔尖微顿。
勇敢地感受她/他的心跳。
浴室门打开,谭雪莹洗完澡出来,简黎搁下笔,回头,“莹莹,你们队伍还缺人吗?”
谭雪莹穿着玲娜贝儿图案的睡衣,毛绒绒的很可爱。
“缺啊,宋朗还是想组对唱,他说从小就有组乐队的梦想,三个人太少了。”谭雪莹用毛巾擦拭头发,看着简黎,“怎么了?”
简黎:“我有点想试试,不过我没唱过歌,不知道唱得怎么样。”
“真的?!”谭雪莹双眼一亮,“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什么关乎一生的大型比赛,重在参与。”
为保险起见,简黎还是提议,“我先唱给你听听,如果实在不行还是算了。”
谭雪莹:“行。”
谭雪莹在她手机上下载了个K歌软件,简黎选了高中时放学广播经常放的歌,深呼吸一口气,跟随屏幕上光标开口。
一首歌唱完,谭雪莹一把抱住简黎,激动的晃来晃去,“这还叫唱得不好,校园十佳歌手应该有你的名字。”
简黎被晃得有些晕,自己听了一遍。
确实比自己想象的好多了。
“我现在就拉你进群,你和周述北对唱,加上我的箜篌,宋朗的架子鼓,第一名肯定是我们的。”谭雪莹动作很快,话音落下简黎手机就提示有新消息。
群名叫《我从小有个梦想》,四个人。
【宋朗:简黎加入了!好好好,我的对唱组合梦完成了!】
【宋朗:我作为这个组合的发起人,热烈欢迎简黎的到来!】
小礼花的表情一排接一排,周述北一直没说话。
简黎打字:【我唱得不是很好,训练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就好。】
消息发出去,谭雪莹分享刚刚的音频。
【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是很好,是唱得非常好,我感觉我们能赢。】
【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对,一定能赢!】
简黎盯着屏幕,手指张了握,握了张。
不知道周述北有没有看到群消息,会不会点进去听。
宋朗和谭雪莹对话很快将音频刷上去,简黎看了会儿,正要搁下手机继续做听力,棉花糖头像跳出来。
【谦虚了,小简老师。】
他引用自己刚刚说的话。
隔着屏幕,简黎也好似看到他打字是唇角带笑,眉眼放松慵懒散漫的模样。
简黎心跳加快,顶端提示有一条私聊。
【周述北:唱得很好。】
第22章
从高中就喜欢他
排练地方在周述北家里。
宋朗提议的,说周述北家里空间大,环境好,排练间隙还能看看花草撸撸猫,箜篌和架子鼓大且重,搬来搬去也麻烦。
周述北:【五栋,进门直走左转。】
白墙黛瓦下,铜门虚掩,里面传出细微说话声。
简黎握着门环扣了两下,等了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一道雪白身影窜出来,想要趁机偷跑。
“啧,你要成野猫?”周述北一把将棉花糖捞回来,毫不客气拍它脑袋,左手手指有一道口,“再走丢没人找你。”
“喵!”
棉花糖不满的挣扎,抗议。
周述北捏着棉花糖耳后,抬眼侧身,“进来吧。”
简黎迈过快到小腿肚的门槛,入眼是个很大的院子,亭台楼阁,假山水榭,青石板铺就得路通往远处,院子里种着好些树,尽头有个葡萄架,玻璃挡雨,放一把摇摇椅。
清幽静雅。
这是简黎对他家的第一印象。
葡萄架几米外是九曲回廊的凉亭,谭雪莹正调试乐器,宋朗四处走走瞧瞧,很是兴奋。
“这房子放在古代怎么也得是个三品大官家,推开窗就能看风景,无拘无束没人管。”
简黎觉得有些奇怪,“他之前没来过你家?”
周述北关上门,“没有。”
“那他怎么知道你家环境好?还有猫?”
周述北薄唇扯了扯,没回答她的问题,带她穿过假山池水过去。
谭雪莹正擦拭着箜篌,朱红色材质,造型像凤尾。
人到齐,宋朗单手撑栏杆跳进来。
“所以我们唱什么?”
这个问题讨论了好几天都没结果,民谣,粤语,华语流行都选了个遍,找不到适合男女对唱又好改编的。
“要我说,还是民谣,传唱度高大合唱容易,更能带动气氛。”宋朗说。
谭雪莹:“其他人肯定也能想到这个,到时候撞节目了咋办?”
“我昨天选了两首歌,比*较高亢热血的。”简黎说,“词曲很有爆发力,架子鼓和箜篌都能完全加进去,学校举办活动的用意还是围绕的积极正能量,既能带动现场气氛,也能让人从中获得鼓励,节目立意我们能够站得住脚,而且主唱是周述北,更加有说服力。”
正调试话筒的周述北眉梢轻抬。
“他从高中一直是年级第一,被保送,专业第一,会打篮球,还参加各种各样的竞赛,乐于助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当宣传形象。”
“我去,学妹你这一连串的夸奖,是精心了解过老周吧!高中的事都知道。”宋朗跟发现惊天大秘密一样,直接蹦跶起来,又想到什么,“不对,你好像也是溪元的,老周也是在溪元读高中,哦,你从高中就喜欢他!”!!!!
简黎心口猛地一跳,正要说话就见周述北塞了一块饼干到宋朗嘴里。
“你也知道,难道你也喜欢我?”周述北嗓音低沉,“论坛上不都写着。”
“这样?”宋朗咬了口饼干,“这饼干还挺好吃。”
周述北揣了他一脚,看向简黎,“什么歌,听听。”
简黎应了声,把新下软件里收藏的两首歌放给他们听。几人听完,纷纷觉得第二首更好,简黎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前奏和间奏这里可以加箜篌,架子鼓从变奏开始进,第二遍副歌可以适当重复延长,箜篌和架子鼓一起,有前两遍副歌,观众看着歌词应该会唱了,也可以合唱。”
“这是我初步的想法,你们觉得能不能行?”简黎说。
密密麻麻的字写满整页,上面有几行画了×,可见是听了无数遍,一一点点整改出来的。
谭雪莹往后翻了翻,后面还有,两首歌都做了详细注解,“两天,你就做了这么多?你什么时候做的?”
“课间休息和睡觉前。”
周述北虚虚靠坐栏杆,棉花糖挣脱不了变得老实,两只爪子抱着他手,一缕风拂过,简黎发丝垂下,握着签字笔的手将其勾至耳后,白蓝色围巾将耳朵遮了一半,露出来的部分泛着绯色,像初冬冒出的第一朵花苞,让人想要捏一把。
“老周黎觉得呢?”宋朗问。
简黎也跟着转头,撞进周述北那双如墨的眼,握笔的手下意识收紧。
周述北笑了下,“可以。”
这场排练进行得很顺利,接连几次后简黎原本紧张的心也放下来,练得累了,宋朗往后一摊,“不行了,我得歇会儿,再敲下去我就腱鞘炎了。”
简黎询问了周述北洗手间在哪里,起身去前面阁楼。
门没关,檀香扑鼻而来,和周述北身上的一样。
简黎沿楼梯上楼,发现所有窗户都打开,站在二楼栏杆能看见整个前院,扶手一尘不染,每天都有人精心打理。
炽白灯光照的盥洗台前,简黎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沾了冷水的手指轻抚,想缓解眼睛疲劳,冷得刺骨。
“伸两下是热水。”
低淡声音响起。
没等简黎动作,周述北按了下水龙头上面,银色龙头出现白色温度,快速跳转到37度,冒丝丝热气。
“谢谢。”
寒冷北温暖驱逐,冷得跑掉的知觉重新回来,简黎仔细洗着手,余光瞥见台上的眼镜,蓦地一惊。
手都来不及擦干,把眼镜带上。
“慌什么我又不抢。”周述北懒洋洋笑着,半倚墙,目光落在那滴从眼角滑落的水珠,眼尾因冷泛起生理性的红,自带风情。
周述北喉结轻滚,“这么漂亮一双眼,遮起来做什么?”
水珠滑到脸颊,被简黎用手背抹去,闻言声音很低,“有点近视。”
周述北低笑了声,简黎以为他要拆穿自己,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简黎跟上去,他身上的檀香和阁楼里混在一起,“你找我有事?”
“路过。”周述北说,“找猫。”
几人排练到傍晚才解散,宋朗提出聚餐,谭雪莹有事要回家,简黎也还有回去看书。
宋朗耸耸肩,“那下次,我也回去了。”
简黎把自己东西收拾进书包,拉上拉链正要走,周述北喊住她,“等会,我送你。”
简黎想说不用,但周述北已经回屋拿钥匙。
车停在后面院子,车库是自动感应门,周述北将手里的坐垫和靠枕递给她,“上车。”
暖气从前面风口吹出,有了靠枕,她背不用再悬空绷直,冰凉的座椅被坐垫隔开,坐垫两侧垂下毛绒绒小球,浅黄色的,图案是一只皮卡丘。
毛球手感很好,简黎在手心握了握,“你喜欢皮卡丘?”
周述北打着转向灯,“还行。”
“你喜欢?”周述北语气随意,似就随口一问。
简黎“嗯”了声,“喜欢。”
周述北很轻的笑了下,手机连接的车载蓝牙显示来电。
周董事长。
周述北摁了挂断,很快屏幕又亮起,不同号码。
简黎指了指前面,“麻烦停一下,我买点东西。”
车停稳后,简黎解安全带下车。
便利店门口有一只流浪猫在避雨,全身被淋湿,后背还有血痂。耳朵上的毛也掉了一块,瘦得只剩皮包骨。简黎买了两根火腿肠,付钱时又问了句,“有创可贴吗?”
“有。”
“要两张。”
从店里出来,将火腿肠拆开喂给猫吃。
狸花双眼警惕,耳朵也竖起来,像在判断她到底会不会伤害自己。
“我放在这里,你自己吃。”简黎掰下一小结火腿肠放在地上,蹲着往后退了几步。
狸花见她走开,这才上前嗅了嗅火腿肠,叼起来跑到另一边,狸花吃的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又回来,盯着她手里的火腿肠。
“喵嗷。”狸花冲她叫,试探地往前,看她动又立刻停住。
周述北接完电话就看见这么一幅画面。
蹲在屋檐下的女孩和一只猫大眼对小眼,她往前猫就往后,想将手里的火腿肠放地上,想到什么起身去店里,再出来时拿了一块纸板和塑料碗。
她将纸板尽量弄直,然后把火腿肠一小截一小截的放在上面,又往塑料碗里倒刚从他家接的热水,冷热参半,避免猫拉肚子。
狸花几次试探,终于信任她,坐下开始吃。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被其他猫打了吗?”周述北过去,听见她温声跟猫说话。
眼睫微垂,皮肤白皙干净,发顶头发被吹起来,软软的。
听见声音,简黎转头看来,冲他做了个“嘘”地动作,制止他过来。
“我走了,祝你安稳渡过这个冬天。”
狸花看着她,像听懂她的话,“喵”了声。
简黎再后退两步,到确认不会吓到它的距离,步下台阶,“你要买东西?”
周述北看着她,大概是帮到了狸花,眼睛明显染上喜悦,眼尾上扬,声音比平时轻,像一块慕斯蛋糕。
周述北瞧见她手里的创可贴,“买这个做什么?”
简黎手往身后藏了下,想到之前递给他被拒绝的事,但还是道,“看你手上被划伤了。”
周述北眸色一顿。
在他们来之前,他拎音响时看见架子上搁置很久的小提琴,琴身刻着母亲名字,这是她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他拿起琴弓想试一试,太久不练,按琴弦时被划了一道口。
不算深,他根本没当回事。
他迟迟不说话,简黎把手更往身后藏了下,正想转移话题时,周述北伸手,“谢了。”
第23章
你喜欢他
新的一周,北城温度再下降几度,风如钝刀刮过皮肤。
教授又安排了新的实验,简黎组依旧是固定的三个人,这次实验需要共同完成,完成结果跟期末挂钩,所有人都极其认真。
简黎戴着口罩,将放进测试模具的手臂拿出来,“密度1.45kg/m3,抗张强度1.472Gpa,比强度1.02N/tex。”
她复述得出的数据,确认陈润哲都记下,以防万一又重新测试一遍。
两次得出的结果一样,这才进行下一步。
等待测试过程时,钱昊跟陈润哲聊天,又看向旁边的简黎。
实验室难免充斥各种材料混合的味道,即使带着口罩也有些时不时出去透气,但她从头到尾一直专心做事,不抱怨不埋怨。
钱昊有些好奇,“简黎,你为什么想学机器人工程?这个问题我开学就想问了。”
简黎记数据的手微停,“好奇。”
钱昊比了个大拇指,“牛,这就是学霸的思维,我理解不了。”
“钱昊你别硬吹了,溪元又不是什么大城市,在这实验室里的谁不是学霸?”说话的是之前在教室堵简黎路的男生,叫丁青,“五六线城市考上来的,不知道到底在炫耀什么。”
陈润哲推了下眼镜,“丁青,你说话过份了。”
钱昊也道:“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不打岔浑身不舒服?要我给你锤两拳?”
钱昊是体育生,长得人高马大,丁青自知真对上自己吃亏,讪讪闭嘴。
“你不生气?”钱昊看简黎没半点反应。
简黎笑了下,声音很淡,“没什么好生气。”
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从实验室出来已经很晚,简黎摘下口罩和手套到水池洗手,手机有两条微信。
【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黎黎你回来的时候能顺便帮我在食堂带份饭吗?】
【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太冷了,不想出门。】
简黎用纸巾擦了擦有些花的钢化膜:【吃什么?不过会晚一点。】
她看了眼时间;【估计七点半。】
【没事,我现在也还没有太饿。】
【香菇猪肉水饺!】
【爱你。】
谭雪莹发了两个爱心的表情,简黎收下她转过来的饭钱,将手机揣进外衣兜。
陈润哲和钱昊也正好出来。
“一起吃饭去?”陈润哲说。
简黎拒绝;【我还有点事。】
陈润哲有些可惜,倒也没勉强。
三人一起下楼。
钱昊想到什么,“学生会组织了一个活动,可以加学分,还能去冰河玩,要不我们一起报名参加?做完实验正好去放松。”钱昊说,我就小时候滑过一次冰,想效仿卧冰求鲤,结果砸太狠了,冰破开一个窟窿,我整个人都卡进去了,我爸把我打个半死,送我去练武术强身健体,再也不准我去滑冰。”
陈润哲笑道,“我要是你爸,我也把你打个半死,幸好发现及时,要晚一点,你这双腿就没了。”
“嗐,那时候年纪小哪想这么多,就觉得好玩。”钱昊越说越兴致勃勃,“走啊,滑冰去。”
“我已经跟朋友组队了。”简黎道。
“啊?那来晚一步。”钱昊说,“那你们队里还差钢琴和萨克斯吗?我俩会,没准如虎添翼。”
简黎刚要说话,余光撇到不远处的人。
周述北穿着黑色球衣,篮球夹在腋下,刘海被汗打湿,他随意抓了把。
宋朗落后他两步系鞋带,瞧见她“嘿”了声,“简黎。”
钱昊回头,“你组队的人,不会就是他们吧?”
简黎应了声,“对。”
钱昊看了眼陈润哲,后者摇摇头,“那我们先走了。”
简黎:“好。”
等他们离开,简黎朝周述北走去,刚运动完脖子上还有汗珠,颈部动脉比平时起伏更明显,又野又欲。
左手食指的口已经结疤,比她手好得更快。
“钱昊是你同学啊?”宋朗问。
简黎点头,“你们认识?”
“见过,之前你们机器人工程和大一金融的打球,跟老周一样打小前锋。”宋朗说。
“不一样。”周述北懒懒开口,篮球在他手里转个圈,“我不撞人。”
“这倒是,钱昊打球横冲直撞的,输了球就急。”宋朗说,“学妹你放心,我们老周不是莽撞人,脾气好的很,谁将来跟他在一起,一点委屈都保准不受。”
简黎垂眼,她当然知道。
周述北说话做事极有分寸,就算是玩笑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口无遮拦,不会让对方觉得不适,也会在别人觉得尴尬时不露声色的解围。
但也更知道,那个会和他牵手的人不会是自己。
“啪!”
修长手指到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小简老师,发什么呆?”周述北笑问,“吃饭没?一起?”
简黎揣在外套兜里的手绞在一起,“不了,我有点事,你们去吧。”
周述北眼睑动了动,笑意似敛了一丝,“成。”
跟两人告别,简黎快步往外走,走出一段又回头看,周述北和宋朗早已走远,那颗篮球像玩具被抛起又落回手中。
简黎回头,加快步伐,在她转身的瞬间周述北回头,只见她跑得和兔子一样,似赶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简黎搭乘52路公交,在京南中医院下车。
白底红字的牌匾,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一堆中草药前,正捣着草药。
“你好,我是在微信上预约的简黎。”简黎礼貌问好。
医生是名六十多岁的女性,即使满头花白也难掩气质,老板姓乔,放下正捣的药,“你是要做安神助眠的?要香囊还是燃香?”
“燃香。”
乔老板从柜子里拿了几味草药,教她怎么捣碎,怎么分配克数。
“不能让太多,过满则亏。”乔老板说。
简黎一一记下,按照乔老板说的逐步来。
“送给喜欢的人?”乔老板捡着草药,跟她闲聊,“本来你直接花钱买就行了,还坚持要自己做。”
简黎忽略前面的问题,“自己做的有诚意点。”
他帮她太多,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简黎领悟得很快,但时间有限她今天来不及正式做香,差不多时间就和老板告别回学校,到食堂打包了两份饺子。
“不好意思,莹莹,有点事耽误了。”简黎说。
谭雪莹从床上下来,“正好,早一点我还不一定吃得下。”谭雪莹看见另一份,“你做实验到现在?”
简黎“嗯”了声。
宿舍只有她们两人,室内开着暖气很暖和,简黎脱掉外套,瞧见桌上的暖手宝,找了线冲上。
谭雪莹端着打包盒,挪动椅子到她这边,试探地问,“黎黎,你是不是喜欢周述北?”
简黎忽地被静电电了下,手指有些麻,否认,“没有。”
谭雪莹才不信,语气肯定,“你有。”
“你不吃甜的,那天在食堂那杯果茶是正常糖,我喝都觉得腻,你却也喝了,还有周述北怎么知道你包里有糖,你从不吃糖。”谭雪莹有理有据,“你每次跟周述北说话的时候,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眼神不对,你会紧张,而且你那天说起周述北优点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变得很积极主动,你平时可不这样。”
“你平时安安静静,与自己无关的事绝不多问半句,但你很了解周述北,只有很喜欢这个人,才会对他好奇,想要了解他。”谭雪莹边说边点头,“你喜欢他。”
简黎看着暖手宝通电亮起的红灯,她以为自己藏得已经天衣无缝,现在听谭雪莹分析发现破绽百出,她忽地想起那天在周述北家,宋朗说她从高中就喜欢周述北。
周述北是不是也猜到了?
谭雪莹似猜到她在想什么,咬一口香菇,“周述北不一定知道,他又不知道你不吃甜的。”
简黎松了口气,“莹莹,麻烦你替我保密可以吗?”
“放心。”谭雪莹做了个绝对保密的动作,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喜欢周述北的?高中?”
事已至此,简黎也没再隐瞒,将高中的事简短说了遍,谭雪莹气得拍桌,骂了好一阵那个男的,等骂完单手撑脸看简黎。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一直这样不说吗?”
简黎,“嗯。”
“我不太理解,喜欢就告诉他啊,一直藏在他又不知道。”谭雪莹说。
“我怕被拒绝,怕之后连这样普通的关系都没了,怕以后他见过我都直接忽视。”有了人倾诉,简黎坦诚自己的想法,“我有想过,但我不想好不容易靠近的距离退回原地。”
毕竟她亲眼看见过周述北拒绝别人时表现出的不耐烦。
暖手宝已经充好,简黎轻吐口气,正视自己的自卑,“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什么?!”谭雪莹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你配他绰绰有余好吧,你长得漂亮,脑子好,性格好,善良独立,做事井井有条,你只是把自己的优点都藏起来了。”
简黎愣了下神,摸了摸自己脸,谭雪莹口中描述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手机响了声。
简黎解锁,正是她们所聊的人。
【周述北:在哪儿?】
第24章
与夜为敌
周述北用的私聊。
简黎以为是有什么事:【宿舍,怎么了?】
【周述北:嗯。】
嗯???
嗯是什么意思?
简黎语文一直是各科最厉害的,但现在有些理解无能:【是排练的事?】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没两秒又消失。
好一会儿。
周述北:【校园网办了没?】
简黎:【没有。】
她用电脑的时间不多,视频在食堂蹭网下载下来,除了上次买电脑,那张卡里的钱她再也没动过。
周述北:【那张卡既然给你了,该用就用,别没苦硬吃。】
简黎打字的手一停:【好。】
第二天,简黎给自己办了一个校园网,谭雪莹又拉着她去逛街,说是要买两件表演穿的衣服。
他们节目顺利通过选取,被放在最后。
“我们是要在全校人面前表演的,当然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冷也要好看,我可不想跟一头熊一样出现在宣传片里。”谭雪莹取下一条裙子,放在简黎身边比了下,觉得不满意又放回去,“正好让周述北看看焕然一新的你。”
选来选去,最后终于挑了条月白色的。
“这条裙子很适合小姐姐你啊,腰好细,整个身形也修长窈窕,而且你皮肤白,外面怎么搭配都可以。”导购满脸笑容的夸,“而且这条裙子不容易撞衫,适合各种晚会晚宴,都会让人眼前一亮。”
销售员舌灿莲花,将简黎从头到尾都夸了个遍。
简黎看着镜中的自己,裙子是收腰设计,肩膀两侧点缀蝴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简约大方。
很好看。
原来穿裙子是这样的。
牛仔裤和短袖填满她衣柜,她没穿过裙子,小时候看别人穿着粉色的裙子,别着漂亮的蝴蝶发夹,蝴蝶翅膀五颜六色,随着走路翅膀忽闪忽闪,栩栩如生。
她羡慕得眼睛都移不开,犹豫好久给张文秀开口,“妈妈,那个蝴蝶——”
“别吵!”
她话被打断,正跟人打牌的张文秀不耐烦看她一眼,“找你爸去。”
简黎看一眼正在酒桌上跟人喝酒的简志国,简志国脸已经喝的通红,旁边有人推了他一下,简志国没有和在家里一样大发雷霆,笑着当无事发生。
“小简黎,找你爸吗?”另一个阿姨笑着问她,似觉得她人小没看见,扭头喊了声简志国,“简老七,你闺女找你。”
简志国在家排行老七,上面还有六个姐姐。
周围熟悉的人都叫他简老七,外边人对他都很熟络,也跟他聊得来,提起他也都是说“人不错,不斤斤计较。”
跟在家里的判若两人。
简志国看也没看她,“别管她,估计是看见谁有什么又想要了,小孩子不能惯。”
那个阿姨再看了简黎一眼,“这样,那确实不能惯。”
她一句话没说,就成了贪得无厌的小孩。
张文秀不会给她买裙子,为了省事会直接买大号的短袖短裤,肩膀时不时滑,鞋子总不跟脚,体育课上有人不小心踩到鞋,她光着一只脚跑完步,袜底一片黑,回家搓了好久才勉强洗掉。
自然挨了一顿骂。
导购和谭雪莹说着话,夸着她穿这条裙子多好看,谭雪莹看向简黎,将决定权交给她,“黎黎你觉得呢?”
简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六岁没得到裙子,在十二年后回到她身上。
价格在她承受范围,穿上这个,表演那天不会丢团队的脸。
“就这个吧。”
她买下那条裙子,刷的周述北给的卡,但将自己的钱挪出来一部分,记账。
……
十二月,北城正式进入深冬。
计算机二级和英语四级考试相隔很近,简黎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准备考试,傍晚乘车出门到京南医院,忙得脚不沾地。
谭雪莹一连好几天都还看见她人。
“简黎最近忙什么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吃饭也不来。”宋朗觉得奇怪,跟一旁喝汤的周述北说,“老周,要不你问问。”
谭雪莹本要说的话咽回去,也跟着看向周述北。
周述北眼也没抬,“最近考试。”
“考试也不用天天晚上往校外跑吧,我可看见好几次了,她固定坐一路车,风雨无阻。”宋朗猜测,“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周述北扯纸的手一顿,上身靠后,懒洋洋开口,“你不是有人微信?问呗。”
宋朗:“我问她肯定不说,简黎看着性格温和,怎么都行,但其实跟人很有距离。”
周述北扯了扯唇,没说话。
谭雪莹观察周述北反应,给好朋友解释,“没谈恋爱。”
宋朗:“那不好说,万一谈了没告诉你呢?”
谭雪莹无语,塞了一个鸡腿到宋朗嘴里,“不可能。”
三人在食堂吃过饭,谭雪莹蹭了杯奶茶跟他们告别,路上给简黎发消息:【今天吃饭说起你来着,宋朗以为你谈恋爱了,我给你澄清了。】
彼时简黎刚从中医馆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制作的檀香已经很成形,赶得及在元旦前装盒。
坐上公交,刚准备休息就收到谭雪莹微信。
做檀香的事她也没说。
【谢谢。】
【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周述北发消息问你没?】
简黎:【没有,怎么了?】
【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有个猜测,但我现在还不确定。】
【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等我验证了给你说。】
简黎也没继续问:【好。】
冬日昼短夜长,时间在忙碌中一晃而过,眨眼便到跨年夜。
天雾蒙蒙的,圣诞树被撤下去,各个班级各自搬着凳子,每个人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揣进袖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晚会布置得很有节日气氛,艺术大楼一层用来当后台,简黎换好裙子,外面穿了件外套,坐在镜子前化妆。
化妆师是各个社团出的,屋内来来往往声音嘈杂,简黎手握成拳,脑内一遍遍演练上台后的表情,动作。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她紧张得心砰砰乱跳,手心也出了汗。
“你的眉毛和眼睛根本不用画了,画了反而影响你的气质。”化妆的女生上身退开些,思考怎么入手,“你有隐形眼镜吗?等会上台别戴这个了,挡住你大半颜值,你底子好,稍微涂个口红提个色就可以了。”
女生从一堆化妆包里挑了一支稍淡的色号,给简黎涂上。
谭雪莹化好妆过来,瞧见简黎双眼一亮,“黎黎,你好漂亮!”
简黎五官本就生得极好,平时戴着大框的黑色眼镜,眉毛到鼻梁全被挡完,虽也是好看的,但远不如摘了惊艳,像一副绝佳的画作,少了灵魂。
现在灵魂补上了。
谭雪莹看着好一阵,捶心口,“恨我不是男儿身!”
简黎被她逗笑,“你更好看啊。”
谭雪莹穿一条浅蓝色鱼尾裙,黑发在脑后用发簪挽了个髻,像游离深海的美人鱼好奇上岸。
谭雪莹嘻嘻一笑,挽着她胳膊,“我们今天一定惊艳四座,大杀四方,明天就是学校名人。”
简黎轻笑,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
等待时间较长,倒数第三个节目时简黎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有两个女生在对着镜子补妆,看见她笑问了句,“跟周述北搭档怎么样?他唱歌是不是很好听?”
等温水出来,简黎才挤了洗手液仔细搓洗,“是。”
节目名单是公开的,确定了就不能再随意更改,全校人都知道周述北参加了这次晚会,连带她的名字也被知道,那些话她多少听到。
好的坏的都有。
“真是奇怪了,以前周述北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女生好似只是随口一问,继续跟朋友说话,“之前艺术系的系数想和他组队来着,结果周述北一句不会唱就拒绝了,今年还是男女对唱,果然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能看到。”
不用抬头,简黎也知道她们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心里没什么波动,洗完手到旁边吹干,出去。
化妆室门口多了两个人,周述北套了件黑色冲锋衣,黑长裤,半倚在墙上整个人慵懒随意,宋朗在他对面说着话,朝周述北使了个眼色。
周述北转头,上扬的唇弧度好似加深,“确实好看。”
他夸了一句,简黎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乱了节奏。
“欣赏过唯美浪漫的舞蹈,接下来这个节目就让大家在寒冷的天气里沸腾起来,即将要上场的是从小我有一个梦想组合……”
主持人念到他们组合名,谭雪莹没忍住吐槽:“这个名字取得还是太草率了。”
宋朗没觉得,“这不很好,简单明了,其他人一下就能明白。”
四人站在候场位置,周述北朝简黎看了眼,“紧张?”
简黎:“嗯。”
周述北伸手将她有些滑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笑了下,“有我呢。”
简黎转头,那双黢黑的眼倒映两个小小的她,他笑得轻松,把其中一支话筒给她,眉梢轻挑,“淋一场。”
主持人已经下来,谭雪莹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宋朗,周述北,简黎。
台下乌压压一片,简黎握话筒的手紧了紧,深深呼吸几下。
四人对视点头,箜篌为这首歌曲拉开序幕。
简黎坐在高脚凳上,脚打拍:
命运笑我是移山的愚公,有种天真无畏的英勇
世界让我成为失马的塞翁。
定会奉还另一个美梦。
她和周述北分词明确,一人一段,副歌一起。
随着周述北唱到“应该亮”,身后灯光变幻,两人起身:
叫我疯,叫我痛
叫我先背一千万斤负重
让我跪让我从
让我滚烫的心别跳动
我偏偏与夜为敌,看不清明天也要去
没有雨哪有虹我要淋一场再做英雄
架子鼓和箜篌两种不同的乐器交奏,鼓声如大雨砸落地面,带着毁天灭地,箜篌似翱翔天际的凤凰,在这场乌云下仰天长啸,就算大雨淋湿翅膀也觉不低头。
台前的两人仿佛是大雨和凤凰化形,周述北嗓音磁性,脸部线条在光影中时明时暗,他不甘心掩埋在黑暗里,用尽全力挣脱。
时代笑我不过渺小蚁虫却妄想把天地都撼动
时间夺走人们稚嫩的脸孔却夺不走眼底的火
他单手揣兜,尾音落下时整个人如要摧毁巨山的洪水,哪怕就此从世间消失也要拼个玉石俱焚。
周述北朝简黎看了眼,两人快步走近,望进彼此的眼:
叫我疯叫我痛
叫我先背一千万斤负重
一段比一段更慷慨有力,变幻的灯光闪烁两下顶住,在两人周围圈出一个圆,周围一切都散去,世界只剩他们,简黎看着他,上台时的紧张早已在一声声词中消失。
他们好似成为彼此唯一的陪伴,在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相互取暖。
简黎忽然明白为什么说歌曲是有生命力的。
能治愈人,能安慰,能赋予勇气。
鼓声以势不可挡的趋势闯进无人之境,被淋湿翅膀的凤凰长啸着,燃尽浑身能量涅槃。
台下气氛被带动,挥舞着银光棒大合唱,光从他们四周散开,照亮前路。
黑夜再长,再狂啸,也要与夜为敌。
简黎和周述北往前走了两步,无数荧光棒汇成独特星辰,落进简黎眼底。
她忽地想——
她为什么要执着于过去。
为什么要用一个人渣的错误,惩罚自己这些年。
她已经脱离那个四周皆是牢笼的地方,不用再每天战战兢兢,不知道哪句话说错就挨骂被打。
这场叫自由的逃亡,她一路的代价已经够多。
她为什么,不可以享受回报。
海浪的热潮合唱中,简黎起伏的胸腔被要挣脱枷锁的欲望填满,在唱到最后一句时。
抬手,取下鼻梁上的眼镜。
第25章
那是你喜欢的
双眼和世界的连接失去阻隔,台下振臂欢呼,声浪冲破夜空。
话筒在周述北手里转了个圈,在大家都以为结束时,箜篌发出长鸣,连绵起伏的高音自周述北声带传出,他站在舞台中央,光影落在他周围,在台下观众快将嗓子喊哑中,他后退两步,笑得肆意张扬,上身微微前倾,左手放在胸前谢礼。
恣肆又矜贵绅士。
台下有人大喊“周述北你别太帅!”
退场时,全场都意犹未尽,他们的节目没什么悬念得了第一,领奖的过程很简单,每人发了一个证书,然后是冰河和酒店的票。
简黎和谭雪莹要回去换衣服,周述北和宋朗在外面等。
宋朗低头看手机,撞了撞身旁的周述北,“简黎摘眼镜这下这么飒,难怪大半个论坛都在求她的联系方式。”
周述北拧瓶盖的手微顿,瞥了眼宋朗手机。
帖子名叫《有没有人认识大一机器人工程的简黎,介绍认识一下》
帖子回复三百多,有一层楼上传录屏。
他们站位是并排,副歌时他后退了半步,光影追随更前的简黎,月白色裙子长到脚踝,左高右低呈不规则的圆,本就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几近透明,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小腿,脖颈微扬。
抬手,动作干脆利落。
灯光适时在她周围晕开一层,如展翅高贵的白天鹅,飞出囚笼。
调一升再升,她都面色平静,却爆发出猛烈穿透的力量。
谢幕时,她朝台下微微一笑,眼尾上扬。
周述北心口被碾了下,很轻很快,他来不及抓住。
“你真别说,今天简黎确实好看,眼镜一取跟变了跟人一样,我都心动了。”宋朗说。
周述北眉头紧蹙,声音很淡,“人看不上你。”
“怎么就看不上*了?我好歹也是个帅哥好吧,而且我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机会都是——”宋朗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双手抱臂,“不对,你有问题。”
周述北懒懒掀眼,一贯的散漫,“说实话有问题?”
“说实话没问题,呸!那算什么实话,你别转移话题。”宋朗说,“你老实说,是不是也对简黎动心了?”
也?
“我就说奇怪,之前那些销售员门都敲烂了也没看你办过什么卡,简黎都不用开口,自己主动办了,还有我那天我遇到隔壁宿舍的,说你让他帮忙送一个行李到女生宿舍,他说那个女生也戴着黑框眼镜,还恰好就是简黎住的那栋,还有排练那天。”宋朗一一举例,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你就是喜欢简黎。”
周述北哂笑了声,“我乐于助人不行?”
“乐于助人需要亲自给人送到楼下?满满一个编织袋,扛2里路,从不参加集体活动,答应对唱。”宋朗说,“我那天可是看见了,你俩互加了微信,别跟我说是为了沟通排练,谭雪莹你可没加。”
“欠她件事。”周述北淡声说。
笑话这事还没还给她。
“行行行,你就否认,到底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宋朗一脸“我已看穿事情本质”,“不过兄弟给你提个醒,喜欢就追,把她从52路那个愣头青手里抢回来。”
越说越离谱。
周述北没忍住骂了一句,“你有病?她是物品么还抢回来?”
“是是是。”宋朗自知说错了话,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我到时候看你后悔莫及。”
周述北不予置否的笑了声。
简黎和谭雪莹换好衣服出来,远远就看见站在门口低头玩手机的人。
当聚光灯褪去,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准时消失,华丽的外裳换下,她又变回平平无奇样子。
听见声音,周述北和宋朗抬头。
眼前出现一道身影,穿黑色羽绒服的男生挡在几人之中。
“能加个微信吗?我是音乐学院的,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唱歌。”男生说。
简黎连嘴角弯起的礼貌弧度都敛起,“不了,谢谢。”
男生悻悻走开。
人走后,宋朗开口,“你这语气,要不听声音我还以为是老周。”
简黎下意识看去,周述北正看着自己,黢黑的眼辨不出情绪。
简黎垂在身侧的手握紧,面上镇定的笑了笑。
“哎呀,别在这儿站着了,好冷。”谭雪莹说,“不是说今天晚上就过去,再晚高速路都得排队了。”
滑冰是明天,但想到明天出发肯定堵车,宋朗提议今晚就过去。
两个小时,宋朗和周述北换着开,过去刚好吃个宵夜。
去两天,肯定要收拾东西,四人约定半个小时后到分叉路集合。
简黎还要去拿檀香,只好让谭雪莹帮忙给自己带。
她匆匆忙忙,转身就要跑去门口打开,被买完水过来的周述北拽住,“去哪儿?”
“拿个东西。”简黎说。
周述北瞧她生怕赶不上的焦急,眉心拧了下,“很重要?”
简黎看着他,点头,“嗯。”
周述北松开她,“在哪儿?我送你。”
简黎想拒绝,但周述北已经将车子解锁,知道再耗下去会耽误大家的时间,也没扭捏坐上副驾。
“你不收拾东西?”她系好安全带问。
周述北看她熟练拉过安全带系上,无声弯了弯唇,“没什么好收拾。”
深冬夜晚起了雾霾,空调暖风驱散寒冷,街边店铺装修得喜喜洋洋,门口牌子写着元旦活动,路边树上挂着还没完成的彩灯,远处大厦LED屏放着假期安全须知,消防车亮着灯拉响警报,穿过热闹繁华的城市。
京南医院并不远,周述北将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三分之一,看着两米外和超市老板说话的人。
老板递给她一个灰色长盒,笑着不知道打趣了句什么,简黎轻笑了下,小心珍视的抱着那个盒子回来,生怕磕了碰了。
周述北喝了口汽水,凉意从喉咙到胃部,将空调暖风开大了些。
接宋朗和谭雪莹时,简黎本来想换到后排,宋朗已经自觉钻进后排,“不用,我有眼力见。”
周述北一个冷眼扫过去,宋朗把眼罩一戴,靠座椅开始睡觉,“老周你累了换我。”
谭雪莹关上车门,将自己和简黎的东西放在中间。
简黎将整理出来的信息发到群里,“这是附近的景点和吃的,你们看看。”
“这么多。”宋朗将眼罩推到额头,“简黎你未免太全能了点,我最喜欢跟你这样的人出去旅游,啥也不用想,只负责给钱。”
简黎浅浅笑了下,余光偷瞥身侧的人。
周述北专心开着车,似没注意听他们说话。
“还有烤全羊和BBQ,到时候我们可以整个围炉夜话,玩个狼人杀,不过四个人太少了。”宋朗说。
谭雪莹看手机:“楚悦他们也要过去,或者到时候看有没有其他人想要加入的,临时凑个局呗,有简黎和周述北在,还怕凑不到人吗?”
宋朗认同:“也是,你们觉得呢?”
简黎抱着手里的盒子,“可以,不过我玩得不太好。”
狼人杀她玩过一次,高三最后一夜晚自习,拼命一学期班主任决定放松放松,在班里组织了一场狼人杀,每组轮流玩。
她当时拿的预言家,第一次不会玩,查到什么说什么,第二晚就被出局了。
“娱乐而已。”周述北说。
宋朗“啧”了声,“放点歌听听。”
简黎按下屏幕的播放键,自动播放上次暂停的地方。
婉转的调子出来,是黄梅戏。
宋朗笑出声,“老周,看不出来你还喜欢听曲,你以后要继承光汇,真有霸道总裁听曲的味道了啊。”
周述北扔了个面包给宋朗,“要不靠边我给你开门?”
“不用不用。”宋朗拆了包装,“这面包还可以。”
周述北食指按屏幕,选择播放器推荐播放。
空调吹得人昏昏欲睡,一开始几人还聊天,渐渐后面两人没了声音。
周述北瞧了她一眼,“不睡?”
简黎摇头,“我不困。”
周述北目光掠过她眼角氤氲出的水汽,眼睑微动没说什么。
高速路没任何风景可看,后面车远光在后视镜折射,很是晃眼。简黎小腹传来一阵下坠的痛,像有一双手用力揪住,旋转。
简黎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看了眼手机里记录的时间,提前了十天。
她生理期一直不太准时,有时提前有时延后,她包里时常备有卫生巾,但尴尬的是座椅估计被弄脏了。
“怎么了?”周述北看她用力捂住小腹,额头直冒汗,大概猜到,“生理期?”
简黎有气无力“嗯”了声,“前面服务区麻烦停一下。”
周述北没说话,打着转弯灯确认后面没车变到最左边车道,踩油门。
车开进服务区,简黎第一时间开门下车,借着服务区的灯一看,皮卡丘的坐垫上果然有一团印记,她头皮发麻,匆忙将坐垫翻过来,背上包往洗手间去。
裤子自然也弄脏,但她只带了外面的裤子,换上也马上就脏了。
窘迫。
就是她此时的写照。
她给谭雪莹发消息,请她帮忙在附近买两条裤子,谭雪莹回复得很快,问了她穿的尺码。
简黎在洗手间隔间里,从暖烘烘的车里出来,现在冷得有些发抖,以前她虽然也痛经,但从没像今天这样。
难道是晚上穿裙子肚子受凉的原因?
还有那个周述北喜欢的坐垫,那个材质很难洗掉。
简黎在手机上搜索同款,但找来找去都没一样图案的。
她不免泄气。
喜欢的东西被人弄脏,简黎已经能想到周述北此时的脸色,握手机的手不断收紧再收紧,掌心被硌得生疼。
小时候,她跟简云杰借他的新橡皮擦错字,一角留下黑色,新东西留下黑点,简云杰气得大哭让她赔,简志国过来不由分说给了她一耳光,那块橡皮扔到她脸上,让她现在重新买一块赔给简云杰。
她颧骨被砸得生疼,默默把橡皮捡起来,声音很小很小,“我没有钱。”
“没有钱自己想办法,你没橡皮非要用弟弟的?!”简志国吼道。
她想说她真的没有,她用的都是铅笔末端自带的,很快就消磨没了,但看着简志国不高兴的脸,还有随时会打下来的巴掌,她把话咽了回去,往前走。
在开门时简云杰过来拉住她,“姐姐别去买了,我不要了。”
简黎低头看着他,两秒后挣脱他的手,“我买一样的,赔给你。”
那块橡皮并不难找,她很快就找到一样的,但她没钱,提出给老板免费打工还钱,但老板请她的意义不大,拒绝了。
“你爸那么有钱,还让你在我这儿赊五毛钱的橡皮,简老七真是吃饱了没事逗我玩了。”老板将一块新的给她,“拿去吧,下次买书的时候记得便宜点。”
那是网购还未兴起,镇上书店不多,简志国店里是最齐全的,附近学校的教材,习题几乎都在简志国店里买。
简志国并不缺钱。
简黎看着老板手里的橡皮擦,“不用了,我再看看吧。”
“嘿,你这闺女真是逗我玩了?”
身后传来老板声音,那天她走遍了整个镇上的店,找到很多一样的橡皮擦,但她都买不起。
“十二岁都没有,我请你是要犯法的。”老板挥手示意她快走,“拿去用就是,回家做作业去吧。”
每个老板都认识简志国,都愿意不收钱送给她,但她一个都没要。
或许是堵那口气,或许是想以此表明决心,直到快天黑,她握着橡皮擦站在路口,不知道该去哪儿。
回家吗。
没买到橡皮擦,简志国打完估计也要挨一顿张文秀的骂。
不回家,她又能去哪儿。
“简黎?”
一道温柔的声音落进耳朵,简黎转头,是她的班主任王老师。
王老师手里拎着菜,见她红肿着脸,“怎么了?被打了吗?”
一下午,她都没哭,被简志国打的时候也没哭,但在王老师关心的询问下,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泪模糊视线,说话也断断续续。
“我出来买…买橡皮……但是我没钱。”
王老师用纸巾擦掉她的眼泪,“我看看什么样的?”
她给老师看,王老师牵着她到最近一家文具店,跟老板买了一块一样的橡皮。
“拿着吧。”
简黎犹豫着去接,“但是我没钱还您。”
王老师笑得温柔,“那就下学期考第一还给我。”
她点头,转身离开时听见后面老板和王老师讲话的声音。
“小孩被打多正常的事,肯定是不听话。”老板说。
是啊,不听话。
如果听话,他们根本舍不得打她。
但她不知道,怎么才算听话,怎么才能在张文秀和简志国那里得到和简云杰一样的待遇。
回去后,她将那块新橡皮还给简云杰。
张文秀质问,“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去偷的?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去偷我打断你的腿。”
“没偷没抢。”她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平静,“我回去做作业了。”
简云杰跟过来,没敲门也没询问直接进到她房间,把前两天得来的MP3放在桌上。
“姐姐,这个给你听。”
简黎想一把推开,但她不敢,她不想再挨打。
“我不听,拿走。”她翻开下午没写完的作业,将正确答案写上去。
简云杰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小心扯了扯她袖子,“姐姐,你疼不疼?”
简黎胸腔剧烈起伏,没看他,也没回答他。
她知道简云杰不是故意的,知道自己喜欢的新东西被弄脏是什么感觉,但她没办法不怨,怨张文秀和简志国的偏心,怨简云杰什么都不用做都可以得到他们的偏爱,更怨自己,为什么非要去借这块橡皮。
简云杰将那块新的橡皮和MP3一起推过来,“姐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简黎深吸一口气,“我没有生气,我要写作业了,东西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她用牙齿咬开铅笔末端的金属,将所剩不多的橡皮拆开,在试卷上晕开一片黑色,擦不了抹不掉。
如果她不写错数字就好了,就不用借那块橡皮。
如果她今天不来就好了,就不会弄脏周述北的东西。
……
“黎黎?”
谭雪莹声音传来,简黎收回思绪,“这里。”
门开了一小条缝,谭雪莹将一袋东西递进来,很全的一套。
简黎松了口气,将脏裤子裹成一团,用塑料袋装好再放进袋子,谭雪莹在门口等她,手里拎着简黎的红色保温杯。
“红糖水,布洛芬,”谭雪莹递给她,“周述北给冲泡的。”
冰冷水流浸过手指,简黎冷得一个激灵。
“我刚刚正睡觉呢,他把我叫醒,说你可能需要我帮忙,我还寻思怎么了就收到你的消息。”谭雪莹说。
简黎了然,难怪谭雪莹回消息这么及时。
“我觉得吧。”谭雪莹凑近,压低声音跟她说悄悄话,“周述北大概是对你有好感的。”
简黎布洛芬险些哽在喉咙,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去,“他只是人好。”
“是吗?”谭雪莹半信半疑。
简黎点头,“嗯,如果换了别人他也会这样。”
周述北就是这样,能看透你的尴尬,不动声色的解决尴尬。
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教养所致,跟是谁没关系,跟喜欢也没关系。
谭雪莹看她一脸认真,“那是我感觉错了?”
简黎:“嗯。”
她们过去,周述北正站在路边和宋朗说话,宋朗点了一支烟,周述北拿了一根在手里没抽,黑色冲锋衣拉到下颚,侧脸线条流畅。
谭雪莹嫌弃的扇了扇,不满道,“你要抽能不能去吸烟区抽,谁想吸你的二手烟。”
“这么冷,这不是懒得走。”宋朗说着,将烟头掐灭,“行行行,不抽了。”
谭雪莹还是不高兴,“等会我开车,你们两个坐后面,臭得要死。”
周述北视线落在简黎身上,“好点了?”
简黎:“好多了,谢谢。”
周述北点点头,将手里的烟掐断,随手丢进一旁蓝色垃圾桶,“走了。”
谭雪莹拉着简黎上车,副驾驶门打开,那个皮卡丘坐垫不见了。
简黎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莹莹你看见这里的坐垫吗?”
谭雪莹正调着座椅高度,“没有啊,刚刚不是还在这儿吗?”
简黎下车时也还在,正要在四周找,周述北慢悠悠过来。
“找什么?”他问。
“副驾驶的坐垫不见了。”简黎说。
周述北语气随意:“我扔了。”????
简黎双眼不由睁大,无措自责席卷全身,“不好意思,我买一个新的赔你行不行?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周述北看她紧张的样子,笑了声,“不用,我正好看腻了,换一个别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