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百丈高空中烟火绚烂,谢魇和叶卿扒拉着窗户往外看,在他们的视角看不到沈辞秋和谢翎的身影,只能看见各色焰光配星辰,每一声炸响都仿佛是欢呼与庆贺。
“真好看。”谢魇托着腮喃喃道,“皇兄的主意可真多,要是我,就想不到放烟花的事。”
烟花么,修真界用的多的是信号烟花,除此之外,就算在什么节庆大典里,也用的少,可此时为一人……不,为两人而绽的花火,热烈得让人移不开眼。
此刻谢魇叶卿还有黑鹰白鸩都在茶室,给沈辞秋和谢翎留足了空间,叶卿也一瞬不瞬瞧着窗外,点头表示赞同。
烟花漂亮,但也易逝,热热闹闹燃尽后,突然安静下来的夜空难免让人觉得空荡荡的,很不适应,满足之余又莫名遗憾。
谢魇盯着飞火散作点点星,多愁善感叹了口气:“回去后皇兄和辞秋哥哥要闭关,这次好像时间比较长,有段时间见不到他们了。”
叶卿点头啊点头,竖起手上刚开始看的书:“师父,留了,很多课。”
谢翎留下了好几套他梳理出来的修行提升学习资料,涵盖全面内容丰富,还用从系统里换出来的道具做了详尽备注,有些内容是刻在玉笺上的,还能“点读”,哪里不懂点哪里,非常方便。
其中一些内容是专门为天生剑骨准备的,外面要找这些零散的东西还挺麻烦,但谢翎整合完毕,他虽然不是剑骨,但对天生剑骨足够了解。
也对天生仙骨和玲珑心很熟,这是在认识沈辞秋后,谢翎专门去查的。
仙骨和玲珑心只要有一,就是板上钉钉的天才,沈辞秋却占据其二,仙骨与玲珑心在他身上融合得格外好,让他修行神速,不比谢翎的凤凰之体差。
原著里,像妖皇这类的大反派,修炼资质和境界上本就是很能给主角压力的。
说来,若不是因为沈辞秋有这样适合修炼的根骨天资,玄阳尊也不会收他为徒,他挑徒弟,没有平庸的选项,就算是慕子晨,天赋在诸多弟子里也是能排上号的。
只不过,沈辞秋如今已经没有师父了。
当驶向云归宗的飞舟载着星辉与烟花时,千里之外云归宗内,玄阳尊得到了沈辞秋的消息。
“回禀宗主,再度前往相见欢的弟子来报,沈师兄随谢翎回了妖皇宫,便再没见他在城中露过面,我们的人实在入不了妖皇宫,也……探听不到里面的消息。”
弟子的声音越说越低,屋内灵器亮着灯火,幽幽在地面拉长出漆黑浓墨的剪影,玄阳尊坐在高首,一言不发,在这样的寂静里,弟子背上的冷汗心惊胆战地浸湿了衣服。
从前大家以为,沈辞秋是因为闭关才与玄阳尊断了联络,可如今沈辞秋在众人面前现了身,妖族琳琅阁的赏宝会,修真界各方势力都汇聚在侧,沈辞秋不仅来了,还以一敌十九,大展风采。
弟子虽然未曾亲眼见到沈辞秋当日的风姿,但如今整个修真界都传遍了。
那可是不满二十就达到元婴后期的天之骄子!
沈辞秋既然有空参加赏宝会,就不可能没空联络玄阳尊。
明知玉仙宗为他发了召令,他至今仍未联络宗门,反倒又随妖族的皇子入了妖皇宫。
沈辞秋和玄阳尊之间,必然已经生了龃龉。
意识到这一点,来传话的弟子完全不敢抬头,不敢去看玄阳尊的表情。
饶是如此,他都能感觉屋中空气若有千钧重,压得他拼命一致呼吸,害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触到此刻玄阳尊的霉头。
玄阳尊应当很生气吧,弟子战战兢兢想,金仙之怒,他可不愿直面,沈辞秋怎么想的,哪怕他再天才,如今也才元婴,这可是金仙啊金仙!
威慑他们甚至不需要动手,一个眼神,一点威压就能把他们压在地上抬不起头。
弟子颤颤巍巍躬身,良久后,屋内的灯火似乎晃了晃,他才终于听到玄阳尊一句:“你下去吧。”
弟子连忙应是,快步垂手离开,一直走出老远后,才长舒一口气,抬起手摸了把额上的汗,湿了满手,恍惚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弟子走后,玄阳尊的大殿貌似又变得安安静静,但有道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从方才开始其实就没有停下。
心魔在他耳边哈哈大笑:“众叛亲离,众叛亲离!三个徒儿,两个死得不明不白,一个如今躲得远远的,甚至不肯与你说句话,哈哈哈玄阳尊,瞧瞧你,金仙又如何,还不是孤家寡人!”
玄阳尊面无表情,任谁都看不出他正听着人放肆的辱骂,他没有生气,但确确实实觉得心魔很聒噪。
心魔笑够了,长长吁出一口气:“我看在眼里,就是觉得可笑,多有意思啊,你自以为能掌控别人,可连从小带到大的徒儿也掌控不了,你为了在心魔之下修炼心性,营造出公正严明的模样,几乎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可假的就是假的,你实际上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沈辞秋是不是终于看出来你是什么人,所以逃了?”
屋内的光芒落在玄阳尊脚边,却好像照不进他的眼,心魔还在继续。
“从前他被圈在玉仙宗,被你雕刻得无情无欲,直到遇上个未婚夫,可能是终于得了趣,那小妖一下就把他的心思盘活,人也拐跑了。”
“活该啊活该!”
玄阳尊在心魔的嘲讽声中岿然不动,心魔的黑影绕在他身边,瞧着他的神情,呵呵笑:“我知道你向来看起来毫不在乎,但是……你真的不在乎?”
心魔隔空点了点玄阳尊心脏的位置,仿佛暗示他是心魔,他什么都知道,可玄阳尊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说到徒儿,慕子晨也死了,他那点修为本来对付我时就不痛不痒,现在,我看你还有什么招,玄阳尊,杀不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直到这句话,玄阳尊才终于冷冷抬眼,威严的目光逼视心魔,心魔看他因此句话有了反应,又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自私,哈哈承认吧玄阳尊,你只在乎你自己!”
玄阳尊抬手一挥,心魔的黑影瞬间被他打散,飘飘扬扬,仿佛幽幽散在了空中,可它的笑声不绝,仍如鬼魅般萦绕不去。
玄阳尊冷冷收回了手。
他不该让慕子晨去苍蓝秘境,原本是为了让他修为快快长进,好进一步帮他压制心魔,没想到慕子晨居然死在了那里。
人死不能复生,他迟早会找到别的方法,对付这个心魔。
至于沈辞秋,玄阳尊确实没明白。
他本以为沈辞秋兴许是被谢翎迷了心智,不仅忘了师门,还耽误了修行,可近一年没有他的消息,再次得知,沈辞秋竟已经是元婴后期。
此等天资,已然超过了当年的自己。
他知道沈辞秋是自己弟子中天赋最好的一个,但按照他的预计,沈辞秋能在二十岁时突破元婴,已是极致。
沈辞秋非但没有耽误修为,反而更上一层楼,说明他正事上还拎得清,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单方面切断与他的联络?
他的传音玉佩,如今仍然联系不了沈辞秋。
谢翎,是谢翎给他脑子里灌输了什么东西?
谢翎对沈辞秋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了玄阳尊的预料,要想沈辞秋好好做回玉仙宗大师兄,谢翎不能留。
夜色下,玄阳尊眸色深深。
沈辞秋杀了鼎剑宗的温阑,真的只是意外吗?
温阑是曾经最有望能成沈辞秋未婚夫的人。
如今鼎剑宗与玉仙宗的关系,岌岌可危。
苍蓝秘境的玉仙宗弟子可能是鼎剑宗人杀的,而如今去了相见欢的玉仙宗和鼎剑宗弟子大打出手后,无一生还,两宗矛盾愈演愈烈,谁也没得到好处。
究竟是巧合、时局变动,还是有幕后之人推波助澜,刻意为之?
金仙之间互相制约,不可随手做出灭人门派这等大事,鼎剑宗于玉仙宗还有价值,要想改变如今的关系……也还有办法。
玄阳尊看向搁置在桌面上毫无动静的传音玉牌,他若直接出手杀了谢翎带回沈辞秋,妖皇多半不会坐视不理。
因为这等于同为金仙的人,在踩他的脸面,但是,此事可以由他人来办。
翌日,前来玉仙宗讨要说法的鼎剑宗大长老终于得以进入玉仙宗,不知道两宗商谈了什么,只知道离开时,大长老竟不如先前那般怒意横生了。
而妖皇宫那边有人放出消息,据说沈辞秋和谢七殿下又要闭关了。
上次闭关出来个不到二十的元婴后期,这次闭关后,又会是什么样?
沈辞秋和谢翎确实闭关了,但不是在妖皇宫,而是在云归宗。
两人回到宗门后,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就上了揽月峰。
揽月峰上灵气充沛,风景秀美,是乌渊里不用担心灵流暴动的地方,阵法一下,这里就是绝佳的闭关场所。
沈辞秋和谢翎在洞府内盘膝相对而坐,他们位置离得近,借着双修法“不负”。如今他们在这样的距离灵息也可以交融,这样即便在入定中,也能安抚住体内的冰火双生珠。
万事俱备,两人却都没急着闭眼。
“阿辞,”谢翎眨了眨眼,“怎么还不入定?”
沈辞秋望着他:“你先。”
谢翎就笑:“可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沈辞秋虽然没说出来,可他的行为跟谢翎明显非常一致。
他们都想再多看看彼此。
虽说这次闭关时间会比较长,可中途要是碰上境界晋升,也是会睁眼去渡雷劫的,那时候也可以再看到对方的模样。
只是谁也不知道下次睁眼会是什么时候。
两人静静相望,瞧着瞧着,谢翎不由笑出了声,而沈辞秋眸子里也盛上了清浅的柔光。
——再这么互相凝望下去,还修不修行了?
谢翎乐了:“要不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
沈辞秋目光似水,轻轻嗯了一声。
“三、二……”
“一。”
两人同时运起灵力,闭上了眼。
“阿辞,回见。”
“好。”
虽然看不见,但他们切切实实守在彼此的身边,这次没有任何人离开,互相陪伴,没有谁会独自等待。
两人都是绝世天才,少年意气,在修为进度上以前不是没较过劲,从境界到分魂化身阶段,两人可是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暗卷了一轮又一轮的。
下次睁眼,对方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第122章
沈辞秋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全然的入定修行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或许是因为修炼了分魂化身的人神识更加强悍,他的神识走得也比其他人更远。
踏过山川湖海,游过天地层云,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沈辞秋时而为人为我,时而是飞鸟游鱼,甚至可以是一缕风,一滴水,模糊了时间与界限,滴落在大千世界,融入红尘万象。
但无论多么忘我,走出多远,最后沈辞秋的神识都能安安稳稳回到灵台,变回他自身的模样。
抱元守心,在修炼分魂化身时就尝试过无数次,他灵台上的锚点总能给他指出一条回家的路。
沈辞秋在识海中睁眼,看着自己刻下的锚点——那只火红色的鸟儿。
有人会把自己的识海装点得琳琅满目,甚至囊括天地,沈辞秋的神识强大,识海非常广阔,但十分单调,一眼能看到的灵台只有一只红色的鸟,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可对沈辞秋来说已经足够,飞鸟会连着他的神识,指引他回家的路,他的锚点有午后暖阳的懒洋洋,有琥珀色蜜糖的香甜,这样的温暖能充盈他整个识海,不需要别的点缀来画蛇添足。
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
沈辞秋的手指轻轻描过高高昂起的鸟首,他神识在神游后回归,细细感受了下自己体内灵力的情况。
苍蓝之心和血月赐福正在被缓慢而有序的吸收,两股浑厚的灵力正缓缓汇入丹腑,再冲刷过经脉。
据说得到苍蓝之心的大部分人实际能吸收的不过十之一二,即便如此都能有很大提升,不过照眼下情形,沈辞秋觉得自己有望将苍蓝之心全部吸收。
他能感觉到自己离下次睁眼已经不远,睁眼时就是突破到合体期的时候,也不知道谢翎修炼得如何了,沈辞秋想。
他顺着感知,去体会了一下自己周遭灵力的情况,他与谢翎的气息很近,两个人的灵力交汇在空气中,包裹着彼此,又极为柔和的渗透进彼此的躯体,顺着这缕灵力去捕捉,就能察觉对方修行的状况。
沈辞秋正默默感受着,却忽觉自己神识被拉了拉。
嗯?
沈辞秋抬眸,意外朝虚空之中望去,他仿佛被拴在了一根线上,而有人在线的另一头朝他发出了邀请。
这种感觉,像极了谢翎勾起他指尖的时候。
暧昧而风流,张扬又小心。
沈辞秋睫羽颤了颤,他背对着自己的灵台,往前稍微踏了一步——
而后他眼前景色骤变。
天高云阔,旭日高悬,他踏上了一片松软的草地,草长花茂,柔软的草尖嫩绿滴翠,微风拂过时荡起层层舒缓的浪涛,在不远处有一颗漂亮的雪香梅,花瓣洁白胜过天山雪,锦簇繁华,缀满枝头。
在枝头的最高处,栖息着一只金红的凤凰。
凤凰之羽在旭日下流光溢彩,驱散了雪香梅的清寒,剩下了无比的芬芳,都说凤栖梧桐,衔枝而来,可唯独这只凤凰不爱神木,就喜欢一树莹白如玉的梅。
沈辞秋眼中映着凤凰与白梅,落入了一个怀抱里。
“阿辞,”此地的主人把着他的腰,在他耳边低语,“我的识海好看吗?”
除了谢翎,无人再能靠得沈辞秋这样近,这里是谢翎的识海,那株白梅就是谢翎神识的锚点。
不管周围风景有多热闹喧嚣,漫山的灵植如云似锦也好,簇簇生辉也罢,谢翎的锚点只是雪香梅。
沈辞秋琉璃色的眼眸微微睁大,映着凤栖雪梅的景色,半晌后才轻声道:“好看。”
谢翎便揽着他的腰笑,带着他坐到了花丛间。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谢翎骨节分明的指尖缱绻地抚摸沈辞秋的脸颊,爱不释手,一遍又一遍,力道很轻,但无比珍重。
沈辞秋微微偏头,将面颊贴近他的掌心,在春风中垂眸,嗓音宁和又眷恋:“不知。”
没想到他和谢翎的识海已经相连至此,随着修为的提升,还能直接以神识之躯在识海中相见。
虽然不知道外面已经过了多久,但总觉得不曾相见的日子已经过了好久好久,恍若隔世。
两人看似平和宁静,但谢翎的眼眸中已经隐隐有火光流动,无声而灼灼的燃动,那炽热的目光直白热烈地锁住沈辞秋,无需语言,只要一个眼神,就烫进沈辞秋心坎上。
沈辞秋怎么会看不懂他的目光。
他坐在谢翎身上,被托在高位,抬手划过谢翎锐利英俊的颧骨,修长的指尖往下,点在了谢翎脖颈处。
他很思念谢翎。
“你很想我。”沈辞秋居高临下望着他,开口说。
谢翎把沈辞秋整个圈在眸子中,勾勾唇角:“对,我很想你。”
他的手贴住沈辞秋的后颈,而后顺着往下,一点点按过沈辞秋的脊骨,指尖仿佛要舔过他每一寸玉骨,当沈辞秋在他手指下逐渐发颤的时候,谢翎眼中的锋芒更盛了。
“我还想要你。”
他妖瞳熠熠,期盼已久的妖物已经迫不及待要把猎物吞吃入腹,但他不仅是个渴求甘霖的凶狠大妖,也是个温柔的爱侣,他强横又懂得克制,他是猎人,也是囚徒,在等他的神明垂首。
沈辞秋耳边的翎羽轻晃,耳坠衬得他脖颈纤瘦修长,他眸子里被谢翎的火化出了清浅的温柔,明明是谪仙,却带着蛊惑凡心的意味。
“那你来。”
他的仙人允了他。
妖就是妖,他们即便有着君子的皮囊,骨子里依然留着最霸道的凶气,仙人既然落入他怀里,就要做好承受狂风骤雨的准备。
他们撕咬,纠缠,最初的温柔都在触碰后暴露本性,沉淀的思念成了急切占有的吻,他扣着他的腰,他缠着他的脖颈,无处可逃,也没有人逃,你若凶,我就比你更狠,用行动来抚慰分别后的念想,告诉对方——
我要你。
不知道是因为神魂相交,还是因为分别得太久,沈辞秋比以往颤抖得都要厉害,他那明明快习惯谢翎的身体,却仅仅因为手指就能颤个不住。
冰肌玉骨,雪肤销魂,被点热的火晕出了血色的粉,沈辞秋衣衫凌乱,滑落在臂弯间,松松垮垮不成形,露出圆润的肩头,他仰起脖颈,看着不停晃荡的苍穹。
目眩神迷。
好热啊,沈辞秋呼吸加重,轻吟地想。
在识海中,所有感知都被放大了数倍,谢翎的指尖,谢翎的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滚烫,对着他肆无忌惮的时候,沈辞秋根本没有一点招架的力气。
他好像又看到了星河倒悬,日月变迁,海水淹没了他的身躯,温柔地爱抚他的灵魂。
“嗯……”
沈辞秋难耐地缩了缩肩膀,蝴蝶般的锁骨盛了一窝春光,谢翎坏心眼的弄春,还要说:“阿辞,你不专心。”
怪谁,沈辞秋红着眼尾睨了他一眼。
怪谁让他神思根本不受自己控制,飞上云端,又被惊涛骇浪卷入海底。
他咬着唇说不出话,谢翎却什么都知道,他疏朗的眉眼侵略性十足,认错都认得很嚣张:“怪我。”
怪他,但是他还不想停。
他被沈辞秋圆润的指甲划过后背,扣进肩头,识海内的感知无限放大,一点接触都是烈火烹油,疼会放大,可欢愉更加无限,谢翎抱着他,只想把分开的时间都补回来。
分别有多漫长,他们就该纠缠得更加忘我,忘记时间,才算公平。
抵死缠绵,不舍不休。
识海中的白梅迎风而动,凤凰清啼,鸣越不止。
有人的唇不可能一直咬得住,咬了自己,又咬了别人的唇和肩,最终还是张口化成了呜咽,他受不住,声音便也停不下来。
“谢翎,不,唔,等……”
谢翎呼吸也不稳:“不等,呼……好的。”
我是这个意思吗?沈辞秋又颤颤巍巍咬了他一口,双目湿润地控诉。
凤凰展翅,低头啄吻树枝上的白梅。
浪涛不歇,识海内的朝阳永不落下,没人知道识海里究竟过了多久,也没人在乎。
神识感官被放大,也会千百倍纠缠在一块,不仅是生死,他们的命运也开始互相影响了,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丝线都慢慢交织在了一块儿。
紫气交汇,斗转星移,外界,闲来无事正在卜卦感受天地间洪流的问天宗明濯月讶异地睁眼。
他瞧着漫天星斗,刚下意识要调动灵力掐诀深算,手诀动到一半,又倏地顿住。
随即他笑着摇摇头,放下了手。
时也,命也,运也,双星兆天运,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其实不必再算。
云归宗众人遥遥看向揽月峰,那是沈辞秋和谢翎闭关的地方,在他们闭关半年后,落下了第一道天雷。
有人破镜晋升。
劫云双合,晋升的有两人。
此后两年多里,再度落雷,一回,两回。
也就是说,三年时间,他们一共经历三场晋升雷劫。
从元婴到合体,从合体到大乘,但不够,还不够。
最后一回的雷云聚集时,云归宗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在冲击真仙!
哪怕过去三年,他们也不过二十出头,在这个年纪破真仙,前无古人!
就算对他们很有信心,当看着那声势浩大的天雷落下时,所有人都为沈辞秋和谢翎捏了把汗。
众人遥遥望着揽月峰,不敢挪脚不敢闭眼,提着心等着这一场雷的结果。
一道雷过,二道雷过……问心雷过!
成了!
当劫云散去,屏息凝神好半晌的众人一时间都忘了找回自己的呼吸,有人仍旧攥着双拳,有人脱力讷讷一屁股坐下,好半晌后,人群中才传来第一声欢呼,而后一声高过一声,高呼声冲破天际!
二十出头的真仙,且是一门双璧,试问还有谁能做到!
黑压压的劫云被天光骤然荡空,当阳光重新落回地面,揽月峰的护山禁制也随之解除。
两道身影从空中踏步而来,一人白衣绥绥,一人红衣猎猎。
沈辞秋琉璃色的眼眸中漾开天地凝光,银衣月袍在他身后轻轻扬起,如云雾飘渺,他如画的五官玄神含韵,乌发簪银冠,清辉来作衬,千年繁花在他之前也要黯然失色,他微微一个转眸,便能拂动众生。
美得不似在人间。
谢翎一袭红衣绣金,如火如阳,革带束腰,身形颀长,俊俏的面颊勾着轩昂倜傥的笑,登临高位,傲骨天成,眸若朗星,金冠束了高马尾,轮廓青涩不再,少年意气却分毫不减,日月天地皆让道,诸天星辰他为尊。
天命之子,当是如此。
两人站在一起,风华绝代一双人,天造地设遇良缘。
时隔三年,沈辞秋和谢翎破关而出,将苍蓝之心和血月赐福完满尽数炼化,做到了无数人无比渴求但从没能实现过的事,在二十来岁的年纪成就了真仙之体,这才是真正立于巅峰的旷视奇才,足以傲视整个修真界!
沈辞秋和谢翎视线在半空相遇,他们刚睁眼就一起迎来雷劫,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过话。
虽然自从识海能随意来去后,他们时常见面,但这种切切实实与对方重逢的感觉依旧不同。
谢翎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弯着唇角,手指往上一勾,沈辞秋腰间的千机剑就落到他手里,手腕一翻,就变作了伞。
谢翎抬手,唰的一下为沈辞秋撑开伞,伞上凤凰开翼,盈盈倾盖。
“走吧阿辞,回家了。”
风和日丽,天光正好,沈辞秋抬手与谢翎一起握住伞,眸中有清潭:“嗯,回家。”
第123章
揽月峰下,待到沈辞秋和谢翎出关,众人齐齐躬身行礼:“恭喜宗主和殿下登临真仙!”
山前水色衣裳似天穹又似海浪,云归宗弟子们激动的心绪未平,恭贺声铿锵有力,回荡着久久不息。
孔清站在弟子前方,他同样获得了苍蓝之心和血月赐福,也是同辈中名列前茅的天骄,三年过去,修为堪堪突破大乘,本足够让人惊叹,不少人已难以望其项背。
但在沈辞秋和谢翎面前,便知天骄之间亦有差别。
他们一个是天生仙骨与玲珑心,一个是返祖凤凰血脉,都是万年难得一二的天赋,没人知道他们能走多远,孔清瞧着他俩一路走过来,有艳羡,也觉与有荣焉。
这是他选择追随的尊主啊,他果然没有看错人,作为孔雀一族的少主,他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以及,谢翎还是他的亲人,沈辞秋亦然。
在外人眼中,两人一路走来诸多不易,谢翎废过修为历过死劫,沈辞秋遭大宗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带着心病的同时却独挑大梁,撑起了云归宗和追随他们的妖族。
他们能拥有今日的一切,都是应得的。
倘若众人知道沈辞秋还真正死过一回,恐怕佩服和心疼都会更重。
沈辞秋收了伞,耳边翎羽随着步履慢摇,其余弟子们散了,孔清和几位阁主随沈辞秋谢翎一起往宗门大殿走去,路上边走边说。
时隔三年,得让沈辞秋谢翎知道外界的情况。
“云归宗新纳了两百名外门弟子,三十名内门弟子,极品灵脉的灵石开采、高阶法器和灵药的产出以及其他账册随时等候宗主过目。”
说话的是大长老云溶,他见过乌渊最黑暗糟糕的时候,凭借出色的医术,在此地挣下了自己一片势力,收养庇护了一些孩子,当初见云归宗真的有望扫清乌渊混浊,便主动与他们结盟,如今除了负责药阁,也是宗门总管。
新弟子们接触不了门内秘辛,还以为自家宗主当真名叫“云雪”,传闻听了一箩筐,不同人耳里云雪的形象都不一样,但他们既然来了云归宗,自然对宗主也是佩服的。
沈辞秋颔首,孔清便接在后面说:“妖族如今局势稳定,殿下闭关后,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摩擦少起,有意克制,六个大族之间的维持了表面稳定,一些小事不足挂齿,妖皇仍未出关。”
谢翎:“还没出来?”
孔清点头。
谢翎唔了一声,把折扇慢慢敲在手心,他扇子上的雪香梅吊坠跟着一下一下地摆动。
如今剧情与原著相比已经完全不同,身为主角的谢翎提前少走多年的弯路。不仅修为高速超车,还把原本的反派之一变成了自己日后的道侣,将云归宗宗主的位置也给了出去,从主角的视野出发,未来已经大变样。
原著这个时期妖皇闭关的事只顺带提了一嘴儿,因为太过简略,还没法梳理剧情对时间线,所以谢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
但理应不会太长,而且妖皇还在闭关,对谢翎来说是好事。
“另外,”孔清看了看沈辞秋和谢翎,“鼎剑宗对弟子下的追捕密令变了,他们把事情放到了明面上。”
沈辞秋和谢翎同时侧头看去。
孔清目光落在谢翎身上,缓缓道:“他们说,温阑之死另有蹊跷,是你用秘术操控了辞秋的心智,害死温阑,致使鼎剑宗与玉仙宗关系出现裂痕,你还挑拨离间,带走玉仙宗大弟子,为的是将来谋划人族做准备。”
谢翎挑眉:“我这是要统一人族跟妖族,这么有志气,我怎么不知道,所以?”
孔清叹气:“所以,你在他们口中已成祸患,鼎剑宗要杀你,并活捉辞秋,交给玉仙宗处置。”
沈辞秋听明白了:“玉仙宗也有活捉我的告令,是不是?”
孔清:“是。”
谢翎冷笑一声:“是鼎剑宗来杀我,明面上就跟玉仙宗无关,玄阳尊和妖皇两大金仙不会对上。事情过去那么久,不少人也看出来了,老东西当初为我出头只是特例,不会次次管我死活,只要不是玄阳尊插手,老东西没理由千里驰援,只会看戏。”
“把所有事推到我头上,让关系岌岌可危的玉仙宗和鼎剑宗重新拧成一股绳……他们私下谈了什么好处,探听到了吗?”
谢翎脑子转得快,温阑的死,鼎剑宗宗主是真伤心,不肯放过沈辞秋,可后续又死了那么多弟子,超出他们的预料,鼎剑宗内其余人必有不满,鼎剑宗宗主可不是能力压众人的金仙,他一个真仙,跟他平起平坐的大有人在。
玉仙宗肯定是愿意给出能让鼎剑宗诸位长老闭嘴的东西,让他们同意对外把温阑的死扣给谢翎,如此,不仅缓和两宗关系,还能借力捉回沈辞秋,一箭多雕。
孔清摇头:“只知鼎剑宗大长老亲至玉仙宗,至于谈了什么,探听不出来。”
沈辞秋在听到鼎剑宗想杀谢翎时,眸中就划过了冷芒,发现玉仙宗还想捉拿自己,心中更是讥嘲。
他知道玄阳尊不是舍不得他这最后一个活着的徒弟,而是不能容忍一手教出来的他“离经叛道”,忤逆师门。
如今时机成熟,沈辞秋要想当着世人的面与玉仙宗断绝关系,还差一个说给俗世听的理由。
其余人对他的声音看法沈辞秋本不在乎,但他也做过决定,要将玄阳尊拉下高台,要他名誉扫地,所以沈辞秋得给外人一个说法。
玉仙宗这一手反击,算得上出彩,但是也给了沈辞秋一个思路,托他们的福,沈辞秋现在已经想好了一个完满的理由。
温阑的死,还能拿来再用。
剩下的,就是连玄阳尊也不能妄动的场合。
沈辞秋思忖间,抬手轻轻捏了捏耳坠上的翎羽。
“鼎剑宗情愿跟孔雀族作对,说明玉仙宗给的足够,”谢翎还在说,“价码我们不是出不起,但我不乐意,他们想杀我,就得做好自己送死的准备。”
谢翎折扇一翻,话锋转过:“阿辞,在想什么?”
沈辞秋松开被翎羽蕴热的手指:“想什么样的场合,能有让玄阳尊无法擅动的人。”
他首先想到的是魔尊,于是看向孔清:“魔尊近来可好?”
“尚好。”孔清不知其他,只听出沈辞秋指的是魔尊和玄阳尊能同时出现的场合,“可最近似乎没有这样的盛会或秘境洞天,能让两位金仙同时出面。”
孔清不知沈辞秋的全部想法,但谢翎只听一句就能把前因猜个十之八九,明白沈辞秋的打算,要么说他和沈辞秋心有灵犀呢,谢翎笑笑:“现在没有,但马上就会有了。”
所有人同时转过头来看他。
“半个月后,当世第一金仙,那位隐世不出的望南尊将会宣告修真界,为他的天星诀寻找传人,他会开放隐居之地望南谷,若真能找到传人,其他金仙有意做个见证,他也会十分欢迎。”
世上只有望南尊达到了金仙后期,其余金仙也十分想与他深谈,但求有所领悟,好在金仙之境上更进一步,可惜他常年避世不见人,如此机会,能去的金仙必然不会错过。
可问题是,谢翎怎么知道望南尊会在半个月后寻找传人?
简单,那当然是因为——谢傲天手握剧情,刚把时间线对上了啊。
妖皇被一笔带过的闭关时间找不到,望南尊这等大剧情还会找不到吗?
原著里那位被望南尊选中的传人,不是主角还能是谁?
虽然谢翎现在已经是真仙了,但天星诀还是很香的,不拿白不拿。
面对大家惊讶和疑惑的眼神,谢翎施施然展开折扇:“消息怎么来的,不方便说,但信我就是。”
同时他在传音里对沈辞秋一个人道:“这条消息也是我身上的传承给的考核奖励。”
沈辞秋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即便谢翎不解释,他也会信,但谢翎愿意说给他听,就像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隐秘悄悄话,暧昧又亲昵,让沈辞秋眸中荡过了暖意。
谢翎倒是想直接说明系统的事,但他发现,跟系统解绑之前,根本没法一字不漏的说出来,所以如今依然只能让沈辞秋以为系统是个“随身传承”,能在通过考核后给奖励。
等完成主线跟系统说拜拜后,谢翎一定把攒下的所有话全部说给沈辞秋听,他俩之间,无需秘密。
既然望南尊能给这样一个机会,那他们可以准备准备了。
一行人行至正殿,这三年里虽然云归宗和谢翎的附属妖族都运转得当,但依然有不少事需要他们仔细了解和过目,两人在正殿里花了三天,把该看的都看得差不多,搁下手里笔墨卷宗。
门口有俩半大少年巴巴等半天了。
沈辞秋和谢翎一抬眼,就对上了两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依稀重见了当初两小孩儿扒拉墙头的模样,谢翎直乐:“快过来我瞧瞧。”
长高不少的谢魇和叶卿欢欢喜喜奔了过来。
他们依然是孩子,但也已经可以称作小少年了,三年不见简直大变样:
身形抽长,都长高了,谢魇眉目清秀,梦魇独特的如梦似幻的眸子更加扑朔迷离,为他的脸添上几分神秘色彩;而叶卿剑眉俊朗,尽管他可能孩童心性还未去,但不爱说话让他显得莫名沉稳,很能唬人,很难说他是乖巧,还是藏剑待锋。
可不管怎么变,见到沈辞秋和谢翎,两小孩儿都笑得很甜,谢魇会笑出声,叶卿只是默默弯着唇。
“辞秋哥哥,皇兄!”
“师父,师叔。”
谢魇扑到谢翎怀里,叶卿则是行过礼,乖乖站在身前。
谢翎摸了摸谢魇的脑袋,又朝叶卿招手,把他的脑袋也揉过,看到他们,才真切感受到外界已过三年。
沈辞秋伸手,拿出了一对珠子,一颗散发冰寒之气,一颗滚着炽热气息,正是冰火双生珠。
在沈辞秋和谢翎合体期之后,这两颗珠子就能取出来了,如今他俩的境界已经用不上灵珠的帮衬,沈辞秋决定把它们送给谢魇和叶卿,助他们修行。
谢魇是水灵根,叶卿是金灵根,冰火双生珠能帮上他们。
沈辞秋和谢翎当初是阴差阳错珠子入错了体,如今将珠子给人,可不会出错。
沈辞秋:“来,伸手。”
两孩子伸手,开心地接过珠子,谢魇得了寒冰珠,叶卿得了烈火珠。
谢翎交代:“把珠子带在身边,可以运转灵力修行,也可以用来泡水萃取精华,但记得别纳入体内。”
两颗珠子被加了封印,不会再像当初那般随意窜入人身体里。
谢魇看着珠子,好奇:“纳入体内会有麻烦?”
“若纳入体内,双珠的宿主就得同修,否则灵力过盛经脉难捱反会拖累宿主,而且不到合体期还取不出来,还得伺候这俩珠子。”
听起来确实麻烦,谢魇和叶卿牢牢记好,点头,把珠子收进了储物器里。
收好东西,两小孩对视一眼,由谢魇大着胆子先上前,拉住沈辞秋的衣角:“辞秋哥哥,这次去望南谷,我们也可以去吗?”
等谢魇说了话,叶卿也抬手拉住谢翎的一片衣摆,不开口,就眼巴巴望着。
虽然方式不同,但他俩撒娇都撒得非常生动,而且明显提前商量过,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谢翎起了逗弄心思,故意拉长声音:“嗯——这个吗,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呢?”
他说着,一边笑盈盈看向沈辞秋,仿佛在等沈辞秋定夺,两个小孩儿也齐齐期待地看着沈辞秋。
沈辞秋刚要开口,却感觉桌子下自己的膝盖被人碰了碰。
沈辞秋一顿。
那风流纨绔的腿碰上了就不肯走了,黏在他腿侧,不仅蹭了蹭膝盖,还要占据他的空间,连挨挨蹭蹭都十分霸道。
这位的撒娇,就比不上小孩儿的甜。
但管用。
沈辞秋的小腿微微一缩,就被人隔着靴子勾住了脚踝。
沈辞秋袖子底下的手指一蜷,忍不住在传音里道:“……幼不幼稚?”
半点不觉得自己幼稚的公子哥儿嘚瑟:“小孩儿拉衣袖,我恋美人膝,显然,我是个正经的成年人。”
沈辞秋:“……”
他垂眸,先回了谢魇和叶卿:“可以。”
谢魇立刻欢呼,叶卿也开开心心无声拍着手掌,两人目标达成,谢翎道:“你们先回去吧,等处理完手上的事,我来验验你们修行。”
两人忙不迭点头,出了门回去准备,信心满满等着谢翎来验。
等他们离开,殿门一关,谢翎抬手扣住沈辞秋的膝盖,沈辞秋歪过头,不轻不重睨他一眼:“处理完手上的事?”
谢翎那边的文书分明都已经搞定了。
谢翎眼中装满了沈辞秋,按着他的膝盖,慢慢俯身凑近:“嗯,你的事也是我……”
他凑到一半,被一个卷宗拦路,挡住了沈辞秋的脸,隔空打断。
谢翎看着突来的卷宗整个愣住。
“正好。”沈辞秋道,“云归宗的卷宗其实还有一些,你来帮忙。”
谢翎:“…………”
不是,这么好的气氛,就干这!?
他都兢兢业业工作三天了!
沈辞秋把卷宗按入他怀里,而后拂袖一挥,哗啦一下,两人面前各落下一堆,他把被谢翎勾住的小腿收回来,翻开书页,清清泠泠不受凡心欲求干扰:“做吧,正事。”
谢翎看了看沈辞秋,又看了看卷宗,最后不死心地再看看沈辞秋,遂哀叹一声,悲从中来。
家大业大,有时候也不太方便。
得努努力,再培养和提拔一些能干的人手,早日实现工作自由,到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七殿下又有了新的内卷方向。
埋回卷宗里的谢翎没注意到貌似认真看着书册的沈辞秋眼中划过一点儿清浅又鲜活的神采。
跟谢翎在一起久了,沈辞秋不仅被捂暖,也学会了几招……谁说只能谢翎逗他不是?偶尔逗一下雄赳赳气昂昂的凤凰,也挺有意思的。
第124章
半个月后,果然如谢翎说的那般,望南尊自隐世之地以天星谕向外启示,很快消息便在星夜之后传遍整个修真界,无数人蜂拥而至,下至练气,上至真仙,都陆续赶往望南谷。
至于金仙嘛,他们不在蜂拥的人里,毕竟望南尊解开望南谷外的屏障后,金仙要来碎个虚空就行。
他们想与望南尊讨教,但也有矜持和礼数,天星诀的传承人或许会挑一阵,所以金仙们不急。
常年冷清避世的望南谷外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来的人虽多,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毕竟望南尊只说传天星诀,并不是收徒,某些人在衡量之后就没有来,比如妖族大皇子和二皇子。
望南谷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众人都很兴奋,议论声根本停不下来,从望南尊本身到对天星诀的期待,又或者每多到一方势力,难免也会把话题移到他们身上。
“看,那边就是玉仙宗和鼎剑宗的弟子,不愧是人族的四大宗,真气派啊。鼎剑宗的宗主居然也来了!唉瞧瞧别人都是真仙坐镇,再看看我们,估计这次又没戏咯,不过能来凑个热闹吸两口望南谷的灵气也是好的。”
有人在传音入密里跟人小声叨叨:“怎么我看他们跟若水宗打招呼不尴不尬的?”
“嗐,不就是因为当初玄阳尊那弟子慕子晨的事吗,他到底是被邪修控制还是勾连邪修没个定数,他到底是不是若水宗慕长老的孩子也难说了,就成这样了呗。”
虽然是传音入密,但他们也压低了声音,生怕哪位大能把他们传音入密破开听了去,一边怕一边八卦,这人啊,就是有颗忍不住好奇的心。
鼎剑宗宗主温相矛面色沉沉站在前方,自从儿子温阑死了之后,他就再没个笑脸,对身边人也没好气,比从前更加易怒,不是在火山爆发,就是在爆发的边缘。
他的大弟子阎钧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哑巴,受此影响,更加沉默寡言,据说已经刷新了十天没蹦过一个字的记录。
比起他,小叶卿说话虽然是两字三字的蹦,但明显好太多。
温相矛极为反对放沈辞秋生路,他一心想手刃仇敌给儿子复仇,但是鼎剑宗六个长老都同意了玉仙宗的提议,六个真仙对上他一个,这其中还有他的亲族,若是他执意不管不顾,跟温家众长辈为敌,那么宗主这个位置,他可未必坐得稳了。
温相矛最终不得不在明面上低头,做了让步,但实际上他还没死心。
肯定还有机会能杀了沈辞秋,只要他先得手,其余人再怎么不甘不愿也不能把人变活了,据说三年前沈辞秋闭了关,窝在妖皇宫不出来,如今望南尊朝外谕告,如果沈辞秋已经出关,没准会……
“看那边!”人群中传来低呼,“他们是不是传闻里的……沈辞秋和谢翎?”
温相矛猛地扭过头,力道之大,甚至听到了骨骼喀嚓的声响。
沈辞秋!
温相矛怒目圆睁,死死盯着那道身影,确实是沈辞秋,是杀了他孩儿的凶手没错!
三年前沈辞秋在琳琅阁赏宝会上出手,艳惊四座,许多人都对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今日到场的人更多,乌泱泱的人群看不到边,偌大修真界,总有听过他的名,却没见过他的。
这些第一回见沈辞秋的人,无不被他的容貌晃了神。
秋水美人颜,莹浮玉山前。
他步履轻盈而动,足下仿佛能步步生花,一袭银衣在风中荡开漂亮的弧度,轻纱也不及他无瑕胜雪的玉肤,那腰似月柳,可看盈盈一握,多一寸太过,少一寸太弱,纤腰漂亮得恰到好处。
沈辞秋顾盼烨然,当他耳边那颗洁白的玉珠一晃,这些人心口也跟着恍恍惚惚,飘上云端。
真好看呐……不少人神思不属地想。
直到沈辞秋身边一抹张扬霸道的红强硬闯入众人眼帘,那气势让他们为之一震,激灵地抖了抖,瞬间回神。
谢翎剑眉锐利,眸若朗星,似笑非笑,他也好看,但俊得十分有锋芒,站在沈辞秋身边,眸光一扫,彰显的不仅是自己的存在感,更是逼退了旁人的视线,无声宣告:他是我的。
无人可觊觎,也无人能觊觎。
沈辞秋和谢翎带着妖族一众人等,来到了望南谷。
三年间没有音讯的人,再度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沈辞秋将自己的修为气息用功法伪装到了元婴大圆满境界,三年之间从元婴后期到大圆满,在众人看来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元婴之后每走一步都难入天堑,年少时天赋再高,究竟能走多远都是未知数;
而谢翎没有捏造境界,直接把修为掩盖了,让人看不透,猜去吧。
谢魇贴身站在沈辞秋身边,周身穿戴瞧着就金贵,叶卿则戴着面具,一声不吭提剑站在谢翎身侧,小小年纪却浑身都写着“可靠”两个大字。
温相矛死死盯着沈辞秋,拳头捏得清脆作响。
沈辞秋腰间配着千机剑,眸光淡淡,并不多看旁人一眼,倒是谢翎捏着扇子偏头,准确无误看向了温相矛。
谢翎挑衅一笑,扇子冷冷在空中一划,仿佛无声在说:鼎剑宗想杀我们?来啊。
温相矛骨头都差点捏碎了。
鼎剑宗此行算上他,来了三个真仙,另外两个除了希望有机会得见望南尊,还是来看着温相矛的,他俩当然也看清了谢翎的动作,眼神沉了沉,但并没有当场发作。
因为沈辞秋和谢翎身边也跟着两个真仙,不仅如此,魔族少主暝崖已经朝他们那边走去了。
暝崖是去跟孔清打招呼的,如果说三年前他俩之间还克己守礼,有明显的边界与距离感,那么此时氛围可大不一样了,孔清对着他暝崖不再行礼,看人走来时那眼神跟表情……说他俩没猫腻都没人信。
不过孔清私事归私事,公事归公事,明显没有告诉暝崖他好兄弟“云羽”的真实身份,因此暝崖只是客客气气跟谢翎见过礼,剩下的时间都拉着孔清说话。
暝崖传音入密:“我以为你又会戴着面具跟云归宗的人一起出现,说起来云羽云雪还在闭关?我看他俩运势不错,这次机会要是错过就太可惜了。”
孔清道:“他俩出关了,这次也会……”
他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又一阵骚动,暝崖眼睛一亮,说曹操曹操就到,云归宗的人这不就来了嘛。
只见为首两人戴着面具,一张银丝掐花,一张玄铁沉沉,绯衣那位长身玉立,露出精致的下颌线,撑着把伞,耳边缀着只翎羽耳坠;玄衣那位身姿挺拔,背后背着把漆黑的玄铁弓。
两人真仙境界气息迎面袭来,在他们身后,水色衣衫的云归宗弟子们簇成云与海,衣衫随风舒卷,如蓝涛雪浪,现于山谷间。
那位撑伞的面具人,许多修士都还留有印象,苍蓝之境露过面,不过那时候他的伞和现在的好像不太一样?是换了一把?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云归宗内是什么身份……
等等!
众人突然发现了华点。
苍蓝秘境最高只有合体期的人能进去,执伞之人当时既然进去了,说明修为不可能高过合体大圆满,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是真仙!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三年就从合体期到真仙!这是个什么妖孽,怎么从前完全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一个沈辞秋不到二十的时候就元婴后期已经很变态了,怎么又冒出一个三年真仙的!
此人若是好几百岁的老怪,难不成大部分时间也在避世隐居,否则不至于没留下任何名号。
暝崖也被他俩的修为气息震了震,讶异睁大眸子望着云雪和云羽,疑心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但再看到云羽大大咧咧朝自己一招手的时候,又确认自己没认错。
别人以为他们是百年合体三年金仙,但暝崖知道这俩三年前才元婴啊!
暝崖这个处变不惊的魔族少主难得崩了表情,好容易才找回自己惊飞的魂儿,回过神的时候长叹一声,人与人当真是不同,一样的苍蓝之心和血月赐福,他跟孔清都才刚摸过大乘的门呢。
可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暝崖无奈笑笑,刚准备上前,忽然又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
……他是见过云羽用扇子的,也见过孔清跟在云羽云雪身后的模样,当他看到沈辞秋和谢翎领着孔清出现时,就觉得莫名有种既视感,此时此刻,他突然明白这种感觉源于何处。
暝崖倏地收回眼神,落在了谢翎手中的折扇上。
金焰赤翎扇,金红为色,下面挂着个玉白的花形扇坠,连捏扇的动作都像极了……
暝崖再往上看,对上了谢翎的目光。
然后,谢七殿下对他露出个十分眼熟的笑来。
暝崖:“……”
他没见过云羽的真容,但见过云羽与他交心时,那露出的半张脸上不带虚假的笑。
而沈辞秋也在这时朝他看来,按理说没怎么跟他接触过的这位玉仙宗大师兄,却也善意地对他点了点头。
暝崖看了看沈辞秋和谢翎,又看了看云归宗最前方的“云雪”和“云羽”。
暝崖:“…………”
魔族少主一天之内震惊太多次,人有点麻了。
暝崖嘴唇翕动:“他们,是不是……”
孔清轻咳一声,见沈辞秋和谢翎在明示,没打算瞒着暝崖了,便点点头,传音用只有他们能懂的话道破了秘密:“嗯,一直都是沈辞秋和谢翎。”
“别的,你可以理解为特殊的傀儡就好。”
这可真够特殊的,暝崖见过的傀儡里,可没能强悍至此的,气息还与真人完全无差的,就连魔族对人气的感知都没发现任何问题。
恐怕是什么特殊功法,真假难辨,虚实难分,
暝崖发现自己就是想赞叹,都已经词穷了。
他收回要往云归宗那边去的脚步,重新走到谢翎跟前,在谢翎笑眯眯伸出拳头时,抬拳跟他碰了碰。
“好兄弟,”暝崖道,“你也太会吓人了。”
“抱歉,从前诸多原因不方便说清,”谢翎跟他碰拳,“我解释得有点迟?”
“那倒没有。”暝崖哈哈笑起来,玉仙宗大师兄和妖族殿下竟是云归宗的人,分明是天大的秘密,他们愿意告知,把他看作自己人,这份情谊和信任已难得,他可不会怪人解释得太迟。
暝崖道:“放心,你们如此信任我,我必定不会辜负兄弟情义。”
几人说开,其乐融融,鼎剑宗与玉仙宗修士却看得皱眉。
没想到魔族少主还跟谢翎沈辞秋交好,魔族那边也跟着三个真仙,如此,要杀了谢翎带回沈辞秋岂不是难上加难?
温相矛眉头更是紧出了一条深壑,毕竟他最想杀了沈辞秋,本就麻烦众多,现在又添变数。
“我听说鼎剑宗玉仙宗想找你们麻烦?”暝崖说着,也抬眼看过去,玉仙宗瞧着沈辞秋的眼神勉强盖了层皮,鼎剑宗那边的敌意可以说毫无遮掩。
沈辞秋手指搭在剑柄上不轻不重往下一按,谢翎折扇展开,扇刃的破风声铮铮,两人迎着远处的杀意,丝毫不惧。
“谁找谁麻烦还不一定呢。”谢翎说,“谁生谁死,且看着吧。”
第125章
由于谢翎的分魂化身朝暝崖招过手,做戏做全套,暝崖也过去与云归宗打了招呼。
分魂化身装出了跟谢翎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不苟言笑,看着非常沉稳,加上散发着真仙气息,他简直是世外高人的样,嗓音跟谢翎本尊也完全不一样,话没几句,然后不动声色点头,正经得二五八万似的。
暝崖想,要不是事先认识加上方才已经被亲口承认,他这会儿同时对上谢翎跟这位“云羽”,多半都会怀疑人生,拿捏不定。
正人君子的魔族少主不懂“精分”这个词,只是感慨,也太会演了。
又因暝崖“搭线”,几方人马说到一处了,云归宗的两位领头真仙还跟沈辞秋和谢翎交流了几句,看起来很投缘。
落在玉仙宗和鼎剑宗的眼里,顿时心中一凛,愈发觉得棘手。
怎么还有云归宗的事,除了领头那两个真仙,云归宗一共也是三个真仙啊!
玉仙宗的人还好,抓沈辞秋这事儿,即便一次不成也还有机会,但是鼎剑宗温相矛不同,他是迫不及待想杀了沈辞秋给温阑报仇,沈辞秋多在世上活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沈辞秋和谢翎领着妖族,他俩的分魂化身领着云归宗,暝崖先前想真假难辨,他还是想浅了一点,那就是没有外人知道,沈辞秋和谢翎的分魂化身到了最高阶,他俩是能随时与自己化身互换位置的。
这才是真正的难以捉摸。
实力相差越来越大,鼎剑宗和玉仙宗都没敢立刻动手,沈辞秋当看不见他们,耳朵里听了不少旁人揣测他与玉仙宗关系的话语,就跟一阵淡淡的风刮了过去,掀不起一点涟漪。
只有在某些人感慨玄阳尊这莫名的弟子缘,说着自己要是能当玄阳尊弟子那肯定乐坏了时,微微抬了抬眼睑。
玄阳尊死了两个徒弟,跑了一个弟子,可不是什么玄乎的运势,师者不重道,育人无德,门下自然会生出隐患,不管是外部还是内部,迟早要闹一场。
金仙也是人,金仙也有的不配为人,当玄阳尊的徒弟,哪是什么好事。
沈辞秋的分魂撑的那把伞当然不是千机,千机在他手里,跟谢翎分魂的弓一样,是替代品,翎羽耳坠太显眼,之前已经露过形迹,所以这次在分魂耳朵上。
不过很快,那枚他最喜欢的耳坠就能以沈辞秋的身份光明正大戴出来了。
沈辞秋耳边莹白的玉珠和分魂金红的耳坠同时轻轻摇晃,在望南谷的风里无声无息。
暝崖和孔清的交谈声忽的停下,两人同时抬头——有玉仙宗的人过来了。
众弟子都凝神戒备,玉仙宗的人自知不受欢迎,停在十来步开外,为首的大长老沉声道:“沈辞秋,你身为我宗弟子,既没有身陷囹吾,也未闭关潜修,宗门召你,为何不应?”
金玉宴的时候,谢翎曾拿过弟子出门游历想去哪儿去哪儿来堵人,因此大长老这回也说得精,不说你为何不回宗,就问你怎么声都不吭一声,居然单方面切断任何联系。
他倒要看看这次沈辞秋还能拿什么借口狡辩。
结果沈辞秋淡淡道:“我有我的缘由。”
大长老一愣,似是不敢信,沈辞秋居然藏都不藏了,也不跟你虚与委蛇,直接就承认:没错我就是不应。
玉仙宗弟子哗然,大长老对沈辞秋的态度很是不满:“见师门长辈也不行礼,目无尊卑,跟外人出去几年,礼义廉耻都忘了吗!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缘由,连师门都不顾!”
沈辞秋冷冷淡淡,即使被人骂失礼,他依然没动作,丝毫不把大长老当什么该尊重的长辈:“等人再齐些,我自会分说。”
大长老方才被沈辞秋不咸不淡神情给激出了火,觉得小辈胆敢,但沈辞秋被他说了一通还无动于衷,这句话出来后,听得大长老预感不妙,眼皮莫名一跳。
人再齐,还要怎么齐,差个玄阳尊?
沈辞秋还敢当着玄阳尊的面说更大逆不道的话?
大长老有心再端起架子数落两句,可对上沈辞秋碎光含霜的眼,却竟然无端发起怵来。
大长老惊疑不定,沈辞秋不过小小一个元婴,怎么可能让他感到威胁?
大长老努力定了定神,这时候,望南谷内终于有了动静,盖过了他的失态。
望南尊的声音带着灵力遥遥响起:“诸位。”
在场所有人都静了,瞬间屏息静听。
望南谷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先前望南尊还没出声,也没人敢直接进去,待到人头乌泱泱攒了大片,有些人才后知后觉发现此地应当有什么阵法扩大了空间,不然纳不下这么多人。
沈辞秋他们在和玉仙宗对峙时,旁人也在说自己的话。
“这得有十来万人了吧!”不愧是望南尊,号召力和吸引力都让旁人望尘莫及。
有人叹气:“我觉得我没戏了,如果宣布得到天星诀的方式是靠斗法,我这就走人。”
来的人里什么修为都有,包括练气,总不可能让练气的去跟真仙打吧,人家手指头都不用动就能把人碾碎了。
此刻可算等到望南尊发话,大家默契闭嘴,不愿意错过一个字。
望南尊声音很平和,即便带了灵力响彻在所有人耳里,也给人感觉如沐春风,说的话也简单易懂,这位隐世多年的金仙咬字并不拮据聱牙:“我在山谷中放了天星诀和其他一些法诀,可能是书册,也可能是一花一木,只要你能悟到,它们就是你的,山谷已开,无论出身无论修为,所有人皆可进,十日为限,诸位请自便。”
望南尊的话音一落,乌泱泱的人群动了,大家争先恐后往山谷里涌,玉仙宗大长老也顺着台阶下,扔给沈辞秋一个“以后再算账”的背影,带着玉仙宗的人先走了。
鼎剑宗的人特意在沈辞秋和谢翎领着妖族入内后立刻跟上,但一踏进山谷,发现周遭人都不见了,望南尊将众人全散开了,所有人都会出现在不同位置。
没人有望南谷的地图,只能闷头找,众人进来前摩拳擦掌,等真到了山谷后,再想想望南尊的话,沸腾的热血就该冷静了。
可能是书册,也可能是一花一木,那岂不是也有可能是一块石子,一片叶子,可能是一眼望去的所有东西?
有人望了望身旁的树,光是一棵树,叶子就数不清。
无数人顿时头大如斗:这要怎么悟?
但好消息是,除了本来就有仇有怨的,大家暂时没有打架动手的必要。
众人都分开了,包括沈辞秋和谢翎的分魂化身,但是,沈辞秋和谢翎本尊并没有分开。
谢翎踏入山谷后,抬手挥出桃源春居图,灵光一闪,沈辞秋就从画中走了出来。
不管山谷究竟是什么章程,为了保证肯定不分开,沈辞秋和谢翎在进山谷前就有所准备。
谢翎涅槃变成鸟团的那段时间,都是沈辞秋把他放进春居图,然后再放出来,而现在谢翎也想试试,于是入画的变成了沈辞秋。
沈辞秋足尖踏回地面,见谢翎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捏着折扇,正含笑盯着他,眼带揶揄的那种。
沈辞秋如今熟悉谢翎的一言一行,此鸟动片羽毛,沈辞秋都能猜到他又要作妖,果然,谢翎扇子划了一圈,笑眯眯:“正儿八经的美人自画中来。”
沈辞秋:。
沈辞秋最扛不住谢翎的话是直白热烈的剖明心意,比如“我心悦你”“我喜欢你”这种,至于别的甜言蜜语,沈宗主已经快完全免疫,雷打不动了。
——只要不是双修的时候来,沈辞秋一般都招架得住。
鸟类大概都爱说话,舌灿莲花,听太多了,沈辞秋在习惯之余,都有闲心想看看他还能编出什么新的花来了。
沈辞秋手指一按,把春居图弹回口舌停不下来的神鸟怀里,如今他俩所有东西都是两个主人,春居图被谢翎用完又被沈辞秋控,今天在他这儿明天也可能在另一个人那儿,反正全看俩主人顺手怎么放。
谢翎顺手收起了图,沈辞秋试了试信号烟花,发现升空后并不炸响,就知道集结的信号没用,没法直接召集自己人,两人就先往前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谢翎原先惬意的神情慢慢缓下,约莫走了一柱香时,谢翎停下了脚步。
沈辞秋看到他面露一点无奈,就明白过来:“没有?”
谢翎嗯了一声。
话说得没头没尾,旁人听不懂,但他俩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
来望南谷前,谢翎就跟沈辞秋说过望南尊这次的选人方式,是靠自己悟,而他很可能在入谷后走出几步,就因为一朵花悟出天星诀。
这是原著剧情,谢翎为了严谨,加上了“可能”俩字。
然而现在他们走出不知多少步了,路边野花也看过好些,谢翎半点还没有摸到天星诀的意思。
先前,虽然一些与人和势力来往的剧情都变了,但主角遇机缘的路径没变过,这回居然变了。
换个人来,说不定各种疑虑焦虑齐上头,但谢翎只无奈了一下,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
沈辞秋也不急。
“那就慢慢看。”沈辞秋道。
反正天星诀不在主线任务里,谢翎当然不慌,他跟沈辞秋并肩在一块儿,悠哉得很:“要是真找不到,我们就当散步了,望南谷风景还是挺好的。”
沈辞秋点点头,他跟谢翎的神识都在探知周围草木山石,包括虫鸣水滴,望南尊说放在谷内的不止有天星诀,虽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那也得是在尽人事之后,说话的功夫并不耽误他们感知,两人还是很认真的。
微风轻拂,望南谷内灵气充沛,有着风的芬芳,即便找不到法诀,修为低些的人就是在此地干脆修行个几天都不亏,沈辞秋把目光从一丛顶顶漂亮的花上移开:“但仍不及家中景色。”
除却巫山不是云,当心里有了自己的沧海,其余地方再瑰丽无双,都比不上手中那捧水。
“那是——欸阿辞过来,看看这边。”
沈辞秋闻声扭头,他耳边玉珠一晃,随即微微睁大了眼。
某人光逞口舌之快不过瘾,要更进一步动动嘴才舒坦,你问怎么个动法?
那当然得两个人动才能得趣。
沈辞秋刚扭头,就被谢翎叼了个正着,薄唇被温热的贴住了。
不远处,有修士正好路过。
沈辞秋眼神一动,下意识要分开,谢翎却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刷啦展开折扇,挡在了两人侧面。
路过的人没往这边看,即便看了,也瞧不见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个扇面。
等路人的气息远了,谢翎的扇子也没放下,放下扇子的时候,沈辞秋的薄唇已经跟点了胭脂似的,水润泽光。
“这个花样怎么样?”谢翎眨眨眼。
“……不怎么样。”沈辞秋说着,可耳垂却染了一点点薄红,跟他的话相违背。
谢翎便得意极了,笑着凑过来跟沈辞秋蹭了蹭鼻尖,沈辞秋按着他的肩膀,说着不怎么样,却没推开人:“认真在找?”
谢翎:“在找在找。”
听起来很敷衍,但他还真的认真在找。
两人看着腻腻歪歪气氛松快得不行,就是一对陷在自己世界里的小情侣,但实际上自踏入望南谷起,他们俩在这儿找法诀,他们的分魂化身已经在找温相矛了。
谁能想到他们还能边踏青腻歪,边走在杀人的路上呢。
分魂化身可真好用。
须臾后,谢翎的瞳孔动了动,他抬手揉揉沈辞秋的耳垂:“找到了。”
鼎剑宗宗主温相矛,找到了。
感知铺出去时就能发现望南谷内也有各类阵法,扩张了山谷空间,本以为找温相矛得花点时间,这倒是又在预料之外。
本以为会先悟出法诀,没成功,接连碰上预料之外的事,但好在第二个是好消息。
虽然两人分魂化身在分头行动,但只要他们其中一人的分魂化身找到位置,另一人也能循着赶过去,毕竟如今就算隔着天涯海角,他俩也能感知到彼此。
沈辞秋的分魂身形一滞,随即转身,没有犹豫朝着某个方向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