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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君 孚玉 17739 字 18天前

第31章 交战 也只有你能和我这般亲近

谢玄瞳孔骤缩, 险些把纸撕碎:“这怎么回事?!慕容旻呢?”

传令官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昨晚三更时,犬戎首领带部落袭击云漠城, 他们有备而来,云漠难以敌众, 便向潭将军求助。潭将军领兵前去支援, 刚过金鸣关,便遭遇犬戎伏击。潭将军浴血奋战, 虽打跑了犬戎,却不甚中箭,等赶到云漠时, 那群蛮子已经逃之夭夭了。”

“至于西陵四皇子,并未出现”

谢玄脸色阴沉,云漠乃是北燕, 乌桓,西陵三国交界处。草原上游牧民族众多, 除乌桓外, 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几十个零散的蛮夷小族。这些蛮夷虽觊觎中原已久,但没有那个胆子来犯。这么多年边关一直平安无事,犬戎早不来袭,晚不来袭,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真的有这么巧的巧合吗?

慕容玮万万没有那个胆子勾搭犬戎,得罪北燕。他攥紧了手中的纸, 难道是慕容旻?他哪来这么大能耐,能让犬戎为他做到这般?

潭天望遇袭,云漠失守一事很快传遍朝野, 满朝震惊。

早有传言,犬戎已与半年前归顺乌桓,谢玄飞书质问如今乌桓首领乌洛布,对方却称毫不知情。

乌洛布上位后,短短一年,就兼并草原上十几个部落。他在信中言明犬戎一族杀戮成性,桀骜不驯,即便归顺乌桓,也是我行我素,不服管教。待自己问清事情来龙去脉,定给谢玄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玄勃然大怒,把信件撕了个粉碎,他再顾不上慕容旻,当即决定出兵乌桓,让这胆大包天,不识好歹的蛮夷付出代价。

由于潭天望受伤,谢玄派燕雪深前去接管驻守在燕陵边界的大军,并率军北上,直捣乌桓巢穴。

几个月前乌洛兰还来拜访北燕,与燕国君臣同席共饮,转眼就撕破了和平的表面,纷争起,战火烧。

燕雪深出征前,谢玄在宫中的拾花殿设宴为他践行。御花园小道上落叶簌簌,潇竹海棠,梧桐秋叶,瞧着竟也带着一丝萧索之意。

他从拾花殿出来不久,天际便有些阴沉,很快一场秋雨飘落。细密的雨丝落入池塘,泛起淡淡涟漪。

燕雪深丝毫没有躲避的念头,就这么不疾不许的在雨中走着。小新子眼尖的发现了他,惊喜道:“好像是燕将军。”

楚容抬眼看了看那个雨幕中模糊的身影,眼神如一汪桃花深潭,表面无波无澜。

“听说陛下今日在拾花殿为燕将军设宴,他走的时候怎么不找宫人要把伞呢?衣服淋湿了多难受。”小新子一边撑伞一边嘟囔道。

楚容闻言,忽道:“你去给他送把伞吧。”

小新子一愣,随即朝燕雪深小跑过去。

“燕将军,燕将军!”

燕雪深狐疑的转过身,见一小太监撑着伞跑过来:“我们大人让我过来送把伞。”

“多谢好意。”燕雪深微微一愣,“不用了。”

说话间,小太监已经不由分说的把伞塞到了他手上:“这雨越下越大,将军你还是拿着吧。”

燕雪深没说话,却是看向了从对面走过来的楚容。

他撑着一把竹质油纸伞,身姿如玉,乌木黑发,离的近了燕雪深才发现,那眉眼隽美如江南烟雨中的杏花,竟比女子还要秀丽三分。

“楚大人。”燕雪深意外竟在这遇见他。

当年他率军攻破平阳,只顾着收拾残军,并未和楚容见过。楚氏皇族被俘,押往燕京,也是另一位副将代劳。

檀宫万寿节那是第一次见面。

虽然楚容眼下已经归顺北燕,但他此刻面对楚容时心情还是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相比之下,楚容从容淡定的多,他点点头,问道:“听说将军马上就要离开燕京?”

燕雪深听着疏离又不失礼貌的语气,暗自松了口气:“是,去北边。”

楚容注视着他,燕雪深凝望着那双眼睛,竟有一丝紧张,好在楚容很快收回目光,道:“那就祝将军此去平安,早日凯旋而归。”

燕雪深这样的话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这话从楚容口中说出,他心中难以抑制的一暖,微笑道:“多谢大人。”

楚容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小新子离去。

燕雪深站在原地,一边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一边不自觉握紧了伞柄。

次日,燕雪深披盔带甲,启程前往北地。慕容旻甚至还没送到北燕手中,驻守在燕陵边界,震慑慕容玮多日的大军就这么撤走了。

犬戎突袭云漠城,北燕出兵讨伐乌桓,战火四起,倒无意解了西陵燃眉之急。

有人欢喜有人忧,慕容玮松了一口气,谢玄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心烦意乱。

他把火气尽数撒在了犬戎和乌桓身上,燕雪深灭了犬戎一部,驻守在边境金城,与乌桓一族展开了拉锯。

燕雪深此前并未和乌桓交过手,但也知游牧民族大多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并不讲究什么作战技巧,方法策略,到战场之上,只会横冲直撞,靠一股蛮力厮杀。

不知是由于乌洛布坐镇的缘故,还是他低估了这群蛮夷,他们就像突然开化一样,燕军设计围剿也能识破一两处破绽,双方僵持一个月竟是谁都没讨到便宜。

眼下边疆战起,谢玄没能杀了慕容旻,也没那个精力和兵力去威胁西陵,心中恼火的很。

慕容玮十分有眼力见的飞书传信,称慕容旻行刺一事,实乃误会,并以慕容皇室的名义起誓,慕容旻绝对没有胆子对燕帝不敬。他在心中称慕容旻重病,待病好,定让他来北燕亲自向燕帝解释赔罪。

这蹩脚的理由看的谢玄冷笑,他直接撕了书信,丢到一旁。

近日忙的焦头烂额,去兰池宫的次数也少了很多,谢玄心中疲惫,出了金銮殿打算去看看楚容。

楚容正和小新子在池边喂鱼,主仆二人其乐融融,谢玄站着看了一会,这小太监几乎一整天都与楚容黏在一块,两人种花喂鱼,倒是便宜他了。

谢玄走过去,从小新子走中接过鱼食喝,示意他退下:“你倒是悠闲,比我这个做皇帝的还快活。”

楚容将手中鱼食洒下,不咸不淡道:“你若觉得快活,不如也被关在这四方天地试试?”

谢玄被噎的说不出一句话,他神色几番变化,不悦的抓住楚容伸过来取鱼食的手,凑在人耳边戏谑道:“你怎知我不愿?若是你,我愿意洗手做羹汤,尽心竭力只侍奉你一人。白天给你披衣,夜里帮你暖床,日日夜夜都缠着你。”

“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夫君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楚容耳边,故意说的暧昧下流,楚容耳朵漫上一层薄红,恼怒道:“你”

谢玄含住他的耳垂,湿润轻巧的舌头划过,细细舔舐,楚容只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间快速划过,惊得他推开谢玄,转身往殿中走去。

谢玄不紧不慢的跟上,唇边又勾起笑意。他许是真的累了,进屋坐下后就静静的看着楚容,也不说话,似乎很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还有几个月就到年底,再加上北地在打仗,需要他处理的政务出奇的多。谢玄分身乏术,脸上有些倦态,他在外时刻紧绷着,只有待在楚容身边才能真正放松。

就这么一会,他便觉心间疲态一扫而空,心间极其松快,哪怕楚容方才刺了他一句,他也乐在其中。

“你既然觉得这宫里没意思,等过年的时候,我带你去檀山待几天怎么样?”谢玄道。

楚容闻言,轻轻扫了他一眼,谢玄猛地想起那些不太愉悦的回忆,他面上没有分毫变化,佯装随意道:“那到时候再说吧。”

“你很累吗?”楚容坐在一旁,手中托着本书,忽然抬头道。

谢玄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确实有些累,只不过从未在面上表现出来,一到楚容这身上疲惫不自觉尽数显露。此刻听到楚容关切的话,他的心狠狠一颤,露出一个诧异又惊喜的笑:“是有些累,总休息不好。”

楚容翻了一页,道:“因为北边的战事?”

谢玄微微一愣,北边的战事倒不是最主要的,他哪里能告诉楚容,到手的慕容旻飞了,自己又无法再出兵西陵,气的夜夜睡不好。

“区区蛮夷,不足挂齿。”谢玄哼了一声,口气中透着几分倨傲,“以前他们是北燕的手下败将,现在照样讨不着便宜。”

楚容:“你倒是有把握。”

谢玄微微一笑:“等入了冬,天气一冷,河水结冰,牛羊孱弱,他们没了水,没了粮食,看能嚣张到几时?届时再出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气氛出奇融洽,楚容合上书本,打断他的讲话:“你要是累就去休息吧。”

谢玄听的晕头转向,声音都轻了几分:“我陪你待会。”

“不用。”

谢玄眨了眨眼:“一个人躺着没趣,被衾都是凉的。”

楚容静静看着他。

“你不陪我,我怎么睡?”谢玄直白道。

楚容:“你要嫌冷,外面有的是人可以进来给你暖床。”

谢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那一群歪瓜裂枣的太监,冬瓜头,萝卜腿,绿豆眼,公鸭嗓,各有各的特色。他气的发出一声冷笑:“不用了。”

“你不愿意没关系。”谢玄走到他面前,忽然将人抱起,“我给你暖。”

他亲身力行的演示了一番是如何为楚容暖床的,一边压着楚容,一边撩火一边凑到人耳边:“冷不冷?你身上好像都热起来了。”

楚容闷哼一声,想去制止那只不老实的手。

谢玄嗤笑一声,“你胆子真大,还敢拿太监来揶揄朕。”他想起楚容让一群太监来暖床的话就气的要死,狠狠顶了一下,忽然好奇道,“你少时,宫里可有过专门暖床的侍女?”

谢玄情窦初开时在金雀台见了楚容一面,旁人便再也入不得他的眼。他那时只是喜欢,后来再大一点那青涩的情意滋生成了见不得人的想法,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因着那惊鸿一瞥肖想楚容。

那时有侍女想爬他的床,谢玄都是一股子嫌弃,扫一眼便觉得连楚容一根指头都比不了,看谁都瞧不上。

他毕竟是个例外。

据他所知,谢临十五岁时便和那暖床的侍女翻云覆雨,这倒也正常,民间商贾富豪尚且贪求一乐,更何况皇室子弟?

谢玄越想越醋意横生,硬要问出个所以然:“上次让你逃过一劫,这次可没这么简单,说有没有?”

他的心高高吊起,盯着楚容被蹂躏的微红的唇,一边用力一边不依不饶的问:“到底有没有?”

楚容急促的喘了口气,他原本不想回答,潮水般袭来的快意让他几近溺毙,他紧紧抓着薄被,发出断断续续破碎的声音:“.没有。”

谢玄狂喜:“真的?”

楚容是南楚未来储君,赵皇后对他寄予厚望,要求严格,身边伺候的侍女肯定一个比一个规矩,哪会往他身边放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更何况楚容年少时性情冷淡,会与谁亲近?瞧慕容旻那个衰样,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去碰楚容。

再者,他第一次与楚容亲近时,楚容那生涩羞怒的表现,绝对不是装的。

谢玄越想越高兴,戏谑道:“这么说,你十几年都洁身自好?血气方刚的年纪都在做苦行僧?也没做过春梦,肖想过什么人?”

“”

谢玄亲着他的脸,高兴道:“容儿竟还为我守身如玉。”

楚容有心骂他不要脸,又被这亲昵的称呼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很好,只有我能与你做亲密的事。”谢玄认真的看着他,呢喃道,“这辈子,也只有你能和我这般亲近。”

“其他人,谁都不行。”

第32章 围困 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吗,不是很骄……

未至冬日, 北地草原上的夜风就已像刀子一般,刮在人脸上硬生生的疼。绿草衰败,秋水澹澹, 无边无际的草原与天际融为一体,似乎没有尽头。

这两个月来, 乌桓一族时常南下, 掠夺边际城池。他们不知从哪学了这么多阴谋诡计,常常故意暴漏踪迹, 待燕军出城追击,城池防备虚弱时,趁机进攻;又或是声东击西, 待其他城池的守军出兵援助,趁虚而入。

一来二去,竟也让他们得手几次。

待燕军反应过来时, 他们已满载而归,逃之夭夭, 扰的边关不得安宁。燕雪深下令, 任何将士不得擅自离开,违者,军法伺候。

乌桓眼见什么伎俩都行不通,便开始在金城底下日夜叫骂。将士们大都年轻气盛, 听见这蛮贼骂的如此难听, 恨不得直接出去迎战。可惜军令在前,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副将李平大为恼火, 屡次向燕雪深请命,要去教训那群蛮贼。

燕雪深不为所动,反问道:“让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李平顿时泄了气, 恼火道:“那帮蛮子来去无踪,警惕心又高,跟他娘的兔子一样,扛起窝就跑。我找了当地的牧民带路,派人寻了半个多月,都没找到他们的大本营。”

“多派些人手,继续找。”燕雪深道。

“是。”李平忍不住道,“可是将军,难道我们就任由他们在底下狗叫?听着真让人火大。”

燕雪深脸色微沉,他听着那些肮脏话,又何尝不生气,只是现在时机未到。马上入冬,乌桓若没有充足的粮食过冬,想必会更沉不住气。

他剑眉一凛,脸上涌现了的杀意让那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冷硬:“再等等。”

清晨第一缕霞光劈开云层,照亮了草叶上覆盖的寒霜,远望过去,青白一片。直至正午,那寒霜才逐渐融化,水珠沿着草叶的边缘滚下,顷刻消失不见。

放羊人揪下一颗草叶叼在嘴里,他躺着地上,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成群结队啃草的牛羊,眼神中透着与淳朴农户毫不相符的狠辣。

他不动声色的扫过茫茫草原,像是在等待什么。

不知等了多久,地面上传来震天响的马蹄声,听声音貌似人还不少。放羊人的心蓦的加速,上钩了!

待高额挺鼻,威猛高大的乌桓士兵一出现,放羊人蓦的丢掉头上的草帽,露出一张年轻气盛的脸。

这人正是李平。

他们听着乌桓的叫骂,硬生生做了一个月的缩头乌龟,好不容易等到天气转冷,又以牛羊为饵,在这蹲守了好几日,这群贪心的孙子终于忍不住了!

李平抽出早就藏好的佩剑,一吹响哨,早就埋伏好的燕军倾巢而出,他们迅速列队结阵,手中长矛闪烁着夺目的银光,直指马背上的乌桓军。与此同时,马蹄碰到藏在草堆中的绊马绳,乌桓军一个接一个从马背上滚落,还未发现过来,燕军长矛已至!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为首的头领见燕军并不多,又垂涎这漫山遍野的牛羊,他使了个眼色,派一人回去叫增援,便带着余下人拼杀起来。

刚打了没几个回合,头领便见对面乌泱泱来势汹汹,竟欲直接将他们包抄殆尽。头领吹了声哨,不欲多战,转身上马带着属下逃之夭夭。

这群人还没占到什么便宜,便已跑出二里地。

李平忍气吞声这么久,见乌桓屁滚尿流逃跑的怂样,哪里肯放过他们,当即夺过下属的马,翻身而上,大喊:“给我冲!别让这群孙子跑了!”

众将士齐应一句,立马跟着冲了出去,他们憋了许久,都等着挥刀砍蛮贼,好痛痛快快的出一口气。

燕雪深则另带两万人马,分头行动,直冲乌桓大本营。前几日,李平派出去的探子沿着踪迹,终于在一山坡背后的草原上发现了乌桓的巢穴。

他们暗自观察了几日,确定无误后才筹划出今日之举。李平以牛羊为饵,引诱乌桓上钩,待大队人马离开营帐后,他趁其不备,率军直捣老巢,两人前后夹击,里应外合,一举歼灭乌桓!

燕雪深在探子带领下很快看到了乌桓王帐上飘扬的旗帜,值守的乌桓军发现异样,立马吹响号角,燕军策马挥刀冲来,乌桓军面对从天而降的燕军,乱作一团,慌忙应战。

草原上刀剑相撞,马蹄嘶鸣,汩汩鲜血将草原染成了一片褐色。

燕雪深双眸从这片战火四起的营地扫过,行军打仗多年的经验让他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对劲,按理说营地外应有士兵巡逻,一旦发现不对,便立刻回营禀报,为何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都到家门口了,乌桓才反应过来?

况且就算有一部分士兵出去救援,留下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少,连五千都不到。最重要的是,他为何没看到乌洛兰的身影?他跑了吗?依他的性子,会做逃兵?

电光火石间,燕雪深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他面色骤变,疾声厉色道:“敌军有诈,撤军!”借着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待走出十几里,行至一处密林,他猛地勒住马绳,沉声道:“你赶快去找李平,让他速速回城,不许贪功冒进!”

“是!”那副将不敢耽误片刻,立马追了过去。

燕雪深还未缓一口气,便见一声响彻云霄的鹰叫,数只雄鹰自林间扑翅而出,下一秒马蹄声碎,高头大马的乌桓士兵,自两侧呈包抄之势,围了过来。

密林中埋伏的蛮夷像是终于守到了猎物的饿狼,双眼都冒着嗜血的绿光,他们举起爪牙,倾巢出动,似是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群狼环伺间,一支穿云箭裹挟劲风,以千钧之力朝马背上的燕雪深袭来。

刺啦——

耳边传来布帛破碎之声,小太监腿脚一软,当即跪在地上,头顶的苹果也随之滚了下去。

谢临眼眉一吊:“废物,给本王站起来。”

小太监惊魂未定,哆哆嗦嗦想站起身,无奈又跪了下去。

楚逍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敢怒不敢言道:“够了,就练到这吧,该休息了。”

谢临把箭随手一丢,颐指气使道:“茶呢?”

楚逍将那杯不热不凉,不甜也不苦,被谢临挑了百八十次毛病才肯罢休的茶双手奉上。

他偷瞄了谢临一眼:“今日钦天监有事,我要早些回去。”

谢临闻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你回去干嘛?有你什么事?钦天监没你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吉祥物还不能转了?”

楚逍忍住把茶泼到他脸上的冲动:“好长时间不露面,秦监正都快生气了,我得过去一趟。”

谢临嗤笑一声:“你之前半年都不露一次脸,当我不知道?用这么蹩脚的借口也真好意思。要真有什么事,你让秦光亲自来找我。”

楚逍眼见被他拆穿,耳朵红了一片:“你为难人也该有个限度吧,我是得罪了你,都过去大半年了,你至于这么抓着我不放吗?”

他骂了谢临一句贱人,被谢临抓着当了半年的丫鬟,天大的罪孽都赎清了吧。

“我抓着你不放?”谢临笑吟吟道,“你以为你是倚翠楼的头牌啊?这么招人稀罕?”他语气陡然变得十分倨傲,“得罪我的人,从来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死,一个是生不如死。这才哪到哪,你就受不了了?”

楚逍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吗,不是很骄傲吗?他偏要让他跟奴才一样伺候自己,每次看见楚逍心不甘情不愿,还得端茶倒水,敢怒不敢言的窝囊样子,他就痛快无比。

“我不管。”楚逍一听这话,撂挑子不干了,“我以后不来了,你爱找谁伺候谁伺候。”

谢临就像看透了他一样:“你的骨气也就在嘴上了,是不是以为自己不痛不痒的说两句话,就特别神气?结果呢,每次还不是吓得灰溜溜的回来了,让干嘛就干嘛。”

楚逍气的简直想撕了他的贱嘴,铁了心要反抗,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谢临面色一变:“给我拦住他!”

瞬间七八个小太监围住了上来,“慢着!”楚逍脑子再不转弯,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么多人,“谢临,你敢不敢下来单独和我打?”

谢临眯了眯眼,楚逍道:“你赢了,我任凭你处置,我赢了,你放我走。”

“你是奴才,我是主子,你本来就任凭我处置。”

楚逍一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不过你既然提了,我就陪你玩一玩。”谢临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你赢了,我就放你走。若是你输了,就老老实实任我处置差遣”

楚容心中一喜:“好。”

谢临看他喜不自胜的模样,一时不知该笑他蠢还是什么。自己虽学艺不精,对付一个楚逍却是绰绰有余,楚逍要和他单打独斗,简直找死。

他上前抓住楚逍的手腕,用力一拧,楚逍登时发出一声大叫,脚下发力,胡乱踢着他。谢临面对这毫无章法的打法,不禁有些后悔答应他的要求。

他轻巧躲过楚逍的飞影腿,直接将人踢倒。楚逍不依不饶,每次谢玄都以为他要认输了,他都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再次冲过来。

谢临被他惹烦了,再下手时用了十成十的力,这次楚逍彻底躺在不动了。

“不自量力。”他拍拍手,转身嘲讽道。

楚逍却突然从地上爬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在谢临还未反应过来时,抱住他的腰,猛地将人推进几米外的湖中。

楚逍自知凭无力打不过谢临,便只好将谢临步步引到湖水旁,装死迷惑,趁其不备时将人退下。

“哈哈哈哈我赢了!”楚逍站在岸上,叉腰大笑,“怎么样,你服不服?”

周围的小太监却像是炸锅一样:“你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哎呀不好了,王爷落水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

楚逍看着湖面半天都没个动静,丝毫不见谢临的影子,愣了一下,迟疑道:“他不会游泳吗?”

小太监欲哭无泪:“我不会知道啊。你把王爷推下去,王爷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

还未说完,又是一声扑通,方才还站在旁边的楚逍彻底没了身影。

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太监势必要禀报皇上,待跑到金銮殿禀报时,恰好薛炳业也在。

听说谢临被人推下水,他当即坐不住,急匆匆跑了出去。谢玄则是不紧不慢的看向那太监:“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子敢推他?”

小太监:“是是钦天监的楚逍。”

谢玄意外道:“他俩怎么会跑到一块?”

他来不及细想,也起身追了出去。

谢玄和薛炳业赶到时,谢临正和楚逍打作一团。两人浑身湿漉漉的,看上去好不狼狈。

谢临怎么都没想到,楚逍竟然敢推他,他脸色铁青,上岸后就把人按在地上狠揍。楚逍毫不示弱,打不过就死命拽着谢临的头发,任小太监怎么掰,都不放手。

薛炳业看着这场面,厉声道:“都住手!”

谢玄在一旁抱臂盯着楚逍呲牙咧嘴的模样,心道这傻不愣登的模样真是楚容的弟弟?

“临儿,怎么回事?”薛炳业道,“谁把你推下去的?”

他问的虽是谢临,眼睛却从楚逍身上扫过。楚逍心中发毛,他看着面容严肃的薛炳业和一言不发的谢玄,清楚自己怕是难逃一劫,毕竟皇兄不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会给他撑腰。

谢临本想狠狠告上一状,可瞟见楚逍缠着衣角,整个人缩成一团,害怕无措又不肯露怯的模样,竟诡异的觉得有些可怜。明明他最擅长仗势欺人,这时候却有些迟疑。

他思索片刻,决定还是自己教训楚逍为好:“我没事,舅舅。不小心掉下去的。”

薛炳业对这个回答颇为意外,他眯了眯眼看向楚逍,质问:“那你方才为何与旁人动手?”

谢临还未说话,谢玄便上前一步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罢了,薛相,何必这么认真?”

说着他扫了楚逍一眼,觉得他好歹也算是楚容娘家人,于是挥了挥手,吩咐道:“带他们下去更衣。”

薛炳业不放心谢临,行了个礼便抓着谢临走了,留下楚逍在原地傻愣愣站着。

他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惊讶谢临竟然帮自己说话。想到这,他不禁为自己推谢临入水而有些愧意。

“你还愣着干嘛?不去换衣服?”谢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楚逍顿时打了个哆嗦,一言不发的跟着太监走了。

“临儿,今日到底是什么回事?”薛炳业沉着脸问道。

谢临满不在乎道:“舅舅你也太啰嗦了,都说了我自己掉下去的。”

“那为何禀报的小太监说是你被人推进去的?”

谢临冷笑一声:“你觉得那怂货有胆子推我吗?”

薛炳业见他不肯说,叹了口气:“你也不小了,还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谢临唯恐他又唠叨自己,忙哄得:“舅舅,这几天我一直在读书练箭,夫子都夸我进步了许多。”

薛炳业脸色缓和了些:“你得多用功,总这么不务正业成何体统?待明年开春,我就禀报皇上让你也入朝”

谢临一听他说这些就恼火:“我不去。我是王爷,身份尊贵,可以一辈子风流快活,贪图享乐,干嘛要入官场自找不快!”

“你真以为你能快活到死?”薛炳业简直不明白谢临这性子到底随谁,板着脸道,“你未免太天真了。”

“不是有舅舅你吗?”

薛炳业没好气道:“我若不在了呢?”他咬牙低声道,“你觉得你还能这样?”

谢临一愣,皱眉道:“舅舅你什么意思?”

“没事。” 薛炳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讲薛颖被人陷害的事告诉谢临,可他又实在担忧谢临如今这副样子,语重心长教育了好一番才肯罢休,“过几日回家里吃饭,我先走了。”

他行至午门,听到后面忽然有人叫道:“薛大人,薛大人,留步!”

薛炳业转头一看是李福泉,他满脸焦色,似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李公公,怎么了?难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李福泉尖着嗓子,险些破音:“边关急报,说乌桓在赤岭谷围困燕将军,几乎全军覆没。皇上已经召贺兰大人他们进宫了,薛大人你快点过去吧!”

薛炳业瞳孔骤缩。

第33章 暴露 说皇上身边有不轨之人

入冬后天黑的越来越早, 方才还晚霞满天,转眼窗外就黑压压一片,阴沉的就如同此刻殿内每个人的心情。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一个时辰前,那封印着火漆的信件送进御书房, 信中说燕雪深直捣乌桓老巢, 回城路上惨遭算计。燕雪深带兵突围,又闻副将李平被困赤岭谷, 带人去救援时又遭埋伏,几万燕军命丧赤岭谷。

为了保住剩下将士的命,燕雪深主动带着两千精兵殿后, 自己身受重伤,被困赤岭谷。

眼下乌桓几万大军围了赤岭谷,派人搜索燕雪深的下落。

这个消息如噩梦一样盘旋在每个人心头。

谢玄脸色阴沉, 燕雪深久经沙场,还从未败的如此惨烈。怪就怪他们轻敌了, 低估了乌桓的狡猾程度。他眉头拧成一团, 心道,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什么时候能想出这样环环相扣,高深莫测的妙计了?

不仅识破了燕雪深的诱敌之计,还能将计就计, 引燕军上钩。谢玄都怀疑这群蛮人身后有高人指点, 不然哪来的胆子和脑子挑衅算计北燕?

“陛下,臣的伤已经好的差不了, 愿领兵前往北地,讨伐乌桓!”潭天望一听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进宫了, 此刻真恨不得立马挂帅亲征。

“等潭将军到了北地,恐怕燕将军的尸骨都凉了。”王允道,“皇上,如今乌桓围了赤岭谷,燕将军生死不明,几万将士群龙无首,还请皇上定夺,下一步该怎么办?”

王允可谓一针见血,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谢玄。殿内的灯火将他年轻俊美的脸照的晦暗不明,让人分不清其中情绪。

赤岭谷地势复杂,密林遍布,寻常人在里面待一晚都能被活活冻死,更别提燕雪深还受着伤了。他带着两千精兵如何能抵挡住乌桓几万大军?

赤岭谷易受难攻,强行攻打万万不成,即便能打,燕雪深也耽误不起那个时间。若要救他,除非两方议和,乌桓主动撤出赤岭谷。

想到这,谢玄险些把手中的珠子捏碎,依照乌桓的尿性,必定会狮子大开口,这简直是北燕的奇耻大辱!

可若不救,燕雪深在军中威望甚重,又是难得的帅将之才,更别提他舍身救了这么多人的命,弃他于不顾,定会失了人心。

他此刻进退两难,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皇上。”薛炳业提醒道,“燕将军身受重伤,又被敌人围困,等不了这么久。”

谢玄射去一记寒光,心中骂了一句,正色道:“各位爱卿可有什么想说的?”

贺兰旭思索片刻,道:“皇上,依臣之见,为今之计是让乌桓马上撤兵,派人救出燕将军。燕将军为我北燕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将军有难,朝廷怎能弃将军于不顾?眼下北地副将李平受伤昏迷,另一副将难担大任。乌桓此番不容小觑,便是继续打,我军群龙无首,必败而归。还请陛下三思。”

潭天望不自觉点了点头:“贺兰大人说的不错。”

兵部侍郎道:“可燕将军若已遭遇不测,我们不是白费力气?”

“我相信燕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贺兰旭温声道,“纵是真的遭遇不测,也应魂归故土,好好安葬。”

最是无情帝王心,谢玄虽惜才,心中却是想放弃燕雪深,绝不能受制于乌桓。贺兰旭一番话让他意识到这仗打不下去了,他皱了皱眉,不甘心道:“就这么认输,岂不涨乌桓志气,灭我军威风?”

“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拳拳爱臣之心,感天动地,朝廷上下诸位大人同沐恩德,必能理解。”贺兰旭道。

潭天望皱眉道:“那群蛮夷觊觎中原已久,他们若不肯议和怎么办?”

“他们不敢。”谢玄沉声道,“乌洛布仅上位一年,根基不稳,族内争端不断,周围还有其他部落虎视眈眈,他们没那个能力进击中原。别说中原,就算金城内只有一万大军,他们也破不了城。”

金城乃北地阻挡蛮族的一道屏障,易受难攻,乌桓如今的能力,远不足以支撑他们逐鹿中原。

谢玄呼出一口气,厉声道:“派使臣去和乌桓议和,朕要燕雪深活着回来。”

北燕求和的信书送到乌桓王的营帐时,乌洛布贪婪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他年过五十,鹰隼似的双眼透漏着凶残之气,额角一道蜈蚣大的疤痕像陈年勋章,无言诉说着这位草原之王所经历的腥风血雨,那张饱经风霜,霸气威猛的脸上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贪欲。

“恭喜父汗,北燕这下彻底认输了。”乌洛兰看见这封求和书,心中好不痛快,他彷佛已经看到谢玄丧家之犬一样匍匐在脚底,“趁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干脆一举攻进金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赛木忙道:“王子三思。此次北燕虽败,实力却不容小觑,更别提还有明齐,西陵等国。中原几十万兵力,万不能掉以轻心。”

再者,这次能打败北燕,最主要的原因是有人为他们出谋划策。若没有那人,他们或许就中了燕雪深的计。

赛木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没说什么。

好在乌洛布没忘记他们是如何取胜的,还存有一丝理智,他扫了这鲁莽的儿子一眼,“不急。这次先灭灭他们的威风,假以时日,我必问鼎中原。”

乌洛兰毫不气馁,立马道:“既要议和,儿之前和北燕打过交道,愿意代表乌桓前去谈判。”

乌洛布不用想都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乌洛兰在北燕自作主张,险些闯下大祸,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你老实待着。”乌洛布训斥道,他看向赛木,眼中带了几分欣赏之意,“这事你去谈。”

赛木心知这是王上对他的信任,按耐住心中激动,点头道:“是。”

谢玄下了死命令,务必要燕雪深活着回来,来谈判的使臣不敢耽误时间,面对乌桓各种狮子大开口的条件,竟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这让赛木颇为意外,这比他想象中的要简单很多。

乌洛布对谈判结果十分满意,当即下令让围守在赤岭谷的乌桓撤军,燕军不敢耽误半分,派了大量兵力寻找燕雪深的下落。

燕雪深身受重伤,又在赤岭谷待了几乎两天一夜,能活下来的希望极其渺茫。虽谢玄下旨要保住燕雪深的命,但众人都知他不可能活下来。赤岭谷占地广,地形又复杂,要在茫茫山谷中找人何其困难?

就在将士们不抱希望时,他们竟在一处隐秘的山洞中发现了只剩一口气的燕雪深。

李平喜极而泣,当即派军医诊治,小心翼翼的将人待会金城。

消息传到燕宫时,满朝文武皆松了口气,感慨燕雪深心志何其坚毅,在那样的地方竟然还能活下来。这也是他平时待属下温和宽厚的缘故,据说当时燕雪深身边仅存几十人,这些人大都受过燕雪深的照顾恩惠,经常趁着天黑偷偷出去,一边躲避搜捕的乌桓,一边找充饥的野草水源。

到最后,两千人活下来的仅不到十个人。

谢玄奖赏了这些人,并找了最后的太医去救治燕雪深。

那几天燕宫内人人都在传此事,楚容听说时并未有多大反应。直至一盏茶放凉,他才缓缓回过神。

再转头时,发现窗外竟飘起了细雪。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整个燕宫银装素裹,好似覆了一层白纱。雪一停,不少太监宫女就出来扫雪,宫道上比平时热闹很多。

兰池宫内小太监拿着扫帚,刚扫没两下,便偷懒玩起了雪。楚容在殿内看着,也不出声阻止。

直到小新子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他手被冻的通红,身上还沾着雪屑,显然是刚撒完欢。

“大人,大人。”

楚容温声道:“玩的开心吗?”

小新子嘿嘿一笑:“开心,不过有赏钱领更开心。”

“赏钱?”

“对啊。”小新子道,“刚刚传来的消息,李副将和赵将军两人带兵杀的乌桓溃不成军,把他们生生赶到了赤岭谷以北,我军大获全胜。陛下高兴,下令给各宫发赏钱,每人一两银子,一会奴才们就要去领了。”

楚容瞳孔一颤,一种不详的预感自心间生起:“不是议和了吗?”

小新子:“是议和了。听说乌桓撕毁协议,杀了我军一个将士,李副将军忍无可忍,当即斩了乌桓使臣,与赵将军的十万大军汇合夜袭乌桓大本营。”

“要是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去领赏钱了。”

“王新。”楚容叫住他,面色好似白了几分。

小新子不解的看着他,只见楚容启唇道:“你先去太医院,帮我向苏太医传个话,就说他上次开的药中,那味芍药略苦,我喝不惯,能不能换成其他药材?”

“哦哦好,”小新子见他如此正色,不敢耽误,“我这就去。”

此时,御书房内。

谢玄听到赵牧领军大获全胜的消息时,这些时日一直沉着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贺兰旭先前还纳闷皇上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面对乌桓种种狮子大开口的条件,毫不犹豫就答应,原来心里早就算计上了。

议和只是个幌子,燕雪深一进金城,谢玄就传了密信给李平,并派离北地最近的守将赵牧,调兵北上,夜袭乌桓。

所谓杀了北燕的小兵,不过是借口罢了。据说当时乌桓派来的使者破口大骂,斥责他们言而无信,不守和约,话还没说三句便被李平斩了。另一使臣吓得魂不守舍,还没怎么严刑逼供,便供出了乌桓王的营地。

谢玄狠狠出了一口气,乌桓胆大包天,趁火打劫,他岂能做个任人捏的软柿子?这群蛮夷既然敢威胁他,就要做好送命的代价。

“皇上,乌桓递了投降书,可要与他们议和?”

谢玄眼都不抬:“继续打,最后将这群蛮夷赶出北地。”

贺兰旭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赵将军传信,称乌洛布派人送了一封密信,信中说他知道半月前陛下围场遇刺的凶手。若让慕容玮知道陛下污蔑慕容旻,恐对北燕不利。”

谢玄一顿,神色猛地冷了下来:‘他还说了什么?’

“说皇上身边有不轨之人,若皇上肯放乌桓一马,他愿意将知道的一切都托盘而出。”

谢玄慢慢眯起了眼睛。

第34章 爆发 今后你就只是个侍君的娈宠!……

冷月当空, 莹莹清光将还墙角未融化的积雪照的晶亮,风一吹,廊下挂着的八角玲珑宫灯便晃悠悠的发出声响。

吱呀——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夜里极为突兀, 突然其来的清脆响声,让失神的小新子心尖一颤。

他借着月色看向来人, 还未看清脸, 便敏锐的察觉出那人身上怎么也压制不住的暴戾之气。

小新子看见谢玄一言不发的站着院中,脸色竟前所未有的可怖, 就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毁灭一切的宁静。这让他没来由有些心慌。

“皇皇上。”

谢玄看也不看他:“滚出去。”

“让他们都滚出去。”

小新子不敢招惹,急忙跑去喊人, 顷刻兰池宫的小太监便头也不回的消失的干干净净。唯有他临走前,担忧的往殿中看了一眼,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还是默默祈求楚容多加保重,千万不要惹怒皇上。

直到人都走光, 谢玄才深吸一口气, 大步踏进殿中。他刚进去便听楚容在叫王新的名字,看到他,楚容的声音忽戛然而止。

两个人一言不发的望着对方,好似都心知肚明一样,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谢玄看着楚容略为苍白的脸, 蓦的生出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他胸中怒火翻涌,整个人像一座马上爆发的火山, 内里滚烫炽热的岩浆,似乎能将周遭一切全部摧毁殆尽。

“楚容。”谢玄双拳紧握,声音说不上来的危险,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楚容静静看着他,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你都知道了。”

谢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是,我都知道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朕和一群蛮夷暗度陈仓!”

见楚容没反应,谢玄咬牙道:“怎么?你都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就像一只被背叛抛弃的野兽,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倾泻而出,彷佛下一秒就会失控。

楚容凝视着那双愤怒中似乎又带着些许痛苦的黑眸,从知道乌桓兵败的那一刻,他便料到乌洛布会出卖自己换取活命的机会。

他垂眸,声音凉如夜水:“我没什么好说的。”

谢玄啪一下将桌案上的茶具摔了出去,四分五裂的瓷片飞溅,打破了那岌岌可危的平静。

“没什么好说的?你说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竟然敢和乌桓勾结在一起对付我?”谢玄双目赤红,“若不是乌洛布,朕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被你耍的团团转!你从围场那里就开始算计我了吧,我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当他得知楚容早就知道围场事件的真相,还以此要挟乌洛兰,暗中帮乌桓对付自己时,气的浑身发抖。

他光顾着与楚容欢好,时间一长,竟忘了楚容是什么人物,从小被当作储君培养的能是什么简单角色?亏他还傻乎乎的把楚容当做金窝玉窟里的娇花,被他人畜无害的模样骗的团团转!

“说,为什么要背叛我?”谢玄阴冷无比的盯着他,“你就这么恨我?这是你报复我的手段?”

楚容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只道:“你为什么要杀慕容旻?”

谢玄只觉脑中轰隆一下,“你知道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拔高,“你是为了慕容旻?”

难怪犬戎要在那个时候偷袭云漠,原来如此他还道怎么会这么凑巧,偏偏在这个时候坏他的好事。

谢玄怒不可遏的又将手边的一个白瓷花瓶摔在地上,眼睛红的快要滴血,“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你为了救他,不惜谋划这么多?你喜欢他?你是不是喜欢他?!”

他死死盯着楚容,似乎要把人盯出一个洞。若是旁人敢算计他到这种地步,他会那人生不如死。偏偏是楚容,偏偏是他,谢玄眼前忽然有些模糊,彷佛有一把利刃插进他的胸口,让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楚容脸色冰冷:“我喜欢谁,我做什么事,都没必要和你解释。”

“很好。”谢玄压下心中那抹痛,露出狞笑,“你为了你心爱的慕容旻,如此大动干戈,费尽心机,连朕都要被你的一片痴情感动了。可惜如今北地战事已了,朕有的是时间收拾慕容旻。你猜我要是使点手段要挟慕容玮,慕容旻此次还能不能逃过一劫?”

“他要是敢不应,朕就出兵西陵,哪怕赔了北燕半壁江山,也要围了西陵皇宫,把慕容旻的人头给提出来!”

“你越是要救他,朕就越要他死!”

楚容看着他癫狂的模样,面色一变:“你疯了吗?”

谢玄却幽幽道:“我疯了?你为了救他,不惜挑起两国战争,如今朕要杀他,自然也得这么做,才配得上你费尽心思保下来的命啊。”

楚容沉默的站着,月光透过窗纸照在他脸上,显出几分苍白。

良久,他才出声道:“如果我说我是想要燕雪深的命,你信吗?”

“什么?”谢玄因为气息不稳,胸口来回起伏,“为什么?”

楚容抬眸看他,面上罕见的划过一抹杀意。

“两年前燕雪深进宫平阳时,曾在城门口杀了一位年轻的将军。他叫单云,是我与我从小长大的好友,也是我妹妹昭敏的夫婿。消息传到宫中时,我妹妹因为他的死动了胎气,难产去世,一尸两命。”楚容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颤抖,很快又变得如寻常那般,“你问我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这就是答案。”

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痛楚,那痛楚顷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那清凌凌的声音回荡在殿中,听上去竟有一分悲凉。

“我要燕雪深给我妹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偿命,要他给单云偿命。”

谢玄暗自心惊,他握紧拳头,质问:“你别告诉朕,潭天望也是你故意设计的,就为了让燕雪深代替他去北地送死?”

楚容深深的看着他,算是默认。

谢玄像是第一天认识楚容一样,被他的心思和手段惊愕的说不出一句话。

“好,很好!你这一石两鸟之计很精彩,既救了你心爱的慕容旻,又能报仇雪恨。”他露出一个狠厉的笑,森然道,“只可惜慕容旻还是难逃死劫。”

他一字一句,像索命的恶鬼: “慕容旻,必须死。”

楚容猝然抬眸,忽然说了一句:“你别逼我。”

“我逼你?”谢玄大声道,“难道不是你逼我吗?”

他陡然爆发,歇斯底里道,“你为了报仇,为了慕容旻,勾结乌桓,和这群该死的蛮夷一起算计我!利用我!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骗的团团转!你为了慕容旻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却没有为我考虑过一分一毫!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比不上慕容旻?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对我?!”

他像是要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似的,每一句都带着撕扯心扉的怨毒和痛意。谢玄鼻子微酸,险些要落下泪了,他看着那个人,脱口而出道:“其实你一直都在恨我吧。”

楚容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殿内安静的有些窒息,谢玄眼底赤红,这个人背叛他,利用他,欺骗他,狠狠践踏着他的感情,饶是这样,他都不舍得杀了楚容。

他眼底浮现些许自嘲的笑,他真想问问楚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这两年来你真的对我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所以才可以毫不犹豫的背叛我,伤害我?

谢玄拽住楚容的手腕,眼神如一把锐利的尖刀,盯着他的胸膛道:“我真想把你这个地方剖开,看你究竟有没有心。”他又道, “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如果传出去,不止你,你的宗族,子民,每一个人都要为此丧命?”

楚容抿了抿唇:“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刮,随你处置。”

“就算把你刮上三千遍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谢玄冷道,“怎么?怕自己牵连旁人?”

“你自己的命可不够抵,到时候我先杀了楚逍,再去侍郎府上杀了赵慎姝,你们每一个人都逃不掉!我要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我北燕将士的命!这一切皆都因你而起,你,就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谢玄看着楚容苍白的脸色,千疮百孔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你为了赵慎姝拿命威胁朕,为了慕容旻也费尽心思,你为对他们每一个人都这么好,”他压下心中的妒意,语气怨毒,“那你知不知道你对他们的这种好,只会害了你自己。”

楚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谢玄已经失去理智,道:“要不是因为赵慎姝,你也不会见不上赵皇后最后一面。”

“你什么意思?”楚容眉心微拧。

“你若没有将赵慎姝收留在府上,说不定朕早就让你回去看赵皇后了。”

楚容反应过来后,面色惊愕,他心底窜上一抹火气,寒声道:“你当时百般阻挠,不让我回府,就是因为这个吗?”

“是!”谢玄残酷的说道,“放你回去,任由你和那个该死的赵慎姝亲亲我我?!”

他那时因为赵慎姝与楚容的婚约,嫉妒的要死,恨不得他们一辈子不见面才好!

“谢玄。”楚容脸上血色尽褪,怒道,“你这个畜牲!你竟然就是为了这个!”

没能来得及见赵皇后一面,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抹痛。

如今谢玄看着楚容脸上终于也浮现痛色,心中百般滋味,他自以为痛快的凝视着楚容,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两人彷佛都能看到彼此眼中明晃晃的怒火,带着纠缠不清的怨恨,越烧越旺,直至把一切都变的面目全非。

他们吵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令人痛苦绝望。 两个人明明离得这么近,中间却好像隔着万丈深渊,怎么都跨不过去。

“从前是朕自作多情,以后不会那么傻了。”谢玄语气冷的像块浮冰,眼底好似再激不起一丝波澜,他竟然还妄想着让楚容喜欢他,他以为只要竭尽所能的对楚容好,就能慢慢填补两个人之间的裂隙,是他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谢玄带着扭曲的恶意血淋淋的刺向楚容: “从今以后,你就只是一个侍君的娈宠,床上的玩物,只配张着腿让朕/操。”

楚容脸色难看的如死人一般,他闭了闭眼,用尽全部力气轻轻吐出一句:“滚,你给我滚”

谢玄只觉心痛的直不起身,恶狠狠丢下一句“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转身离去。

楚容冷冷看着那道背影,他咬住颤抖的下唇,再也支撑不住,只有扶着木架才能勉强稳住身子。

月色照在殿外冰冷的石阶上,四下万籁俱寂,唯有草木簌簌,寒风呼啸,听的人心中一片悲凉。

第35章 争吵 你做得,我想不得?

那天之后, 谢玄彻底将楚容囚禁在兰池宫,不准他踏出门一步,就连侍奉的宫人也全部撤掉, 只派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太监每日来送饭。

谢玄变得越发阴沉,一丁点小事就能发很大的脾气, 短短半个月金銮殿换了几十个花瓶, 就连李福泉整日都战战兢兢,苦不堪言。

不过只过了半月, 兰池宫却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偌大的宫殿变得空荡荡的,由于没人打扫,地上散落着落叶, 有一种说不出的枯败,连楚容精心栽弄的几株吊兰都有些蔫蔫的。

谢玄沉着脸走进殿中,他说到做到, 每每看到楚容就二话不说将人往床榻上带,折腾一通过后再沉着脸离开。

楚容只要稍微反抗一下, 他就会变得怒不可遏。

他粗暴的扯下衣带捆住楚容的手, 而后三下五除二褪去他的衣衫,阴冷暴戾的神色看的楚容暗自心惊。

楚容莹白的手腕上一道极其明显的红印,他挣脱不得,被迫以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对着谢玄。楚容想起上次晕过去的情形, 心中莫名恐慌, 颤声道:“你是畜牲吗?”

谢玄缓缓抬眼:“朕说过,你以后就只能做一个任人取乐的玩物。”

楚容咬了咬牙, 还没来得及说话,谢玄便已蛮横的挤进去,开始凶猛征伐。楚容痛的几乎要流出眼泪, 他将身下的被褥抓的一团乱,脸上一抹难堪又屈辱的神色。

谢玄肆无忌惮发泄着心中的怒火,每一次来势汹汹的讨伐都让楚容有些畏怯。

殿内温暖如春,他们明明在做最亲密的事,眼中却都流露着痛苦和怨恨,两人抵死缠绵,谁都不说一句话,床帐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

谢玄不再顾忌楚容的意愿,他来了兴致,任凭楚容怎么求饶都不肯放过。殿内每一处都留下他们的身迹,不知辗转了多少个地方,他最后将楚容抱回床上,继续压了上去。

等他再抬起头时,发现楚容竟在哭。

他身上布满吻痕,黑发披散,唇色绯红,瞧着有一种凌乱的美感。可谢玄只盯着他泛着水光的眼眸。

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只留下极其浅淡的泪痕,似乎没存在过一样。

谢玄顿时愣住,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