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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君 孚玉 18784 字 3个月前

第22章 吻痕 慕容旻如遭雷击,这是谁干的?……

“去, 给我捡兔子!”谢临颐指气使的吩咐道。

楚逍耷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走过去。

自从上次在檀宫门口得罪谢临,这人就记恨上了他, 甚至还去钦天监找他麻烦,恰好他偷懒不在, 副监正为了讨好谢临, 亲自来府上把他揪过去。

从那以后谢临时常过来,使唤自己给他端茶倒水, 捶胳膊捶腿,怎么折磨人怎么来。

楚逍虽不情愿,但到底忌惮他。想到上次这人拔了自己的舌头, 他就心有余悸,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是不要和谢临一般见识为好。

楚逍就这样哄着自己, 把自己哄成了谢临的小厮。

待他把兔子拿过去,谢临打量了一番, 满意道:“不错, 还挺肥。”

他勒了下马绳,准备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楚逍给他捡箭捡兔子山鸡累了一上午,见状用商量的语气道:“我累了,歇会吧。”

谢临却是气笑了:“你是主子我是主子?你累了关我什么事?”

楚逍:“那你让别人去给你捡。”

谢临威胁道:“不行, 就你来。”

“你别欺人太甚。”楚逍咬牙道。

他想到这些时日被谢临当奴才一样使唤, 不仅身累,内心更是大受打击。想到以前风光无限的日子, 楚逍第一次确切体会到了何为亡国奴。

他竭力忍住泪水,起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谢临皱眉道:“你去哪?”

“你管不着。”楚逍头也不回道,“老子不伺候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割我舌头我也不怕!”

谢临骑马两步横栏在他面前, 刚要训斥好大的胆子,却看到楚逍一双通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

他先是一愣,随后嗤笑一声。

楚逍脸瞬间红透,又羞又怒:“滚开!”

谢临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他以为这些时日楚逍应该吃够了教训,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随意对自己不敬,骨头真够硬的。

“滚开。”楚逍重复道,声音却小了很多。

谢临阴着脸看他,思索该如何教训他。

两人正对峙着,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喧闹声,随即侍卫的声音传遍山林。

“不好了,有刺客!”

有刺客!

两人神情均是一变,也顾不上教训楚逍了。他调转马头,朝侍卫走去;厉声道:“怎么回事?”

“回王爷,有刺客混进来了!陛下遇袭了!王爷还是快些离开这吧。”

楚逍闻言神情有些紧张,谢临哼了一声:“回去再和你算账,走。”

营帐内

气氛低沉,一众朝臣扎堆站着,谁都没想到围场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有人敢行刺天子。

谢玄脸色阴骇的吓人,那箭虽没要了他的命,却射中了他的手臂。左臂的伤已将衣裳染红一片,随行的太医止完血后开始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

“楚容呢?”谢玄环顾四周,皱着眉问。

贺兰旭立马道:“楚大人在另一个帐篷,已经有太医过去检查了。”

谢玄沉着脸嗯了一声。

山间草木茂密,那刺客藏在草堆里放箭,他当时连个影都没瞧见。现如今羽林卫包围了整个猎场,严禁任何人出入,可刺客还是不知所踪。

这让他怎能不恼火。

另一处

楚容正出神的想着什么,苏木忽掀开帘帐,一脸紧张的走了进来。

“大人,可有哪里受伤?”他听说皇上遇刺的时候楚容也在,立马提着药箱主动过来了。

楚容回过神,淡声道:“我没事。”

苏木放下心:“在下还是再给大人细致的检查一番吧。”

他靠近楚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几不可闻道:“大人说的不错,薛炳业生性多疑,那日特意将我留下询问可有药物能使人假孕,我如实相告后,他托我在太医院查查当年薛贵妃的册子。”

巧的是,他当初翻遍了整个太医院都没看到薛颖的记录册。院正说库房里的病册曾被整理过,有些不知被放到哪去了。不知是真丢了还是被人销毁了。总之,薛颖的记录册丢失,更加引起了薛炳业的怀疑。

“他已经在找当年在薛贵妃宫里贴身伺候的宫人,调查这件事了。”苏木道:“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不用了,让他自己去查吧。”楚容摇摇头,“万一他真的查出来什么,也省了我们许多功夫。”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木循声望去,见一蓝衣男子焦灼的走了进来:“阿楚,你没事吧?”

楚容一怔,他许久不曾听到过这个名字。楚容抬眼看向来人,慕容旻和记忆中的模样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少了几分青涩稚嫩,多了几分成熟明朗。

苏木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十分有眼力见的下去了。慕容旻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直到人走出帐篷,才疾步上前作势要帮楚容查看伤势。

“我没受伤。”楚容解释道。

“我听到燕帝遇刺受伤,以为你也伤到了,没事就好。” 慕容旻陡然松了口气,“想来那刺客是冲着燕帝去的,并不想伤害无辜。”

楚容嗯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谢玄将自己扑倒的一幕。

两人摔在地上堪堪躲过一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紧接着第二箭射来。这次他们没那么好的运气,饶是谢玄紧急躲避,还是被射中了胳膊。

“阿楚。”楚容回过神,见慕容旻一双眼涌动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他竭力克制道,“我先前找不到机会与你说话。这么多年,你在燕宫还好吗?”

旧友重逢,楚容也难免有些动容。他眉目柔和如三月春风,用以往两人说话时那样的口吻温声道:“我还好,不用担心。”

慕容旻有心想问更多,却想起了裴弄的嘱托:“对了,裴将军让我转告你,他也很好,你不必担心。”

当初裴弄拿着秘信逃出,敌军还曾在楚国大范围搜寻过,后来不了了之,以为裴弄早就死了。若不是慕容旻将他藏在西陵边境,恐怕难逃一劫。

慕容旻这次来北燕时就和裴弄商量过,若楚容在燕国受尽折磨,他就想办法救他走。

他了解楚容,从前在楚国时他就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遇见麻烦也习惯一个人抗。现在楚容说他还好,慕容旻清楚知道这不过是他的说辞。再好能好到哪去?从天之骄子,帝王储君沦落到亡国太子,阶下囚奴,这岂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他刚到北燕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官员都能贬低羞辱楚容,更别说谢玄喜怒无常,性情暴躁,楚容这两年怕是没少吃苦。

慕容旻越想越愤怒,他张了张嘴,想问楚容要不要离开燕宫。只要他想走,自己一定拼了命带他离开。

可惜话还未说出口,他就瞥见了楚容脖颈上一道青紫的痕迹。

细白修长的脖颈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痕迹极为暧昧,像是被什么人咬出来的。因为衣服的遮掩,那吻痕并不容易被发现,只有楚容转头时偶尔才会显露出来。

慕容旻愣在原地,如遭雷击。这是谁干的?

他大脑一片混乱,连谢玄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

“四皇子在这干嘛?”谢玄一进来就看见慕容旻在这,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他受了伤,口气也不怎么好。

慕容旻却没有心情在意,他站起身心不在焉道:“我来看楚大人。”

谢玄一屁股坐在楚容身边,开始问东问西。

“太医给你检查过了?”

楚容:“嗯。”

“怎么样?”

“没事。”

慕容旻在一旁怔怔听着,直到此刻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谢玄脸上的表情真的是一个君王对臣子该有的吗?楚容如此冷漠,他竟然也不在意,像是习惯了一般。

他开始回想那些被自己忽略掉的细节,比如为什么金云台的宴会两个人是一块过来的?谢玄甚至还帮楚容向齐宴解释他起晚了。乌洛兰找楚容麻烦时,为何谢玄看上去那么生气还再三帮忙解围?谢玄出去散步,不叫着贺兰旭,反而是叫楚容陪着。他猛然想到楚容脖子上的吻痕,彷佛如坠冰窟,两个人出去的这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

慕容旻感到一种无可言喻的愤怒,他开始安慰自己,或许楚容脖子上的吻痕是女子所为。可是依楚容的性子,在楚国那些年爱慕他的女子虽如过江之鲫,也没见他接受哪个。楚容也会喜欢一个女子,与她有肌肤之亲,任由让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吗?

他觉得自己无法想象。

“四皇子。”谢玄不客气的叫他,“朕和楚容有要事相商,你先出去吧。”

慕容旻抿了抿唇:“好,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谢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楚容却是注意到他的脸上不太对劲,关心的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谢玄顿时黑了脸,自己胳膊现在还流血呢,楚容不关心自己,反倒去关心毫发无伤的慕容旻?

慕容旻摇了摇头,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楚容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谢玄捏过他的下巴,话语隐含怒气:“看够了吗?”

楚容推开他的手:“刺客找到了吗?”

“没有。”谢玄皱眉道,“羽林卫搜变了也没找出刺客的影子。现在围场已经封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那刺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眼神凝聚起一抹杀气,若是搜不到刺客,那就说明这刺客不是从外面混进来的,而是这围场之中的人。

围场内鱼目混珠,既有外敌也有内敌,齐宴,慕容旻,乌洛兰这些人此番来访目的不纯,薛炳业又在暗处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他已经派贺兰旭暗自去查了,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这种地方暗杀他?

第23章 吻痕(二) 是你自己和不三不四的野男……

因为刺杀一事, 围场内俨然没有了先前欢快轻松的气氛,臣子们无不人心惶惶,羽林卫封锁了猎场, 没有命令谁都不准离开。

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国使者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听从谢玄的安排, 与众人在猎场的营帐内住了一夜。

待第二日,羽林卫才解了封禁, 放众人离开。

乌洛兰昨日没玩尽兴,一大早就吵着要进山捉狐狸,赛木担心他出事, 一再哀求阻拦,甚至还搬出了乌桓王,乌洛兰发了好大一通火, 整个猎场都能听见他骂人的声音。

齐宴出来时沉着脸,他似乎是被吵醒的, 一脸倦容, 眯着眼朝乌洛兰的方向看去。

周旬走过来,道:“殿下起来了。”

齐宴顺势朝他撒火:“这么吵,孤又不是聋子。”

周旬毫不在意道:“围场已经解禁了,待回去殿下再睡吧, 马车已经备好了。”

“你做事倒是周到。”他看着周旬年轻的脸庞,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皇母后都这么器重他。

周旬此人心思缜密,头脑聪慧, 做事进退有度,脾气还极好,最令他佩服的是, 此人拍的一手好马屁。他夸奖一个人的时候绝不让人看出半分恭维,倒像是真心实意的赞美,简直让人找不出一点错处。

两人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齐宴突然道:“既然解禁了,那刺客抓到了吗?”

“没有。”

齐宴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燕帝怕是气得不轻,看他怎么收场。这几天还是不要去触他霉头了。”

周旬沉默的跟他上了马车,齐宴眼尖的看到慕容旻,邀他一块回去。

慕容旻瞧着也像没睡好的样子,强撑着笑道:“殿下先走吧。”

齐宴不再强求,点点头,放下车帘远去了。

慕容旻眸色深沉,昨日的事他有心找楚容问个明白,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万一是误会那就不好了。不知不觉,慕容旻已走到楚容营帐门口。

楚容恰好从里面出来,看到他有些意外。

“阿楚。”慕容旻吓了一跳,见状连忙挤出一个笑,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磕绊的吐出一句,“围场解封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楚容犹豫一瞬,点头道:“好。”

另一边谢玄起床后正想让人叫楚容一同回宫,却得知人早就走了。他拧起眉头,道:“和谁走的?”

太监:“西陵皇子。”

谢玄神情一凛。

*

马车内

慕容旻看着对面的楚容,发现自己根本问不出“你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这种问题。

楚容虽已不是风光尊贵的皇子,在他心里依旧像神祗一样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年少时他敬佩楚容,尊敬楚容,甚至爱慕楚容,直到许久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那份青涩懵懂的情愫。

他的目光安静落到楚容身上,自从回到西陵后,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

虽过去了许久,记忆中朝思暮想的少年却不减美人风华。

他聊起这些年回到西陵的生活,楚容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对自己在北燕的日子并不多言。若慕容旻问,他则寥寥几句,轻描淡写带过。

慕容旻看他不想多说,失望之余心中又有些酸涩,他咬了咬牙道:“阿楚,其实这次来之前我想过,若你在燕宫过的不好,我”

“吁吁吁——”

车夫忽然拉住缰绳,大叫一声,马车猛地停住,两人因为惯性差点撞到。

慕容旻皱着眉掀开车帘:“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就见谢玄从前面马车下来,他俊脸阴沉,仿若恶鬼一般带着煞气走来,慕容旻警惕的看着他。

谢玄的视线直觉越过他,对里面的人道:“下车。”

语气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的平静。

慕容旻拦在前头,话中带着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挑衅:“陛下,阿楚做我的马车回去就可以,不劳烦您了。”

阿楚?

谢玄危险的眯起双眼,语气已带着怒意:“我的人为何要坐你的马车?”

慕容旻仿若当头一棒,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楚容轻轻抓住手腕制止。谢玄看着那只手,心中已是怒火翻涌。

楚容走下马车,冷眼扫了下故意挡在前方的马车和侍卫: “让开。”

车夫下意识就要拉绳子,硬生生忍住了,明明是十分平静的语气,冷淡的眼神,却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震慑,让人难以抗拒。

楚容抬头对谢玄道:“我下车,让你的人离开。”

谢玄沉默片刻,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侍卫让道。

慕容旻抓着楚容不放,他总觉得谢玄不怀好意:“阿楚,你和我一起走。”

楚容却是没应:“你先离开吧。”

慕容旻脸色瞬间煞白。

见他失魂的模样,楚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谢玄双眸喷火,咬牙切齿道:“你再敢对他笑一下,今天晚上我就干死你。”

此言一出,慕容旻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愕然又气愤道:“你你”

楚容苍白如纸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他将慕容旻推回车内,慕容旻像丢魂一样,似乎大受打击,也不知楚容对自己说了什么,稀里糊涂就进了马车瘫坐在地上,随车夫离开了。

直到马车走远,楚容才转头看向火冒三丈的谢玄,神色冰冷如霜。

他径直从谢玄身旁走过,并没有要上马车的意思。谢玄疾步追上去:“你去哪?”

楚容并未理会。

谢玄看着他冷冰冰夹杂怒气的神色,先是一怔,继而怒道:“楚容,是你背着朕上了慕容旻的马车,和他私自离开!”

慕容旻,慕容旻,又是慕容旻!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呢,今天因为那个慕容旻和楚容闹成这样!慕容旻真该死!

“你冷着一张脸给谁看?是你自己和不三不四的野男人走了,不是我!”

“你以为不说话就安然无恙了?今天的事,别想这么算了!”谢玄厉声道,“朕有没有说过,不许你私底下见他!”他看着楚容不发一言的样子,斥责道,“先是赵慎姝,又是慕容旻,这次你又要用什么借口?”

谢玄上前一步拦住楚容,冷道:“说话。”

他倒要看看楚容怎么解释。

楚容抬起双眸,以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你方才一定要这么折辱我吗?”

谢玄凝视着楚容,先前冰冷的怒意转而变成了一种更复杂无言的情绪,静静流淌在他眼底。

谢玄被那眼神看的心尖一颤,竟说不出一句话。

第24章 处罚 你想杀我?为什么?

谢玄最终把楚容拽上了马车, 两人谁都不说话,车内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谢玄沉着脸,想着楚容方才说的话, 心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嫌自己让他在慕容旻面前丢脸了?以前不也这样说过, 怎么到了慕容旻面前就要闹这么大脾气?

谢玄越想越气, 体内怒火翻涌,无处发泄, 他忽然后悔把慕容旻放走了。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楚容,一把将人拉进怀中,粗暴吻上。

挣扎中, 楚容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红,他狠狠咬了谢玄的下唇,血腥味顿时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

谢玄吃痛的放开他, 看着楚容愤怒冰冷的双眼,也几欲爆发: “现在慕容旻可不在了。”

说完, 他再次抓住楚容, 扯下细长的衣带。

正在气头上的谢玄,手劲大的如铁钳一般,楚容挣脱不了半分,气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咬牙道:“你这个畜牲。”

“你敢背着我见慕容旻, 就应该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将楚容压在身下,就要霸王硬上弓, 楚容眼底涌现一抹屈辱,他愤恨而慌乱的盯着谢玄。

谢玄咬了咬牙,忽而冲外面吼道:“滚, 都给朕滚!”

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谢玄低头看着他颤抖的眼神,启唇道: “你觉得丢脸?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你和慕容旻离开时,是什么心情?”

“这都是你自找的。我说了不许见他,你为什么不听?!”

颈下忽而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住,谢玄感到脖颈传来一阵细微的痛,他垂眸一看,神色极为吓人:“你想杀我?”

楚容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把匕首,正抵在他脖颈处。

“滚下去。”

谢玄却像没听到一样:“为什么?因为慕容旻吗?”

楚容没说话,只是将那匕首又加深了些。

谢玄咬牙照做,看楚容的目光,简直就如同一头凶猛,恨不得咬死对方的野兽。

楚容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眼神,直至退到门边,才扔掉匕首,跳下马车,扬长而去。

脖颈间涌出些许鲜血,谢玄像感不到疼痛似的,待坐在原地,胸口起伏不平。

“皇上,奴才怎么看见楚大人一个人走了”李福泉走近看见谢玄身上的血,猝不及防尖叫一声,“皇上流血了,太医,太医在哪?”

“闭嘴。”谢玄冷冷道,“这件事不许声张。”他盯着早已看不见人影的前方,又道,“你去找辆马车,送他回去。”

“可是皇上,你”

谢玄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李福泉匆忙去办了。

回宫后谢玄变得异常繁忙,魏礼民的事还没处理完,又要派人调查围场刺杀一事,种种事务堆积在一起,让他焦头烂额。

其中最令他头疼的还是楚容与慕容旻一事。

金銮殿的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时刻压着火气,每个人都打着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福泉看得出来,这几日皇上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人好好的坐在这,心不知飞到哪去了。

此刻谢玄正拿着朱晓天呈上的奏折,垂眸沉思,不知在琢磨什么。

待贺兰旭进来,他将奏折递过去:“你看看。”谢玄沉声道,“这个魏礼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简直恶迹斑斑,光贪污受贿这一条就能砍了他的脑袋!”

贺兰旭放下奏折:“据臣调查,薛相当年力荐魏礼民担任吏部侍郎,可魏礼民在地方任职时政绩平平,并不符合官员升迁罢黜的条例。且此人惯会钻营谄媚,投机取巧。”

“几年前,薛相嫁女,这魏礼民曾偷偷送了一幢宅子给他的女婿。薛党一流与他交往甚密,臣猜测,其他人也应受过魏礼民不少恩惠。”

谢玄眼底闪过一道锐光,沉声道,“继续查。”

贺兰旭垂眸:“是。”

这日上朝时,监察御史忽然弹劾魏礼民大大小小几十项贪污之举。此言一出,满朝沸腾。

老将军谭天望听到私吞朝廷用作给边疆将士做冬衣的银款,以次充好,从中牟利时,登时忍不住了。他半辈子驰骋沙场,性情暴躁,最看不得手底下的将士受委屈,气的直接在朝堂之上破口大骂,恳求谢玄直接斩了魏礼民。

这些时日,不少官员去江自清家中哀吊,看到这江大人家中简朴,屋内连个像样的家具也没有,一时同情至极,如今听到魏礼民贪污之举,个个气愤的不行,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唯有一些和魏礼民交好,或收过他恩惠的官员不吭一声,薛炳业老辣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有种预感,今日弹劾的看似是魏礼民,实则是冲他来的。

薛炳业出列,嗓音声如洪钟:“皇上,这魏礼民乃是当年臣提拔上来的。臣原以为魏礼民是个循吏良臣,必定尽职尽责,秉公办事。如今看来,是臣识人不慧,臣倍感心痛,愧对百姓,恳请皇上革了魏礼民的职,将其打入大牢。”

他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大义凛然。

谢玄心中冷笑,嘴上却道:“爱卿请起,薛相乃三朝元老,柄国重臣,这魏礼民的事怎么能怨你?”

“既然薛相都这么说了,那就革了魏礼民的职,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散朝前,谢玄命都察院继续调查,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副誓要把魏礼民查出个底朝天的架势。

每个人都惶恐不安,突如其来的变故接踵而至,不得不让人感到这是个多事之秋。

薛炳业回家时已是天黑,他刚换上常服喝了口茶,张福就进来禀报说有两位大人求见。

薛炳业让他带人进来。不多时,张福领着两个中年男子进了书房。这两人一个是大理寺少卿高裕,另一个是兵部侍郎马正。

一看见薛炳业,两人灰败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光彩。

“你们前来所为何事?”薛炳业开口问道。

两人面面相觑,几番犹豫后终于开口,将收了魏礼民好处的事托盘而出。其实收银子这事算不上什么,朝中与魏礼民交好的官员中能有几个口袋干净的?

坏就坏在,两人收的赃款数额太大,若皇上继续追查下去,很快就会查到他们头上。尤其是马正,魏礼民当初贪污边疆将士做冬衣的银钱一事,还是他帮着出的馊主意,用破棉花以次充好,事后两人四六分。

想到今早潭天望暴怒的黑脸,马正就吓出了一声冷汗。

薛炳业听后不发一言,脸色略为阴沉,两人只觉后背发凉,跪在地上只会说大人救命。

薛炳业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怒骂道:“糊涂!”

马正抖了一下,高海则是装出一副羞愧的模样。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马正急道,“若真让皇上查出来”他突然说不下去了,面色一片灰败之色。

薛炳业冷道:“你们敢要那银子,就没想到今日的后果?”

他嘴上虽训斥着两人,却不由想到了魏礼民这些年送的宅子,田铺,银钱。魏礼民这方面还算是谨慎的,那些东西要么记在了管家名下,要么在老家,没那么容易查到他头上。就算查出来,也要看那些人有没有这个胆子开口。

若是这样就能扳倒他薛炳业,恐怕太小瞧他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魏礼民胆子这么大,要财不要命,连将士冬衣的主意都敢打。不仅如此,魏礼民背地里竟然还在给这么多官员送礼,哪怕坐到如今的位置,也改不了谄媚逢迎的性子。

“大人,我们知错了。” 高裕恳求道,“现如今最重要的是阻止皇上继续调查这件事。”

薛炳业是个人精,一听这话便知他有了主意:“你想说什么?”

高裕道:“既然皇上已经将魏礼民打入大牢,不如我们?”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反正牢狱内突发癔症,自杀去世的也不是没有。”

马正见状忙附和道:“对对对”

薛炳业没说话,他捋着胡须,神情严肃:“此事不行。诏狱内守卫重重,太冒险了。”

依他对谢玄的了解,魏礼民必定被严加看管。

“你们不仅不能害他,还要去诏狱打点,让狱卒好好待他。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魏礼民。万一他受不住酷刑,先将你们供出来,你们可想过后果?”

马正急道:“他不说,皇上迟早也会查出来。”

薛炳业一改先前严肃的面孔,带着几分温和的口吻安抚道:“皇上没那么快查完。魏礼民虽贪财,做事还是十分谨慎的,或许皇上根本查不出什么。你别急,这件事老夫会想办法。”

马正一个激动,差点扑过去:“多谢大人。”

待张福送走两人,薛炳业临窗而立,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今早监察御史弹劾魏礼民一事是针对他来的。

谢玄想借魏礼民一事将其他人拉下水,若真让他查出什么,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薛炳业脸上划过一丝狠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魏礼民主动揽下所有罪责。

第25章 哑药 你也会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距上次两人争吵已过去好几日, 两人冷战,或者说楚容单方面冷战已经让小新子屡见不鲜了。据他所知,大人三次出宫, 回来次次脸色不好看。

谢玄本来就恼火,楚容不理自己, 无疑让他更加生气。偏他还最受不了楚容的冷落, 若是不主动说些什么,两人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这日谢玄刚进兰池宫, 发现桌案上已摆好了茶水,就像知道他要来似的。他拿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发现竟然不是冰糖菊花水。

“院里的花晾晒做成的茶包, 不喝完吗?”楚容扫了眼他面前的茶水,忽然说道。

见楚容主动和自己说话,谢玄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连前几日残余的怒火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从前楚容生气时都不会正眼瞧他,哪会管他喝什么茶?他下意识拿起来喝了个干净:“你亲手做的吗?”

楚容眼神瞟到谢玄腰上的那串珠串, 回过神道:“不是。”

谢玄却毫不在意, 微微一笑:“不是,朕也会喝完。”

晚上谢玄堂而皇之的留了下来,由于胳膊受伤,太医曾嘱咐过最好不要行房事。虽然他觉得并不碍事, 但鉴于楚容气未消, 脸上明晃晃的就差把滚字写上去了。

谢玄再不甘,也只能老实躺着, 顺便在心里唾骂慕容旻。

第二日他醒来时,往旁边一摸,楚容已经不在了。谢玄微微皱眉, 刚想开口喊人,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

谢玄随手拿过一个茶杯掷在地上,冷静下来后心头涌上一股怒火,怎么会这样?谁这么大的胆子而堂而皇之的把他毒哑?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有人走了进来。楚容目光落在谢玄身上,面色波澜不惊。反倒是李福泉惊叫道:“哎呀,皇上你怎么了?”

谢玄不耐烦的指了指喉咙。

“怎么不说话了?”李福泉吓得花容失色,尖着嗓子喊,“太医,传太医!”

“不用了。”楚容淡淡道,与李福泉相比,他显得十分平静,“这药毒不哑他,只是三天不能开口说话。”

李福泉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谢玄也眯起了眼睛。

楚容从容不迫的坐下:“我翻遍医术按照药房配出的哑药,滋味如何?”

谢玄脸色瞬间阴骛至极,只可惜他说不了话,只能瞪着楚容以表示自己的愤怒。

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楚容的当!昨日那杯茶恐怕是楚容特意放在他等喝的,偏自己竟然还因为楚容一句话傻乎乎的全喝光了!

谢玄又怒又急,又拿起一个茶杯狠狠扔在李福泉脚边。李福泉猛然惊醒,急忙跑出去请太医了。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进去没半刻钟,因找不到解决办法,又被谢玄拿着茶杯砸出来了。章淼怀疑,若非皇上这会不能说话,否则一定要喊着砍了他们的脑袋。

想到自己食君之禄,竟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心底不由有些羞愧。

殿内,楚容冷眼看着满地狼藉,吩咐让王新打扫干净,再去库房拿新的茶具花瓶给谢玄继续砸。

小新子一边打扫,一边心道,楚大人虽看着冷漠难以接近,实则对他们下人很是宽宥温和,没想到这会竟下这么狠的手,直接把皇上毒哑了。

不过皇上有时候说话是不好听。他看着楚容悠闲镇定的模样,又想,这若是换一个人这么做,早就被拉出去砍头抄家,诛九族了。

这三日谢玄对外称感染风寒,既不上朝,也拒见任何人。其他人也就算了,饶是贺兰旭也见不到,这引得不少臣子好奇至极,就算感染风寒也用不着谁都不见吧?

谢玄嗓子恢复后,开口说的第一话便是:“楚容,朕真没想到你也会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彼时兰池宫中海棠开的正艳,楚容正在廊下照料那几盆吊兰,素衣玉冠,风姿绰越,他听着谢玄咬牙切齿,谴责愤怒的语气,神色坦然:“要说下三滥,谁又能比得过你?”

谢玄步步逼近,凝视着他:“你就是料定了朕不能把你怎么样。”

“君子之言,洋洋盈耳。小人之言,谄媚无骨。乡野之言,鄙陋不堪。或好或坏,都尚可一听。至于你,谢玄。”楚容擦完手,将手绢放下离去,“你还是不说话最好。”

谢玄听出他口中的讥讽,怒道:“你敢骂我?”

竟然说他连那些粗鄙的乡野之人都比不上?!

谢玄下意识拿那几株盆栽撒火,想到这是楚容精心照料许久的,若弄坏了,楚容虽嘴上不说,必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他吸了口气,硬生生忍住了。

*

翌日上朝时,督察院将魏礼民近些年的罪行整理上奏,谢玄手段狠厉,毫不留情,凡是牵涉其中的官员降职的降职,关大牢的关大牢,就连高裕都被请去了都察院。

一整个上午马正都提心吊胆,吓得魂不守舍,连旁边人说话都听不见。他下朝回家后连饭都不来不及吃,一到天黑,就连忙让人备轿去相府。

为掩人耳目,马正特意让轿夫走的窄巷,小巷内安静如斯,他坐在轿内依稀可以听到街上走夫贩卒响亮的叫卖声。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上熙熙攘攘,酒楼茶坊内也一番热闹景象。马正却无暇顾及,他满脑子都是高裕被都察院请去问话的事。薛相不是说,他会处理吗?为什么高裕还会被带走?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他急切的想到相府问个明白,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催促轿夫走快些。

哐当——

马正猛地撞到了额头,疼的抽气,他唰一下掀开轿帘,骂骂咧咧道:“瞎眼的奴才,怎么看路的?”

骂完,他才发现前方停着一辆马车,几乎把巷子堵得死死的。他气不打一处来,还未开口,便见一俊秀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走下。

他手拿折扇,眉眼含笑:“马大人,好巧,这是往哪去?”

天香楼 二楼包间

马正自坐下后就搓着手,眼睛不停的往四周瞟,谁能想到他在去相府的路上碰到了贺兰旭,又莫名其妙被他“请”来酒楼吃饭。这贺兰旭乃当朝新贵,还是皇上的心腹,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和自己吃饭?他想干什么?

另一边,贺兰旭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马正,即便他极力掩饰,贺兰旭还是看出了他眼底埋藏的恐惧和不安。

直到上完最后一道菜,小厮关门而去,贺兰旭粲然一笑,拿起酒壶给马正倒了一杯:“这竹叶青是天香阁的珍品,外面喝不到,马大人尝尝。”

马正诚惶诚恐的捧住酒杯:“谢贺兰大人。”

贺兰旭脸上一直挂着温润无害的笑:“只是单纯吃个饭而已,马大人不要紧张。”

马正挤出一个笑:“贺兰大人说笑了,我我不紧张。”

贺兰旭笑意更盛,他指着马正面前的菜道:“这青萝卜丝鲫鱼羹用的鱼是今早特意从苏州运来的,还新鲜着呢”

贺兰旭洋洋洒洒的介绍着桌上的菜,马正面上赔着笑,实际根本没听进去。贺兰旭讲完菜,又开始扯一些无关痛痒的闲事说笑,好似就是来找他闲聊的。

马正心里像被油煎一样,在听了贺兰旭闲扯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汗颜问道:“不知贺兰大人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贺兰旭道,“马大人乃朝中股肱之臣,这么多年来为朝廷,为皇上尽心尽力,恪尽职守,贺某打心底敬佩,只是请大人吃个饭而已。”

马正一边赔笑,一边在心里大骂贺兰旭还不说人话:“贺兰大人过誉了,在下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哪里值得大人这顿饭?”

“马大人无需自谦,贺某就算再请十顿饭,大人都担得起。”贺兰旭抿了口酒,“自皇上登基至今,若不是有朝各位大人,哪能有今日国库充裕,政治清明,百姓富足的盛景?”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可惜并非所有官员心里想的都是朝廷皇上,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大有人在。近几日朝中发生的事情,想必马大人都知道吧。”

马正心里咯噔一声,心道,终于来了。

他面上佯装镇定:“下官知道。”

贺兰旭叹了口气:“陛下对此很是忧心,也大为失望。”他暗自注意着马正的反应,继续说道,“尤其是魏礼民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为一己私欲,而置朝廷百姓于不顾。这样的人真是配不上朝廷命官四字。”

马正正义凛然道:“魏礼民犯下如此大错,实在可恨!真乃江山社稷之毒瘤!依下官看,就该砍了他的脑袋!放在西门菜市场以示惩戒!”

贺兰旭被他逗乐,忍不住抿唇一笑,正色道:“可惜魏礼民一案牵涉官员众多,哪能这么快处置他。不过也快了,大人不必着急。”

马正一听,心里瞬间急了,他佯装无意道:“听大人的意思,莫非那魏礼民都招了?”

贺兰旭:“诏狱内百十种酷刑,再硬的骨头走一遭都变成烂泥了,焉有不招之理?”

马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就好,那就好。”过了片刻,他没忍住,又问:“那他都招了什么?”

贺兰旭不答反问:“马大人觉得他应该招什么?”

马正:“大人说笑了,这我哪知道。”

贺兰旭颇有深意道:“总之皇上秉公行事,既不会冤枉一个好官,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官贪官。”

马正惊出一身冷汗,一时都不敢去瞧贺兰旭的眼。

贺兰旭假装看不到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不过我确实听说了一些关于大人的谣言。”

马正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低下头,强颜欢笑道:“什么谣言?”

“方才也说了魏礼民一案牵扯人数众多,朝中好几位大人都被请去问话。”贺兰旭道,“贺某听说有人为了戴罪立功,竟然污蔑大人你伙同魏礼民贪污军款,以次充好给将士做棉衣的事。”

说到这,马正手一抖,杯子哐当倒在了桌上。

贺兰旭一边扶起,一边倒酒,“这事若是真的,说不定皇上会看在他戴罪立功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贺兰旭声音很好听,清透明朗,马正却觉得这声音如鬼怪索命一般,吓得面无血色,僵在原地,“可惜,他污蔑的是大人你,必然不会得逞。大人怎么可能做那种诛九族的大罪呢?待贺某查明真相,一定还大人一个清白。”

马正听到这已是四肢发麻,怯懦又生气道:“是谁?”

贺兰旭一展折扇,笑而不语。

马正总算明白贺兰旭为何年纪轻轻便能稳居相位。这人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温和无害的笑,仅凭一张嘴就能令他崩溃于无形,感到恐惧不安,心计不可谓不深沉!

此外,他算是听明白了,这贺兰旭今夜请来,实则就是暗示他,只要查清魏礼民一案,他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

马正又怕又怒,内心还有些埋怨薛炳业,薛相不是说这件事他会处理吗?到底是谁为了活命这么害他?魏礼民应该没那么傻,他若是说了直接死路一条。千回百转间,马正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是高裕?

对,肯定是他,当日在相府,他就在一旁听着!怪自己太害怕,竟然没留个心眼,让他听去!这个王八蛋为了活命竟然出卖自己!

马正恨不得咬死高裕,他惶恐怯懦的眼底划过一抹杀机,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生机。

思及此,他猛地站起,朝贺兰旭跪下:“求大人救我一命!”

贺兰旭佯装惊讶,立马去拉:“怎么了这是?”

马正抓住他的手腕,绝望的眸中夹杂着一抹疯狂,他咬牙道:“大人,我有事要禀报!”

第26章 凶手 说要带大人你回西陵

昨日夜里突下了一场雨, 宫殿上的琉璃瓦被冲刷的干干净净,更显精致明亮。几重斗拱飞檐的殿前站满了身穿红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

这会早朝还未开始, 官员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块,谈论近几日的风波轶事。

马正怏怏的站在墙边, 他昨晚回去后一宿没合眼, 想到自己伙同魏礼民贪污军款的事被高裕捅了出去,他怎么还能睡着。

昨晚他把贪污军款一事尽数推到了魏礼民身上, 声称自己只是帮着张罗,对棉花以次充好一事毫不知情。此外,他又揭露了魏礼民与其交好的官员的罪行。

贺兰旭说若皇上问起, 会看他在戴罪立功的份上,帮他解释清楚,此事与他毫无瓜葛。

想到贺兰旭的承诺, 马正好歹安心了些,他愤恨的想, 生死关头,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观阳兄,站在这干嘛?”一道粗狂的男声打断了马正的思绪。

马正望过去,顿时怒火中烧,他只恨自己的眼神不是刀片, 否则非得把眼前这人活剐了不可。

高裕觉得马正的眼神有些奇怪, 刚想问怎么了,便见马正皮笑肉不笑道:“昨日没睡好, 在这站着眯会。”

高裕点点头,关切道:“怎么没睡好?”

还装!

马正忍住作呕的冲动,冷笑:“高大人看着精神不错, 可见睡的踏实。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看就算有小鬼去敲大人的门,你高大人也能照睡不误!”

高裕听着他夹枪带棒的话,心头也涌上一丝火气:“你今日是怎么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马正忍无可忍:“你别装了!我且问你,昨日你去都察院都说了些什么?”

高裕道:“没什么。”

马正看他遮遮掩掩的,心中越发肯定。这时已有不少官员往这边看来,马正压低声音怒道:“好你个没脸没皮的家伙,我问你,我马正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我!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事,死也不会放过你!”

“你在说什么?”高裕听着他苦大仇深的一番话,惊愕道。

“还装!你昨日去都察院干什么了?难道不是你为了活命把我和魏礼民的事抖了出去?我知道你不是个东西,没想到”

“你怀疑我?”马裕打断他的话,他握紧拳头,怒目圆睁,“昨日都察院叫本官过去,是为了让大理寺配合查案!”

马正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看着高裕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将信将疑道:“真的?”

高裕重重哼了一声,一双眼中射出锐利精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马正此时却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面色灰白,神情飘忽,心中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

此刻官员们已经陆续站好,准备开始上早朝。他连什么时候进到金銮殿,皇上在上面说了什么都不清楚,整个人像灵魂出窍一般,脑中不断盘旋着贺兰旭和高裕的话。

直到谢玄哐当一声砸下来什么东西,他才如梦惊醒,抬起头看见跪在前面的一众官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些人都是昨晚他向贺兰旭揭发的与魏礼民一案牵扯甚深的官员,也是他素日交好的同僚。

他的眼神渐渐扫过,直至看见高裕,马正浑身一震,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看着前方贺兰旭的身影,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中计了!

若高裕他们知道 ,是自己出卖了他们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谢玄端坐在皇位上,听监察御史陈述魏礼民的罪状,在听到薛炳业的名字时,他嘴角微微一挑,很快又压下去,惊讶道:“冯御史,你可没搞错?不要因为魏礼民的薛相的门生,就冤枉薛相。”

冯御史露出为难的表情,内心默默诽谤,这罪状皇上你不是早就看过了吗?他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应是没错的。”

薛炳业已大步迈出,中气十足道:“启禀皇上,魏礼民是臣的门生,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瓜葛。行贿一事,空穴来风。请皇上明查!”

他刚说完,工部主事江朗立马出列为薛炳业说话,他儿子江赢乃是薛炳业的女婿,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朗自然是向着薛炳业的。

果不其然他一说话,江赢等人业立马夸赞薛炳业高风亮节,称其定不会受魏礼民的贿赂。

“朕自然是相信薛相的。”谢玄道,“冯御史,此事仔细调查,务必还薛相一个公道。”他黑眸扫至台下,语气陡然凛冽,“至于你们,按朝律法规,秉公办事,决不轻饶。”

高裕身子一晃,先是戚戚的看了薛炳业一眼,而后恶狠狠转头瞪向马正,一双眼中满是斥责怀疑。马正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话。

谢玄下朝后大步走进御书房,他声音透着几分喜悦:“贺兰,你这次可真立了大功。”

贺兰旭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温声道:“能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

“这次虽不能将薛炳业之流连根拔起,彻底铲除,但也抓了他们不少把柄,朕甚是满意。”谢玄想起今早上朝时,薛炳业难看的脸色就心情大好,“这些人结党营私,官官相护,唯薛炳业马首是瞻,连朕都不放在眼中,朕有心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如此说来,这魏礼民也算是立功了。”

他目光落在贺兰旭身上,和颜悦色道:“你这个计策不错,让他们狗咬狗窝里反,若没有马正的招供,朕还不知这魏礼民区区一个户部侍郎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说到最后,他已是咬牙切齿。

贺兰旭:“魏礼民已是死罪难逃,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马正?”

谢玄冷哼一声,“他当真是傻的不成?若没有他的配合,魏礼民怎动的了兵部的军款?看着他揭露同党的份上,朕不动他。只是朕不要他的命,不代表旁人不想要他的命。”

薛炳业眼里容不得沙子,马正敢背后捅他们刀子,他断然不会容下此人。

他高喝一声:“传令下去,魏礼民以权谋私,贪污巨款,行贿受贿,德不配位,待大理寺与刑部审理完后,抄家灭族,银钱,田产一律充公,魏礼民及其家人,择日问斩!”

贺兰旭听着谢玄杀伐果断的狠厉,心头微微一颤。

“至于江自清,朕怜江大人一生清廉奉公,至勤至俭,赐谥号文襄,着礼部料理后事,家属亲眷好生抚恤。”

“高裕等人”

“皇上。”贺兰旭出声道,“高裕等人,素日与薛相交往甚密,这些人可按当朝法律严惩不贷,至于其他牵涉不深的人,虽与薛相同流,但人心易变,陛下圣怀宽宥,可适当惩治,以示威慑,莫适得其反,寒了臣子之心。”

谢玄一愣,道:“还是你思虑周全,不错,就按你的意思办。”

两人正相谈甚欢,李福泉忽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皇上。”

“何事?”谢玄眼都不抬。

李福泉小心翼翼道:“西陵皇子慕容旻在殿外,想求见皇上。”

谢玄颇有些意外,他眼神一凛,透着冷冽的寒意。

贺兰旭十分有眼力见的站起身:“既如此,臣先告辞了。”

*

“大人,小心路滑。”

小新子跟在楚容身边,主仆两人这会正在御花园闲逛。

由于下雨的缘故,御花园内绿潮如漾,到处弥漫着一股潮湿水意,路边的海棠开的正艳,花瓣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珠,湿润的草木香混合着花香,格外沁人心脾。

不知不觉两人走至一处绿湖边,小新子只觉这湖边湿意更重,道:“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会。”楚容道,“你回去替我取件披风吧。我去前面的亭子里等你。”

小新子看了看湖边那座幽静的亭阁,点了点头。这里虽然有点偏,他跑快点,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不一会,小新子就跑没影了。楚容独自前往亭中,他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其狂傲的冷哼:“我当是谁?原来是楚大人。”

乌洛兰带着赛木绕道楚容面前,他毫不客气的坐下,一脸终于被我逮到的表情:“当了这么久的缩头乌龟,终于舍得出现了?你究竟住哪个犄角旮旮,让本王子好找。”

楚容淡淡扫了他一眼。

乌洛兰生性好强,本就因输给楚容十分恼怒,又见他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的脸都快歪了。

“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

楚容:“二王子一直兴师动众的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什么要事?”乌洛兰咬牙切齿,“上次你们让我这么丢脸,我当然是要讨回来!”

若不是赛木在旁边警告,这会他都要挥起拳头来了。

楚容波澜不惊道:“二王子不是已经讨过一次了?”

乌洛兰怔住,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赛木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岂料楚容轻飘飘抛出一句惊雷道:“围场狩猎之时,二王子在背后放冷箭行刺,不是已经讨回一局?”

主仆二人面色倏尔一变,只不过乌洛兰脸上更多的是被看穿的意外,而赛木则是满脸惊愕。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乌洛兰,在瞧见对方躲闪的眼神时,心顿时沉下去半截。

他怎么也没想到乌洛兰胆子会这么大,竟敢行刺燕帝,若是让可汗知道了,自己失职事小,两国因此交恶事大。

乌洛兰一拍桌子,怒道:“你少污蔑本王子!手里可有什么证据?”

楚容抬眼盯着他,乌洛兰被他这么一瞧,竟然还有些心虚。

“事发第二日,羽林卫封山,刺客尚未落网,人人惶恐不安,不敢靠近山间半步,唯有二王子吵着要进山,是早知刺客不在山中还是天生悍勇,概不畏死?”

赛木闻言也狐疑的望了乌洛兰一眼。

乌洛兰冷笑道:“区区刺客有什么好怕的?本王子前一天没玩尽兴,想再玩个痛快,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