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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好上加好[VIP]

火锅时刻过于快活, 这时候提他们不会太糟心。

“又打趣我。”凌宴嗔了秦笙一眼,有点辣到了,斯哈斯哈, “我时刻准备着!”

秦笙倒上豆奶,思量道, “说服武将、撺掇文臣,再忽悠书生和娶不到媳妇的农人联合起来拿礼制纲常说教,不过刚打完胜仗, 舆论怎么也压不倒你,量他们也不敢, 就只能来倚老卖老叽叽歪歪说你有失偏颇了吧, 祠堂那边不用担心, 我加派了人手,啧,就这点花样,无甚新意。”

感觉翻不出什么水花,秦笙还挺想看这群人反了的,即刻绞杀简单粗暴。

士族, 官员阶级,通过科举选拔上来的读书人, 最重纲常尊卑之道,他们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会一直维护这个观念, 而如今凌宴重女轻男、重新分配利益的蛋糕,可谓铲除根本, 踩在他们脸上蹦迪,尤其,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旁人儿子能去自己的不行,肯定不舒服。

其实称不上问题,无非各个八百个心眼子一门心思给自家谋利,斗起来琐碎,教人心烦,委实不如去前线作战来得惬意。

凌宴舔了舔嘴边奶沫,一脸无所谓,“有动作最好,免得还要一个个揪,帖子应该快送来了,等我去会会他们。”

秦笙犬齿外露,飞扬跋扈,“别给他们好脸色,惯的。”

凌宴就喜欢看秦笙嚣张的样子,疯狂跳动的心脏和她刚烫好的毛肚一道乖乖献了过去,“谨遵夫人教诲。”

即便青梅竹马美人计让凌宴有点微妙的不爽,她也不会追究,莫说人治时代,就是法治社会的打工人也不会跟领导对着干,顶多不讨好罢了,臣下费心讨好不过人之常情,她可以接受,而有些人未免太好笑了些。

那就看看她的心有多软嘛。

平阳官员可谓心情各异,不算得偿所愿欢天喜地谢恩吹安远侯彩虹屁的,剩下的儿子选上挨白眼,女儿选上也心烦。

士族早意识到自己会被架空,可没想到不仅被架空,安远侯还要把灶砸了。

旁的也就算了,不选悉心培养的男丁,反倒要早晚嫁人的女子,有未来世女这层关系在,不想权力外流就不能嫁女,明摆着逼他们妥协!

不用长此以往,下一代开始男子就会被排除在权力以外,天乾便也罢了,普通妇人怎可不安于室爬在他们头上,枉顾纲常,让人如何能忍,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各家火速召集同僚商议。

一老者缓缓开口,“侯上如此选人,往后我等更说不上话了,诸位没什么想说的么。”

众人沉默,他们啥时候说得上话了?

当安远侯敢在高氏皇廷说出那句“跟我讲三纲五常?从今往后,我说的就是纲常!”直接抹了高句丽国相的脖子而未被萧王申斥开始,又或者更早以前,在萧王选择安远侯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资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时代变了,士大夫那套不管用了,改变时代的人正是安远侯,跟她唱反调,她反手一个父子株连,连大带小一锅端,毁人全家,这谁受得了。

就算世家在这,又能翻得了安远侯的天么?

一青年男子心底暗骂,不自量力,一群倒灶的老东西吃亏没够,还敢嚷嚷,是真不怕死,早知道说这事他就不来了,“在下只知萧王殿下出征,平阳一切以侯上为准,明日沐休,在下还要赶去探望小女,诸位,恕不奉陪了。”

他还不至于读书读傻了,妻子生产伤了身子,唯独一个女儿,悉心呵护,姻亲明里暗里让他过继侄子外甥,烦的要死,嘿,他女儿有幸去到未来世女身边,好运天降!他不选安远侯难道让那些吃里扒外的老东西等他死了来吃绝户?

呸,晦气死了,别来沾边!

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青年男子赶紧脚底抹油,如今唯有忠心是护身符,不需要犹豫,他反手一封信送到丰香。

士族也不全然同气连枝,打算明哲保身的大有人在,众人各种理由遁走,留下的基本是大家族,有资本拿一个孩子的未来做赌注。

耽误科举也无妨,牺牲一个,还有其他兄弟顶上,绝对不能让权力落到不知分化成什么的女娃手里,权宜之计还是得给孙儿争一争。

此时不争,往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安远侯对纲常厌恶至极,提了恐怕会步高句丽国相后尘血溅当场;她能让妻子共享生祠牌位,礼教也不能说,思来想去,众人选了个不会踩雷的说辞,“一男一女,求个公平总不算错。”

男儿虽在郡城分校,但成绩优异就能回丰香,还有机会。

算盘打挺响,然而他们开完会没多久,凌宴就全知道了,几乎分毫不差,她就说嘛,钓鱼佬永不空军!

一个个人模人样的上门,言辞恳切态度谦卑,“侯上威武昂扬,愚孙崇敬无比,还望您给他一个追随您的机会。”

“下官附议,只收女童实乃打击我男儿雄心,公平起见,还是男女各半,凑个好字,助我平阳好上加好,百花齐放。”

“好一个好上加好百花齐放。”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一把年纪多几副面孔并不过分,就是大义凛然的样子给凌宴听乐了,“男尊女卑的时候没见你们谈公平,天乾为尊坤泽为卑的时候没见你们谈公平,我收几个女学生跑来跟我讲公平,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一上来就没给好脸色,几人脸上挂不住。

凌宴冷笑,“这么喜欢为男子谋利,我严重怀疑你们为官期间打压异性官员,偏私帮扶同性,崇明,将这一干人等革职查办,他们经手的每一桩案件人事都给我细细的查清楚了,一经证实,全部罢免。”

笑面虎亮出利爪,杀气腾腾。

几人懵了,林崇明也在?这是准备好要办他们,赶紧跪下告罪,“侯上息怒,下官从无谋私之举,只想为子嗣求个前程,下官冤枉。”

“下官是清白的啊!”

林崇明带人快步上前,“奉劝各位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清白与否,监察院自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诸位大人,得罪了。”

官兵当即捂嘴拖走。

林崇明,林家女子,上届会试解元,凌宴和顾景之联手教养出来的魁首,时任监察使副使,监察百官,一把悬在所有官员头上的利刃。

她的名字无人不知,而林崇明出身武宁丰香村,她对安远侯绝对忠诚。

林崇明来到凌宴跟前躬身抱拳,她一身漆黑圆领袍,腰环佩刀,刚正果毅雷厉风行,“侯上息怒,此等庸人不值您为此烦扰。”

一帮愚昧腐朽,得寸进尺的家伙,空口白牙叨逼叨,既要又要没完没了。

凌宴吐出一口浊气,“哼,我看谁还敢来犯贱!”

林崇明附和,“此事一过,再不会有人讨人嫌了,只是恐怕与您名声不好……”

不就是会被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独断专权嘛,她都要掀了这破世道了,还会在乎名声?

凌宴摆摆手,“无妨,你去忙吧。”

“下官告退。”林崇明不再多说速速离去,将嫌犯押解回郡城大牢。

清查开始。

不是罪加三等那种小打小闹,刀子真真正正落在身上。

士族的沉默震耳欲聋,没得转圜,这是彻底变天了……

不过出乎凌宴意料,还真有人敢上门来找,一个学生家长,严格说是哥哥,云山学子孙博通求见。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敲她的门了?近来跟老顽固缠斗,凌宴脾气疯长,听到学子就想发火,好在及时想起云山县县令姓孙,孙斌,他女儿孙博雯被选中,那孙博通应该是他儿子。

孙斌是阿淼自立后首批“示好”的官员,工作并无错漏又无贪墨,更没跟着搞事情,为人也算坦荡,他儿子一个读书人……

凌宴火气消了大半,觉得可以一见。

孙博通没料到会如此顺利,理好衣袍来到凌宴跟前规规矩矩行礼,不卑不亢,“学生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还望侯上不吝解惑。”

“说吧。”凌宴非常爽快的应了,心里却是掂量这人如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不要给他爹也清算了……

刚想到这,凌宴心底警铃大作,天呐,她本不是会迁怒的,更不会是滥用权力之人,权力异化竟恐怖如斯,她赶紧反省自己,适可而止,不能做坏榜样。

孙博通不知她心中所想,“小妹博雯有幸得侯上选中,只是学生扪心自问,家风并无不妥,对小妹亦是从无苛待,小妹自幼勤勉熟读诗书,学生不知为何侯上将她放在郡城分校,难道有兄弟就是错么?学生不懂。”

这个问题让他茶饭不思,偷跑离家,哪怕拼上前程也要问个明白。

越说越激动,悲凄又决绝。

能感觉孙博通提到妹妹时的骄傲和不忿,多少有些正人君子的风范,反正比那几个老家伙强。

凌宴看了他一会,平心静气,“孙大人以什么标准要求你。”

这个问题很空泛,孙博通略作思忖,“忠君爱国,自强不息。”

凌宴又问,“那如何要求你妹妹的。”

孙博通愣了下,“知书达礼,贤良淑德。”

声音越来越小,想来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凌宴认真道,“我不否认你孙家家风清明,但在教养女儿方面观念南辕北辙,我的继承人不能被其他观念荼毒,这就是答案,明白了么。”

在小崽形成三观的重要时期,她和秦笙一点风险都不会冒。

孙博通迷茫了,荼毒?自小熟读的礼教在安远侯口中竟然是荼毒?“学生、学生……”

凌宴有很多话能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何必为难人家。

孙博通听话告退,凌宴打量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感觉有人要睡不着了。

晚上,凌宴翻来覆去,拱得秦笙几次被她吵醒,没好气给了凌宴一jio,“你生虱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2章不死不休[VIP]

不可能生虱子的, 凌宴哼哼唧唧,抱住秦笙的作案凶器,“我有点睡不着。”

秦笙翻了个白眼, 这个姿势很怪哎!

就像她给予自己的无限纵容,秦笙也会包容她奇奇怪怪的心事, 谁让这是她夫人呢。

秦笙给凌宴摸了把脉,不是喝参茶燥到了,“怎的, 谁又惹你了,我去给你出气。”

凌宴只是感慨自己日益见长的火气, 于心难安, “没人惹我, 我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有点可怕。”

在唤来崇明,踏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一步,她就已经越界了,凌宴心知肚明,却也必须要做, 主要还是在迁怒孙博通……她很怕不加以束缚,战火会波及到家人。

可怜弱小又无助。

秦笙无奈又好笑, 一点脾气没有,“你可知你若是不‘可怕’,如今又会如何光景?”

凌宴默了默, 可以预想到,士族一口一个唾沫星子, 能把她皮扒了。

“可怕”才有威慑。

秦笙也不多讲道理,踩着凌宴软软的肚皮幽幽道, “等过了这段时间没人惹你了,你再过火,我会说你的,这样能让你安心些么。”

黑夜中,凌宴眼睛闪啊闪,“我……会的。”

“好乖,所以现在能撒开我的脚丫子,陪我好生睡觉了吗?”白日静悄悄,半夜来作妖,可恶的家伙,秦笙用脚趾夹了她一下,有了她的保证,凌宴那点深夜emo被哄得七七八八,嗨呀,有老婆就是好哇,开开心心埋在秦笙怀里睡了过去。

没了睡意的秦笙干瞪眼,看凌宴呼呼睡得香,轻轻咬了她一口。

一个会反思自己的人又能可怕到哪里去,真正可怕的,其实是自己才对,若是交给她来处理,那些人坟头已经长草了,她的阿宴还差的远呢,秦笙闭目凝思,景之的提醒犹在耳畔。

如果给一棒子就能乖巧下来,那就不是士族了。

现在才哪到哪啊,这事没完。

一片漆黑中,秦笙忽的勾了勾唇角。

随着凌宴大兴牢狱,士族的幻想彻底破灭,他们就是无法忍受女子掌权,更无法忍受凌宴的独断专权,有人愤然辞官,凌宴自是欣然应允,平阳官场迎来第一次洗牌。

然而有人竟以死明志……凌宴脸色很是难看。

这次堪称内乱的变故被人送到前线,阿淼看完不住冷笑,“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暗地里使绊子的这不就来了。”

公孙照瞧了两眼密信,“挺会告状,是个人才。”

阿淼啐了一口,“人才?护食的狗罢了。”

她反手一个电话打到凌宴那,“有人想拿我当枪使,我的安远侯有何高见。”

凌宴垮起个小猫批脸,“高见没有,送信的人倒挺下贱。”

阿淼笑出声,“你可知今日书生于城门口静坐,阻挠我军攻城。”

“还有这种事?”凌宴惊呆了,转瞬间反应过来,她的离经叛道让朝廷挑唆书生顶在前面送死,随意杀掉必定与舆论有碍,阿淼肯定投鼠忌器,“好生肮脏的招数!”

在这个节点,罪魁祸首也太好猜了些。

阿淼语气听不出息怒,“我已传令监察院,将辞官之人全部控制起来,各城联合追查泄密之人……”

通敌叛国这等大罪,监察院很快能给出结果,想必菜市口会非常热闹。

凌宴沉默了很长时间,“倒是你,前线那边打算如何处理。”

若书生能抵挡敌军铁骑,那边地就不会有战乱了。

阿淼漫不经心地道,“我给他们三天时间,三日一到即刻攻城,脑子不好还是尽快投胎为妙,这种人入仕也只会为祸一方。”

道德困境对阿淼不管用。

凌宴唉声叹气,“是我连累你了。”

“反正以后平阳归你,你想怎么折腾是你的事,你有空说这些不如派人给我送点子弹和药材过来。”近来刺杀和风寒结伴来袭,这个组合非常讨厌,阿淼一心只想要物资,“我的牛肉干快些送来,再多包点火锅底料,要番茄的。”

凌宴愕然,“我三天前才派了车子……”

“邺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早晚冷得很,都赏给将士们当汤喝了。”阿淼伸手熟练值拉满,讨要一大堆物资,终于心满意足,“你最近小心些。”

凌宴闷声应好。

撂下电话,阿淼靠在榻上跟公孙照发牢骚,“瞧吧,若是没有大炮利刃,不用世家出马,一个士族就能翻了天。”

语气轻巧的好似闹事的不是她的地界。

公孙照咂嘴,“你的人马就全然干净么,要不还是我亲自去监督粮草算了。”

阿淼叹气,除了机械部队绝对干净,她不确定会不会、又会有多少人反水,最信任的莫过于她的枕边人,补给由她监督方可高枕无忧,“我去安排人检修车辆,你吃喝千万不能离开视线,务必小心。”

公孙照指节掐起一瞬,又散了去,“你也是。”

阿淼不禁想到,料理个地方士族都如此麻烦,世家那等庞然大物……

声声叹息。

妖法也好,神迹也罢,有机械部队的名号,舆论很难对她形成压制,忽然间能让书生拧成一股绳也要拼死抵抗的,只有一件事——平阳枉顾纲常礼崩乐坏。

蚁多咬死象,士族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通电话之后,凌宴在书房坐了很久,冷笑一声接一声。

活久见,士族通敌叛国,要跟她鱼死网破?

一时难以置信,她对士大夫的形象认知来源于顾景之,直道守节光风霁月,如今真正接触这个阶层,凌宴滤镜碎了一地。

满口纲常伦理,当到触及自身利益的时候,毫不犹豫投敌。

他们维护的是君王的统治么?不,他们维护的始终是自身利益。

她低估了士族的报复心。

这一刻凌宴终于明白,为何封建礼教能持续千百年,为何没有女子能逃脱束缚,为何迈入新社会这种旧观念仍旧屡禁不止,这些巨婴太团结了,随时抱团对反抗他们“统治”的人发动攻击,不死不休。

如果不是自己,这个时代,还真没人能对付这样庞大的群体。

荼毒?这是毒瘤!

自己还是反省早了,凌宴满眼冰冷,不想活,那就都去死吧。

“张娴,传令下去,全体部门进入一级戒严状态,护卫队持令牌去衙门报道。”

“听海,你和泉灵务必守在她们身边,寸步不离。”

“崇明,尽快将名单交给我……”

咔嚓,金属的摩擦声干脆利落,凌宴起身离去。

她注定无法温和的走进这个黑夜。

各地满城风雨,传言平阳以后由女人当家做主,女坤泽更是能骑到所有人头上,搅得人人不满,治安事件激增,刚上岗的护卫队忙得焦头烂额,而最令人窒息的是,各家坤泽也被波及,简直无妄之灾。

种种谣言几乎指名道姓的阴阳秦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文官一张嘴。

散布谣言者由监察院负责追查,这点小事不需凌宴费心,林崇明办事效率很高,她拿到了第一个名字。

“汝城盐茶使付恬以职务之便为主家传信,人赃俱获,案犯已拿下,依您的命令,付家六十余口暂且囚/禁宅邸。”林崇明斟酌道,“侯上,此事看似严丝合缝,可下官总觉太过顺利,恐怕没那么简单。”

汝城,离武宁不远不近,开车一个多小时,付恬这个人她有印象,妻妾成群,很大一家子。

凌宴想了想,“他们想引蛇出洞,让我出门。”

不得不说,这帮人还挺了解她的脾性,有仇,凌宴喜欢当面报。

林崇明神情一凛,“难道他们打算埋伏?以下官之见,如此多事之秋,您的安全最重要。”

萧王在外征战,若是安远侯倒了……

“不必。”凌宴不可能服软,“我这就去会会他们。”

明知山有虎,也该她来驯服。

秦笙得知此事只是看了她一会,“一定要去?”

凌宴心意已决,“嗯,不亲手料理了他们难消我心头之恨。”

“那就去吧。”秦笙痛快放行,反倒是凌宴愣住,“你不拦我啊?”

“不哦~”秦笙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可凌宴又不是没断奶,她大权在握身边那么多高手,再束手束脚怕是会怄气怄到几天睡不着,落下心病就不好了,“仔细着些,伤到了我要跟你算账的。”

凌宴又愣了下,听秦笙的意思,“你不跟我去?”

秦笙摇头,“我要守着芷儿,药瓶都装好了,记得带个大夫,以防外一。”

忽然受了冷落,凌宴干巴巴的地道,“好吧。”

叮嘱了一大通,气鼓鼓去出差“寻仇”。

目送她离开,直到完全看不到车辆的影子,秦笙敛了笑意,对电话那头的人道,“看好她,还有……”

敢欺负她夫人,那秦笙一定要让他们尝一尝什么才叫心狠手辣。

很好,她的实验项目可以推进了……

当汝城的消息传回家里,连秦笙都始料未及,“你说什么?阿宴把人扒光挂城墙上了?”

“还是有一块遮羞布的,只是付家所有男丁,从老到小一个不落……”

秦笙惊呆了,这残暴的不像凌宴能干出来的事,“谁又气到她了?”

她们料到汝城之行不太平,的确,刺杀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却在无形中戳到凌宴肺管子上。

从天乾到坤泽,杀手无一例外都是女性。

“你休想改天换地!”

“都是你,若非你异想天开抬举坤泽,我又何至于此!”

凌宴心在滴血,好似天空也变得一片血红,“生命很宝贵的,活着不好么?”

“他们要诛凌族长的心。”明明是为整个群体争夺权力,争一个光明正大机会,可这场刺杀好像被自己人背叛了,护卫心里一样不好受,“凌族长要将他们悬吊致死,挫骨扬灰,谁都劝不住……”

秦笙很快接受了事实,身为官员通敌叛国,按律当诛九族,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比诛九族更恶劣就是了。

士可杀、不可辱。

凌宴改主意了,她要跟他们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第583章明知故问[VIP]

那些杀手好像在明晃晃的嘲讽她:看吧, 你处心积虑扶持的女人也坚定的站在我们这边,妄图改变一切的你又是多么可笑,女人就是不如我们团结, 烂泥扶不上墙!

整个群体获利的事,却反过来被人指责, 最痛的永远是自己人背刺,凌宴不清楚遇见这种事会有多少人失望,但她得承认,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狠狠破防了。

不知女A还有没有,反正挺让人宫寒的。

可仔细一想, 这又如何, 千百年来这世道一直营造出女人无法自理的假象, 再将她们推入婚姻的泥潭,窃取她们孕育的生命,最后将人贬的一无是处。

这世上大多是庸人,能清醒看清本质的少之又少。

倘若角色互换,被驯服的是男人,难道他们就不会生出叛徒么?都一样。

依附的确比拼搏来得轻松, 凌宴不是不清楚其中有多少伥鬼,一个、几个人不清醒, 不代表整个群体不配拥有。

再者,她的初衷也并非像秀才那般高尚,凌宴只是为了自己和老婆孩子。

其余人不过跟着获益罢了, 她们感恩戴德又或是刀剑相向没那么重要,这点小计量会让她难过, 但不会让凌宴停手。

士族只敢用这些手段恶心她,无非是拳头不够大, 既然不接受从下一代移交权力,那就从现在开始,诛我的心,那我就让你失去在乎的一切!

地位、血脉、脸面、身后事,任何你们在意的,我都会毁的一干二净!

她日史书工笔,凌宴不知自己会留下怎样的评价,又会不会落得和始皇一样焚书坑儒残暴不仁的名号,说难听些,她走到这个位置,才理解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也很难想象,她切实共情了统治者。

权力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输了,她是自不量力的小丑,遗臭万年千人踩万人踏;赢了,她是反封建礼教斗士,自有天下人为她辩经。

凌宴心想,她绝不会是前者。

一定!

没有温和的革命,任何改变都伴随着流血和牺牲。

秦笙完全理解凌宴的心情,若想实现千年后的文明就只有一直赢下去,苦了她的好好夫人啊,重伤才愈又要跟着生气,“你们只管看好她的安全,旁的不必阻拦。”

她相信她能处理好一切,至于项目也无甚可惜的,往后机会还很多。

付家只是开始,每查出一个通敌的官员,凌宴都会亲自前去抄家,众目睽睽之下下令将人挂上去,无比强硬,没有丝毫退让。

事态全面升级。

各地城墙上一个个赤条条的身影谩骂、哭泣、沉默,羞愤痛苦地失去声息,见证者无不惊惧交加,百姓难以相信那温和可亲、战功卓越的安远侯会如此残暴。

“那位安远不假,内政却只凭私欲意气,着实……”不大够格。

这种言论难以服众,很快有人跳出来反驳,“呵,官员不合心意便能通敌叛国,这难道就不是为了私欲?再说了,不上大刑伺候,还给他们供起来不成!”

都是私欲,谁比谁高尚了?不管怎么说安远侯都没祸国吧!

人赃并获无法抵赖,再不情愿也得承认,“话虽如此,可这、这也太难看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别忘了那是叛徒,再惨也不为过!”

叛徒,永远令人厌恶,卖国贼尤甚!

凌宴的狠厉手段,使得某些归顺的士族不禁动摇,大多仅仅只有一瞬,他们看得出来,三翻四次的警告之后,到现在安远侯才下狠手,称得上有原则,只要不忤逆她的意思,她就不会大开杀戒,那又何必压上身家性命去赌,没必要。

大多数人是随波逐流的,而国家利益当前,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这几年平阳让朝廷颜面尽失,倘若平阳输了,他们的境遇绝对不会比现在好过!

还是大事要紧。

幕后黑手各个脸色铁青,将人扒光挂城墙上,简直把士族的脸面浸在屎尿里……“她是不是疯了?!”

或许会有人意识到,安远侯疯了是他们一手促成的,但绝不会承认就是了,归根究底,还是安远侯一意孤行、推开士族在先,你做初一,就不能怪我做十五。

无法善终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也要拧。

“不论疯癫与否,都必须尽快除掉安远侯!”

“此人不除,吾心不快!”

无所不用其极。

不管男女一起上,路边摊贩、衙门官兵,杀手的伪装防不胜防,刺杀层出不穷,竟然还有人假扮秦笙?太好笑了,凌宴冷眼看着刺向自己的刀光剑影,内心毫无波动,甚至乐出了声。

早前上官宁来电提醒:一贯不参与朝野纷争的江湖悬赏榜上安远侯凌宴的名字赫然在列,有人重金买她们一家三口的脑袋,这榜单面向整个大卫的杀手,江湖鱼龙混杂,多的是不顾道义之人。

上官宁使劲浑身解数剔除小崽的名字,其余的她也爱莫能助,让凌宴务必小心。

当时她的脑袋值千金,秦笙五百,换算到现世就是一千万和五百万,凌宴只能说中规中矩,其实跟秦笙比起来,自己才是好杀的那个……不知道现在她俩涨价没。

一般人没能力号召江湖,也出不起这个钱,背后之人的真实身份就几个可能,大家心里都有数,目的也不难猜。

有人有不得不支援士族的理由。

瞌睡来了有人给递枕头,机会这不就来了,秦笙笑眯眯的给女儿穿好软甲,“最近不安全,不要掉以轻心。”

小凌芷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的,“母亲她好不好哇。”

自己和娘天赋异禀,根本没在怕的,只母亲一个普通人在外奔波,真叫人担心。

秦笙捏了捏她的鼻尖,“不是刚放下电话嘛,别跟着操心了,好生上课,等你放学她就在家了,嗯?”

“好吧。”小凌芷努努嘴巴,“娘,那我还能不能请同窗来家用饭了。”

秦笙挑了挑眉,“当然可以。”

“好耶!那我等母亲回来约时间,敏敏说她胆子大的,我才不信,她一定不敢吃蚕蛹,嘻嘻,我要吓一吓她!”小凌芷眉飞色舞的背好书包,冲屋外喊道,“听海姨姨~我们要准备出发啦!”

听海的声音很快传来,“好的,我们也收拾好了。”

秦笙撸了把女儿头毛,“走吧,上学去。”

区区几个刺客还不至于让她们乱了方寸,把女儿送去学校,秦笙施施然上山,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听海小心跟在秦笙身侧,任何风吹草动都被她那张黑漆獠牙的鬼面看在眼里。

她安定下来发展出了新爱好——做面具,搜集各种材质木头皮子,银的玉的,又是跟银匠学手艺,赚那点钱全搭这上面了,若非家中戒严,此时她应该在鼓捣面具。

听海只想揪掉闹事者的脖子,“族长,杀手按您的吩咐送过去了,倒是细作,是放长线钓大鱼还是即刻处理。”

在刺杀进行的同时,军工厂成为敌人刺探的不二之选,硬闯的、迂回的、收买的,手段五花八门,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夜校暴露出不少细作。

若非各工厂的老骨干足够忠诚,如今家里可谓内忧外患,焦头烂额。

士族不是傻的,刺杀固然重要,更关键的在科技,为了这个分庭抗礼的机会,他们蛰伏了很久。

怎么说呢,就白日梦做挺美,实际一切都在她们的掌控中。

秦笙舔了舔锐利的牙尖,这些家伙害得她劳心劳力,和她的好好夫人聚少离多,正常来讲这件事注定要纠缠很多年,可秦笙有点烦了,她想收网了,“留几个活口,剩下都处理掉,大伙的赏银要尽快发下去。”

忠诚的人会得到奖赏。

听海暗自窃喜,十两银子,应该能更新一波工具了,“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秦笙心情好了些许,看听海的面具手艺还成,就是有点突兀,“疤还没退么。”

就一道陈年老疤,应该比萧谨言满脸那种好得快才是。

听海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褪了大半,我带它吓唬小孩的。”

如今小族长的安全也受到威胁,她觉得有必要震慑下外来人,特意做了个吓人的。

秦笙差点笑出声,“那些孩子不用吓。”

“是我擅自做主了……”听海心思都放在小凌芷那边,生怕那些同窗包藏祸心,秦笙不会苛责她的好意,说过就过,“面具蛮好看的,等阿宴回来给我们做一对吧。”

听海自是欣然应允,而能让秦笙放心同窗的或许只有一个理由,“难道子瑜小姐出马了么。”

秦笙喜欢跟知根知底的聪明人说话,“嗯,随我去过去探望吧。”

山林间,几栋小屋若隐若现,春日暖阳落在大片的平坦空地,晒得人眯缝着眼,轮椅上的人各个懒洋洋的。

秦笙出现的那一刻,整齐划一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好似有心灵感应一般,这一幕发生在这深山老林,很像无知的人类无意间捅了精怪窝。

听海浑身僵硬,打心眼里瘆得慌。

好在那些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很快移开目光,胆小又局促,半点没有精怪的张牙舞爪。

听海默默捏住玉符,她很少畏惧什么,这种暴露灵魂的感觉算其中之一,每到这事她就很佩服秦笙,四平八稳坦坦荡荡。

姜子瑜抬手遮阳,弱弱问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这里环境很好,静养大半年,以生命力见长的雪域人苍白的脸上渐渐生出几分血色。

秦笙指了指身后的车子,轻快调笑,“甲鱼水果风。”

雪域族人颇为中意这几样吃食,未曾见过的新奇物种和滋味给她们带来不少欢乐。

“当然喜欢。”姜子瑜干瘦的脸庞勾起一个淡淡的笑,虚弱的好似风一吹就散了,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看透一切,“进来说话吧。”

轮椅悠悠,秦笙抬腿跟上。

“说说看。”姜子瑜拒绝了秦笙帮忙,固执的自己倒茶水招待来客,只是眉头一直蹙着,显然已经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笙抱肩,“我们能跳过明知故问的环节么。”

姜子瑜弱声弱气,却很坚持,“我已经很过分了,不能再让我得寸进尺。”

擅自探听朋友的心声非常不礼貌,秦笙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不该,可经历过那样的磨难,她下意识指向探查对方会不会伤害自己,被玉符拒之门外又会倍感焦虑,疑神疑鬼,是秦笙足够大气,愿意缓解纵容她的情绪,一时半刻,姜子瑜还改不了这个坏毛病,但她知道,和朋友一定要好好交流。

秦笙大致说了一遍,“有人要害我们一家三口,子瑜,救救!”

士族都有外援,她请些帮手也理所应当吧。

“竟然敢动你唯一的血脉,真下作啊……”秦笙那一脉只剩母女二人,仿佛触碰到什么开关,姜子瑜一改虚弱之色,平静的黑眸阴鸷恶毒,中气十足,“尽管交给我,没人躲得过!”

刺猬炸毛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4章好生歹毒[VIP]

五花大绑的细作跪了一排, 轮椅幽幽驶过,姜子瑜目露轻蔑,“找人去吧。”

上线的名单到手了, 轻松的不像话。

秦笙感慨,正主就是不一样, 比姜淮那个又是喝血又是吃肉的冒牌货厉害多了,“走!”

余光瞟见一抹身影,她推起轮椅就跑。

水世澄猛蹬自行车在后面追, “带我一个啊你俩!”

这种好事怎么能忘了她,水世澄葫芦也不搓了, 超想跟去寻仇, 让人见识下大巫x3的威力!

秦笙大笑, “你专业不对口啊!”

水世澄唉声叹气,“为何三个人的友情变得如此拥挤……”

姜子瑜嘴角抽了抽,随即高高扬起。

不日,轰隆隆,发动机的声音引得小镇各方侧目,黑漆獠牙的鬼面摩托开道, 后方座驾霸气威武,护卫车队规模都和安远侯不相上下, 啊?难不成是安远侯夫人出门了?

丰香村守卫严格,多少人有去无回,杀手盘踞在小镇从长计议, 委实没想到一直蜗居乡下的侯夫人竟忽然外出,要知道她涨到两千金、活捉五千!一个养尊处优的坤泽肯定比凌宴那个安远侯好杀!

就是那车子太烦了, 箭支无法穿透车窗,很多人吃过这个亏, 一众杀手抓耳挠腮,又不愿放弃这个机会,纷纷运起轻功与山林间穿梭,赶紧跟上。

姜子瑜对恶念和杀戮格外敏感,生理心理双重不适之下脸色变得很难看,仍旧坚持探寻着蛛丝马迹。

水世澄还是没能跟来,幽怨的去医馆上班,感觉会长蘑菇。

“不过几个见钱眼开的,与大局无碍。”秦笙给姜子瑜裹了一件披风,“挡一挡吧,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多谢。”听得她头疼,披风里面缝有玉片,压在身上有点重,姜子瑜按捏眉心,靠在椅背上,“你知道我身体能行的,怎不早来找我。”

秦笙想起来就生气,眉头一高一低,“我要早知道会闹出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一定第一时间薅你过来把他们都杀了!”仙祝敷

凶恶暴躁。

姜子瑜默了默,“请我可以,薅就不必了。”听着感觉有点疼。

奇奇怪怪的关注点,秦笙哽得差点忘记要说什么。

姜子瑜自顾自地道,“你家那位杀的人够多了,你来处置官员,恐怕适得其反吧。”

酷刑几乎将恐惧和震慑发挥到极致,如此仍有反叛者,再加码只会引起众怒,让这场纷争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不符合她快刀斩乱麻的目标。

秦笙一脸端庄有礼,“谁说要处置他们了,我这叫拜访。”

姜子瑜不置可否。

通敌叛国不归她处理,秦笙要说的是“家事”。

有些人怎么也没想到,安远侯夫人大驾光临,还拎着他们安排的细作上门算账来的,那细作至少转了三手,隐秘至极,她怎么查出来的?!

秦笙理了理身上的蟒袍,“从你书房暗格里搜出来的,还想抵赖么?”

出自家里的铅笔,工厂的环境图,杂七杂八的,人证物证环环相扣。

那人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秦笙也不在意,慢条斯理的看侍卫将人一家老小请来。

有个大胖小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挂到墙上!”被身旁夫人死死捂住嘴。

秦笙勾了勾唇,“这位大人,我们侯上又不曾亏待你,你看你上有老小有小的,偏做那不要命的事,竟然敢往我家派细作?啧啧啧,你自己不想活也别把家人也连累了啊。”

城墙预定?全家人脸唰地煞白,“夫人饶命,还望夫人明察。”

慌乱追问自家主事的,“你说句话啊!”

那官员满头大汗僵硬跪下,“侯夫人……”

一看这认罪的架势,全家人都懵了。

秦笙非常善解人意,“她最近火大得很,你们也不想这点小事传到她耳朵里吧。”

若让安远侯知晓,他们真要被挂到城墙上去了,一群人如蒙大赦疯狂点头,生怕答应慢了她会反悔,“还请夫人明示。”

“尽快招认,我们还可以既往不咎。”鸣叫声传来,秦笙勾了勾唇角,“不然,待会追杀我的刺客跟上来,我在你家遇刺,她会怎么想呢。”

耳读目染,秦笙也略懂了点茶言茶语。

刺客这么大一口锅也要甩到他身上?官员只想骂娘,他本能的怀疑此事有诈,可全家哭哭闹闹的要他尽快开口,然而不管招供与否……他注定是家族的罪人。

好生歹毒的心思!

官员不敢赌刺客是否存在,现下他只有一个选择,“我说……”

赶紧竹筒倒豆,吐个干净。

坐在秦笙身旁,姜子瑜默默听着官员悲愤惶恐的心声核实信息。

线索到手,秦笙说话算话,既往不咎,她随时恭候他们再度生事,“如有再犯,就是我的安远侯来跟你们算账了。”

她的安远侯……众人听得五味杂陈,不敢反驳。

没被捉到还有侥幸心理,现下顶着父母怨怼,伴侣冷眼,孩子失望,家破人亡的压力继续与安远侯作对?

官员连连摇头,“不敢,下官只是误入歧途,往后定当洗心革面,唯侯上马首是瞻。”

秦笙轻笑,“你还是交代慢了,看,刺客追上来了。”

话音刚落,滴滴答答,鲜红的血顺着屋檐淌下,尸体砸在院里,好似炸了的油锅,刚安下心来的官员一家尖叫着四散而逃。

秦笙昂头望向远方,唇边挂着顽劣的笑,“我又没骗你们。”

刺客来得很快,听海等人动作更快,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一切威胁。

鬼面獠牙的面具微微颔首,“族长,都处理干净了。”

秦笙“嗯”了声,“那便回吧。”

尸体很快被带走,徒留满地血污,腥气冲天。

有人躲在窗边战战兢兢地看完整个过程,“她,她好厉害啊。”

众人默不作声,他们都看到了。

传闻安远侯夫人医术绝伦,美艳的不可方物,却和端庄持重的贵妇人完全不同,她能在谈笑间主宰生死,面对刺杀亦面不改色,大踏步越过尸首,毫无畏惧。

她的毒辣、冷静和强大给很多人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更有甚者觉得她比安远侯更可怕。

这不是单一个侯夫人的头衔能带来的底气,归根究底是她本身,弱小如坤泽也能如此强大?

这样的念头也在不少人心底生根发芽。

回去的路上,姜子瑜注意到秦笙翘起的嘴角,“把人一家老小吓得痛哭流涕,真是别开生面的拜访啊,受教了。”

秦笙噗嗤笑出声,“这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见了还会嘴硬,让他们印象深刻些……编不下去了,我就是故意的。”

姜子瑜若有所思,“下蛊了没。”

“那是自然。”她是什么心地善良的解语花吗?秦笙必不可能,多给他们一个机会都算她善心大发,“除恶务尽啊。”

姜子瑜有些累了,闭上眼睛休息,“这样的话,事情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了。”

凌宴对明面上的叛国者贯彻着血腥镇压,而秦笙将暗地里隐藏的潜伏者搅得分崩离析,双管齐下,反抗者无路可走。

谁不说一句她们妻妻俩默契,秦笙骄傲翘脚,“藤摸完,该去摘瓜了,我有种预感,我们会查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姜子瑜轻声道,“深有同感。”

人心啊,时常难以捉摸,有时又太好猜了些。

这场争斗即将迎来终章,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得不到的要毁掉,这场阴谋的幕后黑手已名花有主,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正是萧王。

忌惮臣子功高盖主,布下眼线静待时机。

若非事关自己,阿淼都差点信了,“啊?这也能给我泼脏水?”

人在外打仗,锅从天上来。

“说得有鼻子有眼呢。”君臣离心,自相残杀?凌宴只想笑,“死到临头还要污你一手。”

阿淼理直气壮,半点没在慌的,“我想要东西还用得着派细作?净瞎扯。”她向来大大方方伸手,再者,很多技术她的阿照知晓,她没有那个刺探的理由。

谁能料到堂堂萧王会和熊孩子撒泼一样讨要东西。

被自己人不远万里背刺一刀,这个倒霉蛋啊,凌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眉宇间的戾气都散了不少,“这些人处心积虑要毁掉我们,萧王殿下有何高见呐?”

尊称、高见——她们相互阴阳的关键词。

“高见就是把他们都给我挂城墙上去,通通挂上去!”阿淼恨得牙根直痒,那是她的近臣,反咬太有说服力了,无法想象凌宴但凡生出一点疑心,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阿淼心口发凉,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凌宴散去的戾气全转移到她脸上了,“查到幕后主使了么。”

以平阳的权力体系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说没人推波助澜她是不信的。

凌宴说了几个名字,“别的地方不顺路,长安李氏、曹氏、孟氏,是你的目标,记得替我跟他们算账,多薅些羊毛。”薅秃了才好。

阿淼眉头拧得能掐死苍蝇,无一不是高门显贵,她们这是多遭人恨,长安四大家族,只剩一个式微的周家没动手,忽然想到一点,“上官太尉没参与?”

她记得其中两家好像跟上官氏有姻亲。

“我们只查到这,和太尉有没有关系只能交给你来查了。”太尉那样的人物才不会亲自联络平阳官员,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凌宴总感觉那个江湖悬赏和太尉逃不开干系。

毕竟那是执掌天下兵权的太尉,明面的、暗地里的,资源人脉数不胜数,能让江湖人一反常态的参与朝野争斗,太尉绝对有能力做到。

只是还没有实锤。

阿淼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她想到小姨和上官宁,老一辈的爱恨情仇,好生刺激啊。

作者有话说:

第585章我又行了[VIP]

倘若没有上官宁, 太尉的下场不需要思考,正是有她的存在,让人不可避免的陷入纠结。

太尉是南北商行覆灭的帮凶, 萧家恨之入骨,绝对不会放过他。

上官宁从不认为自己的倒戈能让父亲免于报复, 很早之前她就挑明了,她不会求情,硬要说的话, 只希望她们能保全上官家最后一丝颜面。

凌宴一想到苏南风和上官宁错综复杂的纠葛,阿淼要去跟她小姨妇的家人报仇, 上官氏那么大一个家族……

听起来就很闹心好吧!

凌宴不喜欢也不擅长处理这样复杂的关系, 她自己还有一大堆要纠结的事, 赶紧岔开话题,“你快打到长安了吧。”

“嗯,我在汉中。”阿淼回道,汉中距长安仅一步之遥。

凌宴开心的拍起了肚皮,“哇,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平阳军一路南下, 饱受兵祸苦难的河内南阳两地百姓乐开了花,恨不得夹道欢迎, 关中大营兵将不得民心,更无斗志,可谓不堪一击, 其余地方军队更不用说了,有的还不如关中。

如今北地刚有些夏日温暖, 仔细算来她出征也就两个多月。

若非各地书生闹事,花了许多时间缓解舆论, 又处理了几场士族引发的“啸营”,现在应该打到长安了,不过这个时间恰好供得上信号塔铺设,不算白白浪费。

即将达成所愿,阿淼语调疯狂上扬,“不过我收到消息,朝廷似是打算迁都了。”

跟高大元一样,打不过就跑,也很正常就是了。

凌宴有点嫌弃,“迁去哪啊?”

“我们在平原畅通无阻,朝廷只能前往地势险要之地。”不然就不叫迁都,而是逃窜了,阿淼有几个目标,“巴中或是天府吧,山路难行、辎重运不进去,还能苟活一阵……”

凌宴敏锐察觉到前摇,立马道,“别跟我要会飞的啊,现在可造不出来。”

施法被打断了,熊孩子不好撒泼,乖乖道,“那我预定一个,以后再要。”

听筒里传来滋啦啦的声响,大抵哪个信号塔快没电了,电力没普及就这点不好。

凌宴长话短说,“临门一脚,万万小心。”

先拿下长安才是重中之重,迁都无妨的。

阿淼心里有数,“你也是,不可掉以轻心。”

被人中伤的君臣亲亲热热关心一番彼此才放下电话,塑料不了一点。

秦笙兴致勃勃看热闹,“陷害阿淼,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凌宴呲牙咧嘴,“你别说,要不是这些年一直跟她拉扯这个问题,那些老东西真把我糊住了,tui,够阴险的!”

秦笙笑得不行,“我在呢,不会让人糊弄你的。”

“嗯。”凌宴眉眼瞬间柔和下来,秦笙指尖拂过她的眉宇,好像这样就能扫去近来积累的戾气,“最近瞧着有点凶呀,把我软软的夫人还给我。”

凌宴日益冰冷的心软成一片,趴在秦笙怀里哼哼唧唧,“还,等那些小尾巴处理好,我一定修心养气。”把之前那个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革命很残酷,而恋爱会让人变得柔软,总能帮她撑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秦笙撸着身上的大型人形生物,声音柔的不像话,“现在只剩那些官员的家眷了吧。”别的应该都处理干净了。

提到这个凌宴脑瓜子就嗡嗡的,痛苦面具又戴起来了。

叛国当诛九族,世人皆知,可凌宴也知道,这些家属大多是无辜的,她的选择性迁怒保全了她们的性命,她又不可能让这些人充为官妓……

还有学校那边,有些孩子刚入学没多久,家没了……

秦笙无奈,“都好多天了,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啊,跟我说说呢。”

凌宴叹气一声接一声,“我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些人的处境,感觉好难好惨,想给她们谋划条出路,可我思来想去,根本没有两全其美。”

她把人家搞的家破人亡,再来谈这个感觉非常之伪善。

秦笙听出她有多纠结了,恨不得手指脚趾都纠缠到一起,“这个问题本来不难,你过于怜惜她们了。”

凌宴愁眉苦脸,“好像是的。”她有点被共情心束缚住了。

毕竟历史上任何一个合格的政治机器都不会像李煜这个亡国之君一般,思考梦里落花谁是主这样的问题,好像拥有共情心和成为统治者之间本身是矛盾的。

秦笙按下心底那些酸意,开导这个钻牛角的家伙,“我记得你说过,你生活的那个时代没有株连之罪,罪犯被斩,家属也要继续生活,放到现在,考虑这些问题的也该是她们,而不是你。

阿宴,官员叛国在先,你惩治案犯理所应当,这其中或许带了些私人情绪,但合理合法,此事已了,那又不是我们的族人,她们的生活不必由你来负责。”

她的软软夫人已经回来了,又或者说从未离开过,秦笙眼神愈发温柔。

“说难听点,想死的早就殉了,不想死的,即便再难再苦,也会努力活下去,可能有一天她们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也可能永远怨恨你,但对我们来说这些不重要啊。”说着,秦笙笑了笑,“优胜劣汰,你要做的,只是给她们一个选择。”

就像家眷,可以发派各地劳作;学校也一样,想学就继续读,不想就回家,有的是法子拿捏她们,真没什么可纠结的。

凌宴愣了一会,感觉秦笙说的非常有道理,“啊!夫人救我于水火啊!”

书房充斥着她呜呼哀哉的哼唧声,开心的蹭来蹭去。

秦笙的撸狗手法一顿,赶紧换成撸人的,“还好我问了,不然你晚上又要不让我睡觉。”

凌宴趴在秦笙腿上,心安的不得了,“嗯,还是你了解我。”

彩虹屁噼里啪啦,吹得秦笙身心愉悦,谁不说自己是解语花啊!

只对这个人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你那些同情心和责任感要是没处放呢,就好好琢磨下怎么招待芷儿的同窗,你答应孩子的,还有,今晚给我穿超短裙瞧瞧?”秦笙期待好久了,必须得讨些利息回来!

凌宴老脸一红,羞耻半晌,“行、行吧。”

秦笙鼻尖动了动,“你时不时易感期来了?”

凌宴啊了声,怪不得这么容易emo,“我又行了~”

重伤的身体调养过来了!

磕磕绊绊的,这场叛乱基本落下帷幕,后续还有很多问题,比如官员任命。

空出的官职大多填补上了,又是一年春闱,缺口由今年高中的学子暂时顶上。

可这又是一批新的士族,属实是让凌宴非常尴尬的权宜之计,她无人可用。

望着锅里腾起的白烟,凌宴暗自下定决心,平阳科举必须尽快改制,赶紧和封建糟粕那些东西说拜拜,不然每隔几年来一场叛乱,她又要给人挂城墙上去,这又不是开奥运会呐,谁遭得住哇。

又比如重女轻男的传闻,在她放过罪臣家眷之后更加愈演愈烈,百姓也听风就是雨的,说安远侯只杀男不杀女,男的没好日子过,朝廷那边不这样,变卖家产拖家带口南下去舒适区了。

这个水……凌宴的确端不了,无法辩解,她就是偏心,于是随之而来的人口流失,社会治安等等,诸多内政事务砸了下来。

反正总归不会比叛乱那阵忙。

那段时间,她没能送雪鸮北上,好久没见中意的银灰狼犬,小三猫有了新欢,都不趴她脚边睡觉了,和老婆孩子更是聚少离多……

自己本来挺随和一人,小崽的新朋友都有点怕她,第一次当家长本打算好好表现的凌宴表示受到了轻微内伤。

转眼间,夏天来了,阳光正好,一群小姑娘在泳池扑腾的水花四溅,玩的那叫一个开心,无忧无虑的笑声在无形中治愈了大人的糟糕心情。

凌宴莫名扬起唇角,遥遥看去,那些外族姑娘颇为养眼,打小就是美人坯子,不过跟她家崽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嘻,她就是爱屋及乌。

小崽是会端水的,汉人姑娘也都来了,脱离原先的礼教规训,这些孩子肉眼可见的开朗,活泼不少。

孩子嘛,知礼懂礼足以,不必时时刻刻拘泥于礼,才有位置供她们的小小心灵长大。

凌宴正欣慰着她们的变化,忽然,老母亲发出尖锐爆鸣,小崽怎么左拥右抱背来背去的?关系都这么好了吗?凌宴猛地看向秦笙。

秦笙正悠哉享受她的冰粉,登时神情一凛,抱碗跑走,“说好让我吃的,你不能反悔啊!”

“我说她们几个。”凌宴小声蛐蛐。

不是抢她冰粉,秦笙施施然坐了回去,面露微笑,“你还不知道她了,你闺女就喜欢漂亮姐姐,呵,随你啊。”

凌宴:?

火这也能烧到我身上的?

“我都依你了,不就……”裙子脱得快了点么,凌宴咕哝,“怎么阴阳怪气的。”

“哼,芷儿跟同窗显摆好久了,好生炒你的蚕蛹!”秦笙才不买账。

无法,凌宴认命挥动锅铲,小崽提要求了,要能看出蚕蛹的骇人原貌,还要做的好吃,怪刁钻的。

少油干炒,凉了也很脆,就是很费工夫,炒了半个小时才算完,凌宴顺手洗锅,打算再做几样,务必遂了崽的心愿。

一排队伍上山,厨房的人来送食材。

民族风俗都不同,但烧烤是绝对挑不出错的那种,凌宴命人准备了很多种,都穿好了,自助选餐就是,很不正式,反正不是宴请,家常便饭可以随意些。

凌宴觉得虽然她位高权重,但还是不能太有距离感,孩子太紧张就吃不好饭了,毕竟是为小崽开心,也是让她们快速融入环境。

苫布掀开,托盘里鲜红的肉串整整齐齐,签子不同,肉的种类不同。

别问,问就是又摔死一头牛。

还有小崽要来搞事的蚕蛹,烧烤也得安排,用力非常之猛。

不比做熟的,生的上了炉子疯狂蠕动,咦,小崽自己都不敢看竟然拿来吓人?

凌宴纳了闷了,“她要吓谁啊,下这么大力气?”

秦笙老神在在,“敏敏咯。”

作者有话说:

第586章她好棒啊[VIP]

呼延敏, 汉名姬敏,豪爽大气的草原女孩子,在小崽口中出现的频率非常高, 大抵优秀的同龄人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也不管彼此擅不擅长, 比学习、骑射,画画、音律,还要比学武, 现在正在那比游泳……

姬敏输了也不恼,只管奋起直追。

这样的性格很难让人不喜欢, 凌宴心想。

前阵子小崽以骑狗的巨大优势赢了对方一头——姬敏年岁稍长无狗可骑。

可给她得意坏了, 晚饭猛干两大碗, 弄得凌宴和秦笙哭笑不得。

现在又要比胆子。

说她俩不对付吧,关系还不错,说关系好吧,整天谁也不服谁,感觉随时能扯头花打起来。

凌宴寻思俩人的战场还是不要波及其他同窗,小孩子吓到怪麻烦, 生蚕蛹盖上苫布收到一边,让她们私下比试好了, “她这好胜心还是像你多些。”

秦笙悠哉翘脚,就当是夸奖,转头询问食堂的人, “孩子们的都安排好了么。”

芷儿和养女同在一起读书,人数太多不能来家聚餐, 也不可冷落,这样才有话题可聊。

来人老老实实回道, “瓜果茶饮都齐了,小的来时姑娘们正在玩水,廖管事带大伙串串呢,想必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开烤了。”

秦笙非常满意,“让她们注意安全。”

凌宴回头就看果盘旁一个猥琐又小心的身影,秦笙偷完西瓜块正试图恢复原样,“你……”

秦笙俩手一摊,满脸无辜,“我怎么了。”

如果她不是嘴巴鼓鼓囊囊,确实没怎样。

凌宴无奈,“我不说你了,你大方吃嘛。”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秦笙登时没了兴致,还是偷偷摸摸来得刺激,“对了,暑假要带她们去雪域玩么。”

旅行的消息早放出去了,学习、提测成绩,劳动时长等等综合评分,优异者能早一批前往,多玩一段时间,属于家里的小红花奖励机制。

学生也很眼热,不过凌宴觉得这个不用端水,“她们背井离乡假期要回家啊,姬敏和安婵都定好了,就不去了吧。”

秦笙一脸坏笑,“是嘛,我感觉栗特里收到信肯定又要来求你。”

他真的会给好多。

凌宴清了清嗓子,“那就到时候再说。”

也不是不行,就很弹性。

诱人的香气在山脚下弥漫,学生们头发还有些潮湿,清一色的运动短袖,来到她们跟前恭敬问安,“见过侯上,夫人。”

“今天我们只是凌芷的双亲,你们就当家常便饭,都不必拘礼。”凌宴语气温和,秦笙也一样,“都玩饿了吧,不跟你们客气,快去用饭吧。”

叮嘱小凌芷,“都给你准备好了,缺什么就叫人去取,招待好你的同窗啊。”

“好哦,放心交给我啦!”小凌芷兴致勃勃抓走同窗,“我好饿了,快来。”

头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安远侯和她的夫人,泼天的机遇砸下来,学生们有点惶恐,又十分激动,二人衣着朴素又不失贵气,讲话轻声细语的,比自家长辈还随和,一点不像权贵的。

众人略行一礼,随未来世女落座,长长的方桌大家围坐一起,一大盘肉串刚从炉上拿下来,滋滋冒着油泡,香气扑鼻。

大家眼睛晶亮,好香啊,都很矜持的没有开口。

小凌芷咽了咽口水,“婵呐,这是你们西疆来的香料!”

栗特里的女儿安婵兴奋点头,“是这个味道,自燃。”她的汉语和她爹一样,刚学不久,有股奇怪的咖喱味。

深邃的五官时常在笑,生机勃勃的,十分明媚,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小凌芷招呼大家自己动手,“红的是辣的哦,加的不多,喜欢就试试看。”

话音刚落,奔着姬敏就挑衅去了,“嘻,先让你垫垫肚子,好戏还在后面!”

姬敏微微颔首,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我十分期待!”

口音有点怪,但不落下风。

她们在孩子会拘谨,有食堂的人照料,俩人就不跟着一起掺合了,凌宴和秦笙在小楼门前支起炉子,一边撸串一边远远的暗中观察,“呷,小崽还怪会找事的。”

秦笙抿了口啤酒,悠悠道,“春天放蚕的时候就惦记上了,她做梦都在想怎么让人家服软。”

凌宴喷笑,“不会吧。”这有点夸张了。

“怎么不会。”秦笙悄悄道,“有次她说梦话让我听见了。”

凌宴探头,“她说啥了?”

秦笙一言难尽,“说她比敏敏厉害,让人家叫她姐姐。”

凌宴:?不是很懂这些小孩子的心思。

她非常不正经,狗狗祟祟跟秦笙吃孩子的瓜,凌宴听得暗自咬牙,她忙得这些时日小崽的校园生活好精彩啊,干什么都有人陪,上树摸鱼,足球队也是说组就组,玩累了有各地特色民乐和舞蹈,跟人竞猜字谜,下棋放风筝打双陆,比自己上学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酸呐!

不知道这些同窗之间会不会发展出校园恋情,凌宴只希望如果有的话千万不要是多角关系,身边出现这么狗血的瓜太倒胃口了,她可不想去主持这种公道。

想到这,凌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要是看中外族人,能行么。”

小崽就快十岁了,身形朝少女迈进,也是快到要分化的年纪,她血脉中强大的能力注定了会分化成坤泽,提到这个两个老母亲心情有点微妙。

“随她喜欢吧,我没意见。”秦笙咂嘴,“现在说这个太早啦,我打探过了,她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没心思早恋?这崽还挺有正事的,凌宴想了想,“小财迷又琢磨赚钱呢?”

“差不多,她想她的姐妹都能过上好日子。”可能她们过于以身作则了,让她小小年纪就意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秦笙心疼又骄傲。

朴实无华的愿望。

望着被人簇拥在中间的小崽,凌宴哈特软软,“她好棒啊!”

想rua!

说rua就rua,凌宴是个行动派,借着给她送蚕蛹的由头好生撸了撸崽,小凌芷习惯了双亲忽然暴涨的喜爱,“母亲看好娘哦,吃完烤肉更不能吃冰棒了。”

碎碎念好了,回去找她的同窗。

当年哒哒跑开的小小背影已经长好大了……

凌宴险些泪洒当场,吸着鼻子跟秦笙抱怨,“易感好烦人啊。”害得她泪点好低。

秦笙微红的眼但笑不语。

随着蚕蛹登场,文静的学生们渐渐原形毕露,跟着小凌芷一起起哄,看姬敏雄赳赳气昂昂咬掉蚕蛹的头,“很好吃,我不怕,你们也试。”

挨个试胆,场面火爆。

大家吃得很饱,玩的也很开心,各自给家中写信都提到了这场别开生面的聚会,很多人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内容非常丰富,字里行间都是从未有过的快活。

独女孤身在外,竟有如此变化,有些娘亲实在坐不住了,还是女儿重要,也不管夫君答不答应,各家官夫人纷纷赶去探望。

丰香村盘查严格不好进去,她们只得在抚松镇落脚,赶上女儿沐休能认领她们进去村里见上一见。

“真见到侯上了?”

“是啊,侯上和夫人仪表不凡,而且性子很是温柔。”

温柔?安远侯妻妻性子温柔?说的是一个挂人上墙,一个吓人全家的安远侯妻妻吗?各家夫人强颜欢笑,“好啊,能见到她们也是你有福了。”

“侯上时常和夫人一起去接送芷儿,总能见到,只是我要回宿舍,方向不同离得远罢了。”女学生两眼放光,“我几次看到芷儿骑在侯上肩膀上。”

孩子不觉有甚,还羡慕的很,大人一个个胆战心惊,安远侯如此宠溺独女,“那、芷儿心性如何。”有没有为难你们。

“她很好啊,带我们见识了好多……”女学生打开话匣,如数家珍地道,“芷儿从来不欺辱人,可比堂姐平易近人多了!”

听起来不是个刁蛮骄纵的,各家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自个女儿瘦了,也精神了,气质都不一样了,这步棋应该没走错……只等萧王给安远侯的女儿封爵,那样纵使有天自己不在,女儿也有依靠了。

比起小凌芷的爵位,早一步来的是萧王攻破长安荣登大宝的捷报,天下易主,卫朝改国号为萧,年号建和,萧王一步登天,是为建和帝,其王后同享称号是为建和后,帝后共享天下。

举世哗然。

方才举家远离平阳遵循纲常之道的人们嗅到了非常糟糕的气息——这朝廷指望不上,萧王和安远侯一个路数的,这家可能白搬了。

而建和帝亲笔诏书随车加急送往平阳,安远侯一家受诏入京,论功行赏。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安远侯已是过去式,平阳及西疆等五郡全部划为凌宴的封地,建和帝亲赐封号——北安王。

其独女凌芷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建和帝后一起抱在怀里,拉着小手在她的封爵诏书上按下玉玺大印,北安王世女凌芷,食三千,令赐食邑三千。

新晋世女轻声推拒,“陛下,我,我吃不了这么多呀。”

建和帝大手一挥,“给你就拿着。”她要给小芷儿多多的,好好的!

食邑还有硬塞的?

一群人眼珠快瞪出来了,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建和帝后甚至不舍得她们一家叩首谢恩,就连北安王当场为其妻子请封为后这么过分的请求都一并准允了。

风光无量,荣宠无上。

世人这才明白这对君臣的关系究竟有多亲密,早前那般挑拨离间……着实枉做小人。

凌宴非常喜欢这个称号,她们很早之前就定好了,北安,北地平安。

封号绕不开皇权,凌宴无法僭越,好在讨来也一样的,不过秦笙的功绩会有她亲口告知世人——救死扶伤、奋发图强。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嗷

第587章恨毒了他[VIP]

凌宴稀罕巴巴摩挲阿淼送给她的新衣服, 蟒袍的基础上加了宝石珍珠,华贵异常,秦笙同样。

她们今天的妆容是宫内的嬷嬷给置办的, 光小凌芷就有二十多个人给上妆,宫廷排场属实让土老帽一家大开眼界。

红唇金饰光彩照人, 高级古典审美,庄严威武,她们既是一方霸主。

皇宫内, 一家人在她们落脚的寝殿内笑眯眯打量彼此,相互夸夸, “真好看呀。”

也很霸主……吧。

场面过于隆重, 搞的人没啥实感, 遥想上次来是过客,黑灯瞎火天还没亮就起来苦兮兮的跟去祭天,此番却是帝后首封的异姓王,可以暂时留宿宫内——长安的北安王府已经在办了,阿淼说有几个合适的宅子,等她收拾完那些家伙把家炒了再让凌宴去选。

凌宴不会在长安常住, 大宅子空着也是浪费,她婉拒了, 阿淼一脸你们再这样我真的会不高兴的!

煞是唬人。

“我收,我收。”凌宴赶忙变脸,阿淼笑了, “这才对嘛。”

凌宴薄脸皮发作,你们古代人真的好大方啊!好在登基的贺礼备得足足的, 不然真不好意思收。

政权更迭随之而来的就是分蛋糕,宗亲藩王、高官显贵等等, 权力向来被这些人捏在手里,皇权分蛋糕也是笼络势力为己所用,而处置不当很可能埋下隐患,正常来说还有的掰扯。

然而机械部队威名赫赫,普天之下全无对手,建和帝态度明确:不臣服就去死。

从冷兵器到热武器,战争形态改变,极致的威吓。

重压之下,八方来贺,莫不敢从。

权贵没了和皇权叫板的底气。

好像拉了电闸,啪地一下盖棺定论了,乱世画风突变,安定速度打破了史官们的认知,甚至比历代霸主还要强盛,无人能出其右。

满朝文武都在犯嘀咕,这种陌生感真叫人惶恐。

他们是该惶恐,因为旧的时代已然过去,她们正在开创新的纪元。

登基前,阿淼还有几件事要做,一是为南北商行平反,也是她起兵正当性的说明;二是追击迁都的卫朝余孽,三就是审判罪魁祸首,血债血偿!

她铁了心要把那个名义上的爹钉在耻辱柱上,而且是以最激烈的方式,言官愁得头发一把把掉,这么大张旗鼓的弑父传出去太难听了,求来求去求到凌宴这,希望她这个宠臣能劝说一二,还是私下处置为妙。

平反的事凌宴插不上手,审判她就更插不上手了,难道阿淼会不知道后果吗?

凌宴本来觉得没什么,可做那个位置,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她琢磨先聊一聊探探口风,“抓到人没呢,要帮忙吗。”

说到这个,阿淼神情阴晴不定,“他下落不明……”

迁都途中,龙辇里的人不翼而飞,那家伙中风偏瘫又不可能自己溜掉,搜遍了周边各城还是不见踪影,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阿淼满腔恶气锤在棉花上,火大极了。

“真的假的。”皇帝还能丢?什么草台班子,凌宴瞠目结舌,好家伙,带资异地创业,地方没到人先没了,黑吃黑啊这是,“太子?”

“不是他。”阿淼眉头紧锁,“我怀疑是我小姨动的手。”

凌宴恍然,“那就说得通了。”

上次救萧谨言有邪祟打掩护,苏南风的暗桩并未暴露,还扎在皇宫里头,宫里不好动手,迁都简直是绝佳时机,加上那么多高手,里应外合,一掳一个准。

阿淼有些气闷,“唉,我打电话问她,她竟然搪塞我。”

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人就是被苏南风劫走的。

凌宴故作轻松地道,“可能她更想亲自动手吧。”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苏南风不想她背负弑父的恶名。

那个冷心冷肺的女人终于表里如一,和她表现出来的一样温柔。

阿淼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愁绪,“是吧,小姨恨毒了他。”娘亲也是。

可被亲生父亲掐脖逼迫娘亲就范,她又哪能不恨啊!

恨那老东西的人太多了,切成丁都不够分,好好的追击问题变得难办起来,不是凌宴能决定的事,她问起了四皇女,非常生硬的转移话题。

那些皇子死的死,残的残,跑的跑,九个字,基本能概括他们的结局。

大皇子因谶语被幽禁,几次想搞事都没成,让人毒死了;六皇子襄王养死士偷银子都偷不明白,祭天大典上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主打一个仗着老爹宠爱的废物点心,那日吓到,一时恍惚坠马断腿,现在正在府邸幽禁着;靠钱家在北地吸血百姓的三皇子被反噬后幽禁府邸,前阵子趁乱跑了,目前下落不明,太子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是随迁去到天府又被捉了回来,跌宕起伏十分精彩。

凌宴对四皇女印象非常深刻。

“她正在府中,按理来说,我该叫她一声四姐的。”阿淼语气淡淡,自称也忘记改口,似是陷入回忆。

一生郁郁不得志的四皇女没有随老皇帝迁都,而是选择留守长安,在兵临城下那日她果断投降,而她投降的条件是平阳军不可滥杀城内百姓。

或许她不是最有实力的那个,但比起太子襄王之流她绝对称得上更胜一筹,这样有能力的人输在性别和父亲的偏心上,只在投降上做了一回主,或许出于不忿、也可能是真心守护百姓、又或是报复,也可能三者都有。

怪嘲讽的。

凌宴思来想去,道了声,“她能力还可以,嗯,我亲眼见过。”

阿淼捏杯凝思,“我晓得。”

在那久远到褪色的记忆里,她懂事之时对方已出宫开府,一次她被老六挂在树上奚落,当年还风姿绰约的四皇女恰巧路过,讥讽道,“六弟,怎只敢欺辱无根浮萍啊。”

二人母妃不对付,战火蔓延到了下一代,四六势同水火。

可能对方并未打算为自己开脱,但因着那一句话,她能早些从树上下来免于磋磨。

这件小事四皇女本人已经不记得了,连救得人是阿淼都不知道,她更不曾料到,早年无意间让一个小女孩免受欺辱,竟让她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看两个话题都让阿淼有点emo,凌宴决定说点轻松的,她这趟带着任务来的——给阿淼新修宫殿、接通水电,“发电厂已经动工了,设备和材料正在路上,保管修的灯火通明,让你今冬前能搬进去!”

以往修宫殿一人合抱的大粗木柱子好多根,搭眼一瞧就耗时颇久,这次凌宴把器械都运来,稍微展示下大兴土木的速度。

阿淼总算有了些精神,“哦?这么快啊。”

电灯最好的一点就是不容易着火。

凌宴猛猛点头,“到时候器械都留给你,我就不带回去了。”

阿淼欣然接受,按照传统,登基之后她得给自己修陵墓了,“太好了,不然陵墓还要修个十来年。”

这个话题更阴间了,凌宴哽了半天,“你选好地方了么。”

阿淼看向北方,“不出意外的话就在那边。”

埋哪都想好了。

每个人都要面对,阿淼觉得没什么忌讳的,凌宴比封建老古董还老古董,她心理接受不了,她更喜欢活着谋划当下,“铁路提到日程上来了,过阵子还得劳你下诏让各地配合我施工。”

“那是当然。”阿淼没有不支持的道理,“劳工就从当地招吧,我给你拨银子。”

有个大方的老板,凌宴打工都变得心甘情愿了,苍蝇搓手,“可能有点贵。”

阿淼笑了笑,铁路只是其一,她想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利国利民的大事,贵也要修啊,对了,你的大轮船快下水了吧。”

“还有一个月。”正好是盛夏。

“场面一定非常震撼。”阿淼可不是历代被变相禁锢在皇宫的帝王,她有车有电话,还有个一心床笫之事无心拦权的优质臣子,“我要去瞧瞧看,顺便再到雪域避个暑。”

反正秋日登基,还有得造作。

凌宴失笑,“那满朝文武都要头秃了。”

“不打紧,正好你要在这修宫殿,帮我守守咯。”有一就有二,阿淼当起甩手掌柜那叫一个娴熟。

凌宴笑容僵在脸上,你这样真的会影响我左爱!

她好生努力养护身体,刚有恢复的迹象,还打算表现一下的!

“哈哈!”阿淼爽朗的笑声在殿内回荡,和外面用自行车丈量皇宫的公孙照及秦笙娘家的嬉笑声交相呼应。

她非常期待,有这样一个帮手,这片土地在自己的治理下会变成如何模样。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仲夏将至,凌宴顺利搬进她在长安的北安王府,占地面积令人哗然,跟这个新家不是很熟,有种在二百平米的超级大床上爬来爬去半天下不来床的无语感。

与此同时,各地人们纷纷登上前往海边的车辆,打算一睹雪域风光。

有得到小红花奖章的养女,有拖家带口大献殷勤的栗特里,还有视力恢复不少的萧谨言,以及苏南风和上官宁。

若让凌宴瞧见三人周身散发出的快意和轻松,定会猜到——她们大仇得报。

当年老皇帝对萧谨言犯下的累累罪行,一刀一刀,多年来的苦痛连带逝去亲人的那份,她们全都还回去了,以及所有跟他有仇的人,都有机会付诸于实践。

怪就怪在他坚持了很久,祸害遗千年,大伙生气又痛快。

无法动弹的罪魁祸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片又一片血肉从身上剥离,生生挨了千刀万剐,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报复仍未停止。

一代帝王骨头渣子都没剩,就这么消无声息的泯灭于世。

水世澄一脸阴暗的蹲在墙角戳蘑菇,寻仇一定要叫我啊,包惨的!

作者有话说:

第588章朱雀门街[VIP]

阳光拂过阴霾退散, 新的旅程新的人生。

明媚清新的沙滩,飞速行驶的汽车,略带湿咸的海风,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苏南风单手撑着车窗,发丝飞扬, “姐姐,你看那边。”

面纱之下的斑驳疤痕正在蜕变,萧谨言举着视力辅助系统努力看去, 岸边规整的方格一个个,她愣了愣, “那, 那是盐田?”

苏南风打过方向盘拐上小路, 笑意如阳光灿烂,“嗯,都是我们的。”

萧谨言张了张嘴,大受震撼。

车辆晃动,坐在后面的上官宁紧抓把手,满脸菜色紧紧闭着嘴巴, 好在车子很快停下,她狼狈的跳了下去, 撑在路边休息。

反倒是重点养身名单上的姐妹俩神采奕奕。

工人们穿着胶靴,在浑黄的海水中淘出一堆花白,送上推车运到后面的作坊。

萧谨言蹲下在田里捞了两把, 倒吸不知多少口凉气,“你啊, 胆子真够大的。”

私开盐场,杀头的大罪。

苏南风故作无辜, “我来时北地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得自己想法子啊。”

这片盐场是造反的一环,苏南风不说,萧谨言也知道,当年她们家大业大,生怕被挑出错处,生意干净的不能再干净,如此影响之下她也谨慎惯了,好在她的妹妹没有固步自封,萧谨言由衷夸赞道,“你做的很好。”

苏南风得意扬唇,献宝似得道,“我从阿宴那寻得一法,可将海盐提纯,风味颇为独特,姐姐可愿与我一试?”

萧谨言惊讶侧目,她记得海盐苦涩难以下咽,唯穷苦人家会买来日用,“自无不可。”

苏南风立刻让无恨去张罗,不一会,清烤海虾端到面前,细细撒上星点现磨的海盐碎,全无苦涩,更具鲜咸,和普通食盐一比较就更明显了。

萧谨言不住点头,“甚好,阿宴真是个妙人,秦笙亦不遑多让。”能遇见二人,她们姐妹运气真好。

“她们厉害的。”苏南风神采飞扬,提到凌宴更是兴奋,“阿宴新造的货轮快下水了,姐姐定要瞧上一瞧!”

上官宁搭腔,“听说那船同宫殿一般,精妙绝伦震撼至极,定能一饱眼福。”话音刚落,投喂悄无声息的落到盘中。

俩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打配合,说得萧谨言煞是心动,“嗯,我们去看。”

没在盐场多待,三人很快动身。

如今的港口繁华而忙碌,在大人引领下拉手排队游览的孩童:“大海啊!”

操着奇怪腔调的外族人:“好多水!”

一唱一和,好似在讲相声。

来往络绎,城镇已具雏形,再没有当初萧瑟的模样。

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那艘巨轮顺着轨道缓缓滑入水面,一刻两刻,庞然大物稳稳当当浮在海上,叫好声排山倒海。

“准备试航!”人们操控着器械,迅速装填燃料,港口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对见多识广的萧谨言来说,这两艘大船来得太震撼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不绝于耳,也拍在心头,她久久无法入眠。

“出去走走么?”苏南风摸出手电。

“好。”

入夜了,港口仍旧人影窜动,一簇亮光照在沙滩上。

萧谨言摸摸索索,在沙堆里摸出一只螺壳,肥美的贝肉十分饱满,拢住一挤,嗖的喷出水,萧谨言笑出声来,“我很早就想这么玩了。”

儿时跟母亲走南闯北,几次抵达海边,看货认货连假货也要懂得,到处认人维持人脉,要学的太多了,她不敢、也没空玩耍,小小的心愿留到现在,人近中年……

苏南风有样学样,登时沙滩上的螺遭了秧,无忧无虑的欢笑像极回到童年,然而却是永远无法回溯的时光。

沉寂袭来。

痛苦、遗憾、孤寂,苏南风时常在姐姐身上读到这样的情绪,她恍然想起面前的大海,随时能让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又一次的感到惶恐,生怕不做些什么她的亲人会永远离她而去,“累了么。”

“没。”萧谨言的嗓音很轻,海风吹得她衣袍纷飞,好似能将人吹到天边,和逝去已久的双亲团聚。

一时间苏南风仿佛被灌了无数海水,满口苦涩,她只希望她能浴火重生,因为她姐姐本来就是凤凰!

她有无数个理由要她坚强,可话到嘴边,苏南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小声吸着鼻子。

萧谨言暗自咬住唇角,拉起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妹妹,“待我再养些时日,我们随货轮出去走走吧。”

去双亲都不曾踏入的远方,不枉在这世间走过一遭,梦里遇见,她们也有的聊。

晶莹的水滴砸入沙坑,苏南风如释重负,“嗯!”

远远的,上官宁站在阿淼身后,“但请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她。”

阿淼凝望半晌,轻轻嗯了声,“有劳了。”

人活着总得有个奔头,大到日月星辰山川湖海,小到丝竹管弦花草树木,世间万物,不论大小。

像栗特里,自打收到安婵的书信就开始犯嘀咕,他记得中原没有吃虫的习俗,堂堂侯上竟然喜欢吃虫子?还是黑黢黢的大肉虫……

直到安婵假期带了些特产,栗特里在万般嫌弃中品尝到了别样的滋味,现在该改口叫王上了,大胡子努动半晌,让人捉了一大堆蝎子送去。

无时不刻不在钻营,劲头十足。

那些孩子们就更是了,德智体美劳,任何一样有突出表现都能赢得旅游的机会,比驴子嘴边吊了胡萝卜还夸张,整天积极的不得了。

因着人们的到来,沙滩变得无比热闹,不远处兴建的养殖场,这几年时间发展的有模有样,常用的海鲜就是这里产出的,无人不新奇。

如果娘亲能重新振作起来就好了,阿淼心想。

沙滩之行告一段落,满载着人们的热切期盼,大船缓缓驶离港口,朝那片古老的原始森林行进,新的旅程开始了。

此时的凌宴刚刚结束上午的打工生活,骑着她心爱的自行车回王府吃午饭,新家离皇宫不远,就在正门对面——朱雀门街,显贵的住宅区如今也有她一席之地,嗯,很大一席。

刚出宫门,正好碰见礼部侍郎,丁皓然他爹,丁大人诚惶诚恐行礼。

当年丁皓然费劲口舌,希望笼络住秦笙这个大夫,结果这位丁大人不买账,怎么都不愿去见她们,如今风水轮流转,深受建和帝宠信的北安王已不是他能高攀的人物,丁大人快咬碎一口老牙。

这家伙刻板极了,礼数是到了,对秦笙抛头露面颇有微词也是真的,凌宴一想起来就不爽,没给他好脸色,蹬起自行车一溜烟跑走。

到家七拐八拐进了院子,凌宴洗着手跟秦笙碎碎念,“每次遇见这位丁大人他的表情都非常精彩,感觉老丁的脸和肠子一样青了。”

秦笙还不满意,“这叫什么?翻盘不打脸,如锦衣夜行!下次叫我遇见,我非得好好打打他的老脸!”

左右开弓,啪啪狂扇那种。

凌宴哈哈大笑,要不怎么说秦笙是女主角,干脆利落,主打一个爽文行径,这点她是自愧不如,“别给人吓坏就成,唉,咱家崽呢。”

秦笙哼了哼,“我俩刚从校场回来,她去洗澡了。”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她们一家堪称整个长安的香饽饽,各种权贵邀约的帖子堆成山,阿宴在宫里当差,她和芷儿简直是重灾区,什么礼佛品茶,游湖赏花,吟诗作画,理由五花八门,各个别出心裁,好在她们有自己的王府长史了,这些小事用不着秦笙费心,就是太多人观察她们的动向喜好,怪烦人的。

秦笙不想出门,索性跟去校场松松筋骨。

王府很大,校场也是有的,秦笙表示非常满意。

凌宴双目睁圆,“她又骑狗了?”

北安王世女爱骑狗,画面感过于强烈,关键是小崽不声不响的重了。

“骑马!长安哪有那么大的狗给她骑啊。”秦笙无语,“还说呢,等咱回去家里的狗她也骑不成咯,痛失碾压敏敏的绝佳优势项目~”

秦笙痛心疾首,然而语气里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凌宴忍了又忍,没忍住,“嘘,叫她听见要掉小珍珠的。”

蛐蛐孩子的两个老母亲呲牙傻乐。

小凌芷包住半干的头发过来救助,就看双亲瞬间敛了笑意,很是默契,“?”

你们又有小秘密!她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

饭后小憩时间,凌宴接到一通电话,回来与秦笙商量,“今儿下午我休息,我们出去转转吧。”

秦笙迷迷糊糊的犯困,“嗯,我去叫芷儿。”

一家三口小心翼翼溜出王府后门,正巧撞见沈青岚从平阳开车过来,“我把东西都带来了,嘎哈去啊你们?”正门不走搁着狗狗祟祟的,她还以为是小偷。

顾景之就住王府隔壁的三进院子。

被抓包的三人上蹿下跳的让沈青岚小声点,小凌芷声音小小,“姨姨,我们出去玩。”

好多人盯着她们制造偶遇捏!不鬼祟不行啊!

沈青岚抹了把额头,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油,长安的夏天太热了,“你们别中暑咯。”

“嗯呐~晚上找你吃冷面。”溜了溜了,三人脚底抹油。

要不怎说是一家人呢,毛腰都是一个路数的,沈青岚笑着想到,等她们走远,唤来仆从,把刚从老家运来的家用电器搬进府邸,“手脚放轻些!”

整个皇宫的通电工程都归凌宴负责,景之那份也提到日程上来了,沈青岚直接打好提前量,让妻子过得舒坦些,往后宝狸奴过来也惬意,美滋滋~

反正跟着凌宴混,她是饿不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9章不跟你好[VIP]

抬腿进院, 几条摇尾巴撒欢的狗子热情围了上来,沈青岚揉着狗头扬声召唤,“景之, 我回来啦!”

顾景之推门而出,眸中满是院里的高挑人影, 思念喷涌……即便她们才通过电话没多久。

沈青岚得到一个堪称奔放的拥抱,顿时乐开了花。

双双进门。

沈青岚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恍惚间竟已是三十而立,前半生刀光剑影, 吃了太多苦头,现如今除了妻子在异地任职外, 她没什么苦恼的。

这世上从不缺砥砺奋进之人, 身边就有很多, 沈青岚有时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太没出息、太没追求了,尤其来长安之后,在世人眼中,她一个竟天乾在家带孩子、让中庸在官场拼搏的“软饭”行径……

探子出身,沈青岚不可能不知道流言,这种??两面三刀??的看不起和村里那种闲话还不太一样, 饶是不在意的她也被这些软刀子弄得心烦,可能她还没习惯权贵的阴阳方式吧。

转念一想, 奋进的人又不缺自己一个,她能有啥大志向啊?

儿时好生练功填饱肚子,大些和家人逃离那个鬼地方, 再之后养家糊口照顾妹妹……从小到大,她一直在生存线上挣扎, 所求不过安稳过活,景之是唯一的例外, 沈青岚都做好绝后的准备了,宝狸奴天降惊喜,如今衣食无忧,媳妇孩子都有,妹妹也觅得良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征战沙场开疆拓土,当威名赫赫的沈大将军?规定摆在那,伴侣不可同朝为官,也有风言风语说是景之拦了她的升官路,听得沈青岚直咧嘴。

早在她们成婚时她就辞了官,赘的非常彻底,遗憾么?

多多少少有一点,不多。

比起官位,她更想要景之,也只想要景之,没在犹豫的。

人在乎的东西很多,但不能既要又要吧。

她们说好的。

沈青岚仍旧会读兵书,偶尔梦里也会回到吹角连营时分,自己还是军户在边地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匈奴人拼命的日子,只是醒来后看到枕边人恬淡的睡颜,看到襁褓里努动小嘴的宝狸奴,还是活着好,还是在她们身边好啊……

自己这身本事,不当武将也有用武之地,学校镖局有无数传承,不然上山打打猎,那点苦闷跟鼻嘎一样,一弹就走。

沈青岚非常知足,说来这都要感谢钱家的馈赠,手握巨款入股阿宴的镖局商行,据点遍地开花,年年有分红拿,那么多银子她都不知道怎么用。

反正那俩口子鼓捣什么她跟风准没错。

这几年不知不觉买了好些田庄、鱼塘虾塘,林场牧场,药田还有海边的养殖场,都有她们的份,每每巡视完自家产业,沈青岚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北安王又是她的好姐妹,有凌宴庇护,她只管照拂家人就行了。

她们的宝狸奴还小,婆婆和娘固然不会疏忽了去,只是沈青岚不想女儿和自己跟妹妹一样,还是得双亲在跟前才好。

再说了,打理家业也很难的好不好!目前沈青岚只想把精力放到家人身上。

或多或少,每个人都会为家庭让步,沈青岚的让步教顾家感佩又心疼,早前给她们带来重创的天乾阴霾早已散去,沈青岚就是自家人,长辈们溺爱的劲头让顾景之家庭地位直线下滑。

顾景之也乐得其中就是了,只是她很清楚,没人能受得了长期的指责。

那只会让她们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爆发矛盾,感情消磨殆尽,顾景之不能眼睁睁的看伴侣牺牲还要被人非议,时至今日,她不需要青岚做出更多的证明,她不可能视之不见。

原本的盘算随着对方拒绝来到长安而告吹,既然如此……只能从另一个方面补偿了。

一贯冷淡克制的人逐渐热情奔放。

或许她们能寻得两全之法,又或许永远没有,但沈青岚的失,顾景之必会让她有得,不会平白委屈了去,“十年,你给我十年……”

沈青岚轻轻吻上她意乱情迷的眼,“好啊。”十年算什么,这辈子都给你了。

保证在交颈厮磨中弥漫。

有爱虽不能万事足,但能帮她们渡过很多难关。

迈入新的阶段,新的苦恼也随之而来,每个人都要掂量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令人鸡飞狗跳的大难题。

譬如工作都很忙,近来聚少离多的张娴和小白,譬如小荀大人会因她的小吏妻子方钰查案奋不顾身而争吵,譬如月明停下工作专心陪伴妻子复健,时间长了,雨晴也会感到郁闷。

我希望你在我身边,又不希望你无时不刻不在我身边。

很矛盾。

情况都不一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包括凌宴和秦笙也是如此,正所谓能力越大,能力也就越大,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想卸也卸不下来了。

生活不是童话故事,公主王子成婚后短短一个幸福快乐的在一起就没了烦恼。

朝堂的阿谀奉承勾心斗角,世道的封建礼教尊卑之道,家族的教育传承生产生活,她们的烦恼早就跟普通百姓的温饱挣扎不在一个层级上了。

而家庭和子嗣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也是最让她们费心的那个。

长安西市,一辆低调的马车幽幽走过,好像没过去多久,外族的新鲜玩意又有上新。

小凌芷吸溜着冰棒撩开车帘,“咦,长安也有自行车了吗?”

得了半个冰棒消暑的秦笙伸头看去,“没有链条,只得其型、不得其神。”

靠脚蹬地的。

秦笙神情揶揄,“这么快就有人仿制北安王的代步工具了啊。”

两个轮子而已,没什么僭不僭越的,现在她们的喜好也是长安人民的时尚单品了。

凌宴只顾呲牙,和自行车掉了链子还不一样,没有橡胶的木头轮子非常笨重,下坡还好,蹬上坡简直要命,都不用想骑这种车子第二天屁股大腿会有多疼,真是智商税,“造假害人呐!”

三人笑成一团。

夏天的集市很热闹,下车走走逛逛买了好多小玩意,还有上次来时没见得的新鲜果子,桃子小了点,好像刚摘的瞧着很新鲜,嘴巴闲不住的一家人回到车上跃跃欲试洗桃子。

咔嚓,口感清脆,凌宴“嗯”了声,点了点头。

秦笙斜眼:“酸么?”

凌宴正经:“不酸。”

似曾相识的一幕,思及过往的孟浪……秦笙忽然有些脸热,掩饰似得又洗了遍桃子,就拖延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有人类幼崽掉进大人的陷阱。

小凌芷不疑有他,咬了很大一口,从舌尖酸到舌根,脸都皱起来了,“报吃,母亲又骗人!略!”

“哈哈哈!”凌宴忍着满嘴酸涩,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得小凌芷鼓起腮帮子,“哼,不跟你好了!”

转头去抱秦笙。

死道友不死贫道,凌宴张嘴就要揭秦笙老底,立刻被秦笙眼神喝止:不许挑拨我们娘俩感情。

凌宴歪头看着,扬起的笑意经久不散,忍不住扑了上去,“没门,你俩必须跟我好!”

嬉笑打闹,也不知谁更幼稚一点。

那几个酸桃子去了核都当了马儿的水分补给,马蹄哒哒,车子驶出城外。

一出马车,烈日暴晒的热浪和干燥灰尘挠的一下上来了,一家三口登时汗津津的,马儿喘着粗气,也热够呛。

“好热啊。”长安的夏天比平阳热好多,在外面还不能穿短袖的!小凌芷一脸遭不住,偷偷学小狗吐舌头,“我们好像那个被晒冒油的雪蛤!”

妻妻俩:……

比喻过于形象了宝,俺俩不是很想跟你一起当哈/蟆。

凌宴给崽扣上草帽,“挡一挡。”

小凌芷理了理,还是草帽凉快,嗯,她才不和母亲计较。

入目所及都是田庄,水渠四通八达,而她们需要的是大片树荫,非常迫切!

凌宴拉过娘俩,“走咯。”

二人满头问号,“上哪去啊。”

咱虽说是乡下来的,不至于休假也来农家乐吧,这大热的天,秦笙不理解,尊重也表达的很勉强。

直到看见地里盛开着大片的稻花,秦笙什么都懂了,“你……”

凌宴挠头,笑得一脸讨好,“跟家里的不大一样,将就下。”

百忙之中也要兑现承诺。

她特意让人看着的,她们的小家得用心经营。

就像在那破破烂烂的歇脚处,刚刚喝过清爽的绿豆汤,闻着稻花香,身边是她百般引诱的阿宴,和多年前一样,秦笙再度拥了上去,就在她爱意汹涌想吻上去的时候,衣裙被一双小手抓住,她们的孩子不甘落后,嘟嘟囔囔的扒住她们,“我也要抱。”

小小的电灯泡忽闪忽闪,无比闪亮。

俩人相视一笑,欢欢喜喜搂住小人。

芷儿也是她们感情的结晶和见证吧,秦笙心想。

如今的凌宴自然不会像一穷二白时那么寒酸,长安的田庄甚至可以说比她们见多识广,这里的仆从早为主人的到来做了万全准备,沐浴更衣,树荫下的凉亭里饮子各式各样,花园荷塘各种景致一应俱全,当场开席宴请都不在话下。

不过此行她们只为稻花,也只有稻花。

吊床悠悠晃着,静谧温馨,又莫名深情,忙碌后懈怠令人身心舒畅。

这次秦笙果断拒绝凑上来的女儿,吊床会塌的,她不想妻妻双双摔到尾巴骨,那样真的好傻啊!

笑声在小凌芷噘嘴中不时回荡。

城门关闭前夕,做了一下午贼的一家三口顺利溜回王府。

现在很多事不再需要北安王亲力亲为,但只要她在家,有一样少不了,凌宴给一大一小偷吃的那份投喂好,“开饭咯,去叫你姨姨们。”

“好耶!我要香肠和柿子多多的!”小凌芷欢天喜地跑了出去。

秦笙迫不及待地舔了舔牙尖,很好,终于到她的“偷吃”时间了,延迟许久的浪潮轰然而至。

径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590章了不起哦[VIP]

秦笙不清楚爱的激情会持续多久, 她们又会在何时趋于平淡,但唇齿间的回应让她无比确定,现在还是涛声依旧。

生怕被人撞见, 凌宴羞耻心大作,心跳噗通噗通。

太刺激了, 可她欲罢不能,半点不想停……

等三人赶来用饭时,秦笙正慢悠悠地泡着陈皮凉茶, 凌宴人模人样招呼大伙,“快来。”

顾沈二人沉默一瞬, 时至今日, 这种感觉她们也懂了——孩子, 一个甜蜜的负担,让人不得不沾染偷感。

选择性忽视俩人红的像刚吃了死孩子的嘴巴,沈青岚献宝似得一手食盒,一手西瓜,“从平阳带来的,还有我刚弄得黑椒牛柳, 嘿,你们尝尝。”

成家多年就是不一样, 早前铲漏大锅的沈青岚也能表演厨艺了,卖相尚可,滋味确实不错。

众人惊喜捧场, “厉害了你!”

沈青岚搭上凌宴肩膀,得意又谦虚, “这才哪到哪,跟你比我还有的学呢。”

凌宴笑道, “我再教你给宝狸奴做辅食。”

说起这个,沈青岚嘴歪到平阳老家去,“你教的啥啊,那玩意怪得很,我明明弄得都是好东西,结果宝狸奴边吃边吐,看得婆婆直撇嘴,也就狗子不嫌弃了,白费功夫,我还不如给她刮点苹果来得实在!”

这古怪吃法学不了一点。

小凌芷一脸严肃,她跟青岚姨姨尝过,“是报吃,还是学些别的吧。”

报吃都是好听的,小婴儿吃不得咸,辅食啥味没有,该是难以下咽才对,小凌芷从来没这么嫌弃过食物。

凌宴故作叹息,“猫饭落到狗嘴里,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沈青岚白眼上天,顿时塑料,“你搁着装模作样!”

宝狸奴的辅食可不就是猫饭么。

秦笙和顾景之看她们耍宝,笑得不行。

冷面清爽,黑椒味重但不相冲,搭配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一顿晚餐吃得舒心惬意。

时光流逝,关系却从未变质,身份地位变了,人也还是那些人,两个诸葛亮加一个崽,和多年前的农家小院一样,她们毫无顾忌的吃吃喝喝,插科打诨欢喜嬉闹。

不远的将来,小凌芷会变成大人模样,会有长成稚童的宝狸奴跟她们一起上桌用饭,或许还有秦笙心心念念的二崽……

光是想想就让人心头熨帖,一片滚烫。

北安王府与顾府之间了道小门,这里的热闹旁人无从知晓。

但顾文和,建和帝从平阳带来的官员,寂寂无名的闲官摇身一变成为朝中新贵——吏部侍郎,文官任免调动都要经她手,只在尚书一人之下,早被人们看在眼里。

本身手握权柄,又与北安王交好,很多人循着味就去了,然而新晋吏部侍郎也是个让人一言难尽的,聊天吧,她总能把气氛弄得很尴尬,明说吧,她一脸淡然如菊,要么表示自己效忠陛下,要么表示自己无法左右王上决断,明里暗里的让人另谋他路。

和那北安王一样,不管怎么讨好都是一句:“陛下不会亏待忠心之人”之类的车轱辘话,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谁家都有个病弱的长辈亲朋,求北安后看诊更加难于上青天,简直难搞极了!

你们平阳怎么回事?

如今陛下外出微服私访的大好时机,正常来讲凌宴一个驻守地方的异姓王不是应该拉拢权贵,占据朝堂一席之地,朝中有人好办事,往后吃了瓜捞也有人说好话,你们都不受贿,不是,结交朝臣的么?

要不要这么另类啊?!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君臣私交密切了,得陛下信重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本事大了不起哦?

哦,确实了不起。

今年浙东大旱,代为监国的北安王立刻派钦差前往赈灾,车辆运送粮草,损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各地灾粮数量与支出广而告之层层上报,胆敢盘剥,经手官员全部下狱……

重压之下钱粮全部到位,北安王又一个甜枣发下去,给清正廉洁工作负责的官员分发赏银,这钱拿的舒坦也安心,名声还好听。

朝廷前所未有的认真作为,让百信也能安心做事,以工代赈新修了条官道出来,明明是灾区,却一片欣欣向荣,少有暴乱,百姓无不称颂君王爱民如子治理有方,给地方官的高帽也戴上了,以后再敢贪?

羊毛出在羊身上,说白了那些赏银不还是从赈灾银子里出的,就是比贪污少了点呗。

论赈灾,北安王是专业的,可放到以前朝廷能有这般效率?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通天纬地、雷霆手段,这样的人,确实不必把他们放在眼里,再不满也只得捏鼻子认了。

时间在高门权贵酸溜溜的心思中一天天过去,北安王的惊喜又来了,帝后寝宫建成。

又搞妖法是吧……声音在人们脑内自主嘀咕上了。

宫殿拔地而起,其他殿宇制式相同,高度自是高出一截,金碧辉煌威武霸气,尽显帝王荣华。

寝宫不宜过高,凌宴非常保守地修了三层,这个高度对钢筋混凝土结构小菜都算不上,塞牙缝还差不多。

在屋里蹦迪都够。

为皇家做事,这些工匠效率奇高,门窗地暖已经装好,内里在粉刷了,很快铺地板,剩下的内饰装点由专业的内务府供给,不用她费心,凌宴抹了抹脸上的灰,吩咐下面准备试验消防系统,防火是重中之重!

再就是公孙照的工作室,性质特殊,防腐蚀管线、通风橱连带外面的废液池,这些必不可少的设备都要仔细验收。

加上电力,发电厂在城外,长途输送,变压器必不可少,那个大家伙有点令人头疼的,安全作业必须当回事,得给技术人员教明白了。

人多力量大,电厂、水塔、水质净化装置基本铺设到位,电器会陆续生产出来,配齐之后和小楼也差不多了,在寝宫的生活一定非常舒服。

这下熊孩子总不会再撒泼了吧!

哼着歌,路过一片空地,宫女太监正在布置围场花草,凌宴咂了咂嘴,她听说这里原来是老皇帝寝宫紫宸殿,现在已整个夷为平地,那埋藏无数罪恶的水牢也毁了个彻底。

没亲手报到仇,阿淼很不甘心,她让人把狗皇帝建而未用的陵寝撅了,又把这块上好的风水宝地被归为御马园,不为别的,就想整天给狗皇帝淋个屎尿喷头,畜生道都不给他留。

若非实在不合时宜,阿淼都想在这片地界养猪——猪拉的又多又臭。

新帝对农家生活堪称了如指掌。

主打一个纯恨,笑死人了。

行走这么多天,凌宴惊奇的发现皇宫的宫殿都比树多,也就御花园里有一些,说是避免刺客躲藏,很合理,观感上也很威严,就是光秃秃的,没有自然的生命力。

跟小区绿化都没法比的。

不过在安全面前,这些小问题不值一提,凌宴伸了个懒腰,秋日临近,她的工期快结束了,只等阿淼登基大典,她们就能回家了。

贪玩的帝后终于舍得回来,卡在最后期限回宫,在群臣的见证下一步步走向灿烂荣华的宝座,金黄而冰冷的龙椅无法消去她们心头的火热。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百官叩拜,万人之上。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没人能抵挡这些话的诱惑。

群臣恭敬叩首,就在阿淼心潮澎湃豪情万丈之时,她感受到几缕温和的目光,那股狂热瞬间冷静下来。

荣登大宝只是开始,有什么好得意的,她的目标是护佑一方百姓,做千古明君!

建和帝握住掌心的温热,眼底精光势在必得。

在前朝庄重威严气势十足的帝后回到内廷就变了副模样,直奔私库遣散下人,迫不及待翻看来自平阳的贺礼,叽叽喳喳开唠,“这么大的人参得有上百年了吧,啊,一整箱灵芝?都这么小的个头,她从哪找到的。”

“笙姐说这种年份小的药性更好,”公孙照欢喜地摸了摸灵芝伞盖,又指着那堆胖胖的人参道,“和这一样,都是人工种植的,不过人工的参药性稍弱,用来泡茶、当药皂滋养都是极好的,咦,还有孢子粉呐,我记得这东西可金贵,产出就那么点,你娘养身喝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