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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动了。”

凌宴底盘很稳,秦笙骑坐在她肩头,一手拿棍勾下枝丫,一手摘梨,分外灵巧,俩人配合默契,摘了个七七八八。

她家阿宴的后脑勺就在腹间,很可靠的感觉,等紧张散去,秦笙也体会到了女儿的乐趣,“哈哈。”

“你别乱晃呀!”野山参笑起来浑身乱颤,这回轮到凌宴紧张了,生怕一起跌倒摔成傻子。

“不妨事,你松手吧,我抓住树干跳下去。”她不是小孩了,上去容易,下来阿宴容易扭腰,秦笙可舍不得。

凌宴抬头看了看,“有点高啊,我抱你下来,别崴脚。”

“好~”秦笙双臂用力,一个挺身将自己支离对方肩头,撑单杠似得,凌宴赶忙抱住她两条腿,搭载自己这个人体滑梯平稳落地。

好玩极了,秦笙嬉笑着抱紧跟前的人,她们一直贴在一起,衣料摩擦,忽觉心猿意马。

该来的总会来,小手乱钻,这个野山参肯定又想瑟瑟了,凌宴揉了揉秦笙的后脑勺,“先回小楼呢?”

“你不觉得在这里更刺激吗?”秦笙眨巴眼睛,清澈的期许来回闪烁,指尖指指点点揉揉捏捏,“信期都没过,你依我一次,就当补偿了可好?”

凌宴确实被她的大胆刺激到了,瞬时红温,说不出话。

“不会有人来的,谁都不会闻到我们的信香。”秦笙的指尖勾到凌宴后颈,极尽撩拨,“你可以……放纵一点。”

虽然没有明说,这次信期她们是打算过的,意外来的不是时候,是很遗憾,凌宴心有松动,可山头没人不假,“好多动物认识你吧!”

真让人抠脚趾啊!

“嗯?认识就认识啊,它们也要求偶繁衍,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嘛。”秦笙坦然极了,踮起脚尖亲了亲那即将结巴的唇角,目光灼灼笑意盈盈,“不过我跟它们还是有点不一样,我不求偶,只求你呢。”

似是羽毛,撩得凌宴心尖尖发痒,秦笙满眼深情唯见自己,这让她立刻沦陷,如一泼热油浇到心底,那小小火苗噌地腾起老高,烧得人燥热难耐,□□难消。

只要是秦笙所想,凌宴大多不会拒绝,无甚意外,俩人在山间纵情享乐,流连忘返。

而山下有些人已是急到发狂,鸟叫声传来,秦笙就当没听见,缠着人继续,“等下我们去蚕场瞧瞧?”

轻吻落到脊背,凌宴额头抵在她身后,深深嗅着秦笙的信香,“嗯”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凌宴:啊!雪梨!

秦笙:?

凌宴:啊!雪莉!

秦笙心里发毛,赶紧把脉:遭了,是不是把人弄坏了……

↑柯南琴酒的梗啦哈哈哈,写雪梨的时候看到雪莉,突然发癫。

凌宴会同意这么羞耻的play的一个原因是,她也不想回家,包括小楼,但这不主要,主要是想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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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开心一下[VIP]

山风带走了浓郁的信香, 而源头就在彼此唇边,独占沉浸,无与伦比的享受。

理智抽离让人上瘾, 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凌宴感觉自己似是醉了,沉迷其中不愿清醒过来, 事到如今,她大概理解秦笙为什么总是喜欢咬她了,好像不单单是兽性释然, 齿间斯磨轻微疼痛,听野山参嘤嘤的难耐娇吟, 亲吻来得汹涌, 听自己的名字在她口中充斥着迫切和渴望, 阿宴……浓浓爱惜席卷,似嗔似娇不复以往,这拥有霸占的滋味,确实有点上头。

她舍不得下重口,唯吻痕独留。

闹了好久,直到忙碌的嘴巴失去知觉变得麻木开始口渴, 理智被迫回笼,凌宴红着脸颊给女朋友理好衣衫。

望着跟前晶亮亮满是自己的眼眸, 秦笙吃饱喝足,满意饕足,当然遗憾也有, 阿宴还是没与她结契,她不愿伤了自己, 更不愿掌控自己,这份深情与珍重……山里的飞禽走兽一草一木, 各个见证。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很开心,秦笙的笑意就没散去过,“走喽,去看看蚕化没化蛹。”

秦笙定然知晓柞蚕的情况,非叫她亲自过去……凌宴笑了笑,欣然跟上。

将梨筐放在必经之路上,俩人欢欢喜喜重新启程。

这波是秋蚕,说来好笑,先前搬粮食的时候地窖大门四敞,温度升高,也是忘了里头的蚕蛹,某天秦笙觉出不对劲,打开地窖一瞧,里面像下雪了似得,蚕蛹都化成扑棱蛾子,翅膀上的粉末弄得到处都是,满地正在交尾的蛾子,给俩人无语笑了,收拾好久才弄干净,蛾子蚕完卵活不了多久,最后都喂了鸡鸭,吃得它们膘肥体壮,羽毛鲜亮。

蛾子大规模集中繁育,蚕籽多如豆,被迫扩大养殖规模,一家三口都换上了蚕壳做的枕头,透气、十分清爽。

只是孵化出来的小蚕太多了,俩人忙不过来,让沈红樱带牧场的人放的,算算时间,刚一个月左右。

干旱高温影响柞蚕涨势,不过近来温度宜人许多,应该正是猛猛成长的时候,远远看去,就见蚕场附近的简易棚子,里头没人,那是用来落脚歇息的。

柞蚕只需不时挪动位置,用爆竹驱散鸟雀即可,平常不用守,守也守不住。

如凌宴所料,柞蚕食指粗细,颜色亮绿、偶有黄的,刚换过位置,正抓着树叶大快朵颐,情况还不错,往后早晚的天越来越冷,也会影响发育,粗略估计,再有一月就能结茧了。

都是储备粮啊,冬日餐桌稳定食材+1,俩人心情大好。

秦笙捏了捏蚕身,软乎乎的手感不错,她忽然想到一人,“对了,沈青岚放秋蚕没有?”

她记得那人前阵子还倒苦水,村里都来工坊干活,她收粮食都雇不到人,还是阿宴调了人手帮她把稻子割回来,萧王来了之后这人一直被迫躲在角落,总感觉好似许久没见了,还有点不太习惯。

不只莽夫,秀才也一直没来做客,怪让人怀念的,凌宴笑着回道,“有红樱在她肯定忘不了,前几天还抱怨为了这口吃的整天上蹿下跳差点扭了腰呢。”

“她那老腰……”秦笙啧啧咂嘴颇有两份嫌弃,不过那人当了官也和原先一样,无甚不良嗜好,是个正经过日子的,这人嘴巴也严,出去找人什么关键情报都没提,谨慎得很。

秦笙对她戒备日益变淡,而提到沈青岚自然想到景之,俩人还在被媒婆骚扰,可那黑心景之的纳妾一说时不时回荡在耳边,还是让她遭心的不行。

话锋一转,秦笙避开二人,“武习教头怎还没到。”

“听说距离不近,人家要收粮晒谷,安顿好家里才肯过来,估摸还得有些时日。”未免竹篮打水,正常人肯定要做两手准备,反正南边那头还没拾掇完,凌宴不着急。

秦笙想想也是。

一路巡视蚕场,各个蚕都有树叶啃,沈红樱带人干活精细,牧场那边也管的很好,俩人十分满意,这么上心肯定要奖赏鼓励。

“你说给小红樱点什么好。”也就是沈青岚那个大老粗不在意,不然沈红樱半个官宦子弟,肯定不会来她这干活,秦笙心里有数,人家不缺吃用,送什么得跟阿宴拿个主意,不能怠慢了。

小猴子喜欢什么凌宴清楚的很,“选个日子招待她一顿大餐,做二十斤风干肠,风干鹌鹑她肯定也喜欢,拿与她手下分了,再单独给她拿些大樱桃和毛桃子,再织身毛衣,对,那孩子快分化了,还有抑制剂和清心丹,咱俩得给她备好。”

那么多买都买不到的好吃的,小红樱肯定满意,秦笙点了点头,“那我叮嘱她身边人注意着些,嘶,飞雪也快分化了。”

“正好一起都备着。”一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凌宴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哎呦,飞雪屋里头的书桌还没打呢!”

说的是前院给胡飞雪和武峙准备的屋舍,那该准备的家具还没着手,至于萧王和族中孩子们的客房已经建好了在等晾干,只等盘上,用不了多久淼淼萧王就能搬出去了。

事情一箩筐,穿成串了越说越多,秦笙轻笑,忽然感觉好似回到小时候,看娘亲操心族中各家事务,谁家的孩子都要记挂,现如今她们两个一样事事思虑,一个个手把手的教,当真有些大家长风范了。

“笑什么?”凌宴歪头问她。

“无甚,就觉得开心。”秦笙勾勾唇角,凑上去亲了她一口,“先不说这些了,我发现点好东西,带你去瞧瞧。”

开心一下。

野山参准备惊喜了?凌宴眼前一亮,“哦?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

“保管你满意~”秦笙神秘一笑,拉着凌宴穿过蚕场远端,翻过小山坡走出好远,俩人兴致勃勃,一路有说有笑也不觉得累,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来到一片平坦山坳,草木茂盛,这地方凌宴从未来过,仔细听还有流水声,秦笙说就是这里,“溪水有鱼?”

秦笙笑眯眯,“太普通啦,不是呢,你再看。”

没用蓝图作弊,凌宴眼珠一转认真查看,入目所及,树是很常见的品种,无甚稀奇,难不成是草?下面大片豆科植物,没什么惊喜,不对,她蹲下/身子仔细分辨,这才发现绿油油的叶片间贴着茎秆隐藏极好的豆荚,和黄豆很像,但不完全一样,揪下来剥开,里面白绿色的豆子映入眼帘,野生的,个头不大。

她认出来了,“这是蚕豆?!”

“你们叫蚕豆吗,这边的叫法是胡豆。”

“据说是模样像结茧的蚕,就叫蚕豆了。”

“原来如此,真有几分相像。”秦笙轻笑,蹲到她身旁,“此物浑身皆可入药,止血、止水泻,用处不小,豆子滋味也不错,正好熟了,我估摸你会喜欢。”

酥酥脆脆兰花豆!绝赞小零食,真的是好东西,凌宴惊喜极了,嗷嗷点头,“喜欢喜欢!我们带些回去,我给你弄个好吃的,可好吃了!”

普普通通的豆子也能得阿宴欢喜,这份情趣属实少有,日子因她而变得有滋有味,秦笙唯有庆幸,眉眼弯弯,“好呀~”

二人挽起袖子就地拔豆秧,蚕豆除了根须都有药用价值,故而掰断根须,其余一并打包,扎了两捆草叶,一大一小,还有很多,再掰些豆荚下来用衣衫兜着,应该够吃了。

山路难走不能再拿了,凌宴背起大的那捆,看看秃了一块的草地,“剩下的等红樱有空叫人来收吧,温室种些入药,明年田里再种两亩,够用不?”

秦笙背上草捆,学着凌宴的语气,调笑道,“若是可~好吃了的话,你肯定要送人,两亩不大够吧。”

“知我者,莫若你也,哈哈,那就多种些。”凌宴文绉绉拽词,放声大笑,秦笙亦笑出声来。

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中,俩人如其他乡间伴侣一般背着草叶,相互搀扶原路返回。

虽然不想回家在无形中达成了共识,但肚子饿了要吃饭,俩人把梨子和蚕豆都搬回小楼,坐在门口扒豆荚休息时,该面对的事情也还是要面对。

“啧,你说公孙照她俩不至于饿肚子吧。”两个酸妹妹还得记挂,秦笙撇嘴。

“应该不会,家里吃的多得很,二娃她们会做。”就是不知合不合萧王的口味了,凌宴有些担心地往山下瞧瞧,大门口围了些人,她只当没看见,“等会我从后门钻回去送点吃的算了。”

秦笙看了她一眼,终是挑明问了,“那些人求上门来了,你不会心软吧。”

门口不是杨家,就是那几个负气离开的少男家属闻信过来求情。

凌宴皱眉,便是郡城,卖力气的少男也很难找到稳定的工作,仗着力气大,他们得优待惯了、吸血吸惯了,稍有不顺就要跳脚。

文明社会那套对这些在家里当大爷的家伙行不通,你把他当人,他拿你好欺负,还是得‘仗势欺人’,把他们欺负老实、听话了才行,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她的善意,没必要有那个心理负担。

逛了一圈凌宴也想开了,满脸嫌弃地道,“哼,自己有火气就撒,到头来一大家子跑来求我心软,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才不管他们。”

故而任那些人跪在家门口求情,她选择避而不见,直接免谈。

有这话秦笙就放心了,哗啦啦,一把胡豆落入盆中,“这就好,看那群白眼狼我就心烦。”

“以后见不到了,不跟他们生气嗷。”凌宴哼了哼,“你呢,都跟张娴安排妥当了?”

秦笙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我让她清点仓库,不知会揪出多少蛀虫,肯定都要打发走,到时可别怪我下手狠啊。”

“哪有,分明是他们自己作死,我怎会怪你。”凌宴不忍心看人们受灾而死不假,但不意味着她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打发走最好。

不过说到秦笙下手狠,谁都没她本人有发言权,凌宴撩开衣领,指着一处道,“你对我下嘴轻些就好了,我这脖子有点痛,你看是不是青了?”

锁骨下方白皙肌肤一块红痕,渗着血点,她没控制住嘬太狠了……

秦笙心虚清了清嗓子,“没青,有点破皮,我去给你找点药膏。”

言罢,转身回屋取药。

看她心虚的背影,凌宴晶亮的眼睛眨啊眨,莫名弯了唇。

黏黏糊糊涂好药膏,秦笙搬梨去洗,凌宴负责掌勺,刚经历过糟心事,她琢磨吃些好的犒劳下自己,小楼食材全的很,剥好的蚕豆下锅焯水,一部分加肉末清炒,剩下的油炸撒上椒盐,酥脆可口。

“是很好吃!”偷钻进厨房的秦笙对小零食给予了极高评价,“有些人吃不得胡豆,容易生出病,怪棘手的,再给她俩弄个别的吧。”

凌宴跟系统一查才知道有人会有蚕豆病,类似过敏的毛病,好像挺要命,保险起见自是听野山参的,弄个柿子炒鸡蛋,酸酸甜甜。

秦笙忍不住了,忌惮萧王察觉不让阿宴做好吃的,最终馋的还是自己,“我想吃辣,我要点一个水煮肉片!”

“好好好。”凌宴失笑。

很快香喷喷的饭菜上桌,累了一上午,俩人一整个美滋滋,大快朵颐尽情享受,不理尘世纷扰。

不久前,山下,方才少女二娃来问要不要做饭,萧王与公孙照异口同声拒绝了去,等了半晌,俩人各自腹中打鼓面面相觑。

萧王坐在凉亭下,端正身子云淡风轻,“呵,你不是能掐会算,算算阿宴姐可会回来用饭不就成了。”

“我算你个头!”公孙照翻了个她一个大白眼,抓上自己带回来的两根玉米去了厨房,“反正我又饿不死。”

萧王:……

紧紧攥拳,默默期盼,阿宴姐你快回来!

作者有话说:

秦笙:夸我!

凌宴:好呢!(当天雇人建了个夸夸群)

萧王:姐姐,饿饿,饭饭!

秦笙:哪来的姐姐怪,叉出去!

乡村爱情百合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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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通情达理[VIP]

肉片滑嫩鲜香麻辣, 豆芽爽脆胡豆清甜,十分下饭,消耗不少体力, 秦笙猛猛干了两大碗,终于吃饱舒坦了, 对于给酸妹妹送饭这事也颇为和颜悦色,“去吧,免得她们饿着了。”

凌宴伸了个懒腰, “我快去快回,你等我回来再弄那些梨啊, 怪重的。”

“好。”在小楼不用洗碗, 秦笙美滋滋地去把胡豆茎秆和叶片收拾出来晾晒, 留作药材。

凌宴带上食盒,捡树木茂密的林间隐藏身形,顺利回门后门,轻手轻脚开门进屋,就听菜园窸窣的响动,伸头一看, 只见萧王露胳膊挽袖,怀里捧着柿子黄瓜, 捏着剪刀,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在菜园子里扫雷……

菜园子里也没啥虫子啊,凌宴心里直犯嘀咕, 对方看见自己满眼兴奋,她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悄悄的, 别让他们知道我在家。”

萧王用力点头,理了理衣襟,抓紧自个的战利品幽幽走来,“阿宴姐,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给你们送点饭回来。”给孩子饿的都自己动手了,凌宴默默愧疚一瞬,“对了,你吃胡豆会发病吗?”

萧王仔细回忆,“不会。”

“那就好。”凌宴放下心来,这两个倒霉蛋,真怕她俩一命呜呼了,那头公孙照听到动静探出脑袋,霎时间眉飞色舞,凌宴慌忙又是及时噤声秘术,没有露馅。

确认两个倒霉蛋都没有蚕豆病,这才安心让俩人用饭。

吃着米饭公孙照也不忘玉米,啃得可欢,见她们对菜色十分满意,凌宴要回去了,“我出去躲清静,下午再回,你们若不想在家,就让武峙带你们出去转转。”

俩人知晓情况,自不会怪她怠慢,萧王很是通情达理地道,“你放心。”

公孙照“嗯”了声,再一抬眼,望着凌宴眉宇端详一阵,忽然道了声,“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切莫记挂忌生妄心。”

救灾济世造福百姓,这是个大善人,然而有些人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强行干预只会反噬损她的福报,不能当那个烂好人。

倒霉蛋忽然正经,告诫直击灵魂,有那么一个瞬间,凌宴感觉对方看透自己心中所想,可转念一想,她的想法其实并不难猜。

这是提醒自己不要钻牛角,凌宴笑了笑,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我记得了。”

“深山灵,额,空气清新,阿宴姐可多去走走。”公孙照很是认真地叮嘱道,“修身养性,对身体大有裨益。”

走了走,确实感觉心情舒畅许多,凌宴笑笑应下,与二人道别,十分矫健地偷溜出去,而门前之人皆无所察,好似凌宴从未回来过一般。

脚步轻快悄无声息,武艺小有进步,这胡豆的滋味也甚是不错,不知从何而来,萧王细嚼慢咽,瞥了公孙照一眼,“你不是说不算命了。”

开口闭口皆是算命,似是找茬。

公孙照头也不抬努力扒饭,回以讥讽,“阿宴姐那人还用算?别说你看不出来。”

凌宴是个怎样的人谁都看得分明,俗话说刚极易折、柔极易屈,想必今日事后总归不一样了。

胡豆稳稳落入碗中,萧王不语凝思。

人们在凌家门口求情长跪不起,事情很快在村中传开,就和以往凌宴同秦笙信期的八卦一样,传播到村落各个角落,人尽皆知。

现在的村民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呵,咱那凌大人要求也不高吧,就让人干活实诚还能被撵出来,那几个肯定不是什么好饼。”

一问才知,那几家确实不是什么好饼,纷纷嗤之以鼻,专门跑到凌家门口对那几家人说风凉话,“快别遭人烦了,小心凌大人送你们去吃牢饭呐。”

称呼早就分开论了,这点村民心里还是有数的。

“东家心善,不会的!”可家属还不死心,见凌宴始终不肯露面,有的去求村长,有的求到沈家、顾家,还有人去求赵婶、胡大夫,请这些与凌宴交好的人家出面说情。

曲村长要配合官差处理王家后续的正式工作,忙得很,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了;沈青岚早就听说此事,溜得比兔子还快,她妹红樱在山里做事,根本找不到人,而顾家跟凌家彻头彻尾的一条心,婆婆顾及威望,勉强听完事情始末,然后老人家沉默了。

守在顾家的护卫实在受不了这些人的厚颜无耻,站出来叫骂,“有事去找东家,别牵扯旁人,小东家念书念得好好的,谁敢拿她生事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直接将人轰走了。

说这话的人是郑潜,曾经与凌宴有过龃龉,原身给人踹粪坑里的汉子,人如其名只想挣钱,那次马匪之事他震撼极了,后来见凌家招工就过来了,这人有自己的行事标准:旁的我不会,一身力气是有,你救我全家,除了杀人越货我绝无二话。

这就是他的应聘宣言,性子直来直往,忠肝义胆,先前牛二作乱猛虎下山之时,郑潜误会了凌宴还能当众给她赔个不是,相较于其他人,他三观算比较正常的了。

和武峙性子差不多,但这人身手更好,适合当护卫。

相互不计前嫌,凌宴雇他做事,和秦笙考察了一阵,决定他去跟守护顾家,事实上小凌芷在那读书的时候身边有鸟雀、臭脸猫、狗子、银环蛇等等,就是老鼠也够把坏人啃成骨头架子,保镖齐全的很,只比自家少两只大猫咪,除了她们的大本营,顾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去那对他也是考验。

显然郑潜耐得住性子,也很上心,表现还不错。

于是那些家属在顾家碰了一鼻子灰,来到胡家又挨了老爷子结结实实一顿臭骂,灰溜溜跑到赵婶那哭天抹泪,赵婶刚纺完线在家休息,给她磨得也是没法子了,随人们一起来到凌家门口,耐着性子认认真真听他们卖惨。

期间叭叭嗑了两把瓜子,末了,瓜子没了,赵婶实在听不下去了,“啊?阿宴没在家叫我来作甚啊,这不是耽误事嘛。”

赵婶拍了拍手,扭头就走,留一群人风中凌乱,怀疑人生。

这热闹太好看了,跟凌宴分享情报时秦笙笑得不行,“哈哈,赵婶竟会耍人?”

只吃瓜不办事,赵婶原是隐藏的吃瓜人!欢笑过后,凌宴不禁松了口气,“还好没请动,不然我还要磨嘴皮子。”

秦笙哼笑,大家都很了解阿宴的性子,“你待她们极好,自是以你为准。”

“嘿嘿。”不会有人以长辈的身份压人,就很开心!凌宴事不关己全当吃瓜,哼着小曲悠哉挖去梨核。

处理过的梨用淡盐水清洗干净,唰唰打成果泥,速度之快,秦笙刚把川贝母、干草、安南子等物丢进药杵,惊讶坏了,“我小时榨梨汁要把梨子煮烂,捣好久才行!”

烧火烤脸、锅子又大,累人极了,现在记起除了怀念……还是有点怨。

想野山参儿时小小一只,用木杵怼啊怼,估摸还会气哼哼的鼓着脸颊碎碎念:“怎还不碎……”

画面感过于猛烈,糟糕,有点可爱,凌宴清清嗓子,一副正人君子做派,“来,我教你怎么用。”

“好好好。”几个按钮而已,秦笙很快就学会了,霸占机器嘎嘎榨汁,满脸快意新奇,似是在报儿时之仇。

凌宴一边干活,一边笑眯眯看她,可能恋爱的滤镜有点厚了,她总觉百看不厌。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看自己女朋友不犯法。

清新的梨气息甜腻萦绕,不多时,果泥、药粉和冰糖一起下锅,大火烧开后小火慢熬,秦笙手持木铲有一搭没一搭拨弄锅底,“要弄好久,你去搬西瓜回来吧。”

“嗯。”分头行动,凌宴依言去大棚取瓜和早早备好的陶罐,带回去清洗晾干,一刀下去,瓜脆生生分成两半,清甜蔓延红瓤诱人,秦笙指指西瓜,主动讨食,“啊~”

“你啊。”整日馋嘴,凌宴一阵好笑,拿来勺子,挖出最中间的瓜芯送到她嘴边,秦笙眼睛都眯起来了,满意得不得了,“好甜!你快吃一口。”

“哇,是很甜。”三个瓜,只吃最甜的芯,你一口我一口,俩人奢侈哭了,仰天长叹——都是借了女儿的光啊!

剩下的去掉外皮,瓜瓤切成巴掌大小,一层西瓜撒一层芒硝,装满盖上盖子,很快就弄好了。

勤奋好学全神贯注,一眼不眨全程围观的秦笙一头小问号,“这,这就完了?”

“是啊。”凌宴擦手。

西瓜霜,她都不知道的药物,还以为多么高深复杂,没想到这般简单,秦笙皱眉咕哝,“怎跟腌菜似得……”

过于形象了,凌宴喷笑。

“不都这么腌菜嘛。”秦笙悻悻道,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那芒硝和西瓜如何出霜?”

罐子里乱糟糟的,怎么看都不像能成药的样子。

“这个很快的,约莫七日就能好,过两天你来看就知道了。”凌宴卖了个关子。

“行吧。”秦笙咂咂嘴,瞄了眼寒瓜,“用瓜皮做药不成么,一定要用果肉?”

这可都是阿宴自己打理的,说不心疼是假的,心疼瓜,更心疼人呐。

凌宴一个照本宣科的,还真不清楚有啥区别,“我们装不同的试试就知道区别了。”

对照试验,听起来还蛮有趣的,秦笙指挥她动手。

煮梨过滤,吊起西瓜罐子等待凝霜,两个年轻的妈妈相互配合,总算把孩子过冬的药准备妥当了,半靠在门口晒太阳。

直到日落时分,凌宴和秦笙拎着排骨和包好的梨膏糖偷溜进门,两个酸妹妹没在,那萧王和公孙照待着无聊,央着武峙带她们去水边摸鱼。

家中无人,俩人开始为晚饭忙碌,藤上的豆角正新鲜,还有地里新收的玉米、土豆,通通洗净,满满一大锅,玉米粉活面备好,炊烟升起,等菜炖熟的功夫,从墙内抄近路接小凌芷回家。

不知何时,聚集在门口的人散去,好似撞到南墙终于回头,不再求了。

萧王和公孙照什么都没捉到,回家的路上互看不爽一直吵架,进门闻到饭菜的香味很是默契的住了嘴。

一锅炖菜,卖相不大好,不过豆角荚柔软,内里豆子绵密,土豆软烂成沙,混在汤里,玉米棒甜中带着咸香,更别说排骨,软烂脱骨肉香四溢,甚是下饭,连锅边的玉米小饼都香的不行。

也是都累了,四大一小猛猛吃了大半锅,淼淼萧王也没想到自己有大碗吃下两碗米饭的一天,张娴取到自己的那一小盆菜,热乎乎刚从锅里盛出来,和白若初一起,连菜汤都倒在饭里吃了个一干二净,舒坦的不想动。

剩下的菜连带抑制剂与清心丹,都让沈青岚悄悄带走了去。

食物带来的满足感无法比拟,存粮、药品预备充足,心里有底,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就在这令人开心的时刻,夜色下,火光星点,伴随着车轮的吱嘎声响,长长一排车队直通工坊,喜讯更上一层,苏南风派来的物资车到了。

作者有话说:

小崽:呀,我是小东家啦?

凌宴:是呢。

小崽:可那个阿淼姐姐有点怪哦。

秦笙:她又怎么了?

小崽:她想当我妮妮!还说什么郡主,我觉得还是小东家威风!

萧·争风吃醋·菜园排雷·淼淼: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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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心神不宁[VIP]

先前说好的粗粮豆子交付了, 苏南风说话算话,送了三百石粮食,远远超出定好的二百石陈米数, 工坊灯火通明,人们加班加点卸车, 花了好长时间,空地堆得满满当当,只等日头出来筛选, 入仓贮存。

突出一个富足豪横,心里踏实极了, 希望今夜别下雨啊, 人们默默祈祷着, 这么多粮定要加强戒备,所有巡视彻夜巡逻,云桶也检查灌水随时待命。

然而一个谁都没想到坏消息随之而来,同车队一起到的守在郡城王府的鸟儿,凌宴和秦笙满腹心事睡不着,索性从被窝里爬起来加班去见了苏南风的手下。

天色晚了, 凌宴留苏南风的人在工坊歇息,备了热水, 让人弄了些蒸饼酱菜,草草招待一顿,舟车劳顿的人们吃饱心满意足地睡了。

“谢大人夫人费心, 小的代手下这些兄弟姐妹谢二位体恤垂怜。”车队管事躬身道谢,态度分外恭敬, 寒暄奉承说尽好话,管事传了苏南风的口信来, “恕小的冒昧,东家让小的问您个事,那羊毛不知进展如何了。”

这管事能自个做主行程,显然比上次送羊毛的规格高些,听口音……不像北地人。县祝腐

凌宴淡淡一笑,东西她早就准备好了,命人拿来成果,管事顿时神情一凛,靛蓝色的粗毛线全无油腻羊骚,干净清爽,织物富有弹性,略微有些毛刺感,这无伤大雅,而另一块样布纯白无暇,砚台大小,好似表面有层轻轻的绒毛,垂落在手上细腻柔软,定得富贵人家青睐!

管事满脸喜色,“敢问大人,这可是羊绒?”

“正是。”他手里拿的那块是针织的,柔软贴身,可做内衬、围巾,凌宴示意另一块样布,手感同样柔软,用的是大众熟知的经纬、也就是梭织工艺,却更容易撑起版型,做羊绒大衣修身利落,好看的很,她们三口人都安排上了,不清楚苏南风的尺码,还是交由她自己去做了。

书信一封,详细介绍各种布料的特点,羊绒产量不高,凌宴让管事带回两种,针织淡雅浅蓝,梭织鲜亮大红各半匹,都很好看,外加一大箱靛蓝毛线,给苏南风交付了样版,不怕对方不满意。

本是好事一件,然而凌宴心情属实有些沉重,强打精神笑了笑,“给苏小姐带个话,本官静候佳音。”

秦笙看着二人交谈,一直心不在焉。

“遵命,不打扰大人休息,小的这就告退。”管事欢喜离去。

苏南风自然懂什么意思,她们商量好的。

羊毛织物的价值摆在眼前,算上食谱,利上加利,销路打开不愁手头牛羊积压,资金得以流动,如此便可以着手算计钱家入局重创匈奴,只要稳住今冬就能保北地太平无虞,而她要的东西……

秋夜微凉,二人结伴朝家走去,秦笙缩在凌宴怀里汲取温热,悄声嘀咕道,“可苏南风还是没能揪出内鬼,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啊。”

里头曲折颇多,苏南风充分占据主动,精心设计竟毫无动静,这让她不仅怀疑王府、她自己身边也有内鬼,开始彻查心腹……甚至怀疑起了花见花大人。

现下苏南风是草木皆兵,一片混乱,能分心问一问羊毛都属她记性好,生意上的事一时半刻不敢有大动作,她的路也不知何时能动工。

凌宴也知道不对,可偏偏找不到任何破绽,属实不寒而栗。

搂紧野山参,凌宴摩挲她微凉的手臂,牢骚道,“真是怪事了。”

传信总要信鸽,苏南风看得极紧,更别说人了,秦笙的吃瓜鸟儿盯着,几乎整个王府都在她眼皮子底下,那王府的内鬼偏偏就像死了一样,根本不在意萧王的下落,仿佛看出苏南风设局,愣是没有动作。

费尽心思钓了个寂寞。

敌人不按套路出牌,不怪苏南风自乱阵脚,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股诡异,让人摸不清头脑,凌宴都替她脑壳疼。

不妙的预感应验了,秦笙心神不宁,“我让王府的鸟儿撤到远处,暂时不送信回来了。”

凌宴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呢?”

“原先还有可能是王府防卫不周,让内鬼钻了空子。”秦笙眉头紧蹙,“如今一见好似并非如此,对方做事神不知鬼不觉,很有可能是黑羽令作祟,他们知道我的底细,得小心着些。”

不仅苏南风,秦笙也怕了。

“你是说赵江河?”能让秦笙这么骄傲的人小心应对,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凌宴十分诧异,真的很难想象解甲归田的大将军会针对一个刚出宫的皇女,除了北地外二者没有任何能联系起来的地方,“他挖矿造他的反,针对萧王图什么。”

要知道黑羽令的目标可是足以匹敌修仙者的隐居大族,现下调转枪口对付萧王?真不是凌宴看不起淼淼,实在是……差距太大了,犹如四十米大刀嘎小鸡仔一样,刀刃比鸡仔脖子都粗,凌宴一直没把此事与赵江河联系起来。

“我也很想知道为何定要北地生乱。”秦笙竭力控制自己即将扭曲的五官,尽可能平淡地道,“知情的就那么几个,苏南风都没揪出来,乱成一锅粥了,阿淼一时半刻回不去,书信很快就到。”

不行,那边的鸟儿也得撤了。

动机不知、手法不明,但没了萧王,钱家大肆吸血,北地百姓民不聊生这点毋庸置疑,后果是她们唯一清楚的,迷雾重重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一个局中人,敌人就在身边,就在眼皮子底下,她竟然没找到?这又是为何!后腰皮肉分离的撕扯剧痛骤然涌上,秦笙猛地攥紧凌宴衣襟,呼吸沉重。

终是在她最爱的人跟前暴露了无人知晓的脆弱。

自打提到这个话题,凌宴就一直小心观察着对方,自然察觉到秦笙宛若惊弓之鸟,柔声安慰道,“他们还在你家去往塔卡的路上搜,季鸣弦还没收到调令摔成傻子,谁都不知道你在这,不用担心。”

秦笙一怔……

怀里的人浑身僵硬,身子也发凉,想必出了不少冷汗,秦笙的恐惧随着体温径直刺入凌宴心间,满腔的痛密密麻麻,她熟练抚摸她后背和后脑勺,轻柔顺毛,“不怕的,我在,时间还有很多,如今敌明我暗,他们小动作好多,我们只需要耐心一点,多了解他们一点,最后,再把他们连根拔起,千刀万剐……”

温言细语好似涓涓细流漫入,一点点撑起了支离破碎的心田。秦笙骤然脱力,埋在对方怀中,在那一声声“不怕”的宽慰中湿了眼眶。

一双幽绿的猫眼看向传来“呜呜”声的竹林,似是察觉到主人的悲恸,小三猫认真蹲好,守在她们身边。

幕后黑手的出现让二人喜忧参半,无暇顾及方才鼓囊起来的衣兜。

然而现下谁人都知凌家富得流油,那边被秦笙精准打击报复的人家整个秋天颗粒无收,又没有工坊依托,大环境如此,远亲也指望不上,只得漫山遍野挖野菜果腹。

所有村民都知道那些人家为何不受凌家待见,他们之中有人轻薄过秦笙……

那些人家自个心里也明镜似的,赔礼请罪都于事无补。

现下凌宴心肠是好的没错,可牵扯到秦笙她心眼小的很,肯定要给她媳妇出气,这股火还没散呢。

冬天快到了,野菜也要没了,再这样下去全家饿死,人们不得不做出决断。

凌宴是他们唯一的依附。

声声惊人惨叫打破了村落的平静,有人捧着一只血粼粼的断手跪到凌家门口,还在淌血一看就是刚割下来的,“这是我家逆子作恶的手,还望大人夫人,高抬贵手,留、留我等一条生路。”

武峙皱了皱眉,这事阿宴姐肯定接受不了,如实报告给秦笙。

秦笙恹恹的躺在炕上,实在打不起精神处理这些小事,武峙站了很久也没得回话,被支开的凌宴忽然回来抓到门口的武峙,“怎了?”

武峙:……

秦笙心虚望天,她家阿宴不是傻子,眼看瞒不下去,叫人进屋吱吱唔唔地说了。

凌宴盯了她一会,终是没在意,笑着问道,“没了手,再不能作恶,落得被至亲残害的结局,你满意吗?”

“还行吧。”秦笙扁嘴嘀咕,其实挺痛快的,但还不够。

冤有头债有主,那几条命肯定要交代出去,不然都不是秦笙的性格,早有心理准备,凌宴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飞雪缝合学的怎样了?”

秦笙瞬间读懂她心中所想,装作无意地道,“她需要再练,但用动物也可以练。”

世道乱了,钱都拿来买粮,牲口生病就往外卖,很少有人来找她看诊了,秦笙乐得清闲,就是徒弟的技术暂时搁置了,不过跟报仇比起来,不足为提。

“还是叫飞雪过来吧。”凌宴想到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亲了亲野山参额角,“你好生歇着,交由我来处理,保管你满意。”

“你……”秦笙瞪眼,一咕噜坐起身子,作势就要下地,“去什么去,你那惊厥之症还没好全,我自己来。”

“没关系,我不看就是了。”凌宴将人按了回去,随即出门处理,秦笙哪里放心,赶紧穿鞋跟上。

“啧,这像什么话,好似本官逼你父子反目一般,这传出去可叫本官如何为人。”凌宴当真看也不看,直接端起官架子,茶言茶语。

那老翁老泪纵横,连忙叩头告罪,“皆是逆子之过,我教导无方,与大人无关呐,还望大人明察。”

“本官亦不忍心你家破人亡,便将你那逆子卖与我做奴仆,他年轻力壮却是残废之身,本官与你二两银子如何?”凌宴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说着,秦笙惊讶侧目。

二两银子一条命,有总比没有得好,可……还是要命啊,老翁捧着断手匍匐在地,光洁的石板路洇湿一片,瞧不出是泪还是血,“大、大人……”

“差点忘了,他还得给你们养老送终,这样吧,每月初一十五皆可到工坊领五十斤粗粮,直到你二老寿终正寝,如此总该满意了吧。”这家去掉那作恶的还剩三口人,半个月五十斤粮将将足够,反正积怨已生,这些人肯定不能进工坊,用粮养着他们也无妨。

恨归恨,但祸不及家人,这是凌宴的底线了,没看那老翁,她挥了挥手,“断手留下,没准还能接上,去把他抬过来吧。”

竟然要给他儿治手?大人果真心善呐,老翁猛地抬头,鼻涕一把泪一把,满脸扭曲的喜色,“谢大人开恩!我这就去给他抬过来。”

赶忙起身回家去了。

望着跟前紧绷的脸颊,秦笙满心复杂,“阿宴……”

凌宴顿了顿,声音微哽,“我说过,我要与你一起复仇。”

这才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秦笙哇哇大哭:这么好的老婆啊啊啊啊啊!鲜竹复

凌宴轻抚山参:嗯,是你老婆,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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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漫天繁星[VIP]

对于自己的枕边人……秦笙不说全然了解, 大体也是七七八八,她立刻发现了违和之处。

这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断掌,又拿出这般完善的计划, 说明她肯定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做好准备了。

平日里阿宴性子温柔, 也不急躁,但遇上事情,尤其是某些事, 阿宴会变得非常直白,譬如原先, 径直来找自己谈谈, 干脆利落地打破那层假象, 还有处理杨家人时,大庭广众之下将那点腌臜心思倒了个干净。

阿宴是喜欢诛心的,今日一见,更甚。

她配合自己刻意孤立那些人家,只等他们走投无路不得不与小人割席,让那帮小人被至亲亲手送上死路……谁能不怨、谁能不恨、谁又能不疯魔。

方才花钱“买命”的底子打好了, 其他人家下手轻了都不行,要想活命, 他们只能争相效仿。和让人活活饿死的打算比起来,秦笙都觉自己逊色三分。

曾经她受过的屈辱,千百倍奉还, 快哉,快哉啊!

这场酝酿已久的借刀杀人精彩绝伦, 片叶不沾身,可痛快一时过后, 秦笙却有点难过,阿宴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放眼天下,再没人为自己做到这步,这点小事,其实交给自己处理就可以了,阿宴实在没必要面对这场鲜血淋漓的“屠杀”。

她不想她脏了手,秦笙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狠毒的报复使得阿宴不得不违背本心直面腥风血雨,歪了性子,她又是不是玷污了这一方净土,害她烦忧。

定定望着凌宴,秦笙痛惜不已,却见阿宴眼睛微红,再细看,眼底血丝分外突兀,直觉告诉她不仅是因为眼前的事端,阿宴状态不对劲,像之前要上山找老虎……顿时心底一沉,灵光不请自来。

秦笙定了定神,轻声问道,“你做梦了?”虽是疑问,语气却有三分笃定。

话音刚落,凌宴不仅脸颊绷着,连牙关也闭紧,瞪着眼睛不眨,几乎浑身用劲崩成一根弦了,却不回应。

秦笙眼前一黑,暗叫糟糕,立刻拉人去山上小楼,急匆匆叮嘱武峙,“之后都交给你了,契约张娴,送胡大夫,你护好飞雪!”

囫囵吞似得,她顾不得解释,也不等武峙应答,秦笙匆忙的话语消逝在山风中,快步离去,屋里听到动静的萧王与公孙照对视一眼,心思百转。

望着大门口,公孙照有些怅然若失地对萧王道,“她和我想的……好似不大一样。”

除了挖苦,她难得主动与对方讲话。

事情她们听得一清二楚,大致理了下,让人自相残杀,买下对方的命,交由大夫练手缝合,还替人家养老送终……没有恶名,全是美名。

人尽其用,一环扣一环,这般毒计,当真可怕至极。

萧王意外、也没那么意外,“有些城府也好,免得轻易被人看穿,揣度了去。”

上位者,最该喜怒不幸于色,不过阿宴姐对夫人孩子的疼爱都快溢出来了,怕是永远也做不到这点了。

“好在不是心机。”她没有害人的心思,不然呐,公孙照扬天长叹。

萧王点头附和,二人难得和睦。

牵着梆硬的人,秦笙和凌宴一步一顿回到她们的爱巢,一路无言。

谁都不知该从何开口。

做梦是凌宴知晓剧情的托词,她确实“做梦”了,亦彻夜未眠。

在开心享受幸福快乐的时候,潜意识让她数次避开剧情解锁,即便积分早就多出数倍,凌宴仍旧不愿面对,不愿面对季鸣弦的存在,也不想面对秦笙的死亡结局,可昨夜不同,怀里的人抖若筛糠,恐惧深入骨髓,腰肢几次避开自己的触碰,昨日重现。

原来真不是她多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她不动声色避开腰身,安抚秦笙睡着,凌宴做好心理建设,躲在被窝偷看后面的故事,紧锁的眉头和理智在看到秦笙被身旁颇为信任的季鸣弦挑断神经,知有刀刃割开背后皮肉的撕扯感时,彻底崩塌。

猝不及防的,结局走向充斥血腥的荒诞,也将她坠入深渊,凌宴又气又痛,浑身颤抖眼前发黑,她完全无法接受,却要克制着抖动不被妻女发现,“怪不得要黑化,这谁能不黑?!什么狗屁剧情,这种若只作者也能写文?”

说好的女主角怎能死在女二手中,凌宴只想知道秦笙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受这份罪?!作者是不是有病报复社会!

她从未如此失态的指责于命运的不公和偏心。

【这只是所谓欧亨利式的结尾。】一直以来对其他宿主关于结局的吐槽,系统都是这么解释的,秦笙无尽的痛与恨使得任务难度超乎想象,这也是阿宴必须分段开启剧情的原因,它本不想做辩解,安静挨喷,可……这两个人都太苦,也都太无辜了,【谁的作品都不及现实荒诞,看到最后,你会明白的。】

妖冶猩红遍布,分不清是血还是暴露在外的肉,她无比骄傲的心上人在痛苦濒死时选择耗尽血脉的力量,号令世间万物与全人类不死不休,不计代价,动物发狂如自戕般袭击人类,季鸣弦当场身亡,人类遭遇重创,尸横遍野瘟疫肆虐,土壤变质作物绝产,大水漫灌……

每天都在死人,被动物弄死的、饿死的、病死的,人类无力抵挡大巫来势汹汹的报复,没过多久,汪洋一片世界泯灭,皆成秦笙陪葬,无一人生还,包括直到最后都没揭露的幕后主使。

戛然而止,没有番外。

凌宴忽然懂了,什么叫谁的作品都不及现实荒诞……无数质问和尚未来得及出口的谩骂愕然凝噎,僵直身子她动弹不得,盯着漆黑无物的房梁,无力悲怆垂泪无声。

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崩溃了,直到天边蒙蒙发亮,凌宴收好她们一起缝好的蚕壳枕头,抹去湿透的水渍,静悄悄的“恢复”如常。

心空了一大块,好似灵魂也被悲伤抽离,凌宴试图消化,可惜进展缓慢,唯有假装不知,不让那陷入恐惧的人儿为自己担忧。

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想做点什么跟她站在一起,那断手来的正是时候,也不是时候,凌宴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面对秦笙的疑问,她瞎话都编不出来。

坐到小楼,秦笙与她倒了杯水,凌宴不敢看她,二人默默听着不远处溪涧的流水声,一个酝酿,一个仍旧紧绷。

许是有人心疼自己,无时不刻地在意着,好似心口也没那么多了,相较于凌宴的苦大仇深,秦笙倒显得多了份阅尽沧桑的释然。

摩挲凌宴的膝盖,秦笙柔声开口,“你都知道了?”

话音未落,顿感传至掌心,只见对方一顿,人未动,腹部一抽一抽,只瞪着眼艰难吞咽,为竭力忍耐屏住呼吸,肉眼可见的涨红了脸。

秦笙连忙搂住她的脑袋,“阿宴,吸气吐气,别憋坏了。”

那口气没绷住,瞬间泄了个干净,一息间,秦笙满手是泪,这人怕是忍了许久,不自觉抱得更紧,“都过去了,现在有你、还有芷儿,我很开心,你就当那是个梦,一个预知梦……”

凌宴心疼的要死,额角青筋一泵一泵,抽噎得不能自己。

过去的伤痛始终都在,说来丢人,她们不是没抱头痛哭过,可这次不同,生平头一糟,秦笙发现眼泪能喷出来,怎么都擦不净。

泪流成河,刺的心底百般剧痛,茫然又无措。

有一段时间秦笙一直在考虑,她究竟要不要把秘密告诉阿宴,曾经不想是因着提防,想守住自己最后的底线,保护自己、也保护对方。

然而一桩桩一件件,阿宴一次次证明,她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她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辙,昨夜是个契机,她忍住了没说,只是怕她承受不住真相。

太压抑了。

反正何时梦到,她何时坦白便是了,秦笙打定主意,意外却来得有些措手不及。

哄了好久好久也没哄好,最终还是秦笙严厉道明不可哭坏眼睛,凌宴抽抽搭搭地渐渐平复下来。

凌宴难过,秦笙也难过,却也开心着,这个人……为她苍穹无尽的黑暗人生,映出漫天繁星,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美好和光明。

也让她重新鼓起勇气。

开导对方,无形中秦笙也开导了自己,望着委屈成一团的红脸,她笑了笑,“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比如季鸣弦为……”何剥她的皮。

“不!”现在凌宴听到这三个字就反胃,什么真命天A,狗屎一坨,“我只需知道我与她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杀了她!”

角色互换,气到发疯的人变成凌宴,秦笙反而四平八稳,语调柔和。

鼻音重的很,秦笙给她揉按鼻窝通气,故作轻松地道,“嗯,还好你不问,不然我还真答不出来。”

凌宴兔子似的红眼瞪得老大。

“很奇怪是吧。”重活一世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秦笙一脸苦涩,忽而正色道,“不过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她娓娓道来自己唯一知晓的情报——大巫使用血脉的力量,后腰会漫起鲜红的纹路。

而想得到那纹路,只能活剥,故而才会挑断经络让她们动弹不得,这样就只能靠本领奋死反抗,让整张人皮充斥纹路脉络,季鸣弦煞费苦心只为此,这就是她身上所谓的“重宝”。

“塔卡和黑水的大巫应该也是因此死的。”秦笙淡定地说着自己的见解,好似事不关己,恍惚间,脑子里的系统正在播报,人物志秘密开启的奖励,好似又有新的人物出现了。

然而凌宴却顾不得那么多,脑海中的画面刺激得她无法接受,“哇”地一声趴到一旁干呕,早上没吃什么,只是不停地抽搐。

凌宴狼狈至极,秦笙给她拍背顺气,不禁有些后悔地在此刻提起,可现在不说,往后平白说起又要再伤心一回,莫不如一起都解决了去,凌宴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抹了抹嘴,“你继续,我受得住。”

秦笙咂了咂嘴,“我只推断出黑羽令在收集……别的也不知道了啊。”

俩人大眼瞪小眼一瞬,秦笙无辜一笑,“你这么聪明,有你在,一定能帮我把那些人都揪出来,是吧?!”

哄她,也在激励她。

“必须是!”凌宴咬牙切齿应道,她不能沉浸在悲伤里,找出凶手才是自己应该做的,空荡荡的脑子努力运转,她只知秦笙血液的威力,还真不知道她的……有什么用,实在太遭心了。

目前知晓的情报是:黑羽令针对隐居大族只为大巫人皮、根源在后腰生出的纹路,理清这几点,许多问题都有了答案,怪不得秦笙不敢让她碰……野山参一直独自忍着,她应该早看的。

自责啊自责,谈了恋爱患得患失,当真穷人乍富、不管不顾的作态,属实要不得,凌宴气恼地抓耳挠腮,可说到后腰,她忽然想起一件古怪事,发生在小崽身上的,“所以孩子后腰上的淤青就是纹路?”

“不是啊,那个是我画的,真正的纹路是红色的,我想她晓得顾忌、时刻隐藏自己,给弄了些染料,哪成你那般爱干净,时常洗澡,弄得好似只提防你了似得,后来就没弄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粉饰过去的不信任,秦笙心虚快速带过,解释缘由,“芷儿使用能力也会长出纹路,需得防患未然。”

凌宴发现了共同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哑然问道,“你们的纹路一样吗?”

作者有话说:

秦笙:不心疼了嗷,哄你睡觉觉~~~

凌宴:?那你倒是把手拿开啊。

秦笙:拿开怎么给你揉啊,揉揉就不痛了。

凌宴:……你还不如说哄我瑟瑟。

秦笙大概是利剑型,谁惹她不爽,戳人三百个血窟窿慢慢折磨,那凌宴就是温柔刀,不知不觉,刀刀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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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内鬼疑云[VIP]

“她还太小了, 只有这么大一块,不过应该和我差不多。”秦笙比划了下,鸡蛋大小, “我和我娘腰后纹路也很是相像,她说本源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只是其他位置的纹路就未必了,而这本源来自先祖,能力越强越近先祖, 想必大巫遭难的缘由应当就是这个。”

还是纹路。

秦笙当是与先祖最为相像的一个,怕是幕后主使也没能料到秦笙刚烈至极、能力之强, 以一己之力灭世, 直接崩盘。

凌宴陷入苦思, “其他两家也有?与你们一样吗?”

“我不确定,但想必应该也是有的,至于一不一样,我还真拿不准。”人与人之间差距颇大,全身纹路的变数更是多到离奇,而且不是每个大巫都有能力做到这点, 所以秦笙迷惑了很久,“黑羽令背后之人十分了解三族内部, 我一直没能理清头绪。”

人都死光了,线索又少之又少,全靠猜, 谁也不知猜得对不对。

一族出内鬼尚且可行,总不会三族都出内鬼, 而说到内鬼……萧王府邸正有此事,这也是秦笙怀疑二人有所牵连的原因所在。

纹路都不一样, 拿来做什么,全是未知的东西,黑羽令又怎么确定自己没找错人呢。

凌宴空荡荡的脑袋被浆糊填满,理不清楚,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幕后主使与你们同样天赋异禀,我还是觉得与北地先前的大族有关,先查出他们的能力会好办许多,不如……”

有个现成的突破口……凌宴想套季鸣弦麻袋了,说来书中好像从未描写过她的心理活动……

“北地覆灭几百年,莫说我,我娘、我婆婆也对他们知之甚少,族中从未提及,此事却有可能不假,只是那季鸣弦,她除了有些武艺外,不过是个普通人。”秦笙自然也想过这个法子,对付季鸣弦不难,“现下尚不清楚敌人如何联络,贸然下手怕是会打草惊蛇。”

是这样没错,万一有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破能力就翻车了。

凌宴很是遗憾的“啊——”了声,像霜打的茄子,人都蔫了。

这么大的破绽阿宴不会想不明白,关心则乱,方才伤心欲绝,身强力壮的天乾哭得差点厥过去,也是身心俱疲的模样,昨夜又没睡好,悲愤交加恐怕伤身。

眼看再说下去肯定又要哭鼻子,秦笙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劝阻,“你也说过,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报仇的事,慢慢来就是了,你难受坏了身子,我可是要伤心的,来吧,我们去睡一会,有精神了再考量。”

魔法打败魔法,用她自己的话来劝,凌宴不应也得应,乖乖跟秦笙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她瞪着眼睛还不甘心,很快被一双手盖住,冰冰凉凉的,舒服好多。

给她擤破的鼻间涂上药膏,秦笙轻吻凌宴唇角,“睡吧,等你醒来给我做些好吃的。”

“嗯。”凌宴闷闷应了声,往野山参怀里塞了个竹筒,“这个你用的上,跟我一起躺会,等,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现在什么都没有哄我睡觉重要。

“好。”她的阿宴呐……添得人心里满当当的,秦笙怜爱非常哪有不依,抱着女朋友,没一会凌宴就睡着了。

被她圈在怀里,秦笙定定端详她的睡颜,恬淡的面容沾染愁绪,微微蹙着,指尖轻轻抚平仍旧能感觉到她的忧伤,当真伤心坏了。

眼波流转,秦笙眼中盈动的微光满满映着凌宴的脸庞,真的好想和这个地老天荒,永不分离,看了好一会,秦笙满心不舍,可她得走了,阿宴为自己费心至此,她不能辜负她的好意,得把后面的事情处理好。

狠心钻出被窝,秦笙放轻脚步离开小楼,带上药匣来到胡大夫家中,那人躺在客房诊室,血气甚浓,搭眼一瞧,死死绑在床上的人,眼看面色灰白,已是时日无多,绑不绑都无法暴起伤人了,武峙不懂这些还在严防死守,只为保护胡飞雪。

就很听话。

见秦笙过来,武峙连忙道,“笙姐,张娴签好契约了,签的是死契,上面写明白了这韩岁的断手缘由,是阿宴姐心善才买与他做奴仆,为他父母养老送终,请了顾大人和村长,还有邻村的,一共十人做见证,人钱两讫,便是治死了也不会跟咱家扯上关系。”

很周全了,看人证的阵容,估摸是景之的主意,免得说她们官官相护落人口实,秦笙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不错。”

汇报完工作,武峙退到一边,秦笙看向小徒弟,从她无甚表情的脸上,秦笙读到一分骇然、两分莫名、三分不愿、四分无措,总之十分无语。

胡飞雪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师母……当真要为他接手?”

胡大夫轻抚胡须,瞄了秦笙一眼,没吭声,这血没止住,送到的时候人就只剩一口气,接不接都没救了。

“当然要接。”秦笙严肃回道,这是阿宴费心为她‘买’来的机会,认真叮嘱,“机会难得,你且瞧仔细了。”

她顿了顿,对胡大夫道,“老爷子也来看看吧。”

世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身体,人死后又要入土为安,人体内里少有人剖开细看,其中玄妙更是少有人懂,唯有死囚才可解剖观察五脏六腑,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瞧的,机会极为珍贵。

即便花钱买命,被人发现“辱尸”,也是罪责,而“接手”是个很好的由头,意识到这点,胡大夫连忙跟上。

秦笙打开药匣,闪过一阵金属光泽,胡飞雪伸头一瞧,内里的刀刃器具更加精细,刀片变薄了,镊子也是亮亮的,干干净净。

师娘又给师母做好东西了?胡飞雪羡慕极了。

秦笙拿出一个小瓶,将粉末撒到手腕断面上,那是麻醉粉,胡飞雪认得。

等药效发作,秦笙用盐水清理创口,上半部刀口整齐,下边扯得乱七八糟,这手是半剁半扯下来的,想想都疼,她啧了啧,暗骂一声活该。

事到如今,确实气消得差不多了。

给镊子消毒,拨开断处,从里头翻出两根血管抻了出来,秦笙面不改色地道,“过来仔细看,这是什么。”

给动物看还好,可……那是人呐,从手碗里抽出两根东西,胡飞雪哪见过这阵场,立马捂嘴退到一旁干呕。胡大夫强忍着不适仔细端详,暗红的细、暗紫的粗,“血脉,也就是经络?嘶,这么近怎会有两根?”

“你我所熟知之经络十二,皆对应脏器,可谓整体,实际细分之下还有不同血脉,有粗有细,功能不同,而接手、非缝合皮肉那般简单,要将内里构造对准再缝。”秦笙也是头一回扒得这么仔细,新奇得不得了,又从灰白断手中挖出两根有些萎缩的血管,“看,对上了。”

放过血管,秦笙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让她在深处夹出根淡红带子。

床上那人瞬时肩膀一抽,秦笙也不管他,自顾自地道,“你瞧,这便是手筋,此物颇具弹性、偏韧,不易愈合,故而便有筋断便废一说,就似那鸡脚上的肉筋,对,这个骨膜也要缝上才行。”

好不容易缓和了些,一听什么鸡脚肉筋胡飞雪又“哇”地一声。

秦笙心无旁骛,兴致勃勃地说着,拿出本子将方才所见画了下来,不光这些,还有肌腱等等,阿宴还告诉她有神经……继续翻找,太小了,看不清楚。

方才阿宴交给她的筒子,巴掌大,两端镜片,有截长绳,应当能系在头上,瞄了眼里头,映出的物件……变大了?对对对,阿宴跟她说过!现在在外头,她只看一看,不让旁人知晓应当不妨事。

带上镜筒继续找,与其说教给胡飞雪,更像是秦笙自个求知探寻。

胡大夫亦是闻所未闻、连连赞叹,秦笙蒙上眼睛聚光也要看,着实被她这股专注又大胆的劲头蛰伏,怪不得人家医术高超,过人之处颇多,他拿来手札,跟着一道学习。

镊子夹着根弯钩针,小心将扯出来的静脉组织缝好,绕是有镜筒辅助,秦笙眼睛也花了,血脉无甚稀奇的,她把骨膜和手筋缝上了,只是熟悉了下手感,其实缝的并不好,她心里有数,剩下的也不想费力了。

不知阿宴醒没醒,她想回去找她。

胡飞雪勉强战胜恐惧,接下了剩下的工作,皮肉这块她还算熟练,硬着头皮给接了回去。

三人皆是获益匪浅,而就在她们学习的时候,床上的人不知何时没了气息,就这么死了。

秦笙轻嗤,“便宜你了。”还算给他一具全尸。

报了仇、学了习,两倍的快乐,如果不是她的阿宴那么伤心的话,秦笙心里舒坦至极,见时间不早了,同武峙交代好死人的归处,稍微收拾下准备离开,临行前,她单独叫来徒弟,从药匣中翻出一瓶一筒,对胡飞雪道,“你快分化了,这是我和你师娘给你备的药,若是天乾或坤泽,这筒子对准腺体按下去,能压过情热让你撑到回家,这可是保命的东西,谁都不能提,对你爷也只能说这清心丹,不可说这筒子,听到没有?”

师母的东西自然是好的,那般珍贵,胡飞雪大喜过望,“我记得了!谢谢师母!”

小徒弟作势要跪,秦笙一把搂住她,“我得回去瞧你师娘了。”

胡飞雪按下疑问,恭恭敬敬送秦笙出门,“师母慢走。”

将东西收到怀里,贴身携带。

与爷孙俩告别,秦笙背上药匣回到小楼,洗去一身怪味,出来一看,床上的人还睡着,可被窝乱了,睡得并不安稳,方才抚平的眉宇又蹙了起来。

心伤难愈啊,没关系,我总会治好你,秦笙重新钻入凌宴怀中,与她一道入眠。

许是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凌宴纷乱的呼吸渐渐踏实下来。

俩人睡得很香,外头却是乱七八糟,继工坊解雇平时善待有加的少男,盘点库房清查贪墨,动静不可谓不小,村民正吃着新鲜热乎的瓜,更热乎的断手风波来了,这下原本还想挣扎一下的少男家属一问一个不吱声,再看自己平时疼爱的儿子是越看越糟心,连踢带骂,“就你有力气,就你话多爱显摆,东家是谁,那可是大官,敢在她面前撒野,杀了你都不多,个不长脑子的混账玩意,钱多烧得你是不。”

怕牵连了自个,也想效仿……

原本“少爷”们只得几句说教,被按着头过去道歉,也是心疼钱,不情不愿地跪了,现下鼻青脸肿,被自个爹娘往死里打,终于知道什么是怕,也终于知道后悔。

可惜木已成舟,更可惜的是凌宴没在家,武峙给他们撂了话,“滚,再来烦东家你们的活也别干了。”

打了也白打,简直憋气又窝火。

而断手的好处摆在眼前,钱不多,但有粮啊……一条人命换全家无虞,这叫没米下锅的人们如何不心动,谁都不是傻子,又怎会乖乖等死,亲子反目鸡飞狗跳。

凌宴和秦笙睡了好久,午饭都没吃,醒来已是黄昏,凌宴身体不舒服的很,头疼的厉害,还是起来去接孩子回家,路上就听说有三户人家打成一锅粥,各有损伤。

一个接一个的瓜,村民都吃撑了,倒是不出二人所料。线注复

“你要给秦笙报仇,我和青岚自是站在你这边,绝不拦你。”顾景之率先表明立场,幽幽提醒道,“断手既是要命,往后……千万莫要这么光明正大了!”

她也是个偏心的,顾景之不觉得这样做有错,只是手段嫩了些,影响太不好了,阿宴和她们不一样,她背靠王府,是王府内臣,文人一张嘴,那条命极易被拿来做文章,莫不如暗地捣鬼,空穴也给堵死,那就绝不会有风。

凌宴望着大小野山参同婆婆伯母道别,收回目光,面对黑心秀才的苦口婆心,她心底一暖,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这次是我气急了,下次先让你与我参谋一番再做决定。”

这话骗得了青岚,骗不了她,顾景之定定看了凌宴一眼,“阿宴,我们早就是一条绳索的蚂蚱。”

直接道破了她那点小心思,这杀人的事……凌宴不想朋友跟她一起掉坑里,尤其不想秀才手上沾血。

她回以沉默。

顾景之又怎会看不出来,“早在李家之事那兽夹扳机扣动之时,我便逃不开这身血污,我与你、青岚患难与共,现下亦非诘问,只想你周全罢了。”

凌宴吸了吸鼻子,差点又想哭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和芷儿一起哄你。

凌宴: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明天试图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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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你也坏坏[VIP]

凌宴情绪和状态都不对, 顾景之眼睛快速眨动俩下,迅速妥协,“还是按你的想法来吧, 我与青岚暗中斡旋,尽量压下是非。”

她只管做好兜底的准备, 旁的不需多说。

有这样一个真心朋友,若非AO有别,目前情绪过激脆弱非常的凌宴当真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等她酝酿情绪,顾景之笑了笑, 立刻公布一个好消息, “第二卷初稿写完了, 你可要帮我瞧瞧?”

话题转移了去。

写得好快,凌宴惊喜一瞬,“当然要看了。”

顾景之递上手稿,神情颇有两分满意,好似构思了什么大新闻供友人欣赏。

那头秦笙抱来孩子与凌宴回合,“伯母身体调养的还不错, 不过天快冷了,要更加仔细才行, 待我过阵弄些药材,婆婆与伯母,还有你一同进补, 也好安稳渡过冬日。”

冬日严寒,一直是顾家的老大难, 可今年不一样,她们有钱买炭, 有火炕,又有秦笙帮忙调理身子滋补,顾景之面露喜色,“那药材……”

秦笙随意而不失热情地道,“山里多的很,不费功夫的。”

顾景之拱手谢礼,“有劳阿笙费心。”

“芷儿才是劳你们费心。”全家三代读书人围着一个芷儿转 ,教识字、教道理、教品行,当自家孩子一样对待,日久见人心,还有她们对阿宴的态度,秦笙早早被顾家人打动,“你我两家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过得好才是啊。”

今年这个冬天……她家会过得很好,顾景之笑得很开心,“你们也是。”

“我们回家了。”凌宴接过小崽抱在怀里,一家三口与顾景之告别,“后日再见。”

明天小崽沐休,反正一个村子,随时想见就见。

小凌芷赖在凌宴怀里,想起娘方才叮嘱她的,母亲心情不大好,要她帮忙哄上一哄,小眼珠转啊转,小手搂住凌宴脖子,“母亲累不累啊?”

“是有一点呢。”确实精神不济,凌宴跟她说了实话。

“我给母亲捏捏!景之妮妮说了,要、要劳逸结合,母亲累了多歇息,不可累坏。”小手揉捏凌宴肩膀手臂,很是努力煞有介事,从来没人教过她按摩,一看就是模仿双亲的日常相互帮忙缓解疲劳学到的法子。

小崽懂得心疼人,乖得人心里暖烘烘的,凌宴好生享受了一会小棉袄的服侍,多少有了些精神,让小手歇息一会,“嗯~还厉害啊,按得我身上爽利多了,有劲给你做好吃的了,晚上想吃什么?”

嘿嘿,她给母亲按好啦!小凌芷欢呼雀跃,趴在凌宴肩头嘿嘿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想吃骨头!还有胡豆豆!”

小孩子的叠词词,还怪可爱。

昨天刚吃过排骨,今天又要,真是个小馋猫,近来在顾家也时常抓嘴要吃的,好吃好喝养下来,身形见长重了好多,头毛也浓密起来,瞧不见头皮了,真可谓脱胎换骨,养崽的成就和欣慰冲淡凌宴心底的忧伤。

老母亲捏了把孩子小脸,又软又嫩,有了些笑模样,问秦笙,“你想想再加个什么菜?”

方才说好要给她做好吃的。

她们睡了好久,现在做肯定来不及了,秦笙并不在意是不是立刻应验,随便点了个小菜,“要一份凉菜吧,清热消火。”还简单。

“好的。”顺着工坊的路回去,眼看人们忙得热火朝天,各个粮仓即将装满,送粮的车队已经带上布料离开了,母女俩一茬接一茬的话题,拉着凌宴说说笑笑,时刻填满她的心,让她没空思考,也就不会被悲伤抓走。

所谓的哄,便是无时不刻的陪伴,而这些光靠自己是不够的,趁机钻到厨房一起偷吃的秦笙深以为然。

现实的温情带着治愈的能力,让人更加珍惜现在的美好,凌宴是个还算通透的人,效果自然是显而易见,只要不哭,情绪和身体都在恢复。

开开心心吃饱饭,一家人看起顾景之秀才即将出版的小说,秦笙负责讲述,小崽兴致勃勃坐在凌宴怀里听故事,第二卷的清风探案集多了几个原创小案件,其中一个讲的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富商父亲离奇死亡,千挑万选入赘的夫君与父亲的妾室勾结,侵吞家产并嫁祸于她,得主角所救才洗清冤屈的故事……

一个非常写实、也很有警示意义的案例,而主角一句:与其赌一个外人有良心,还不如靠自己,奠定了整个故事的基调,总感觉她在阴阳卷款逃走的母亲,想必秀才的夹带私货会引起不少争议。

小凌芷义愤填膺,脸颊鼓鼓,“不是他们的东西竟然抢,还害人,好坏坏!”

“是呢,好坏坏!”凌宴和秦笙都被她的小模样逗乐,“这是案件,里面当然会有坏人啊。”

小凌芷生气呲牙,“该把坏人都抓起来!”

模样像极了秦笙,凌宴差点看呆了。

一家人十分亲密地讨论着。

“小芷儿说得对!”这么精彩的故事立马勾来了公孙照的魂,附和小凌芷的话,她绞尽脑汁猜测凶手是谁,而光听主角名字萧王就知晓是那本小姨送与她让自己好好瞧瞧的话本,寒月居士这书妙极,她乖乖坐到公孙照旁边听秦笙说书,俩人难得没互刺一番。

萧王逃难多日与社会脱节,并没有意识到秦笙手里的那本是宝贵的初稿。

来跟着凑热闹的小狗脑袋搭在凌宴脚上睡着了去,忽而脑袋滑到地上,啪唧趴了个趔趄,迷迷糊糊,夹起尾巴哼哼唧唧又靠了过来。

“哈哈,小狗!”小凌芷嘲笑狗子,自己不小心呛到,咳咳咳嗽,小人很是镇定地打开秦笙给她准备的小荷包,掏出颗梨膏糖赛在嘴里,拍拍小胸脯,“好凉快,我好了~娘和母亲好厉害!”

凌宴一直给她拍背顺气,“要随身带着。”

孩童讲话并无顾忌,又有股清甜的药味,萧王愣了一愣,且看公孙照毫无反应,就当无事发生,一道上前关切。

吵吵闹闹间,充斥着悲恸的一天在人们的簇拥中落下帷幕,凌宴也尽量避免只关注惨痛,搂着自家野山参好好睡了一夜,清爽许多。

秋日干燥,两间客房已经晾干了,离凌家不远,最近人手不充裕,凌宴调来砖头亲自把火炕盘好,秦笙捏着刮刀,强迫症又乐此不疲地发作,小崽沐休在家,认认真真玩泥巴。

各有各的开心。

火炕配了小灶台,自然也可生火做饭,更像独立院落,单间更舒坦些,萧王和公孙照都很满意,苏南风已是安排萧王的吃穿用度,伺候的下人很快就该到了,她们不清楚萧王身份的,凌宴觉得可以松一口气。

未来不短一段时间里,淼淼萧王都会住在这里,其实只要这个倒霉蛋不波及自己,凌宴还是挺欢迎她的,毕竟……她们是合作伙伴,不只北地、整个大卫都是‘战场’,她们会深入绑定。

对这片土地、以及这个国家未来的统治者,多一分了解、多一分影响,对自己、对全天下百姓就多一分好处。

而且公孙照最近也没发生什么惊世骇俗的倒霉事,凌宴对她俩稍微放下了戒心,只等二人搬去客房,还家里清静。

张娴日常汇报工作,库存的东西计数在册,工坊门口有人把守,食物是看得最紧的,其次就是羊毛,筐、篓这种大件都拿不走,普通人又用不到沙子、石灰,只丢了些织布机织出来的麻袋,“人已经找到,罚了工钱逐出工坊不再录用,以后大门安排人搜身,笙姐你说这样可行?”

一共就抓住两个犯事的,还是外村人,丰乡村的倒比秦笙预想的拎得清,这让她心里有点复杂,好像这些村民没坏到无可救药,很多人都真心实意地感激着她和阿宴。

好似一圈打在棉花上,秦笙心里有点复杂,“等彻底查完一遍再说搜身吧。”

张娴回道,“是。”

“对了,程秀近来表现如何,与你出去她可还安分?”这人当真采了一个月的砂,累得瘦了两大圈,自然赚了不少,有钱就有底气,听说她打算自己攒钱建房子。秦笙第一阶段的考验结束了,放话让张娴带她出去看看外头,看那些大户人家里头的小妾、丫鬟,表面光鲜靓丽,实际过着怎样的日子。

“她一直很安分,我们正好遇上一户人家把小妾卖到勾栏,那小妾拼死不从闹得动静很大,程秀吓坏了,自那之后人都沉寂了许多。”张娴如实禀告,所见所闻,“一路上方金十分谨慎,做事熟练、有些城府,但很认真。”

对这俩人的评价都不错,说明她们没看走眼,秦笙非常满意,“叫程秀过来吧。”

张娴准备走了,凌宴叫住她,“正好挑三十斤高粱送来。”

“是。”

秦笙看了她一眼,阿宴正带着孩子搓干草叶,“想用辣蓼做酒曲?”

“是啊。”粮食酿酒都要酒曲,跟官府买麻烦得很,而做酒曲必备的辣蓼草长在水边,各地都有,凌宴觉得出门买不如手搓。

秦笙点了点头,动手跟她一起捡出叶片,放在蒜臼里捣成粉末。

“辣蓼是什么,辣的吗?”小凌芷好奇问道,“酒曲又是什么,好不好吃啊。”

好奇宝宝问题多多,两个大人耐心解答,不知不觉,话题越扯越远,知道程秀来了,她自己扛了那三十斤高粱过来的,叫人行礼,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原来眼神飘忽不定的,像根会算计的墙头草,现在给人的感觉很踏实,这是有主心骨了。

秦笙看了她一眼,“一直干重活,这次出去一趟,学乖了?”

程秀咬着嘴唇,面露羞愧,“哎,两位姐姐说的对,让别人做主不如自己做主,我都记下了。”

在这愚民时代,能想明白这点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凌宴给她出了另一道题,“王易你又打算如何,可还要与他成亲?”

“我现在不想成亲,只想做事赚钱,真正报答你们。”她看到了另一条路,曾经她以为很苦,其实自己也努努力能做到的路,程秀摇头,很是坚定地道,“我会与他说清楚,不让他生出事端来。”

这话虽然渣了点,不过有始有终,还算有担当,秦笙让她与方金外出收租子,“这事并不简单,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程秀欢喜一瞬,很快冷静下来皱着眉头回去了。灾年收租,未必能收的上来,更何况是马匪留下来的产业,三教九流……

她担心是很有必要的,然而这些都是筛选过、确定安全的铺子,磨俩人心性和能力用的,这些事他们永远不可能知晓就是了。

看了眼认真要捣蒜臼试试的小崽,凌宴凑到秦笙耳边,悄声调情,“你也坏坏。”

故意吓唬人家。

秦笙昂着下巴哼笑,神情倨傲地道,“我确实很坏坏,怎样,你不喜欢吗。”

凌宴眼睛一热,“我当然喜欢极了。”

小凌芷伸头,懵懵懂懂眼里写满疑惑,“你们喜欢什么?”

作者有话说:

秦笙骄傲:哎呦,崽真是越来越像我了。

凌宴一脸担心:她会不会也喜欢咬人呐?

秦笙:我怀疑你在阴阳我,你也坏坏!

凌宴: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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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这叫爱重[VIP]

秦笙的好与坏皆是坦坦荡荡, 让她如何不喜欢,正是因为喜欢,才会那般痛心疾首, 孩子这么一打岔,凌宴将崩未崩的情绪悬崖勒马, 认真糊弄小崽,“喜欢你呀。”

“嘿,我也喜欢你们。”小凌芷笑眯眯的靠在凌宴腿边, 转头就对蒜臼里的粉末好奇起来,“为何要磨粉呢, 这个能做颜料吗?”

她知晓的颜料都要磨粉, 是不是磨粉的都能用来做颜料, 小凌芷很好奇。

这辣蓼草干燥后与其他野草差不多,灰扑扑的咸菜绿并不艳丽,孩子竟会在意,她对画画颜料的关注仅次于食物,二人有些惊讶。

“自然是能的,不过要新鲜的叶子才好。”秦笙笑道, “此物又名蓼蓝,蓼, 主治中风湿疾,解毒,对蛇毒也有作用, 亦可用来捉鱼,更是染色的原材料, 景之定教过你一句名言,想一下你就明白了。”

娘亲懂得好多!好厉害!小凌芷瞬间被她吸引, 昂着小脸追问,“什么名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觉得秀才一定教过,凌宴还是给她解释,“这里的‘蓝’指的就是蓝草,蓝草有很多种,蓼蓝是其一,做出的染料是靛青色,比蓝草本身的更蓝,来比喻后辈可以超越前人。”

“对!景之妮妮教过,原来这就是蓝草,蓼、蓼蓝?!”第一次见实物,小凌芷激动的跺脚脚,“可它这样也不蓝啊,为何叫蓝草。”

蓼这个读音对孩子来说还是太拗口了,口齿不清,俩人憋笑,指了指后院,“用水把颜色泡出来就是蓝的,后院的矮缸里有,不信你去看看。”

这东西用处多多,田间水边到处都是,有空就薅点回来,小崽的颜料,俩人自然早就提上日程。

小凌芷一溜烟冲出去,凌宴跟上打开盖子给她看,一缸深蓝色的水看不到底,趴在缸边小凌芷按捺不住伸手一捞,看着自个透着青色的小手,兴冲冲地道,“是很蓝啊!”

让秦笙逮了个正着。

“让你看没教你摸,调皮!”黑乎乎的水也敢伸手,真是胆大了,秦笙拍了她屁股一把,拉她去洗手,“颜料要加石灰,会烧手,还不容易洗净,你忘记了吗?”

凌宴:……

放个盖子的功夫,真就一眼没照顾到。

“呀……”小凌芷欢喜僵在脸上,缩着脖子小声讨饶,“我下次记得。”

“哼,你喜欢去拿个勺子盛出来看就是,非要动手,敢有下次,我就让你屁股开花!”手欠的毛病一定要改掉,秦笙板着脸教训,她凶起来小凌芷真的害怕,圆溜溜的眼睛跟着嘴巴一起扁下来,满眼无助地看向凌宴,现场求救兵。

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简直犯规,凌宴张了张嘴,立刻收到秦笙虎视眈眈的警告:别以为你就能逃过去,你俩一样贪玩,当初采这草你就非要放嘴里尝是不是辣的,不小心弄到眼睛里辣的泪眼汪汪,敢求情你也屁股开花!

凌宴眼观鼻鼻观心,心虚地缩了缩屁股,不敢说话。

小凌芷低头乖乖挨训,好在是植物染剂又接触不深,搓搓指甲缝很轻松就洗掉了。

眼看小崽意识到错误,应该差不多了,凌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待会弄完酒曲,我们就弄染料吧,颜色很好看的。”

秦笙看了看身旁的一大一小,顺着台阶借坡下驴,“我去找些布来,你们染个帕子玩玩。”

说完就进屋弄布去了。

凌宴和小崽对视一眼,具是松了口气。

家里一直是就事论事、罚过便过,不会没完没了,小凌芷也不担心再被骂,鬼头鬼脑地凑到凌宴跟前,一脸八卦悄声问道,“母亲也怕娘啊?”

“怎么能叫怕呢。”凌宴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你娘是我的妻子,这叫爱重。”

“爱重?”小凌芷眼睛快速眨巴两下,似懂非懂,不过对妻子要爱重倒是记在心底。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小崽语气揶揄,有点招架不来,凌宴rua了把她的小脑袋瓜,“古灵精怪,听你娘的就是了。”

“嘿嘿。”小孩对家庭成员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认真薅叶子,自个摇头晃脑。

泡好的大米粒一并捣碎,约莫半斤米,加一小勺辣蓼粉,多次少量混入温白开,直到能搓成球。

搓“泥巴”这种事小崽跃跃欲试,洗了小手玩的不亦乐乎,这活就全交给她了,等丸子搓好,再撒些商城买来的老酒曲粉帮助菌落繁衍,放到厨房保持温度静待发酵就行。

歇息片刻,秦笙扯下来的帕子也缝好锁边,一家人开开心心染起帕子。

布料似是碧色,不如靛蓝深邃,寡淡而清爽,反正总归比阿宴和芷儿那亮绿色的帕子顺眼,秦笙非常满意。

正玩着,门忽然敲响,武峙叫走了秦笙,带上银钱和药匣,秦笙临走前叮嘱凌宴,“你在家陪芷儿,我出去下。”

有些人家的内斗应该分出胜负,又拉到她们门口了。

凌宴一脸小可怜,“哦。”

秦笙心疼又好笑,捏捏她的手,“那我不走了?”

野山参逗她是认真的,凌宴佯装恼怒,拍了秦笙一把,机会难得,“你还是走吧。”

“我很快回来。”秦笙咬了她一口,依依不舍地随武峙离开。

小凌芷以为娘出去给动物看病,并未多想,木棍挑起帕子用力搅动,溅起一片水花。

调皮的小崽再次打断了老母亲的悲伤,“你慢些啊,沾到衣服上就花了。”

“那我脱掉。”小凌芷咯咯笑,说脱就脱,只剩个小裤衩,活虎生风搅合出一地蓝水。

凌宴额头青筋一跳,说不出话,太阳出来还挺暖和,就由她去了。

外出散步的萧王回来正好听到她撒欢,诗兴大发,“水蓼红花寂寞开,身临野径独徘徊。等闲何处寻知己,瘦影随风艳舞来。①小芷儿可学过。”

“没呀。”小凌芷摇头,景之妮妮没教她诗词,说是还不到时候,“什么意思啊。”

萧王抿唇轻笑,点了点一旁插在水里的蓼蓝花朵,“形容花朵颜色好看,随风摇曳似舞姿曼妙。”

“花是好看。”小土老帽笑得牙不见眼,一看就没懂人家的诗情画意,萧王也不介意,默默在一旁围观,不多时,三条帕子挂在晾衣绳上,凌宴收拾干净,问起萧王另一个倒霉蛋的下落,“阿照呢?”

萧王如实道明,“工坊来了些人,她在看热闹。”

凌宴“啊”了声,既然没叫她那就不是大事,便没放在心上,连崽带小驴小枣糕一起烧水洗澡。

给自己找点活干。

小驴油光水滑干干净净,白白的嘴巴不住蹭凌宴的手,温顺又亲昵,很少有人能拒绝动物的善意,萧王很是羡慕,“我能摸摸吗。”

“自然。”凌宴让出位置,萧王摸了摸小驴的脸,惊奇发现隆起的肚子,“咦,它怀崽了?”

“是啊。”终于显怀了,仔细算算要明年春天才能生崽,一年多的孕期太久了,凌宴给刷了刷肚皮,小驴也不躲安静站着,任由她触碰。

这驴子养的极好,看可以,可伺候牲畜……萧王敬谢不敏,跟凌宴聊了一会就回屋歇着了。

总感觉她有话要说,怪怪的,凌宴也没深究。

直到日头高挂,大扫除完毕,饭也做好了秦笙才回来,一进门就拉着凌宴说悄悄话,“我缝了好久,把手筋接上去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这次的手没全断,命也硬得很,不试白不试。

“这么厉害。”接过她肩头药匣,凌宴也十分惊讶,野山参语气激动,开心得不得了,看这意思是要让人活着检验成果了?“器具合手吗,要不我再给你……”

“暂时不用,现下主要对抗感染,我有几个想法。”她已经有阿宴给的碘伏了,手术条件一时无法改变,要新器具也没用,秦笙大致理了理接下来的事物,忽而话锋一转,“对了,邻村那些得了破伤风的人今日到工坊报道了,来了十多个,沈青岚撺掇的,应该是景之让她去的吧,你想让这些人去哪干活。”

凌家出药方和钱,救人性命,代价是成为她们的奴仆……实际上这笔买卖对人们来说非常划算。

当时定的时间是秋收后,零零散散来了几个,这次一起到,秀才定是想靠治病救人压过断手死人的舆论风波,不愧是她。

“先去洗被褥,马上霜降可以摘葡萄了,再安排到果园。”从马匪那带回来不少,正好洗净了他们自个用。

秦笙点了点头,倒水洗手,“还有个事,李文生行刑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三日后,你想不想去看看。”闲猪傅

五马分尸……脑袋四肢分家,呲呲冒血,夺吓人呐,看了一定要做噩梦的,凌宴打了个哆嗦,呲牙咧嘴求饶,“饶了我吧,确定是他就可以了,不用我亲自到场吧,而且家里这么多事情要做,外头还怪乱的,出去也不安全呐。”

她跟李文生的纠葛已经盖棺定论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事,有鸟儿在,凌宴连个人都懒得派过去。

“我盯着呢,他跑不了。”知道阿宴胆子小,秦笙也不强求,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与妻女一道享用午饭。

有顾景之和沈青岚插手,舆论平息得非常之快,人们也知道秦笙顾不过来给那么多人接手,可粮食和银钱丁丁要紧,总之先把人手打折了卖给凌家,至于往后是断、还是没断,白纸黑字全由凌家来填。

波澜不惊,日子一天天过去。

李文生的热闹没看到,秦笙着实心痒难耐,惦记的不行,行刑当日的午后,听到传信回来的鸟叫声,她顿时哕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大夫病了,可把凌宴吓得不轻,阿这,不能有二崽了吧,又是倒水又是拍背,颤颤巍巍地看向秦笙小腹,她没开口秦笙都感觉到那股压力和焦虑,不只是迫于现实的问题,能感觉得到,纵使她们成功复仇,阿宴也不像想要孩子的样子。

她不是很喜欢芷儿嘛……怎么会这样,说好暂时不要,秦笙只得按下疑惑。

“不是,你想哪去了。”好端端的干呕是很奇怪,本来她没想说,可不说清楚又不大行,秦笙呲了呲牙,组织了好半天的语言,“就,为了震慑难民,李文生在城门口行的刑,五匹马跑出去,人当场就死了,等马回来的时候,绳子上绑着的东西不见了。”

“啊?”凌宴一头问号,“脑袋瓜子让马踩碎了?”

这大概是她能想到最合理的可能了,只要不是亲眼所见,凌宴还能谈笑风生。

秦笙满脸一言难尽,“没碎,丢了。”

丢了?刑场那么多官兵咋能丢呢,看野山参吞吞吐吐,凌宴疑惑的眉宇耷拉下来,逐渐转变为震惊,“让围观的难民抢走了啊……”

也就是公孙照的下场,凌宴脑袋嗡的一声。

“是啊。”秦笙拍拍胸口,说到这就可以了,不能再进行下去,她赶忙打住,“给我恶心得不行,不是有孕,我们那么小心,你放心吧。”

凌宴大惊失色,一时间更分不清是哪个更让人心有余悸,“哎呦,可真是,快别想了,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喝。”

等她出去,秦笙弯腰又是一阵干呕,大风大浪她见得多了,可灾民冲破官兵,当众抱着李文生脑袋大腿生啃,为拦住马匹又踩死许多,现场聚众吃人,官兵大打出手这种事……绕是她重活一次,也没法全然适应。

“呸。”李文生死的很惨是很好,就是这热闹真难看,秦笙狠狠啐了一口,还好她们没去,县城乱成一锅粥了。

作者有话说:

凌宴:吃瓜把自己吃吐的,你还是头一个。

秦笙:我故意没说全你竟然笑我?罚你多生两个崽。

凌宴:?

水蓼红花寂寞开,身临野径独徘徊。等闲何处寻知己,瘦影随风艳舞来。①——出自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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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时也命也[VIP]

荀大人救灾得力, 在她的辖区内,武宁县及周边不至于颗粒无收的地步,这些难民应该是东北边、那些救灾不力的地区迁徙来的。

县城有城墙, 短时间内自是不必担心,可朝廷的赈灾粮还没到, 这次闹过后,也不知会是个怎样的走向。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天快冷了, 不至于爆发大规模传染病,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目前只负责配送蘑菇的小队在外头活动, 凌宴打算给他们配上大刀, 以备不时之需, 实在不行就回家歇着了,命要紧。

“哎……”凌宴长长叹气,没办法,难民成千上万,她那点粮食救不了那么多人,时也命也, 还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正解,愁也没用。

李文生这页彻底揭过, 俩人谁都不想再提,西柚汁入口,独特的香气让秦笙感觉好受许多, 靠在凌宴怀里,她幽幽提醒道, “你该喝药了。”

她天赋异禀勤奋刻苦的女朋友把白僵蚕的培育方法彻底摸清楚了,药效确认无误, 可以投入使用,凌宴笑了笑,“那就劳烦神医给我治病了。”

秦笙“嘿”了声,笑意愈盛,“我去熬药,等会扎针。”

七日一次的针灸治疗,起色是有,不至于晕倒,还是会迷糊,进展缓慢,野山参说还是药的关系,这次有白僵蚕加入,应该能尽快治好晕血的破毛病了,凌宴乖乖坐好,扎完针,忍着心底微妙喝了汤药,嚼着对方塞到嘴里的蜜饯,她想起个事,“飞雪的面瘫也能治了吧?”

“还差一味,那个容易些,拜托苏南风帮忙就是了,正好看她收不收白僵蚕,收的话估摸会大赚一笔。”她们现在不缺钱不假,可马匪的财富来路不明不能大手大脚,自己实打实赚地银子可以随便花,阿宴也能轻松些许,秦笙开心极了,“等会吃什么?”

话题跳跃的有点快,凌宴眨了眨眼,“炒螺片行不,正好给孩子送个午饭,我们再包个小馄饨可好?”

方金跑商带回过海螺干,她买些鲜的来吃也不突兀。

“好!”好久没吃小馄饨了,俩人一拍即合,和面调馅,秦笙不会包,凌宴手把手教她,斜角对折,俩拇指一按,把面皮尾巴聚到一起,简单的很。

秦笙看了两遍就学会了,厨艺自信突飞猛进,后面的都交给她负责,凌宴的葱爆螺片很快出锅。

送去八十来个小馄饨,外加一盘螺片,够小崽和顾家三口人吃了,俩人外出,路过工坊大门,门口已然摆起豆腐摊,孩童们看摊吆喝,“大豆腐,十文一块!豆花五文一碗。”

不时有村民前来购买,叫卖声隐隐有些乡镇气息。

豆腐巴掌大、很厚实,豆花桶子掀开,热气腾腾弥漫着一股豆香,放糖是不可能放糖的,白糖太贵了,用的是平时采摘磕碰掉下的平菇边角料,切碎炒熟,做的蘑菇青菜卤。

听着很怪,不过廖十娘手艺很好,味道还可以。

物价比原来高出一大截,然而市面上的陈豆都已经到五十文一斤,翻了三倍不止,更别说米了,一斤干豆能出六斤左右豆腐,陈豆出浆不比新豆多,算上人工,这个价格几乎不赚钱,只本村村民及工坊员工可买,一家限购两块,旁人不成,任谁都要说一句凌家菩萨心肠。

平时工坊也会收些村民采来的山货和干柴,质量过关不掺假就行,勤快就能吃上饭,也算凌宴给那些不录用的村民一条活路,狗急还会跳墙,不能在明面把人往死路上逼。

利害关系村长从上到下敲打一通,工坊的营生是村民自个的福利,他们比谁看得都紧,外人甭想从他们嘴里抠食。

定价她们深思熟虑过,绝不可能便宜,十文钱对有工作的人来说奢侈了点,还在可接受的范围,灾年就这样,有的吃就不错了。

卖不光的送到食堂,成为孩子们、以及奴仆的口粮,不会浪费。

这是苏南风送来的豆子,粮食主要是给自家人吃的,卖给村民只是给他们行个方便,凌宴也没打算靠这个赚钱,豆腐青菜土豆,酱菜腌菜,这些粗茶淡饭孩子们在食堂里吃得热火朝天,方才路过俩人都能感受到她们的开心。

凌宴说过,不一定吃好,但一定让她们吃饱,言出必行,眼看那些孩子们吃饱有了精气神,这种成就感和欣慰无与伦比。

奴仆也是一样的饱饭标配,这在凌宴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待遇却是世间少有,她自然也有要求——做事尽心、不可浪费偷懒,不若发卖出去,往后生死有命,再严重者,就地处死。

这要求天经地义,将心比心,特意给他们准备棉被和住所,还配有火炕,遇上这么个不苛待下人的主人家,属实是他们三生有幸,被迫成为奴仆的人们再无半点不情愿,对掌控自己命运的救命恩人具是笑脸相迎,一声声真挚问候,“主子、夫人。”

遇见小崽,也会恭恭敬敬唤一声,“小主人。”

往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凌宴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但她可以顺应规则,改变下一代。

人来人往,现下工坊上下分外祥和,和县城门口的惨剧比起,这才是世间该有的人气,绕是秦笙不喜欢人,眼前的景象也能让她心里舒坦不少。

给孩子送了饭,邀请顾家和莽夫姐妹晚上来家中聚餐,顺便讨论话本的问题,那单间的火炕晾干了去,萧王和公孙照搬到隔壁,能来串门了。

“沈青岚一定很开心。”那家伙好久没来蹭饭,心痒的不行,秦笙隔空调侃,忽而鸟叫声划过,她深深看了顾景之一眼。

接过食盒,顾景之对秦笙淡淡一笑,“那待会我送芷儿回去,你们不用再跑一趟了。”

“一会见。”二人原路返回,回家煮小馄饨,野山参近来辛苦,凌宴给她弄了个打牙祭的辣炒海丁,小楼的生活日常滋润,人逢喜事精神爽,秦笙捻着牙签美滋滋的嗦壳,嘴巴红了一圈仍旧乐此不疲,早将方才骇人的一幕忘得一干二净。

大功臣享受生活,凌宴任劳任怨查漏补缺,送给沈红樱的肉干、水果,还有待客的食材都带回去,还有鹌鹑和兔子,丰盛得很呢。

说到兔子,凌宴头一次知道这玩意这么能生,春末夏初捉了几只,一个多月生一窝,一窝接一窝,秋天变成一大群……得控制下数量,做个麻辣兔丁,兔头给秦笙留着做宵夜应该不错。

萧王那边有仆从和厨娘,送些食材和瓜果过去即可,她负责了救命恩人公孙照的饭食,俩人住单间也吵吵闹闹,应该不用自个费心。

正想着,嘴边忽然递来一根牙签,上面串满海丁肉,“嗯?在想什么。”

抬头对上秦笙晶亮的眼眸,一口吃掉女朋友送来的劳动成果,凌宴笑眯眯嚼啊嚼,“在想等会做什么。”

秦笙看看外头,“天阴得厉害好像要下雨,弄个热汤暖身,山药排骨吧,老少皆宜。”

她开口,凌宴无有不从。

秦笙欢喜地趴在她背上,脸颊蹭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凌宴眉头一跳,“先听坏的吧。”

秦笙老神在在,“花见要来看萧王,由头是剿匪封赏,把功劳安在村子和你们三个身上了,嗯,主要是你们三个。”

我的妈呀,这当口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凌宴头痛捂脸,“苏南风竟然同意她来?”

当真不可思议。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此行除了花见,只苏南风心腹四人,她要看花见究竟是不是内鬼。”正大光明玩阳谋,真舍得,苏南风这女人心够狠啊,秦笙咂了咂嘴,“隔壁那俩随从身手也是一顶一的好,反正要打也是他们那边先打,跟咱们没关系。”

哪里没关系了,听野山参这么轻描淡写,凌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新建的房子啊,不对,倒霉蛋淼淼萧王的命啊,“那好消息呢?”

秦笙舔舔牙尖,熟尔一笑,“好消息是……你们三个升官,大概快有喜事了吧。”

凌宴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痴呆:?

“你想啊……”秦笙一脸八卦地解释来龙去脉。

所谓的喜事细细一琢磨,完蛋,有些事凌宴不想管也得管了,俩人带上食材急匆匆下山回家,从上山看去,曾经的小院多出许多建筑,客房建好两间,冰窖的大坑填上也快完工了,接下来是书房和小崽的屋子,再有一个月应当能全部弄完。

好事一桩。

从山上下来,迎面遇上沈青岚,明明每天夜课都会见面,对方还是一脸‘我想死你们啦’的急切,“我来帮忙!”

“正好,兔子和鹌鹑都交给你了。”凌宴不跟她客气,咬着嘴唇还在酝酿。

“包在我身上。”沈青岚拍胸脯应下,三人说笑进屋,小狗机敏地盯着生人,被秦笙暗中叫走,趴到一旁睡觉,许久没来的沈青岚揉了把狗子,发出怀念的叹慰,“没在你家吃饭我都瘦了。”

秦笙直奔主题,张嘴就往她心窝子上戳,“我听说你家媒婆不断,日子挺红火的,怎瘦了呢。”

说不过黑心的景之,她说得过这姓沈的。

沈青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翻了数个白眼,眉毛都竖起来了,肉眼可见的恼火,“快别提了,这帮人有毛病!为了躲她们我有家不能回,烦死了。”

凌宴蹙眉,顺着话头正色追问,“现在都是乡绅好打发,等马匪的封赏下来,你们就会入世家权贵的眼,被盯上可不好办了,你到底有主意没?”

九品芝麻官又无根基,成婚既是世家的人,她们的正妻之位抢手极了,这也就是先前她们都是闲职,又人穷志短的穷鬼模样都龟缩在乡下,上不得台面,世家看不上她们才没派人过来。

凌宴曾请求萧王,尽量拖延剿灭马匪的表彰宪令,免得暴露她的高墙引来难民和有心之人的注意,反正古代车马慢,主打一个时间差猥琐发育。

可苏南风和花见联手搞事情,再由不得她们做主,事情压不住了,情况马上天翻地覆,剿匪的功绩下来,任谁都要知道她们是在藏拙了。

“权贵怎了,还能把刀架我脖子上逼我娶亲不成?”沈青岚狠狠撩动衣袍,一副猪突猛进万事不怕的莽撞模样,实际心里慌得一批,这俩人一定收到消息了,不然不会这么说的,她心里门清,旁人耐不了她何,可耐得了景之,景之拖家带口一拿一个准,叫嚣的声音越发弱势。

那时景之信期紊乱都没答应自己加成亲,现在有了药剂更不可能了,沈青岚早就死了这条心,可被俩人这么一说,越来越没底,“我是不怕,可……唉。”

“权贵什么事干不出来,只要你落到他们手里,他们就能逼你娶亲,事成之后还要高高在上地说你——乡野村妇不识抬举。”秦笙阴阳怪气,她急需一口新鲜的甜瓜滋养精神,“又没让你们谈情说爱,现在是为了应付催婚,免得酝酿出更大的麻烦来,不然你不娶她不娶,你俩都这么干耗着,让旁人占了便宜都没地方哭哟。”

“退一万步讲,不成亲,放出个定亲的消息赶走那些人,就算弄虚作假也好。”不能让人这么骚扰啊,凌宴拍了拍她的肩膀,拿了个折中的法子,“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等会我跟景之姐通个气,怎么决定你们两个商量吧。”

沈青岚:……

作者有话说:

秦笙:景之,哈哈哈,我说不过你,我还说不过没脑子的沈青岚?

景之:……

青岚:(文明用语)!!!阿宴,你给我过来!

凌宴:?

↑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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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此法甚好[VIP]

其实最怕的还是让她们入赘, 这个是最要命的。

沈青岚的问题好解决,随便拉个人就成,可顾景之不一样, 她是坤泽的秘密必须守住,不论真成亲还是做戏, 最好找个知根知底的,免得出了岔子。

所有人都知道,顾景之的最优解是沈青岚, 这点毋庸置疑,那么聪明的人, 想必她自己也一清二楚, 可两个人一起买地、一起做事、合作卖话本, 常有来往,可以说非常紧密了,这么长时间关系也没能再进一步。

秦笙都跳到景之脸上试探了,结果被几句话轻飘飘顶回来,还给自己气够呛。

作为团队大脑,她们的军师滴水不漏, 她的想法几个臭皮匠还真摸不清楚。

摸不清就直接问算了,惯会打直球的凌宴如是想到, “反正景之姐比我们聪明,等她来就是了。”

原本满脑子好吃的,忽然面临人生大事的抉择, 沈青岚如坐针毡、心不在焉,事情要解决, 大家也要吃饭,活还是要干的, 不能耽误了去,她叹了口气,捉来兔子宰杀剥皮,收拾干净。

手脚很是麻利,和往常一样。

秦笙认真端详一阵,心有赞叹,沈青岚跟她家阿宴自是不能比,不过放眼世间,也绝对算得上良配,能安心过日子的那种。

就是年纪大了点,快三十了,真不知道景之怎么想的,姓沈的就算老了点也不能便宜了旁人啊。

按下吃瓜的激动,秦笙钻进厨房帮忙挑虾线。

忙忙碌碌炊烟袅袅,香气飘出,她们提前扣下了小管事沈红樱,凌宴把筐交给她,认真叮嘱,“这肉干两节一斤,你拿去跟手下人分了,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数,莫要厚此薄彼,这些水果外头没有,你和你姐留着自己吃,别让旁人瞧去,说不清楚。”

秦笙给她把毛衣装进包袱里,“还有这个,可能有点扎脖子,在里头套上一件应该就好,对了,你棉衣皮袄是不是不合身了,山里那么冷要不新做一件算了,抓紧给你赶出来。”

这孩子乖得很,秦笙也跟着操心上了。

厚重的心意满满都是关心,是姐姐、更似长辈,从小到大少有旁人关心,沈红樱眼睛都红了,声音哽咽,“我,我不能要啊。”

“傻孩子。”秦笙搂住她肩膀,热情而不失认真,“你把牧场管的那么好,整天带人漫山遍野地跑,有功劳也有苦劳,怎就不能要了,快,你阿宴姐难得大方一回,赶紧收着,免得她反悔啦。”

穷鬼瞪眼,凌宴笑嘻嘻地配合野山参演戏,“可不是嘛,我好久没这么大方了,现在正是长秋膘的时候,冬天多冷啊,快收好。”

沈红樱哪里不知二人逗她,顿时破涕为笑,“谢谢,谢谢。”

瞧见这一幕,沈青岚满心复杂,“哎呦,家里有皮子,哪能让你们给做……这,这不好。”

“哪还有好不好一说,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你可不行回去说她嗷。”莽夫不擅交际,这方面生硬得很,凌宴堵住她的推拒,一脸‘比起担心妹妹你还是顾好自己吧’的揶揄,“景之姐快来了,放桌端菜,咱们进屋咯。”

沈青岚瞬间哑火,哽了半天没吭声,老实说,她不需要考虑,唯有等待罢了。

很快,顾景之和伯母送小崽回家,据说婆婆在村长那商量事情,要等一会才能过来。

“红樱姐姐~你好久没来吃饭啦!”小凌芷冲到小姐姐跟前,雄赳赳气昂昂地发出挑战,“我现在吃好多的!等会我们比比看!”

每天都见也不妨碍她叙旧。

沈红樱给她倒水洗手,一阵好笑,“吃饭有什么好比的,撑坏了难受。”

小凌芷顺手将自个的蓝帕子丢在水里洗了洗,“才不会。”

顾伯母笑吟吟接道,“中午阿宴送了小馄饨,她一口气吃了将近十六个还要,吓得你顾婆婆都不敢给她盛了,最后把汤喝光才肯罢休。”

“啊?这么厉害?”沈红樱看她的小肚皮。

小凌芷摇头晃脑,“对,十六个!嘿嘿。”

这头老少相谈甚欢,那边大人们暗中鬼鬼祟祟。

顾景之刚进门,一搭眼,那三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个欲言又止、一个兴致勃勃、一个满腹心事,目光闪躲又不敢看她,实在太好懂了,她们肯定有事。

眼神示意这三个家伙退到屋后,顾景之开门见山,“怎了?”

统一战线,凌宴和秦笙瞬间看向沈青岚,沈青岚一脸便秘,立马看向凌宴,眼神甩锅:瞅我作甚,是你要和景之说的。

这俩人……怪不得当初要找景之帮忙,秦笙差点没笑出声。

顾景之一头雾水的同时却是松了口气,阿笙还能笑得出来那就不是大事,她负手而立静待下文。

凌宴默了默,望着一身淡蓝衣袍的秀才,接下这口大锅,硬着头皮道明情形以及那退而求其次的法子,“我也只是建议而已,行与不行,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她都说到这份上,秀才定然晓得利害,再指手画脚就不礼貌了。

不等凌宴和秦笙避开供二人商讨,顾景之微微蹙着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她看向沈青岚,语气淡淡,“定亲此法甚好,不知青岚你意下如何?”

三人:啊?!

她答应的太快,过于洒脱,以至于她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脸懵逼。

沈青岚呆若木鸡,人都傻了。

面对三张合不拢的嘴巴和惊讶的目光,顾景之淡定从容,不疾不徐地道,“嗯?愿与不愿,你说句话。”

妈耶,凌宴和秦笙眼睛瞪得像铜铃,屏住呼吸张口接瓜,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破坏了这门亲事。

景之眼里都是自己……她眼睛真好看啊,沈青岚别过脸去不敢多看,不知何时麦色的异域脸庞被红晕浸染,心跳如鼓。

面对对方的诚挚发问,她嘴巴无声动了两下,似是终于鼓足勇气,梗着脖子回道,“我愿意!”

即便只是做戏,只要能保护景之她也乐意,沈青岚斩钉截铁,又连忙补了句,“定亲而已,我肯定不动你,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你尽管放心!”

一路走来,她对这个人……自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至于别的,顾景之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唇角微微勾起,顾景之轻声问道,“那婚书便交给我了,不过你我谁嫁谁娶,你可有想法?”

直接谈婚论嫁,进展突飞猛进,还要问她的想法,沈青岚一直是听话办事的那个,哪受过这待遇,感觉脚底板踩的都是棉花,轻飘飘的,已是被对方的一颦一笑迷得五迷三道,“我都听你的。”

宛若喝了假酒。

“家中婆婆年迈、娘亲卧床多年身子将将见好,需得我在跟前尽孝,故而我便斗胆委屈你嫁我为妻,如此可好?”

“好好好,我不委屈、不委屈。”沈青岚红着脸赶忙摆手,顾家那个情况离不开人,她老早就是这么计划的,反正她们一个村,婚后各住各家、谁都不会离开亲人,这样最好。

“婆婆与娘亲那边我会说明,将择良日佳时上门提亲、定下婚约,以免受其扰。”顾景之唇边高翘,她对凌秦二人拱了拱手,“正好阿宴阿笙知情,你们与我做个见证。”贤珠敷

“啊,好。”凌宴和秦笙木然点头,别说沈青岚了,顾景之这般雷厉风行,实在出乎意料,俩人也懵得很,就在她们还在消化二人即将定亲的好消息时。

顾景之理袖正衣,抱拳躬身严肃庄重,全须全尾行一大礼,“青岚,承蒙厚爱多年、有幸得你庇佑,往后……未婚妻,在下这厢有礼了。”

她叫她什么?未婚妻……天呐……比梦还美好的场景发生了,这个瞬间足够她此生珍藏,一时间沈青岚是心酸、鼻子酸、眼睛也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可,可这都是假的……她,她就再送景之一程,送到哪算哪吧。

拳头死死抱住,沈青岚艰难弯腰回以一礼,僵着身子干巴巴回了句,“有礼。”

声音颤抖。

而那句未婚妻终是没得回应。

就在凌家厨房屋后,她们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然而紧接着,瞬间安静,没人说话,气氛透漏着古怪。

比起欢喜,沈青岚这个当事人更多的是送佛送到西的决绝,而顾景之眉头蹙起,似是颇有顾虑,怎么看都不像开心的样子。

两位吃瓜群众也是惊讶更多,来不及当气氛组场面就冷了,这事……绕是如此,她们还是没猜透秀才的心思。

沉思许久,顾景之正欲开口,院内传来娘亲的声音,“景之,阿宴,你们几个人呢?”

她们说了很久了,几人愣了愣,连忙应声,“来了。”

顾景之走出两步,发现少了个人,回头寻人,就见沈青岚扶着后腰脸色难看,“你腰又不舒服了?”

沈青岚满脸尴尬,点了点头,“没事,我缓缓一会就好。”

难不成是方才弯腰扭了?顾景之脸色一变,连忙唤道,“阿笙!”

于是婆婆忙完来到凌家之时,其余众人在主屋忙碌,沈青岚趴在榻上,与她麦色皮肤全然不同的白皙腰肢露在外头,上面插着几根银针。

秦笙捻着针尾,咂了咂嘴,眼前这腰身瞧着精壮,可惜操劳过度落了病根,中看不中用,“天快冷了,老毛病得注意保暖,你还是绷个护腰为好。”

沈青岚叹了口气,与她道谢,“嗯,劳烦你了。”

听她闷闷不乐的,秦笙也是莫名其妙,“都要和景之定亲了,这么大件好事,咋还不高兴。”

“她为何与我定亲,旁人不知,你还不知吗?”沈青岚脸埋在臂弯,很有自知之明地自嘲道。

秦笙想想,明面上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景之那个黑心的家伙主意最多了,这次什么都没说就决定定亲,当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未必吧。

作者有话说:

秦笙:大口吃瓜!

凌宴:带我一个!

景之:你们够了!

青岚:可怜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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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话不投机[VIP]

“除了跟你定亲, 景之就真没别的法子解决催婚的问题吗?”秦笙幽幽问了她一句。

“我哪知道啊。”她又想不出来,问这个不是难为人嘛!沈青岚哭丧着脸。

秦笙噎了噎,这家伙比阿宴还憨, 说不通,还是交给那黑心的景之自己解决算了。

点到为止, 就像阿宴说的,自己想不明白旁人怎样说都没效果,她也不打算多插手。

正想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淡蓝人影敲门而入, 很快将门关好, 生怕某人着凉似得, 秦笙清了清嗓子,捏腔拿调地道,“哎呦,这还得再扎一会,你别动啊,我先去帮阿宴忙活了。”

知道她们有话要说, 秦笙一脸八卦地盯着顾景之,想瞧出些许端倪, 这么明晃晃的打探,顾景之自然察觉到了,四平八稳的与其对视, 很是淡定,“辛苦了。”

你可真能装, 秦笙心底腹诽,总之啃到口瓜皮也很满意了, 她退了出去,还把房门一并带好,留二人独处。

倏然安静。

沈青岚趴在榻上动弹不得,耳尖稍动,偷偷抬头瞄了顾景之一眼,顾景之站在原地,神情略微有些凝重,沈青岚心底一沉,继续埋头当鸵鸟。

两个不善言辞的人都没开话头,半晌,一股秘制尴尬蔓延开来。

顾景之似是早已习惯不觉尴尬,可沈青岚就有点招架不来了。

“你还、好吗?”顾景之率先打破僵局,她的声音传来,异常的停顿显得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然而沈青岚自顾不暇,没能注意这些小细节,赶忙回道,“还好。”

如蒙大赦般,感觉得出来,面对自己,她压力不是一般的大,顾景之皱了皱眉头。

气氛凝滞一瞬。

薄唇紧抿,顾景之神情似是无奈、又似怜爱,缓步来到沈青岚跟前站定,千言万语,她不知从何说起,唯有无声叹气。

还是捡她能听明白的说吧,这般想着,顾景之打开话匣,“定亲一事,并非我为自保而与你不顾……”

这啥意思?沈青岚空空如也的大脑停止运转,心都揪起来了。

她们之间从头到尾都不是利用的关系,对方数十年如一日地护她周全、为她守护秘密的决然与深情不容玷污,谁都不行,顾景之无比确信,只是现下她们都是官身,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方才想说,几次被打岔岔开,现在说也不妨事,她上前一步。

“包括买地、卖话本等等。”这些事、这个人她想了很久,有些话,自然而然倾泻而出,顾景之稳住语调,沉声道,“你护我多年,我也想、或许能够护你一二,究竟是为报恩不愿相欠,还是更想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直到现在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有一件事我很确定。”

顾景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你能大大方方的看我,不再闪躲……”

沈青岚僵硬的脖子缓缓侧过,再次对上那双淡薄眼眸,眼尾微红,景之真诚地望着自己,骤然无措,“我……”

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晕头转向。

满脑子都是“不再闪躲”这四个字,难道景之是想自己大胆靠近她的意思吗?天呐,沈青岚又惊又喜,只觉眼前发黑,恍若隔世,可又怕自己误会、不敢肖想……

直到开饭她还是晕乎乎的,酒没喝、人已经醉了,魂不守舍。

忽而,口中热辣刺痛。

沈青岚低头一瞧才发现自个在辣椒里挑肉吃,向来怕辣的人吐着舌头哈气,“这啥呀。”

“麻辣兔丁。”阿宴专门给她做的,为了这菜方才呛得眼睛都红了,香的很呢,秦笙美滋滋吃了一块,“你享受不来这个,还是跟芷儿一起吃吧。”

“青岚姨姨,辣,嘴巴痛!”小凌芷煞有介事地道,给她夹了条油焖大虾放到碟里,“吃这个,这个不痛。”

这小人……太有意思了,嘶哈间,沈青岚一阵好笑,余光瞥见手边一股奶白流入杯中,定睛一看竟是景之。

顾景之举起小杯,淡淡对众人道,“秋高气爽丰收时,得阿宴阿笙庇护,今年家中喜事连连,不必忧愁漫长冬日,许久不曾与诸位小聚,感谢盛情款待,我以这奶茶带酒,敬阿宴阿笙与各位一杯。”

她一饮而尽,突如其来的庄重,这可不像景之的性子,至于缘由,凌宴和秦笙心里明镜似得,颇为揶揄地看了对方一眼,十分配合地举起杯子,“招待不周,大家吃好喝好。”

“哪里哪里。”众人纷纷具备应和。

大家都喝完了,沈青岚舌头还露在外面,一脸呆相,她身旁的沈红樱实在看不下去,怼了怼她手肘,“姐!愣着做什么。”好蠢啊!

“哦哦。”连忙举杯大口喝下,辛辣褪去大半,沈青岚看看杯口,后知后觉地看向景之,好似察觉到对方隐晦的维护,霎时间,眼含娇羞,唇角却是疯狂上扬。

视线交汇,顾景之微不可查地对她点了点头,给予回应。

不同往日的豪爽强硬做派,沈青岚这破天荒的娇羞流露出的媚态显得她魅惑的脸庞更加风情万种,仿若变了个人,不是孤僻臭脸的猎户,更似千娇百媚的舞娘。

动人心魄,好似狐狸精下山,魂都能被她勾飞了去。

她这大老粗能有这副模样,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反差之大,所有人都看呆了,目不转睛欣赏平时从未察觉的绝色。

大家的视线比那兔肉还火辣,沈青岚慌得不行,连忙收敛笑意,僵着脸闷头吃菜,仿佛方才一脸春情的不是她自己。

也就避开了方才的对视,顾景之眼中惋惜闪过,一阵怅然若失。

除了闷头干饭一心吃饱饱的小凌芷,众人神色各异,多少有所察觉,顾景之为了让那辣到的人解口才提了这杯“酒”,绕了这么一大圈,当真心思百转。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啊!

全程看热闹的秦笙兴奋极了,贴在凌宴跟前咬耳朵,妻妻俩在线激情吃瓜,顾婆婆和伯母两位长辈面面相觑,抿着嘴唇笑而不语,具是笑意盈盈。

心有关切,仍克己复礼,珍之重之,她们的景之,终于……

“嘿,青岚姨姨真好看呀!”小凌芷不懂大人那些弯弯绕,笑眯眯地不吝夸奖,更是让沈青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给她舀了勺松仁玉米,“吃,快吃。”

堵住你的小嘴!

沈青岚窘态藏不住,秦笙也憋不住了,靠在凌宴身上笑出了声,事已至此,凌宴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

感情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各花入各眼,所谓最优解、适合的人,未必喜欢,喜欢的人、又未必合适,此题无解。

莽夫的坚持令人动容不假,可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有回报,感情一事最是如此。

凌宴害怕这份得不到回应的守候会给莽夫带来更大的伤害,蹉跎此生;也怕孤傲的秀才接受莽夫是出于无奈的向下选择,并无情谊。

很多问题没能得到解决就稀里糊涂地走到一起,又能有什么好结局呢,大概率鸡同鸭讲、话不投机,在后半生柴米油盐中相顾无言、两看生厌。

两个人都是她的朋友,任何一方受伤都是凌宴不愿见到的,这是她一直不肯撮合二人的主要原因,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她们两个都很好,现下考虑清楚迈出这一步,想必应该会试着磨合,不会走上悲剧。

真好啊……可若是没有封赏一事,秀才又会如何应对呢,凌宴忽然记起,好似秀才几次靠近沈青岚那个莽夫都是合乎情理的安排,状似无意,仔细想想,这步调几乎小到人不易察觉。

估计若非封赏下来情况变得复杂,秀才还能继续“你侬我侬”地调/教下去……妈耶,媒婆来了都不动如山,她可真能沉得住气!

凌宴惊讶极了,这往后……没脑子的沈青岚女士岂不是要被秀才拿捏得死死的?她颇为古怪地看了顾景之一眼,顾景之笑了笑,微微颔首道谢。

文和啊文和,凌宴跟靠在臂弯处的野山参一起笑出声来,确实喜事一桩,至于那个随之而来的坏消息,早被她抛之脑后。

众人吃吃喝喝,欢声笑语满堂。

隔壁,服侍的下人退去,萧王与公孙照面无表情地用着饭,时不时眉宇互斗,真实反映着什么叫两看相厌、话不投机。

凌家宅子里传来的笑声具是被二人听到耳中,公孙照看向熟悉的方位,很难不心生向往,她忽然“啧”了声。

带上没吃饭的碗筷,公孙照起身离开,萧王一脸莫名,“你干什么去?”

公孙照回身,皮笑肉不笑地晃了晃饭碗,“想必凌家正待客,不会差我这一份餐食,我去找小芷儿吃饭咯,您就自己慢慢享用吧~”

她反应过来了,现在自己是为凌家做事,去蹭饭正大光明,非跟着劳什子王爷凑在一起作甚?当真昏了头了,她才不要看她臭脸,公孙照说走就走,洒脱又气人。

更让人不快的是阿宴姐那边在宴请沈校尉和顾文和,俩人都认识自己,她不便出席,这个公孙照,就是要与她唱反调,萧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她所期盼的客房与下人都已经拥有,萧王没感觉哪里舒坦了,反而有点生气,就连跟前美味的鹑子羹也变得碍眼无比。

欢脱的脚步声在逐渐远去,她仿佛听到对方即将敲响的门声,听到阿宴姐热情招待,将那算命的介绍给友人,听到小芷儿甜甜唤一声‘照姐姐’,而自己则孤零零的坐在这。

萧王脑子一热,捧着饭碗追了上去。

公孙照敲门,大大方方地道,“阿宴姐,是我~我来你们这凑热闹。”

“是你呀。”凌宴打开大门迎人进屋,就见后面萧王急匆匆赶来,老成的少女声若蚊蝇,“阿宴姐……”

有些无措。

公孙照瞪她,萧王低着头,并未瞧见。

这俩倒霉蛋闹得哪一出……凌宴莫名眨眼,人都来了总不能赶走,很是温和地给她们台阶下,“呵,可是习惯人多用饭热闹?进来一起吃吧。”

萧王自己跑来的,不会不知道后果,这就跟她没关系了,凌宴寻思,莫不如顺着她算了。

公孙照笑嘻嘻搭腔,“是啊,我最喜欢看小芷儿用饭了,她吃东西好香。”

“这倒是。”她家小崽讨喜极了,将二人迎进屋去,凌宴与众人介绍,“这位公孙照,与我有缘。”

而轮到萧王,沈青岚脸都僵了,在她与顾景之的惊讶目光中,凌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是阿淼。”

对,在这里她是阿淼,萧王拱手,扬起一个笑脸,有些歉疚地道,“各位,叨扰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天天吃瓜,呱呱呱。

凌宴:哈哈哈,你想笑死我。

景之和青岚不单单只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么简单,性格、阅历、学识,她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太大了。

有点文盲暗恋博士生的即视感。

一时感动或许会让她们走到一起,但差距之大,很难走到最后。

当然了,定亲只是开始,她们两个还有很多问题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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