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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接狗回家[VIP]

独特的香气在口中弥漫, 小凌芷也知蜂蜜珍贵,雀跃拍手,“好吃!”

凌宴和秦笙蹲在地上, 也和她一样笑嘻嘻的,大人小孩打成一片。

“和枫糖棒比哪个好吃?”凌宴问她。

小凌芷拒绝二选一, “都好吃!可惜枫糖棒快没了……”不得不省着吃。

“那我们把蜂蜜带回去。”尝过味道,该窃取小蜜蜂的劳动果实了,凌宴起身准备割蜜。

秦笙拍了拍女儿, “芷儿,娘教你如何驱赶蜜蜂?想学嘛。”

话音未落, 小凌芷忙不迭点头, “想!”

生怕秦笙反悔似得。

曾经想学是为了救母亲, 可母亲细心极了,只要洗澡总会发现腰上的颜色使得考验失败,小凌芷一直觉得娘不乐意教她,还怪憋闷,后来娘护着母亲,她们和好了, 再不用担心母亲没气,她也就没再求娘教本领。

现在不用考验, 小孩自是立刻答应。

秦笙笑了笑,牵住两只小手,“仔细感受。”

“什么东西, 好热呀……”热乎乎的钻到手心了,好生神奇, 小凌芷眼睛圆溜溜,满是好奇。

“嘘, 闭上眼睛,试着控制热流从左手传到右手。”秦笙耐心引导。

小凌芷闭眼照做,她眉头紧皱小嘴努动,瞧着十分用功。

唯一的凡人凌宴默默围观大小野山参在线“传功”,感觉玄之又玄,以她的认知,大概唯一比较合理的说法是秦笙,包括东西北三地的大巫,都属于靠血脉传承的“修仙者”,她们翻云覆雨神鬼莫测,如此一来,会被卷入皇权纷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正想着,凌宴下意识扶上胸前装有药丸的护身符,或许凡人承受不住“修仙者”血液的力量,所以才只能用一次?

一声“阿宴”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且看小崽小脸红扑扑的,眸中兴奋惊奇,母女俩已成功让蜜蜂移开。

“来割蜜了。”秦笙笑着指挥,凌宴立刻动手,将小蜜蜂们的劳动成果装入陶罐,先前总怕被蛰、又担心不小心捏死蜜蜂,现下子脾干干净净,可以放心大胆的上手,感觉很好,“学得怎么样啦?”

她也不确定学没学会,小凌芷偏头看向娘亲,秦笙摸摸她的小辫子,“尚可,熟练了就好。”

家族后继有人,天分不输自己,秦笙十分欣慰。

“这就好。”凌宴露出一个笑脸,猛猛给崽画饼,“学会就不用害怕虫子啦。”

小凌芷脸颊鼓起,叼起大饼煞有介事地应和,“对,我要快点学!”

说着,她眼珠一转,满心期待地问道,“我学会了的话,有奖励吗?”就像当时母亲交给她的小玩具。

凌宴给了小孩太多惊喜,也不怪她会有此一问。

秦笙瞪眼恐吓,制止了溺爱孩子的老母亲即将脱口而出的应答,阿宴就是太宠孩子了,她轻轻敲了下女儿的小脑袋,警告道,“能赶走虫子还不够?怎可得寸进尺!”

养成坏习惯就不好了。

小凌芷抱头扁嘴,悻悻道,“没有就没有嘛……我不要了。”

她容易心软,是有点溺爱的毛病,凌宴心虚装好蜂蜜,组织语言与野山参统一战线,跟小崽讲理,“学习本身的价值,要比我给你的奖励丰厚,不信你想哈,光有纸笔无法让人识字,而有书桌和秋千的人,也解不开你的那两个小玩具呀,你的本领也一样啊,重要的是学习,而不是奖励。”

不能本末倒置。

道理十分浅显,但小孩认识的人中有纸笔的都识字,没见谁家有秋千,更没见娘亲以外的人会那本领,见识不够,也就没法完全认同,她想了好一会,闷闷点头,“好吧。”

总之是不大开心。

小人原先那么苦,现下过生辰,当娘的还是想让她高兴点,秦笙软下心肠蹲到她跟前轻声哄道,“我们回去吃好吃的,你一定喜欢!”

向来由凌宴挑明的话从秦笙口中说出来还是很有信服力的,片刻,小凌芷就被她哄好了去,“那我们回家吧!”

“走喽。”凌宴顺势抱起小崽放在肩头,逗得小人嘎嘎直笑,一家三口重拾欢笑,满载而归。

小孩子过生辰不好大张旗鼓,故而凌宴和秦笙没请旁人前来,只关上门来自家庆祝。

到家,一家人齐心协力干活,两个大人用纱布包裹蜂巢挤压过滤,小的那个则是舀出两勺蜂蜜,笑眯眯地负责品鉴,认真帮忙。

秋日艳阳褪去火辣,晒在身上很是舒服,天色还早,一家三口就在院里熬煮蜂蜡,闲话玩耍打发时间。

不多时,将锅子交给野山参,凌宴背上筐篓回到小楼,屋内充斥着熟悉的香甜,她一脸喜色过去查看,松软蓬松十分成功,带上东西大包小裹回去,刚一进门,一大一小就凑了上来。

“啥东西,好香啊。”小小的鼻尖贴到她手中的匣子上一阵猛嗅,看起来像只小狗,倒是秦笙矜持的多,只目光紧盯,凌宴有些震惊,“这都能闻出来?”

为了藏这东西,特意弄了个木匣,很有仪式感很认真的!

小凌芷歪头,“母亲闻不到吗?”

这么淡的味道正常人怎么可能闻到,还是装在盒子里的,凌宴默了默,摇头否认。

小孩还不太能理解自己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嬉笑着道,“那以后我帮母亲闻好吃的!”

在秦笙后知后觉升起的担忧中,凌宴笑眯眯应下,“好呀。”

说着,她把鱼篓送到孩子跟前,“那你闻闻这个是什么?”

“什么呀,好腥!”小凌芷捂住鼻子一个大跳跑远,凌宴哈哈大笑追了上去,“那你吃不吃嘛。”

小凌芷嘤嘤控诉,“母亲坏!”

坏心眼的凌宴撵得小孩满院子跑,家里大了许多,母女俩你追我逃嬉笑玩闹,“差距”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揭了过去。

秦笙看在眼里记在心底,“好了,不闹了,收拾收拾,我们该出门了。”

“好~”一大一小乖乖应道,穿戴整齐,三人一齐去往赵婶家,狗子可以接回来了,正好小孩过生日,而按秦笙家里的传统,小孩要和狗子相伴长大,提早一年也无伤大雅。

“奶臭!”嘴上嫌弃,小凌芷却抱着小狗爱不释手,“你身上好暖呀,跟我回家好不好?”

东摸西摸,喜欢的不得了。

凌宴和秦笙则同赵婶一家寒暄,方钰回家过节,再见凌宴,对方地位比自己高了几头,曾经的小捕快也不见拘谨,与二人格外热情,有些人情世故,但更多是的少年意气,发自内心的认同。

这人没什么坏心眼,二人都很乐意与她打交道,秦笙问她,“说来前阵提审李文生怎没见你?”

“哎呀,我去别村查案了!”没见到那大快人心的一幕,方钰惋惜极了,“多亏了二位姐姐娘和哥哥才能安然无恙,往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大恩不言谢,想起马匪方钰就心有余悸。

“是啊!”赵婶和方金连连应和,二人笑笑也不推辞,凌宴问起方金近况和往后意向,给人打了个预防针,然后一家三口便带上选好的狗子回了。

狗子毛发淡黄,不及凌宴手臂长,懒洋洋的喜欢睡觉,性子温顺,小凌芷会选它只因没有多余物件,肚皮顺滑好摸,秦笙让她给狗子取名,小凌芷想了一路,一本正经地道,“就叫小狗吧!”

小驴也这么叫。

属于取了个寂寞,逗得二人发笑。

小狗到家第一件事——洗澡,凌宴拖着小小的狗身,小凌芷负责揉细,小狗也不挣扎,很会享受地在水盆里睡大觉,让人忍俊不禁。

擦干狗子,小凌芷将它放在肚子上晒太阳,没一会就一起睡着了去。

二人不忍心破坏这份静好,不由放轻脚步,搬出炉子和蒸锅烧水,到后院刷洗螃蟹。

刚才张牙舞爪的蟹子在秦笙手里乖顺的不像话,蟹壳比拳头差不多大,十分饱满,这得多好吃啊,秦笙啧啧称奇,没多久,满院子鲜甜飘向,时间一到,喜庆的橘红色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凌宴从厨房出来,眉飞色舞地将小碟塞到秦笙手里,“来来来,我们先尝尝。”

秦笙看看碟里的东西,“蟹醋?”

“嗯,免得你俩寒到。”凌宴也不怕烫,顶着蒸锅热气,勾起蟹腿指甲抓出几只放到盘中,召唤野山参,“快来。”

迈着轻快的步伐邀请女朋友去亭下偷吃。

吹去热气,凌宴迫不及待掀开蟹盖,蟹黄泛着黄澄澄的油光喷香扑鼻,她小心捻去蟹心,大手一掰,咔嚓一分为二,将整个蟹黄送到秦笙嘴边,“别烫到。”

好肥的蟹子,秦笙顺势咬下一口,满口蟹黄想起鲜得她眉毛直跳,险些手舞足蹈,这滋味当真好吃极了!怕是皇帝也吃不到这般成色的蟹子吧!

“嘿嘿,好吃吧。”看她开心,凌宴也开心,利落掰去蟹腿,剪子从中间片开腹部,细细的蟹腿刮下丝丝白肉,落在壳中,很快剥好要来秦笙那半继续,一样送到女朋友嘴边。

一看就很有经验的样子。

满满一口蟹肉,鲜到发甜!秦笙一本满足,开心的要命,如此美味,蟹醋就显得颇为多余,不过为了驱寒,还是捻出姜丝放到嘴里咀嚼,兴致勃勃动手给对方回礼,“你这般灵巧,吃蟹工具倒显得无甚大用了。”

“大户人家是很讲究。”也很精致,一般人比不了,可糙与不糙都是生活,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凌宴被人呵护太久了,力所能及的事她不喜欢旁人插手,她更乐意享受自己啃食的乐趣,但秦笙的话……她拿不太准。

嗦出蟹腿里的肉,凌宴试探性地问道,“你喜欢那种吗?”

“不喜欢,吃的东西教旁人碰过我总心里膈应,有那个风雅的时间不如动嘴啃。”秦笙果断摇头,她笑了笑,“我更喜欢你喂我,也只能接受你来喂我,可我又不舍得你只顾着我,莫不如我们一起啃吧?”

也对,秦笙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

凌宴舒颜一笑,接过对方的回礼,俩人牙口甚好各啃各的,咔嚓咔嚓边吃边聊,别有一番乐趣。

“哇,你们吃好吃的不带我!”被小狗翻身弄醒,小凌芷立刻抓包,皱着小脸哇哇谴责双亲,放下狗子哒哒冲到她们身边兴师问罪,立刻被诡计多端的大人以热气腾腾的蟹黄堵住小嘴,俩人分工一起给孩子剥蟹。

凌宴笑着道,“刚刚你睡着了,没有不带你,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嗯?”小凌芷抬头看向二人。

“无甚,刚刚答应你的好吃的,如何,喜欢吗?”秦笙还是没有告诉女儿今日是她的生辰。

娘还是懂她,小凌芷笑得牙不见眼,“喜欢!”

睡懵了的小狗一脸懵逼地看了看三人,摇着尾巴跑小主人身边,见状,墙头上的臭脸猫一家也跳下来,跑到凌宴腿边凑热闹,似是争宠,又好似在彰显家庭地位。

小狗嗅了嗅几只猫,也不害怕,蜷起身子趴下就睡。生产队的小保安还在长身体,凌宴暗自发笑。

作者有话说:

秦笙:你果然是个手艺人!

凌宴:你……对,我就是手艺人!(沾染了秦笙的颜色)

小崽过完生日就要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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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九车羊毛[VIP]

在猫狗的簇拥下, 一家人喜笑颜开,而家中功臣的臭脸猫自是得了凌宴的投喂,叼起蟹肉就跑, 见状,两个半大的幼崽争相追逐。

唯最小的那只蹲在凌宴脚边, 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直蹭腿,平时干活也总要凑过去咩咩叫,围观她谈恋爱的“罪魁祸首”就是它!

耐不住磨, 凌宴给了它一小块,小猫慢悠悠吃掉, 跳上凳子趴在一旁小憩, 黏人的很呐。

它排行老三, 是最小的妹妹,于是凌宴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三”,倒和小崽的小狗有异曲同工之妙,差点把自己逗笑。

桌上喷香,蟹黄香得离谱,蟹膏虽香气逊色些许、但胜在肉多, 各有千秋,母女俩都很喜欢。

“咱开个蟹塘养蟹子吃?”秦笙嗦了嗦手指上的油, 认真提出建议,手头正好有从王家收来的鱼塘,不想阿宴每天受累赚那劳什子积分, 却又想每年都与妻女一道品尝这美味,还是养比较划算。

凌宴嘎嘣咬开硕大的蟹钳, “蟹塘要有坡度,用鱼塘得改改, 倒是北地的气候蟹子要好久才能长这么大,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气候问题,北地的螃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冬眠,肯定不及温暖的南方涨势快,养殖的时间成本高出一大截,做生意血亏,不过自家吃不打紧。

秦笙“啧”了声,差点就想拜托苏南风去南方买地养蟹了,可运输不便她们吃不到新鲜的,专程跑一趟又觉不值,想想还是算了,“那我们就自己慢慢养吧,不急。”

凌宴点头,“行,那我叫人准备。”

母女俩身体都不怎么好,小的吃了一母半公,秦笙比小孩多吃了个母蟹,凌宴就不让她们再动,自己也一道停嘴,相较于黄和膏,蟹肉本身寒性没那大,让大小野山参用难啃的蟹爪打发寂寞的嘴巴,将煮好姜汤端来。

小凌芷为了不肚子痛只好捏鼻子喝掉,身子暖洋洋的,一家人悠悠晒太阳,十分之养生。

收好蟹壳,蒸煮晾干磨粉,装到袋里留着喂鸡,处理完家务,三人围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学画,小凌芷现吃现卖,就地拿螃蟹写生,一家人各显神通,小孩将秦笙最为写实的画作留下,打算裱起来挂到墙上。

论馋自己,她是认真的。

逗得两人前仰后合,剩下的一张张草稿都被秦笙悉心收起放好。

很快来到黄昏,伴随着厨房飘出的阵阵香气,母女俩心系了一天的木匣终于打开,露出内里真容。

蛋糕香甜松软,草莓与猕猴桃略带酸味的果酱让风味更上一层,简陋的蛋糕坯很快被她们瓜分殆尽,小凌芷玩了一整天,散步消食后就困得睁不开眼,自己洗脸刷牙,顺带擦净小狗放到身旁秦笙早早给准备好的小软垫里,一人一狗很快进入梦乡。

人和狗都不大,下手没轻没重,没让她俩睡一起。

夜深人静圆月高挂,年轻的妈妈们得闲望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瞧着跟蛋糕似得。”甜而不腻满是奶香,秦笙念念不忘。

凌宴笑了笑,“这么喜欢吗?”

“嗯,没见过,也没吃过,感觉很新奇。”秦笙晃晃脚尖,心底悠然。

凌宴变戏法似得从背后掏出个小蛋糕,“尝尝这个?”

小巧精致,还是黑色的,一看就是商城买的。

秦笙眼前一亮,惊喜是足够惊喜,却也心疼,“别花积分了,比银子还难赚。”

“干点活而已,不累,东西也不贵,放心吃,奥利奥口味的!”凌宴一边宽慰一边安利,都说孩子的生日是娘的受难日,这份是给野山参准备的,“你辛苦啦。”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有你在,我一点都不辛苦。”想想过去,秦笙还是会很生气,却不会那么在意了,只因现在有让她快活的人,她快活到半点都不愿分出精力回忆,牵上凌宴的手,“我吃不完,你跟我一起,嘘,别教芷儿发现了。”

她们背着孩子偷吃这件事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变了,要小心被抓包,二人呲着被糕点染黑的牙,笑嘻嘻地想道。

快乐的时光过于短暂,两天转眼既过,小凌芷重新背起书包去上学,俩人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入村落,引起不小轰动,苏南风派人送的羊毛到了,张娴站在高处统筹调配,一个个长工听令卸车,一切井然有序,那车队领头并未多呆,只讨了些水就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共九车羊毛,过称称量,总共将近一吨重,脏兮兮的,有的还挂着粑粑蛋,铺满了工坊山脚下的空地,那味道又膻又臭,十分呛人。

张娴扬声吩咐,“就地分拣,把大块的脏东西剪下去。”

不论大人小孩,席地而坐,先前编织的大筐排上用场,每人两筐、一把剪刀,粗绒细绒分开,不按重量、按压实后的体积算工钱,一筐一文,谁也别想钻空子。

这是凌宴和秦笙商量出来的结果,收拾羊毛除了太臭外没有任何技术难点,老弱病残都能做,故而工钱不多,不能给人们胃口养大了。

这不,听说凌家有新活,长工家属自备剪刀也来上工,连武峙身体不好的娘亲都过来贴补家用,一群人围着羊毛热火朝天、干劲十足,谁也没注意屋后立起的草席围挡。

“东家放话,注意安全!刀尖不许冲人!”武峙扬声高喝,带人巡视维持秩序。

秦笙叫来暂时闲下的张娴,眼皮子一掀,叮嘱道,“等会验收的时候,你留个心,看谁做事仔细,拟个单子给我,糊弄的也都记下来,往后再有这种事不用他们了便是。”

“我明白了,笙姐。”张娴看了凌宴两眼,见对方没有要嘱咐的,得令下去做事。

好吃懒做是人的本性,肯定有人浑水摸鱼,但珍惜机会、真心为她们办事的人应该得到嘉奖。

“还是你心思细腻。”凌宴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看秦笙一直噤鼻子,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熏着你了?”

“嗯。”她嗅觉敏感,口罩也挡不住这味儿,熏得她头疼,秦笙精神有些萎靡。

凌宴不留她,“那你回小楼休息会,我等下就回去。”

剪出来的羊毛要清洗,她得留在这指挥。

“也好,我去看看那白僵蚕如何了,你仔细着些。”彼此都有要做的正经事,没必要一直黏在一起,心在就够了,不必拘泥于片刻。

叫来武峙,秦笙说走就走雷厉风行,只那瞬时的回头流露出她心底的不舍。

目送野山参背影离去,已是有人剪好羊毛,送到工坊屋后的草帘里面,凌宴起身跟随而去,那边十几个人早已守候在此,旁边是内外两侧具是钢针的木桶,密密麻麻,瞧着好似刑具,万一扑上去能扎出一身血窟窿,好在有挡板,人们能放心不少,可这东西吓人,心里头还是有点打怵。

很是精妙的结构,白若初早就知道这针桶,研究好几天了,她俩眼放光,凑上前来问道,“阿宴姐,这是啥啊?”

“这是梳理羊毛的工具,你当它是梳子就好,都看仔细了了。”说着,凌宴将筐里的羊毛倒到台子上,吩咐白若初转动摇杆,哗啦啦,木桶带着无数钢针滚动,一把巨型的梳子开始运作,梳齿、也就是钢针一点点将大片的羊毛纤维撕扯成小块、细丝,缠到木桶上,纺成数片,如此摊开之后,羊毛上的草屑和泥污也变得格外明显,很容易就能挑拣出来。

没过多久,一筐毛就不见了,凌宴将缠在木桶上的羊毛片剪下来,捆成一把,来到盛放石灰水的桶前,石灰水可以去除一定的油污,再过几遍针板即可,“这东西烧手,泡太久羊毛会断,洗的时候用夹子夹,把脏东西梳下去就好。”

正常来说,现代工业处理羊毛都是先洗再纺线,可没有机械光靠人力太繁琐了,累死这些人也洗不完,不如梳理整齐再洗,晾干后重新再纺一遍也不耽误什么。

这,这么神奇?刚才白若初用的力道可不小,可效果顶顶的好,十几号人目瞪口呆。

“看明白了吗?这里头钢针很多,有些无法遮挡,十分危险,各位具是我信赖之人,千万要注意安全。”这里大多是曾经去马匪窝搜刮的长工,还有秦笙给她配的人,一个都不能出意外,凌宴郑重的很,众人知她心善把他们当自己人,赶忙应声,“您放心,我们保证不出事。”

“行,你们先做着,不懂的地方问我。”工序都教完了,凌宴坐镇时刻准备答疑。

一半的桶子用来纺脏羊毛,另外几个弄干净的,人们一个平铺原料,一个转转轮,轮班操作分工明确,一开始手生,没一会就熟练了去,木桶转的活虎生风,羊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少,到石灰水中的针板过一遭,淡黄发白、干净不少,也没那么油乎乎的了。

这样就能纺线了。

众人啧啧称奇,北地生活多年,人们早就知晓羊毛纺线一说,可除不尽毛上的腥膻和油污,闻着就令人作呕,就像那匈奴人一般,甚是野蛮,除了大户人家有那个闲心,普通人根本没人有那闲功夫处理羊毛,若是工坊能纺出白净的羊毛线,就不愁没有越冬的衣裳了!

这么多羊毛……众人忽然明白凌宴在做什么了,具是有些兴奋。

这头凌家的工坊人来人往、上下具是忙碌,而那头的苏南风已经顾不上羊毛不羊毛的了,正值中秋佳节却收到萧王下落不明的消息,两夜不曾合眼,她眼底一片青黑。

“还未找到?”精致的微笑消失殆尽,苏南风无甚表情,眼底如一潭死水,看不出分毫。

“主子……属下已找遍各隘口要道,冲散的侍卫已找全,倒是不曾有人遇见那位,想必那位聪慧,为躲流民她很可能钻进山里自保,各个山头,属下皆已派人去寻。”她跟前一高大的男子低头回道。

聪慧?苏南风掀了掀眼皮,语调四平八稳、平和如旧,“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花大人以安抚流民为由前去查看,府里有那人在场,一时半刻姑且还瞒得住。”男子始终弯着腰,好似不敢抬头见人,“不过花大人不在府中,有人露出马脚,给钱家报信的信鸽让咱们的人捉了个正着,信上说那位性情怪异,报备饮食起居之类,属下并未看出密文的迹象,主子的意思是……”

把玩着腰间白玉,苏南风冷声一哼,潜伏这么久会露出马脚,“放吧。”

她倒要看看能钓出什么大鱼来。

作者有话说:

秦笙:以后每年你要给我准备好多个小蛋糕!

凌宴:两个,不能再多了!

过年好忙啊好忙啊好忙啊,我的全勤,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唱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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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不速之客[VIP]

羊毛的油脂在温热的弱碱性石灰水中逐渐分解, 钉梳上的杂质越挂越多,处理完这步,接下来就是拿到外头的清水池洗去碱液, 挂在架子上晾干。

毕竟大量铁钉构成的工具以及洗涤羊毛的石灰水才是关键,其他的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随便教给什么人都行。

人们手脚麻利的很,看那木桶转得飞快十分好玩,凌宴坐不住了, 自己去洗细羊绒。

细绒就是紧贴羊皮的那层绒毛,更柔软、也更珍贵, 穿起来不扎人, 正好给大小野山参做衣裳, 也能让合作伙伴见识下工坊的生产力,凌宴干劲十足。

和那时搬空马匪窝一样,凌宴惯爱亲自动手,众人知她性子,早就见怪不怪。

那竹夹虽能避免皮肤与碱水接触,可效率大打折扣, 要是有橡胶手套就好了,而且牧场挤奶、还有日常调配农药等等都需要手套防护, 也不知苏南风什么时候能把原料都送过来,那个倒霉蛋走丢的真不是时候啊,想到这凌宴就止不住腹诽, 只得默默祈祷萧王全须全尾的回去,别再出岔子了。

白若初研究明白了针桶的工作原理, 心头一本满足,上前报备, “阿宴姐,我这就回去看宅子。”

老弱病残整理羊毛,年轻力壮的在家里建房子。

“嗯,去吧。”工程师开拓了思路,该回去了,凌宴挥手放人离开,直到洗好两筐羊绒,叮嘱完众人莫要弄混,这才幽幽走了出去。

“裘好。”凌宴叫来裘寡妇,询问进度,“针法学的如何了?”

裘寡妇手上捏着几根竹针,钩织成的圆筒进展瞧着不错,可她眉头紧蹙,还对自己不满意,“已会大半,就是手生得很,总是错,其他人也一样。”

凌宴点点头,“错不打紧,熟练了变好,时日多得很,你们莫要自乱阵脚。”

“东家说的是。”裘寡妇低眉顺眼,颔首应道,“我这就去说与各位宽慰。”

凌宴“嗯”了声,让对方回了。

清洗、织物,这两大块细节都完全落实,中间的纺线工艺又有经验丰富的赵婶帮忙把关,凌宴放心得很,提前结束巡视,朝家的方向走去。

家与工坊的围墙一体,现下扩建开了侧门,长工开出条小路来,如今她不必上村道就能直接到家,方便多了。

脱离羊毛膻臭的环境,小风一吹,凌宴发现自己身上也染上羊咩咩的味道,不禁加快脚步。

这身味,别熏到女朋友才是,她回到小楼直冲浴室,认认真真洗净气味,不曾想洗到一半,浴室门忽地打开,赤果的人目瞪口呆,望着不速之客大方闯出,越靠越近衣带飘解……

那笑吟吟的唇间露出难耐的尖尖虎牙,步步逼近,在自己身上东啃西咬,她又变成了秦笙的味道。

“你不是放下豪言要等我的嘛……怎的,忘记了?”秦笙出言调笑,禁锢在怀中的人像熟透了的红柿子,随时都能爆炸,脚指头蜷缩在一起,羞得无处可逃。

凌宴确实做好了躺平的心理准备,但她没做好在浴室……天呐!

“好乖的阿宴~”秦笙的调戏还在继续,她玩心大发,捏捏这捏捏那,习惯性“指指点点”,“你看,这里是不是大了点……”

余光中的画面无法直视,根本没眼看!凌宴的羞耻心濒临极限,像是殊死一搏般,她堵上那要命的嘴巴,“你还是别说话了!”

生硬的制止,完全是硬撑出来的色厉内荏。

“嗯,依你,我不说了~”秦笙含糊地道,嘴巴答应地轻巧,倒是手上愈发之过分。

潮湿的水汽间人影交叠,伴随着溢出的流水,低吟不住回荡……

平淡温馨的日子多了许多激情,令人心神荡漾。

工坊有条不紊,九车羊毛全部处理干净,纺成毛线开始着手染色,最是粗糙的部分织成毯子等物,稍好些的织毛衣,凌宴和秦笙去到顾家取经,有懂得风雅的读书人做参谋绝不会出错,经过讨论,她们设计出两款衣型,一是适合劳苦大众、也就是不耽误活动,可做军需物资的粗线短款,二是适用于富贵人家的细腻绒布,经过凌宴指点,白若初弄出来的织布机排上了大用场。

另一边的拓建同样,掘地半丈,挖好冰窖雏形,修建书房、粮仓,仓库等等设施。

工坊两大部门热火朝天,长工的口袋自然跟着满了起来,有些人加班加点地做事,只因东家给了准信,不光发工钱、还有粮分。

这给了人们莫大的底气。

而与此同时,凌宴和秦笙都没闲着,后者仔细研究白僵蚕,还要种药,而前者找到村长,“南边果园离我家远了些,我想修条路。”

村道不归官府管,出钱就能修,南边的果子要摘,空地也该建镖局了,来往还是方便些的好。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没有拒绝的道理,曲村长登时露出一个颇为慈祥的笑,“你想修哪条?”

“按最近的路线。”凌宴比划了下,“路要走车,比现在的宽些,占的地给补偿,算我买的。”

这就需要跟各家调解,倒是那条路经过李家,就不得不去处理那对母子的尸体,曲村长眉脚一抽,“那你等我信便是。”

“劳烦村长了。”凌宴放下礼物道谢离开。

天乾翩然离去,谦逊和煦,曲村长不禁想到先前下发劳役,提点对方靠方钰美言几句在县里找个差事,然而人家自己搏了条更厉害的出路,几次救人竟谋得官身,以她的名声,家家户户都要卖她面子,修路不是难事,更何况还给补钱。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眼界不够了,后生可畏啊,曲村长看了看对方送来的精米白面,心情颇好地自嘲起来,着手为此事奔走。

很快,镇子保长派人下来,打开李家大门就被尸臭熏得哇哇呕吐,连带看热闹的人都跑了老远,磨了好久才捡出两具腐烂不堪的尸体,根本不成人形,据说腐肉迸溅得满屋都是,蛆虫乱爬,给那些见多识广的杂役都恶心的吃不下饭,好半天没缓过来。

凌宴一听就浑身鸡皮疙瘩唰唰掉,怪晦气的,死活拉着秦笙不让她去凑那个热闹,秦笙也只得依她。

从李家搬出的两具尸骨直接拉到荒郊野岭埋了,只立了块破木牌,没几天就没野狗刨了个底朝天,也没人收敛,就那么曝尸荒野。

秦笙一脸无辜,表示这事真不是她干的,“恶有恶报。”

凌宴五官蜷缩,“坑了那么多人,要是能早点报就好了。”

早些时候没有你啊,秦笙靠在她身上但笑不语。

处理李家,修路一事同时进行,如曲村长所料,一听是凌家修路,不等她提补偿,村民们就满口应下,极其识大体。

当然,钱还是要给的。

在原有通路的基础上,凌宴和秦笙规划了条贯通村落南北的笔直大路,有几家村民的院落正好在那条直线上,别说院子,便是房子也能靠钞能力解决。

拆迁补偿款就这么诞生了,但村民的房产多是土屋,容易建造,也不值钱就是了,凌宴出得起。

直路规整、方便通达,视线开阔,看着图纸,秦笙想到横平竖直的京师,“阿宴可是想效仿长安?”

凌宴点点头,“确实有那个想法。”

她更喜欢平直的街道,瞧着舒坦,也方便规划。

秦笙眨了眨眼,当时她还打趣阿宴要将村子弄成小镇,“难不成……你想建城?”

“只是规划而已,还没想那么多。”凌宴连连摇头,说道建城,她忽而记起一事,当笑话般与对方分享,“不过你还真别说,有人怕冬天匈奴来抢劫,前阵还问我能不能再修墙把整个村子都围起来。”

秦笙:……

“圈那么大的地方要花多少砖头钱,他们想的倒挺美。”秦笙不悦臭脸,还是瞧不上那些个村民。

凌宴失笑,“好了,消消气,才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只听你的。”

秦笙那点气顿时被她哄好了去,“这还差不多。”

俩人都忙得要命,为数不多的时间趁机腻歪一会,吃完午饭她们又很快分来,凌宴带小白去到工地,靠三脚架支撑,装满水的狭长木匣制成的水准仪,教她如何计算高度,往后校平路面要用到。

白若初求知若渴,学得极快,算数成绩突飞猛进,而补偿款也以最快的速度到位,签字画押之后,即刻雇人开工。

马上就要秋收了,为了赶工期,凌宴雇了很多人,挖土、夯实、烧土杀虫等等,一般来说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但这远远不够,她的规划可不仅限于此,建筑队早早浇筑好的水泥板就等这一天,全部拉来铺设路面。

一米半宽、两米长,约十公分厚,里头混有石子,表面平整、坚固耐用,埋在地表砂石填缝,夯紧就是条极其平整的路。

从未见过这般修路的,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不只是丰乡村,邻村、镇上的人来了好多,村里热闹极了。

“你们村出了个能人啊……”富家和北饶村的幸存下来的村民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并村的想法愈发强烈,“明年我卖地就搬过来!”

“我也搬!”

外人慕名涌入,给了丰乡村村民巨大危急感,纷纷同凌家示好,也想来当合同工。

张娴手握名单,她笑眯眯地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好些人,村民也不好怨怼,倒是小孩和少年,凌家来者不拒。

用她笙姐的话就是:骨子就是歪的,那么大年纪了掰也掰不正,来了就要占咱家便宜,莫不如培养些小的。

张娴深以为然,话术技巧得到了质的飞跃,如今,村里人都要尊称她一声大管事,再没人看轻她这个未婚寡,人们好似忘了她曾是白家的童养媳,而这一切,张娴始终记得是谁给予自己的,为凌家做事愈发用心。

修路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传到苏南风的耳朵里,只是她还在为萧王一事伤神,无暇验证合作伙伴的能力。

不知不觉间,大批雇工全部散去,只剩白若初带着一小队人马校准路面。

一望无际的稻田变得澄黄,日益饱满的稻穗终于压弯了稻杆,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在让人们动手前,凌宴和秦笙俩人亲自下地,找出曾经落下标记的稻子,连根拔走,回去再画下模样,填好标识装入不同的匣子保存,为明年的试验田培养抗病虫害、高产稻种打基础。

那么一大片稻田走过一遭,绕是防护全面还是扎得凌宴浑身痒痛,像猴子似得呲牙咧嘴到处抓挠,秦笙被她护在身后倒好些,只得给她家憨货涂药膏缓解,“你啊……非要自个去,这点小事交由旁人不行?”

凌宴忍着难受正色道,“我只知理论,不知实际,还是要亲眼看了、学会了才好交代旁人去做啊。”

不然都不知错出在哪。

这个人就是太认真、太负责了,秦笙噎了噎,也知培育稻种一事任重道远,就由她去了。

秋收如火如荼地展开,凌宴和秦笙连带工坊上下全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忙了好久,生活质量肉眼可见的降低,是夜,秦笙馋了、凌宴也馋了,睡觉睡到一半,两双眼睛在黑暗中对视,随后一拍即合,很是瘾大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吃宵夜。

自然要背着小崽。

二人轻手轻脚,秦笙刷洗螃蟹,凌宴去煮酸辣粉,分头行动、与亭下再会,心爱之人与热腾腾的食物扶愈了她们疲惫的灵魂,在小三猫的呼噜声中,二人大口嗦粉。

忽而雨声滴答,一场秋雨悄然落下,滋润干枯已久的土地。

墙头四仰八叉的臭脸猫嗖的窜到凉亭下,听到响动,小驴掀了掀眼皮,重新闭上睡去。

“下雨了……”凌宴眨眼,夹杂着水气的山风吹过,她们具是打了个寒战,秦笙咂了咂嘴,回屋取来外衫给凌宴和自己披上,“总算下了,天要冷了,仔细别着凉。”

“嗯。”嗦粉热得很,下雨凉快温度正好,俩人继续大快朵颐,兴致不减。

“咱家地里的土豆和红薯收好了还在工坊放着,明天拉回来,得做些粉存着冬天吃。”凌宴嗦着碗里的,心里惦记上了原材料。

秦笙抬眼,“嗯?先带回家作甚,怎不直接让张娴找人去做?”

凌宴歪头笑笑,打趣道,“自个做的干净,便是粉里揉进去头发也是我的,你不会嫌弃到吃不下不是?”

前几天的宵夜里发现粉里的长头发,可给秦笙恶心坏了,旧事重提,她狠狠瞪了她一眼,露出虎牙,恶声恶气地恐吓道,“是啊,我只会吃了你!”

突出一个气急败坏,无能狂怒。

“吃就是了,我又没不让你吃。”凌宴捂嘴喷笑,“正好闲下来了,我找廖十娘跟我一起做,放心吧,卫生有保障的,对了,玉米也熟了。”

说着,她这才想起来,一拍脑门,“哎呦,我忘了煮了。”

忙碌使人记忆力减退,吃都能忘,可见凌宴现在脑瓜里全是浆糊。

憨憨傻傻的,秦笙绷紧的脸颊被迫流露几分笑意,“就快睡了,弄多了也吃不完,明早吃便是。”

“刚掰下来的最好吃,甜的,不行,明早我去掰几个回来给你尝尝!”凌宴下定决心补救。

一个玉米而已,看她坚持,秦笙自然依她,“行吧,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的白僵蚕弄出来了吗?”

“弄是弄出来了,但总是出差错,方法还不够仔细,我得再试试。”

凌宴轻轻拍手,给野山参加油鼓劲。

正在俩人相谈甚欢之际,秦笙耳朵动了动,忽而神情一凛,“好似有人来了,嘘,别吓到你。”

“谁啊?”凌宴探了探头。

作者有话说:

秦笙:是大了些,都是我的功劳!!!

凌宴(拒绝出演,连夜扛起高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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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鼻涕冒泡[VIP]

这么晚了谁能过来, 野山参没说,那就不是出事了,凌宴正想着是不是沈红樱忽然分化、莽夫来找秦笙帮忙的时候, 只听“嘭”地一声,空荡的雨夜爆发出的敲门声格外明显, 纵使有提醒,凌宴还是被吓了一激灵。

秦笙点了点她心口,轻声调戏, “要不往后你还是坐我怀里好了,我护着你。”

凌宴笑笑, 正待开口, 一个颇为陌生的哭腔从门外传来, “凌宴,开门呐!求你救救我们。”

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二人对视一眼,也对,现在北地无人不知凌宴的大名,一时间都以为是闻讯投奔来的难民,不禁有些伤神。

秦笙挑眉嘀咕, “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谁人在那?!”武峙的低喝声传来,护卫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家门。

动静不小, 家中所有动物都睁大了眼睛,戒备非常,臭脸猫绿油油的猫眼一眼不眨紧盯大门, 时刻准备冲上去与人搏斗,秦笙和动物们都在她身边, 外头还有武峙和手下守着,凌宴很快镇定下来, 丝毫不慌。

“交给武峙吧,别管了。”也不知道吵没吵醒孩子,秦笙望着房门眉头紧蹙颇为不悦,“明日让人先把大门建好。”险珠负

忽然来敲吓人一跳,宵夜都吃不安稳。

凌宴点头,深以为然。

外头动静窸窸窣窣,俩人的目光重新锁定在火烛前的粉汤里,粉到嘴边,她们忽然发现一个哗点,那就是,不论如何,难民都要唤凌宴一声凌大人的吧?!

称呼不对啊。

想到这,俩人猛地抬头朝门口看去,凌宴终于想起脑海中一险些陨落的人影,心里咯噔一声,“有没有可能是公孙照啊?!”

秦笙怔愣一瞬,想起是谁,还真有这个可能是那小道士,不禁头痛扶额,“瞧我这脑子。”

反正俩人忙碌得脑筋都不怎么灵光,相互查漏补缺就是了,凌宴起身往外走,没带火把也没批蓑衣,也是顾头不顾腚,秦笙顾不上蓑衣,捎上火把跟在她后面开门查看。

武峙背对大门,手持长棍提防来人,却见不远处一人趴在地上,昏死过去,毫无反应。另一个仰面躺着大口喘粗气,二人衣衫褴褛,水滴在上头会反光,好似是树叶编的衣裳,雨水和灰尘在脸上活了泥,看不出长相。

怎么是两个人,难道公孙照带道观里伙伴来投奔她?凌宴试探性问道,“是你吗,公孙照?”

一双呆滞双眸费力眨动,气若游丝,“是我……”

定睛一瞧,对方背上绑着根不大的木板,还真是她,想到对方曾经的结局,凌宴呲牙咧嘴检查一番,没少胳膊没少腿,赶紧招呼人往里抬。

“慢着。”秦笙连忙制止,“她这不是饿的就是病了,我先检查一下再说。”

虽说没有闹疫病的消息,小心点总不为过,更何况家里还有孩子在,不可能直接抬进去,凌宴一拍脑门,给野山参让出位置,“那你做好防护。”

“嗯。”秦笙掩住口鼻,蹲下/身来给二人探脉,凌宴在一旁给她拿外衫挡雨。

不多时,秦笙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饿的,抬到主屋去,给她俩擦净手脸。”

“是。”武峙和他手下的少男赶紧上前,一个抬胳膊,一个抬腿,将人往里送,公孙照攥着身旁的同伴,眼睛瞪得老大,几人僵持住了。

“抬你旁边去,不能给人丢了,你放心。”凌宴哭笑不得地道,公孙照看了她好几眼,才安心撒手。

秦笙抿了抿唇,与凌宴分享消息,“这俩人空腹数日,一路奔波又惊惧不已,伤了元气,需得将养几日,倒是她那同伴惊惧之下发了热,不是疫病,应当无事。”

吓发烧了?看了看地上之人,凌宴打了个寒战,树叶子做衣裳,光是从这幅凄惨模样就能猜出她们遇见了流民,那是多少张饿疯了的嘴啊,从那走过一遭,可不单是吓人那么简单。

还好公孙照有个伴,不然只她自己……那倒霉催的家伙怕是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字面意义的骇人,凌宴“啧”了声,不禁为二人庆幸,“能活着找上门来已是不易了。”

她悄声给野山参讲了公孙照的故事,听得秦笙一样呲牙咧嘴,世道混乱,原以为对方谋得天黄尺可安心避世修道,却不曾想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秦笙同样唏嘘不已,咕哝道,“客房也没建好,好生不方便啊。”

家中事务全家动手,秦笙乐在其中,但她可不乐意照顾外人,她跟公孙照无甚交情不说,当时还捏着度牒和路引摆了人家一道,现在想想还怪尴尬的。

客房建好,外宅就有人打点了,听出她的意思,凌宴淡笑安抚,“今晚给她们准备些吃食便是,明日再找人照看。”

“行吧。”反正秦笙是不想伺候外人换衣,也不准凌宴瞧人家,叮嘱她避讳着些。

说着,二人进门直奔厨房,武峙和手下又走一遍,将公孙照和伙伴全都抬进屋里。

大门这才重新关上。

按秦笙的命令给二人擦净手脸,武峙来到厨房门口,歉疚告罪,“我,我方才睡着了,没听到动静,是我失职。”

身旁一少男连连弯腰,跟着道,“东家,是我失职。”

夜深人静雨声催眠,客观条件是这般没错,可凌宴看了看二人,声音微冷,“下不为例!”

武峙平时要跟在秦笙身边守着,夜里自然要睡觉,这少男就是替他守夜的人,竟然放人到了门口,警惕性极差!

秦笙才没那么好说话,虎着脸道,“刚才她俩怎么回事?”

“她架着个人,听不到我说话似得还要敲,我过去给她拉远点,然后她就摔了,躺在地上没起来。”看出东家认识那人,武峙复述了下刚才的情况。

秦笙双眼微眯,盯着他身边快躬成虾子少男,冷哼道,“困了就回家去睡,换个精神的来。”

她克制着对武峙给了份好脸色,“回去歇着吧。”显诸富

阴阳怪气地给人撵走了。

“是。”武峙心有戚戚,他跟在她们身边时间不短,俩人一起冷脸也是头一回见,再次告罪退了出去,少男也不敢吱声,感受到跟前摄人的寒光,他低着脑袋哆哆嗦嗦地跟在武峙身后离开。

揪出一条懒虫,秦笙呲了呲牙,默默记在心底。

“都有犯错的时候,给他一次机会,之后叫俩人一起守夜吧,他再犯错,到时处置也不迟。”凌宴心里有数,将奶粉倒在碗底,舀来热水,往里加了勺白糖,顿时奶香四溢,秦笙咽了咽口水,也就懒得再管那少男。

凌宴准备了三碗,自是备了自家野山参的份,“我去给她们送过去,刚吃过粉了,少喝些解解馋?”

她果然了解她,这下秦笙开心了,吹着碗边美滋滋地喝了起来,“嗯~”

凌宴笑了笑,去往主屋,昏暗的油灯下,见到了躺在榻上的人,擦洗干净二人露出真容,公孙照迷迷糊糊的,她眼眶内凹脸颊凹陷,瘦的厉害,要不是事先知晓对方身份当真不敢认,至于另一个,也是一样的狼狈落魄,俩人年纪都不大,很难想象遭了多少罪。

“先喝点东西吧。”凌宴将人扶起,奶碗送到嘴边好一会,反应迟钝的公孙张才回过神来,三两口喝了个底朝天,她捧着碗咂嘴回味,哼哼两声似是在说,“好喝!”

另一个也得喂,凌宴猛掐她人中,那人吐出的气都是热的,温度不低,跟野山参学的这招管用,掐了一会,人悠悠转醒,对方眼里懵懵的,好在还知道吃东西,迫不及待喝了奶,不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这人还病着,得吃药才行。

等公孙照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凌宴开口询问,“你,这,什么情况啊?”当时说要回山去,怎么还在这地方。

闻言,公孙照愣了愣,当即拱手拜礼,眼泪唰唰往下淌,“无量天尊,恩人呐!”

在她哽咽的讲述中,凌宴表情愈见复杂。

那日凌宴从秦笙那拿来路引怀给她,加上干粮、盘缠公孙照都有了,她还是想按原计划,在端午那日去取桃木,也不枉下山历练一趟,这项行程非常顺利,取好桃木,不等晾干她就带上东西返程回山,一日黄昏,她途径道观前去借宿修整,一直到这都很正常,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踩空台阶,摔断了腿。”不幸重启,仿若轮回,公孙照哇哇大哭,委屈得鼻涕冒泡,“我一直在道观休养,前阵好全,世道又乱了,我琢磨快些回去免得夜长梦多,没成想我刚下山转个弯就被流民冲了,马让人抢了,盘缠衣裳都让人薅没了,呜呜,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让人吃了,实在没法子了只能过来投奔你,呜呜,还好有你,恩人呐。”

别说委屈了,摊上这些事听着都崩溃,属实不忍直视。

论及倒霉,这位公孙照怕是倒霉鬼中翘楚之最,仅次于自己的程度,凌宴无语捂脸,取来方才下锅的玉米,先让她垫肚子稳定下情绪,问及她的同伴,“那这位是……”

说到这,公孙照叼着玉米棒哭的更大声了,之后凌宴就听到了一个愈发曲折离奇的故事。

出了主屋大门,凌宴一脸懵逼地走在院里,被雨浇了也反映。

“瞧你。”一旁熬药的秦笙嗔怪道,上前给她遮雨拉到屋檐下,“怎了这是啊?”

凌宴咬唇,简单复述了一遍,道观的位置离郡城不远,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下落不明的家伙,秦笙心头一跳,但看阿宴脸色难看,喜色不禁褪去大半,“终于找到人了,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不假。”凌宴满脸写着复杂,“但据公孙照所说,她是被那人坑了,当时有伙人力大无比,见人就抢,原本目标是那位,侍卫刚冲散,公孙照本想贴边溜走,结果那人趁机钻到她跟前翻身上马,企图突出重围,没成想跑一半马垮了腿,俩人一起摔下来,好不容易趁乱钻到山里,很快就有人组织搜山,不是那人的护卫,这么一看,所谓的流民没那么简单。”

处处都是针对。

秦笙立刻反应过来,若想以此设局,那事先定然知晓萧王行程,更知她的真假替身,必是心腹,“她身边这个内鬼……”

那苏南风……意识到关键,秦笙猛然抬眼,对上一双满是忧虑的眸子和叹息,怪不得前世萧王势力分崩离析,败得那样快。

好嘛,倒霉蛋凑一家,凌宴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说:

秦笙: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凌宴:给我无语住了。

没想到吧,倒霉蛋x2,加上景之和青岚→倒霉蛋联盟,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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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孽缘才对[VIP]

她, 凌宴,身旁遍地大坑,个个要人命的倒霉蛋, 好不容易跟最要命的那个大boss秦笙消除芥蒂、开诚布公,甚至美美谈起恋爱, 现下事业进步,一起养崽全家和睦。

仔细想想,身边全是倒霉蛋, 秀才和莽夫也一样,莫名其妙的, 其他倒霉蛋开始找上门来, 先是廖十娘, 她倒霉程度一般,后面也没出什么事,凌宴还觉自个能镇得住,很快忘了去。

紧接着就是复仇不成反被嘎了的苏南风,交易达成正是接洽的时候,萧王丢了……

现在公孙照找上来, 这位更是重量级,她气运差到离谱, 堪称邪门,一个她,再加上萧王那个连名号都透露着晦气的家伙, 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收获双倍的倒霉蛋, 一帮运气极差的家伙凑在一起能有好事?

没一个好人呐!咸祝复

绕是凌宴心理足够强大、情绪足够稳定也的的确确绷不住了,她十分苦恼, 将公孙照的苦水倒给秦笙听上一听。

“公孙照察觉有人追杀,不敢贸然将人送回去,听闻我成了王府内臣就带她一起过来,俩人东躲西藏,在山里躲了两天,公孙照腿让虫子咬了,奇痒无比,她采药敷了两天才消肿,俩人没衣裳穿,树叶做衣只得夜里赶路,又遇猞猁捕食,公孙照被挠花了屁股,俩人喝一样的水偏偏公孙照腹泻,她白日方便,正遇见流民,差点给她抓走……”

那等场面糟糕到都没法想象。

“啊?”好久没吃到这么精彩的瓜,听得秦笙都一愣一愣的,也绷不住了,“那位呢?”

“她毫发无损却是病了,要人照料,给公孙照气个半死。”人比人气死人,这么个对照组在身边,公孙照没崩都属她心态好,凌宴面无表情,十分无语地道。

“噗。”公孙照惨兮兮还要带着萧王逃命,这也太好笑了,秦笙笑出了声,凌宴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紧绷的脸颊也不由得露出笑颜。

“公孙照没点本事半路就没命了,还真找不到这来,哎,也是难为她了。”秦笙拍了拍凌宴的手,略作安抚,“这俩人缘分颇深,总觉有些事冥冥之中已有定数,既来之则安之吧。”

先前公孙照那半桶水给人家算命泄露天机,算完嘎嘎倒霉,好不容易步入正轨,又被萧王带到沟里,这缘分谁敢要啊?

前阵翻车撞破头,凌宴刚吃过倒霉的苦,她还想好好过日子,俩人的缘分半点不想要,太吓人了!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凌宴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更正道,“是孽缘才对!”

看她如临大敌,整个人都不大好,模样之少有十分罕见,秦笙又忍不住笑,摩挲凌宴手臂,柔声宽慰道,“否极泰来嘛,那人又待不了多久,至于别的,也是那姓苏的该操心的事,还有我在呢,你啊,莫要思虑过重,想想你那惊厥之症,放宽心才是。”

她们一直藏于暗中,不可能挑破萧王与苏南风的关系,一切都要等那病着的人醒来再做打算,她们只需适当的旁敲侧击,把控大概走向即可,没必要犯愁。

女朋友轻声细语安慰,凌宴那点恼火和恐惧被她拂去大半,野山参说的没错,为了身体也不好多想,“那我听你的,嗯,我去给她俩找身衣裳熬点粥备着,咱准备睡吧。”

“好乖,我去把碗洗了。”剩了一口宵夜也吃不下了,秦笙收拾桌子,粉条捞出来喂鸡,等药熬好,给萧王灌下去,白粥放到一边温着,俩人忙到深夜重新钻回被窝。

屋里小崽呼呼大睡甚是香甜,竟没被吵醒,那边的小狗倒是听到动静看了她们两眼,又很快闭上了眼睛,凌宴轻轻rua了把小孩压得乱糟糟的头毛,伴随催眠的雨声,摒除杂念,搂着自家野山参进入梦乡,却没发现秦笙一直翘着唇角。

公孙照的热闹太好看了!旷了好久的秦笙兴奋好一会才成功睡着。

翌日一早,小凌芷望着突然出现的公孙照,大眼睛提溜转,小人愣是没认出这个曾睡自家墙根的姐姐,满心狐疑地问道,“姨姨何时来的?”

干枯催人老,年纪也跟着涨。

公孙照唇角微抽,抱拳应道,“深夜来访多有冒昧,还望小芷儿莫与我计较。”

“不计较,姨姨安心休息。”小孩从容安抚来客,实际上惦记的是另一件事,眨巴的眼睛看向双亲,“你们啥时起夜了,我怎不知。”

稀松平常的对话因背着女儿偷吃宵夜而心虚不已,可秦笙是谁,一副痴像骗过所有人,她装作无意地道,“你睡得熟,夜半下雨都没醒。”

“下雨了?我还以为是泼的水。”小孩立刻伸头张望,凌宴继续接腔,“外头泥泞的很,待会换双厚底的鞋子,免得滑倒。”

一套组合拳下来,小凌芷惦记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嘀咕着,“去景之妮妮家的路也铺上板子就好了。”

二人对视,默默道了声好险,打哈哈道,“嗯,往后会有的。”

起夜一事彻底揭了过去。

孩子小小年纪不露怯,对修路也能侃侃而谈,氛围轻松而不失趣味,如此家风闻所未闻,令人艳羡,相较于这点,公孙照更奇怪凌宴如今为官仍旧亲力亲为,仿佛与世俗格格不入。

相隔数月再见,天乾周身正气愈盛,功德无量,而那命尽凶骜者受她影响,一身凶恶血红竟透露丝丝金光,有了功德,就像她腕处的红绳,当真令人刮目相看,二人联系愈发紧密,竟当真修成正果,倒是印证了那互为劫难一说,公孙照惊讶一瞬,很快释然了去,对秦笙的恐惧隐隐散去大半。

有饱饭吃,她情况好了不少,身子虚,但能下地走动了,公孙照难免为往后打算,如今投奔到此,已将对方牵扯到因果之中,再避不开。

思考良久,公孙照心有歉疚,饭后待二人送孩子上学回来,便急不可待的与她们谈及。

“无量天尊,承蒙二位收留,救命大恩,照无以为报,今后任凭两位差遣。”这俩人的命她是算不明白,如此落魄,她没能度己又如何度人,公孙照羞于启齿卜算一事,只道为二人效力。

她会选择留下很正常,只要不提算命就好,凌宴将人扶起,秦笙先是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不回山了吗?”

公孙照苦笑摇头,过往种种皆是与回山无缘,再看不出来就是自己作死了,“天意不可违,我还需历练。”

简单来说就是不回了,也回不去,和她们预想的一样。

“留下可以,我们对你只一点要求。”秦笙抱肩,表情严肃,“你在我家所见所闻,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凌宴接话补充,“包括你师门亲友,皆不可吐露半字。”

两个问题直击要害,都很尖锐,和秦笙人一样。

这是应该的,公孙照点头应下,她理了理衣襟发丝,来到院中朝天拜礼,“诸天祖师见证,弟子公孙照起誓,若与旁人透露凌家分毫招来祸殃,定教我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旁人起誓,俩人总要掂量一番,但道士不同,信仰之誓极其郑重,违背等同于死,她们要的就是这份发自内心的约束力。

“你倒爽快。”秦笙松了口,聊表关切,“身子还虚着,歇着去吧。”

公孙照虚弱笑笑,凌宴将其搀扶回房,接过话头,“你可懂炼丹、炼金之术?”

这正是公孙照擅长的领域,曾经对方问及她什么都没说,这次她敞开心扉,认真回道,“略懂。”

古人习惯自谦,这个略懂就是会的意思,有人帮忙冶炼金属,秦笙找到的矿都有了着落,那可太好了。

凌宴喜上心头,“你先熟悉下我家情况,待你恢复如初,可来夜课学习一二,对了,近来兴建可能会有些吵闹,村内别家还不及我这,你俩姑且忍耐一阵,待客房建好再搬过去吧。”

公孙照并不在意这些,“全凭二位吩咐。”

谈完此事,凌宴和秦笙回了小楼,召来两个少女来家照料她们。

跟少女们一起给萧王擦身换了衣服,公孙照躺在榻上歇息,一直纳闷凌家上什么夜课,不多时,外头喧闹起来,一群人着手修葺前院,养身无趣她出来瞧瞧,倒真瞧出些不一样的。

那些农人竟会看图?他们识字?

“嗯,阿宴姐教的。”

“东家心善,教我们认字,说是免得让人骗了。”

桩桩件件,凌家给她的惊喜还在继续,公孙照终于发现,短短数月,对方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不禁为当日执意离开、无法亲眼见证这一幕感到遗憾。

很快,萧王退烧清醒,眼前漆黑无物,慌乱摸索,“算命的?”

声音沙哑。

“哎呦,你可算醒了啊?”公孙照被她吵醒,皮笑肉不笑地道。

萧王闻声而动,手上温热让她安下心来,以为对方守着自己,不禁心里一暖,“这是在哪,怎这般黑?”

公孙照拍开她的手,没好气地道,“在你内臣家里!”

萧王想起,她们来凌宴家中投奔,此人曾救过这算命的,对方不喜钱家,帮小姨良多,心系百姓性子纯善,又有那味美寒瓜,凌家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其实还是算命的执意来此,她不知哪里能去,不如顺势而为。

总归凌家绝对安全,终于脱离险境,萧王心底唯有庆幸,“怎不点火烛。”

“屁事怪多!没火烛这一路你不是也走过来了?”公孙照翻了她一个白眼,起身摸索,不多时,火光乍现,萧王看到患难与共的脸庞,正要安心,却见对方睡自个旁边,霎时间,耳廓蒙上一层红晕,“你怎睡这了?”

“人家客房还没建好,我不睡这睡哪?”给人吵醒,扒开眼睛就挑三拣四,当真惹人烦,公孙照一点好脸色都没给。

自知坑了对方,又得人救助,萧王不与她较真,“本,我昏了多久,凌宴人呢?”

“你昏了不到两天,人家睡了!”公孙照打了个哈欠,背对萧王重新躺下,“夜深了,我也要睡了,呼!”

方才点起的火烛嗖地吹灭,再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光亮消失的太快,她还没看清屋里,萧王坐了片刻总觉不真切,疲惫袭来,她默默躺了回去,一双眼睛缓缓眨动,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她赏了凌家几百两,够买几间宅子,竟没有客房?伺候的丫鬟也没见,还要她和这算命的同床共枕,当真难为情。

凌宴这人怎还抠抠搜搜的?!

萧王感觉头疼,身上也疼,简直没一个地方不疼,难受的很。

一阵咳嗽过后,萧王耐不住了,“我想喝水。”

公孙照:……

片刻,她负气起身,气呼呼地趿拉上鞋子,出去倒了碗水回来,“快喝!”

咬牙切齿,好似恨不得她当场呛死一般。

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好笑,萧王莞尔,慢悠悠地咽下半碗温水,感觉好受许多,“多谢。”

作者有话说:

秦笙:哎呦,瞧给我阿宴姐姐吓得,不怕嗷,哈哈哈哈哈。

凌宴:可怜弱小又无助。

秦笙:肩膀给你靠~

公孙照气鼓鼓:你给我呱远一点啊姓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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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淼淼萧王[VIP]

陌生的环境, 难得的安宁,就这样,退烧了的萧王踏实睡了一夜, 翌日上午,她终于见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王府内臣。

好生温润的天乾, 给她的第一观感很好,萧王眼前一亮,却如其名像个善心人, 倒是夫人瞧不清真容,她也无意窥探臣下家眷, 端正身子接见。

“微臣凌宴, 见过王爷。”屏退左右, 凌宴躬身行礼,默默听着系统的播报声,【人物志——萧王洛清沅的秘密已开启,待宿主探查】。

原来萧王叫洛清沅……她就知道,没有秘密根本不算倒霉蛋!凌宴余光瞥了眼身侧的秦笙,对方一直低着头, 音色硬朗,“见过王爷。”

萧王抬手, 面带微笑,“本王突然造访失礼在先,二位不必多礼。”

坐在榻上的少女十分憔悴, 眉宇间隐隐英气也被磋磨得萎靡,腰背却是挺得笔直, 端正威严,颇有几分风骨。

然而这位少女可不是能随意调笑的, 这是封建王朝生杀予夺的高位者,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人物,凌宴攥了攥手心的汗,关切询问病情及未来打算,语气都放轻许多。

萧王思索片刻,情况算命的都与这人说了,凌宴是她现下唯一可信可用之人,不论谁人都算不到自己此时在凌家,她可安心养病。

轻咳两声,萧王淡淡回道,“本王尚未好全,姑且在此处将养些时日,切记莫要走漏风声,不若引来杀身之祸,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

直接拿捏命门,压迫感迎面而来,凌宴硬着头皮连忙称是,“微臣全家自当守口如瓶。”

秦笙低眉颔首,实际心里已经开始骂街。

“对外,本王便是与那算命的一道前来投奔你的穷亲戚,我单名一个淼字,二位记得改口。”萧王给自个定了身份。

阿淼?洛清沅,都是水,怪不得叫阿淼……总觉自己在喵喵叫,凌宴不会多嘴,听人家的就完事了,但有一点她得说明,“前来服侍的少女皆是农人,涉世未深未经调教,若有得罪还望,王,阿淼多多包涵。”

“这是自然。”下人都要她包涵,亏你敢开这个口!这么穷的臣子萧王还是头一回见,她无语一瞬,很是无力地召唤道道,“取纸笔来。”

很快纸笔到手,这屋里也没个书桌,萧王憋闷又嫌弃地看了凌宴一眼,只得结果对方递来的木板架上,勉强提笔书信,封好命人送往县城。

头疼按捏眉心,萧王对二人挥手,“下去吧。”

凌宴和秦笙对视一眼,听命退了出去,信送到县城,那肯定是给苏南风报平安的,没往王府那内鬼窝送信,可见她心里有成算,不是个傻的。

倒是这倒霉蛋赖在这的意图有点明显,凌宴感觉浑身不自在,低声跟自家野山参发牢骚,“我看她有点凶啊。”

秦笙暗戳戳地夹枪带棒,“落魄到在臣子家中避难,说出去丢脸,她总要端些架子,不能让咱看轻了去。”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不用装那个大尾巴狼,秦笙看得分明,“爱端就让她端,她要当公孙照的穷亲戚就让她当,咱该做事做事,好吃好喝养着不怠慢,挑不出错,旁的事她不开口,咱也别提就是了。”

现在不提是因着刚见面,以后早晚要说。

凌宴想了会,悄声提醒,“那就这么办,嗯,你和孩子离她远些。”

怕萧王见色起意,也怕小崽不知情,冲撞人家反而落得罪名。

秦笙应下,“我拎得清,你放心。”

三言两语,俩人奠定了应对萧王的基本方针。

不多时到了上工的时间,长工们来建房,家里热闹起来,俩少女也按时前来凌家照料萧王擦身清洗,秦笙叮嘱二人一番才放人进去,坐在院里晒太阳消遣的公孙照瞧见,嘴巴微动,狠狠睨了主屋一眼。

怨气极重。

说起来还是这个倒霉蛋平易近人些,也更好相处,凌秦二人莞尔,望闻问切,秦笙给她瞧了瞧,“情况尚可,适当进补很快就能恢复了。”

“我可快些好吧。”想她年轻貌美,小芷儿竟把她看老了,公孙照哀声叹气,看出凌宴紧张,她瞄了瞄主屋方向,很是贴心地道,“我看着她,她不敢作妖,你们放宽心。”

公孙照底气十足,看来是真不怕萧王,难道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凌宴笑笑,不管信不信,总归心情好上不少,“那你好好养身,需要什么同那姓张的少女提,不必客气,她给你取,我俩就在附近干活,中午回来。”

公孙照扬起笑脸,大咧咧挥手,“回见。”

俩人出门去往小楼,家里施工不便做吃的,她们昨天在小楼弄得红薯,搽碎洗粉忙了整整一天,这活很是累人,不过为了吃得放心,这点累也不妨事。

今日上山一瞧,白白的粉在盆底结块沉积,很是规整,倒掉上层的水,锅铲下去撅起一大块结结实实的粉块,好玩极了,秦笙手持锅铲玩的不亦乐乎。

凌宴笑眯眯地看着她,视线微妙,秦笙忍痛送出手里的锅铲,“给你玩会吧。”

还挺解压的。

“不用。”凌宴没接,抿唇偷笑,“我就是想看锅铲会不会弯。”

“啧,坏心眼!”就在这等着提她的糗事,秦笙拿锅铲拍了凌宴一下,嗔怪道,“你都弯了,锅铲不能弯?”

现学现卖,秦笙的回击来得很快。

凌宴欠身躲避,哈哈大笑,“当然能啦。”

嬉笑打闹,紧张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红薯粉也完成了第二次洗粉,顺利放到锅中,俩人相互捶腰,轮番搅合锅底,乳白的粉浆逐渐发灰、变得透明。

凌宴兴致勃勃,“我们做个红薯凉粉尝尝看。”

秦笙乖宝宝似得坐在一旁等待,“对了,还得给那俩人准备餐食,你不能做的太好吃,要不我来?”

跃跃欲试一野山参。

看她想表演厨艺,生怕人家赖着不走似得,凌宴连忙制止,“近来煮粥蒸蛋就好,顺手就做出来了,不用你动手。”

秦笙遗憾咂嘴,“行吧。”

忙了一上午,饭点到家,凌宴准备餐食,秦笙带回红薯渣,一部分做成薯饼,一部分喂鸡和鹌鹑,剩下的拉到工坊那头喂养动物。

萧王在屋里用餐不与她们同桌,于是二人同公孙照一起用饭,小道士忌口颇多,气味重的葱姜蒜之类会自行挑出去,让二人不必刻意为她特意准备餐食,倒是狗、牛、雁、龟她绝不食用,谈笑间讲明了去。

除了牛肉,其他几样她们也不吃,同样不吃狗的习惯让秦笙对她多了两份好感,言辞亦是热络不少。

凌家饭桌没那么多规矩,很是随性,公孙照也展露了健谈的一面,过往见闻、天南海北都能聊上一聊,还很会捧场,对味美之物连声称好,却恪守戒律并不贪嘴,克制自律的人总是教人欣赏,凌宴和秦笙皆与她相谈甚欢。

谈笑声传到屋内,听她变着花样夸赞,萧王皱着眉头,慢悠悠将那滑嫩的蛋羹送入口中,她总觉那算命的故意跟她作对……

好在妻妻俩形影不离,免得她还要忧虑与人家眷独处闹了嫌隙,萧王也乐得自在。

信笺抵达县城,苏南风瘫坐在椅子上,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她的意思是让萧王在凌家静养,也好在王府那边设局趁机揪出内鬼。

想法与她们不谋而合,然而两封书信送达凌家的时间晚了许多,更有趣的是给她们的那封信,是以王府长史花大人的名义回复的。

苏南风尽力把自己摘出去,显然不打算对她们揭开她与萧王的关系,这天大的秘密,遮掩才正常,好在她没说,不然这口大瓜凌宴和秦笙可没法当面吃下去。

潜伏在苏南风身边,秦笙搜集了不少情报,却一直没能想通,“究竟谁想要萧王的命,钱家狗急跳墙?也不像啊。”

钱家送出去的情报是那替身的消息,根本没接触核心机密。

萧王不受宠,又被派到北地这穷苦之地,不光没机会发育,还要担心匈奴南下牵连被治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皇位的威胁很小,那些个皇子皇女有时间对付流放到乡下的小角色,不如经营自己。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萧王就是再蠢也不可能把钱家的内鬼当成心腹,更别说她不蠢了。

一是皇权、二是生意场,萧王逝去,这两个最直接的获利者都不像幕后主使,使得整件事愈发扑朔迷离,格外难懂。

凌宴想好几天浪费无数脑细胞,已然败下阵来,“充其量再多个皇帝使坏,放她出来开府钓苏南风的鱼,给南北商行的血脉一网打尽,为他那些腌臜事擦屁股,别的也猜不到,还是等苏南风做局把人揪出来吧。”

确实,只有这个三种可能,然而秦笙眉头紧蹙,总感觉没那么简单,尤其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萧王身边的内鬼只是个开端,整件事复杂至极。

但也只是个想法,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不想阿宴思虑过重,秦笙便压在心底,没再提及。

鸟儿传信快得很,她们当天就知晓了,书信送到家的时候萧王已经能下地了,她主动走出房门与她们一道用餐,“客随主便,不必顾忌我。”

公孙照确实不顾忌,就当她不存在,继续与二人闲聊,萧王多数时间安静听着,偶尔也会咽下食物出言发表见解,语气很是随和,一如亲友宴会闲谈,不知是她本性如此,还是公孙照真有钳制她的法宝。

饭后,公孙照时常帮忙做些简单的家务,给小孩说说故事,那些游历见闻很得小凌芷欢喜。

小道士这么会哄孩子,这让秦笙非常意外,女儿同旁人相处,大大方方不露怯,再看不出从前瑟缩的模样,秦笙欣慰极了,忽而瞥见一幕,她怼了怼凌宴耳语一番,凌宴受她提示看去,只见那淼淼萧王也竖着耳朵一起听,却面无表情、兴致缺缺的模样。

好一个“口是心非”。

“也还是孩子心性啊……”年纪不大被迫装得老成,凌宴悄声跟秦笙吐槽。

秦笙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也是孩子,想听故事。”

她们之间的‘故事’可不一样,接受暗号,凌宴秒懂,“嗯?上次讲到哪了?”

“讲到你半弯不直……”秦笙嘴角噙笑。

小崽莫名成为纽带,使得氛围出乎意料的和谐,几顿饭的功夫,一家三口适应了忽然多出的两个人,小凌芷放学回来还会同她们道一声,“照姐姐,阿淼姐姐~我回来啦。”

孩童天真烂漫,也不哭闹,性子极好,萧王很喜欢这个孩子,她便是正和算命的打嘴仗,瞧见小凌芷也会暂时放下“仇怨”,笑眯眯的应声,“小芷儿回来了,今日可好?”

“好的很呢!午间母亲送饭我吃好饱,姐姐们尝过了吗?嗝,失礼了嗷,我要活动一会,不然晚上吃不下了。”小凌芷揉自己的小肚子,歪着头对两个姐姐发出邀请,“你们要踢球吗?”

没人能拒绝这么可爱又满怀善意的小话痨,公孙照不能,萧王就更不能了。

“要!嘿嘿,照姐姐陪你玩~”公孙照甚是得意,望了尚不可跑动的萧王一眼,霸占小孩与她玩闹。

萧王笑得端庄,“你们玩。”实则握紧的拳头险些扯烂衣角。

直到有一天,萧王瞧见小凌芷在屋里画画,运笔技法甚是熟练,问她还能说的头头是道,什么光影、明暗都很是了解,最让人惊讶是的画笔不是毛笔,竟是炭笔。

还有那些小玩具,她闻所未闻,一时间竟没能破解出来,大人是如何教导那孩子的,萧王的话匣子有点憋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崽比咱俩有魅力。

凌宴: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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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世人如此[VIP]

外头时常有教书声, 教人识字、算数,原本萧王颇为震惊,然而仔细听听, 浅显极了,更多的是木工、建造、农牧, 还有些她听不懂的奇淫巧技,难登大雅之堂,充其量另个略显稚嫩的音色, 好似是位少女教人分辨草药,以及平日如何处理外伤, 只此还算有些用处。

萧王失望非常, 乡间如此, 她也不清楚自己因何失望。

前院建好了,教书也挪到前头,时间一到,小芷儿放下画笔很是自觉地过去上课,略作思忖,萧王跟了过去。

来了几日,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凌家大门,曾经前来投奔时门口的模样她并不知晓, 只道如今院落宽敞,地面青石板铺设整齐,比内宅大了不少, 左右两排灯柱,后方屋舍隐现雏形, 尚未建造完成。

一群少年人带着半大的孩童乐呵呵走来,放下筐篓里的细枝干草和板凳, 还有许多大人带来柴火,一人一根,聚在一起显得很多,几个大人将细枝干草与柴火扎好,放到灯柱中点燃,将黑的院落盏盏火光亮起,又打来水,与孩童一起擦拭地面。

无人指挥,皆是自发的,热闹有序而不吵嚷。

灯火通明间,萧王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与人相谈甚欢,是那算命的,不仅如此,她好似还见到了前阵夜闯避暑山庄的陪戎校尉,沈青岚……

她们竟然在此,萧王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与心中所想好似不大一样,她默默低下头,掩人耳目。

不远处的沈青岚扁了扁嘴,只好背过身去假装没瞧见萧王。

片刻,院落变得拥挤,大人们从一旁的沙堆中舀来沙子挨个铺在地上,分上几根短木方,萧王又看不懂了,想问小凌芷,就见那主人家的孩子跟其他乡村孩童一起,将板凳放到沙坑边上。

萧王记起那不愿回忆的幽冷深宫……她过过苦日子,那也是形势所迫,但看凌家妻妻只一幼女,为何让小人那官宦子弟屈尊降贵与那粗鄙蛮童一道,不怕给孩子带坏了?

按下疑惑,萧王来到小人跟前,“方才收拾干净,为何又要铺沙?”

小凌芷放好板凳,拉着她退到一边让出位置,拍拍小手,叉腰道,“纸张金贵,沙坑用来练习写字啊。”

沙坑写字……萧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甚是巧思。”

“嗯!母亲很厉害的!”小凌芷笑眯眯地给老母亲脸上贴金。

萧王揉了揉她的羊角辫,轻声问道,“我可能要个板凳旁听?”

堂堂王爷问一羊角小儿讨要板凳,怕是将人吓得够呛,小凌芷只当她是阿淼姐姐,大方应道,“当然能啦!我去给你拿。”

说完,哒哒回到内宅,不等萧王跟上,小凌芷很快抱回两个板凳,“阿淼姐姐识字吗?不识字要坐那边。”

萧王接过板凳,不明所以, “为何?”

小凌芷鼓鼓腮帮子,耐心回说,“母亲每日教字新旧都有,几个姐姐要教学得慢的,她们来回走动会影响母亲讲课,当然要在旁边了。”往后秦霜姐姐的位置就在那头,她都给留好了。

温故知新,对这未开智的乡野人家或许也能有些用处。倒是小芷儿看似有许多好姐姐,萧王默了默,“我识字,与你一起坐可行?”

“行呀,我和娘亲还有照姐姐坐那边,你坐好等我嗷。”小小孩童对萧王发号施令,萧王只当秦笙是来看孩子的,并未放在心上,乖乖应道,“好”。

“呦,这不是我的穷亲戚阿淼嘛~”公孙照阴阳怪气,萧王拧眉沉思,抱着板凳略过没做理会,坐在角落里安静等待夜课开始。

公孙照自讨没趣,给了她一个后脑勺与旁人说笑。

凌宴和秦笙携手到场,早知坐着个瘟神,她在这,有些内容自是不能教的,恰巧这时小凌芷欢欢喜喜上前,“阿淼姐姐也来啦!”

凌宴早有应对,扬声公布,“今日小测,各位做好准备。”

众人双眼放光,欢呼雀跃齐声叫好,只萧王和公孙照两个新人不明所以,一脸懵逼,不多时,小凌芷落座给她们解释来由。

测验每月一次,基本排在月末初时,考默写、算术两科,题目就在木板上写着,每一列学生题目不同,几个“助教”时常走动,从根源杜绝抄袭的可能,当场公布答案“助教”算小分,记录在册,前三名、包括并列,都能获得奖品。

竹筐草席,鸡蛋、红糖、平菇、粗粮、布匹等等,奖品都是日常吃用,凌宴手头什么东西多就发什么,这些对乡下农人顶顶有用。

上次小测的奖品是织布机织成的麻布,一人三尺,大家都很开心。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公孙照十分疑惑,“为何不直接发钱呢?”这些吃用更费心血。

小凌芷瞪眼,“我家没那么多钱。”

一脉相承的吝啬扑面而来。

二人笑了笑,萧王也很想问有人贪便宜浑水摸鱼又该如何应对,目光转向前方的天乾。

实际上凌宴并不在意,文盲的局限性太强了,想学学不会、又没那个耐性,没过多久就都灰溜溜的走了。

虽然很扎心,但学习是有门槛的,现下留在这,晓得繁简体一说提高效率和技艺的,才是凌宴未来仔细培养的中坚力量。

“安静。”凌宴只一摆手,立刻压住喧嚣,人们嗷嗷待哺似得听她讲话,“这次成绩甲等者,发御寒织物一套,你们可仔细看题,莫要马虎大意,好了,一列准备默写,租赁……”

学生们来不及惊喜,赶忙捡起木棍奋笔疾书。

小凌芷也跟着一起,可她不光写一列,哪边的题目都跟着作答,那股认真劲让人不敢打扰,萧王与公孙照停战熄火,俩人面面相觑。

她们疑惑极了,小芷儿不论答对答错,凌家都会给她准备衣物,乃至比奖品更好,小孩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与其他孩子争那份奖品?

小测对萧王并非难事,她看出小孩沙坑上的答案,只多写了一横,已经很厉害了,就在她思考她的内臣会如何评判,又会不会暗箱操作之时,凌宴来到小人身边,指着答案笑眯眯地提醒,“这个错了,重新写呢。”

很快改正,得凌宴应许,小凌芷挺起小胸脯,骄傲走到一旁,和那些巡视的监考们站到一起,待测验结束,小人与自个娘亲下场核对,捧着小本给考生们记录成绩,再教他们改错。

秦笙也识字,是凌宴教的?这一家三口各个让萧王震惊,等小凌芷忙完回来,拉住小孩问道,“不是说姐姐们教书嘛,你怎也去了?”

“因为我也是姐姐呀。”小凌芷骄傲叉腰眉开眼笑,逗乐了公孙照,她也是开了眼了,看她这小模样就喜欢的不得了,“哈哈,小芷儿姐姐好生厉害。”

俩人嬉闹一团,萧王的注意力都在小凌芷身上,也就没在意究竟谁人获得甲等,她看出来了,凌宴就是在按家主培养小芷儿,可现下终是太早了,还没到分化的时候。

萧王永远记得害怕分化的恐惧,如影随形、夜不能寐,多少世家子女分化前天高海阔,成了坤泽痛不欲生,后半生麻木蹉跎,日益凋零,反差之大令人惊恐万分,时常梦回当时,被分化成坤泽的噩梦吓醒。

世家、包括皇室在内,都不会在分化前大力培养子嗣,只怕分化成坤泽,竹篮打水,也怕子嗣接受不了结果自我了断,只教些基础的。

这凌家看似不入流,实则有自己的智慧,萧王窥探之心痒尚可忍住,只是对小芷儿,她有点关心则乱。

故而当夜课结束,人们打扫干净散去,萧王与几人一道回屋,她叫住凌宴,引对方来到凉亭,思忖良久,还是打开了话匣子,“凌卿可还记得,小芷儿尚未分化?”

凌宴一脸问号,转而变得凝重,再看萧王的眼神都不对了。

先前轻声细语的天乾眼珠瞪得老大,凶相毕露,明晃晃地控诉自己觊觎人家幼女,看她误会,当真不懂这里头的门道,萧王很是无语地提点她其中关键,坤泽、婚嫁。

凌宴听懂了这位萧王的关切,关切到马蹄子上去了,她可不爱听,脸色仍旧不好,告罪一声,反而抛出个问题,“担忧分化便因噎废食,明明是自己的血脉,却由性别决定能否继承家业,我没读过书,总想不明白,世人如此,那世人就是对的吗?”

世人以君为尊,以夫、妇为尊,以天乾为尊,竟质疑世人对错,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这个天乾……

萧王愕然抬眼,清澈的眼眸分外认真,她也打起精神认真辩证,“坤泽承受信期生育之苦已是不易,抛头露面又受人非议排挤,更何况心思总会受结契影响……如何撑起、经营家业,世人趋利避害,这并非对错之分。”

话题就从小崽未来的分化,变成探讨坤泽。

一部分是客观事实不假,但这话凌宴更不爱听了,这是时代自上而下造就的、纵使千年后仍旧死不绝的、比她前世更加令人作呕的糟粕遗毒,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不过都是些不用承受生育之苦的既得利益者团结起来,费尽心机的规训罢了。

相对来讲,萧王说的还算客气,不然……秀才听了都要将她喷个狗血淋头,想到这,凌宴笑了笑。

“诚如阿淼所言,同一屋檐,亲密如血亲亲子亦计较得失,我觉这才是最大的可悲。”凌宴抿了口水,沉心静气,阶级不同,她无意说服对方,也不愿见得对方对小崽的未来指手画脚,“我和她娘生于乡野,一无学问二无见识,也非精于算计之人,性子不好又离经叛道,只盼着她健康开心长大,不论分化成什么,为她扫清障碍,教她如何扫清障碍,这才是我们两个想做的,坤泽也一样。”

谦和的天乾眸中满是势在必得,气势大盛,萧王大受震撼怔愣许久,这凌宴哪是不懂,分明是宠爱极了,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羡慕极了小芷儿,也希望有个这般疼爱自己的母亲……

生于乡野,离经叛道,种种自贬字眼堵住悠悠之口让人无法指责,半大的少女眸中微光盈动,分外动容,萧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倒是让从屋里迸发出的哭声抢了白,“母亲!”

小凌芷呜呜抹着眼泪冲出来扑倒凌宴腿上,她听到了那些话,时常村里也有人背着她讲,她都听到了,不懂的地方娘亲都告诉她了,好吓人,但娘和母亲对她好好,“我肯定学会扫干净!”

凌宴失笑,抱起小崽搂在怀里,回头就见秦笙抻了抻衣襟上的水渍,似是在说:刚在我这哭一顿了没哄好,你来哄吧。

“见笑了,失陪。”凌宴告罪一声,抱孩子朝自家野山参走去,萧王连忙起身,“听闻村里人叫你阿宴姐?”

凌宴疑惑回道,“正是。”

“那,我我能这么叫你吗?”萧王忐忑又满是期盼地问道。

凌宴想了想,笑着回道,“阿淼的话自是可以。”

作者有话说:

秦笙:啧,果然有魅力的还是你啊!

凌宴:我觉得野山参最有魅力。

秦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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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前所未有[VIP]

“小珍珠好贵的, 都给我吗。”凌宴柔声安抚孩子的声音远去,萧王艳羡地望着那背影,总觉分外高大, 她缓缓坐下,平复胸腔澎湃的心潮。

那句——“世人如此, 那世人就是对的吗?”回荡在耳边,声声敲击,振聋发聩。

方才没反应过来……此时, 萧王突然明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说的太错。

若凌宴如世人趋利避害, 绝不会选择自己这个落魄王爷, 大可与钱家同流合污, 而非向悦来示好,此时此刻,自己也就更不会安心在此处养病。

以她的能力,自能赚的盆满钵满,那样的话,此时的北地必定乱作一团, 自己亦不知在何处漂泊,又焉有命在。

正是这份“离经叛道”, 迎难而上,才帮她快速站稳脚跟,善心和道义才是这人最难能可贵的。

不论阿淼还是洛清沅, 都想要这样一个姐姐,期盼着这份真情, 萧王感慨万千,无形中信任激增, 她忽然生出一个奢望,若是……她定要护那伶俐的小人儿周全。

话匣子打开,精神也为之一振,萧王再不闷在屋里,她走出房门,和公孙照一样出来走动,参与一家三口的日常。

且看大清早两大一小很是努力地扎马步练腿功,公孙照的声音从后院菜园传来,“这菜长得真好,阿宴姐你怎么种的呀?”

凌宴伸头回道,“勤除草除虫,适当补些肥便是。”

“我吃个柿子行不?”公孙照兴致勃勃。

“洗干净再吃,留些肚子用饭啊。”凌宴少弄了些移到温室那头,冬天是不用担心没蔬菜了,就是满院子蔬菜,种太多了吃不完,公孙照很是喜欢新鲜瓜果,有她在,不用担心浪费了。

一家人莞尔。

公孙照抓起两个柿子蹦蹦跳跳去井边,洗干净咬了一口,口中泛沙,夸奖紧随其后,“哇,酸酸甜甜堪称极品,阿宴姐好生厉害!”

凌宴笑而不语。

萧王狠狠抿唇,叫得那般亲昵自然,竟是早自己一步,这算命的……她不甘落后,上前指点道,“阿宴姐,你腰、臀、腿都要绷劲。”

她指了指凌宴脚尖,跟着演示,“如此脚下转动,即带动全身的力量出拳,方可势大力沉。”

“嗯?”小凌芷歪头仔细研究,捏着小拳头嗖嗖试验,“这样吗?”

萧王惊讶一瞬,小芷儿一点就通如此聪慧,忙不迭应道,“正是。”

野山参腿脚不好,小崽在长身体,目前都主要以练耐力为主,还没让她们开始练拳。

“阿淼竟懂武功?”凌宴有些意外。

萧王下意识捂嘴咳嗽,一脸萎靡病象,“书中常看,略懂一二。”

又在这装大尾巴狼,秦笙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适当活动有利康健,阿淼也一起吧。”

扒马甲不嫌事大。

萧王愣了愣,“好。”

她撩开衣袍站定,看似生涩、却很熟练,妻妻俩四目相对,心有灵犀均未拆穿。

能从深宫里逃出来,便是再不受宠,萧王也绝非简单人物,二人心里有数。

“嘿,我也来。”公孙照也跟着站定,一看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小道士早起打坐,挑水浇菜很是勤勉,得知此事后萧王不甘落后,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竟是屈尊降贵剁菜喂鸡,不算锋利的刀刃几次嵌入菜板,被公孙照狠狠嘲笑。

“阿宴姐可能教教我?”

公孙照不停地给她上眼药,“笙姐你瞧瞧我这么弄行不?”

俩人杠上了似得,抢着干活,弄得凌宴和秦笙一头雾水,莫名有种两个妹妹争宠的即视感,萧王只是阿淼,并不仗势欺人,一直小打小闹,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用过早饭,妻妻俩去送孩子上学,公孙照想出去转转跟着一起,一家三口目光瞟向萧王。

小芷儿的先生是那文林郎顾文和,对方识得自己……萧王闭了闭眼,很是仔细地理了理衣衫发丝,端庄笑道,“我也一道。”

几人憋笑。

来到门口,武峙迎上推开大门,守在几人身旁,萧王有些激动,凌家终于有个随从了!

门后,一条笔直通路映入眼帘,似是几里长,萧王哑然,身后又有绵延高墙,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尚在都城,她总算知晓这位王府内臣的银子花在哪了,“这?”

“果园在南边,修条路,免得果子颠坏了。”凌宴回道。

说到果园,萧王来了精神,“寒瓜可是果园产出的?”

凌宴微笑摇头,“不是。”

萧王遗憾一瞬,兴致不减,又问远处聚集的几个人在做什么,凌宴回她,“在找平路面。”

奇淫巧技?萧王看了一眼,没再多问,上学的路不曾铺好却叫人惋惜,乡村田间多是金黄萧瑟之景,还不如跟双亲荡秋千的小人儿好看,时而遇上村民热情寒暄,平平淡淡,全无郡城热闹,很快就乏味了去。

萧王默默跟在后面,不知心想着什么。

顾景之去给人作见证,没在家中,婆婆出来迎接小崽,几人并没留下做客,与婆婆寒暄过后,跟小孩道别便回了,萧王幽幽松了口气。

除了那条新修的石板路,村中无甚能入得了萧王的眼,“听闻阿宴姐有个工坊,我可能去看看?”

苏南风都看过了,萧王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正好她也想知道萧王是否知晓羊毛一事,凌宴欣然应允。

来到工坊,长工们已然晒起麦子,这边水田的稻子是后割的,空地也不多,绝大部分都在南边晾晒,只一小半留在这边,用扁平簸箕装稻谷,竹竿架起离地,一个个在田垄上排布紧密,颇为壮观。

相较于其他地方的荒凉,凌家情况好上太多,萧王出言询问收成。

凌宴稍微算了算,南边一百来亩地损失比预想中差不多,总体收成和西边的稻子一样,“平均亩产三百多斤吧。”

“多少人家颗粒无收,如此甚是不错了,阿宴姐能过个好年。”萧王欣慰夸赞。

秦笙看了凌宴一眼,没吭声,她家阿宴就是太低调了,西边水田为了选种并未用她的能力,雇了许多孩童帮忙除虫,水源充足,蝗灾旱灾都没受影响,精耕细作之下亩产近五百多斤,放到平和年代都属翘楚,惹眼极了!

而南边稻子是后来从李家接手的,先头种得不够精细,蝗虫过境又有损耗,亩产不到三百,两相结合,也算没糊弄那萧王。

稻子还没晒完,粗略估计,今年约莫收了六万斤稻谷,这还没算马匪手下的土地和她们购置的存粮,总之家里、乃至工坊上下肯定吃喝不愁,纵使雪灾来了,养活整整一个丰乡村、乃至其他几个受灾的村子都绰绰有余!

谁又能信,春日里还欠了一屁股债的人能做到的一切,秦笙打心眼里为她家阿宴自豪,恨不得四处宣扬,可惜树大招风,这点小骄傲她俩只能在被窝里庆祝了,也不打紧,那般庆祝更得她心意。

反倒是萧王的到来使得她们不得不避开这次信期,这让秦笙很是不爽,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要吃药打针,每每想起都颇为憋闷,好在抑制剂和针筒甚是有趣,她也只好靠知识免去苦恼。

凄惨兮兮。

耳边,萧王和公孙照问题不断,一个好奇起了灭火的云桶,另一个在意起长工补种的白菜,叽叽喳喳,不复平常。

正待秦笙腹诽之时,不远处高声吵嚷骤然爆发。

“反正都是我家的,你给织就是了,怎死脑筋!”

“东家说给谁就给谁,不行就是不行!”

后面女声尖细,听着似是裘好裘寡妇,她那人一直谨小慎微与人和气,这般定是急了。

凌宴也听出来了,妻妻俩对视一眼,心底皆是不悦,与萧王二人道,“我俩有事先行一步,你们随意逛逛,待会与你们碰头。”

“不必顾忌,你们忙。”家丑不可外扬,萧王很是识趣地拉上公孙照换了方向。

命武峙跟着二人,凌宴和秦笙快步赶向事发地点,路上遇见闻声跑来的张娴,近来张娴忙着收罗马匪土地的收成,出差很是辛苦,二人拦下她告罪。

“知你上心。”关心则乱呐,秦笙给张娴理理衣襟,沉声道,“你是管家,小事莫急,大事也用不着你急,有甚好慌的,端起架子,拿出管家的威严来!”

说着,拍了下她腰背。

张娴被她说得一愣一愣,这么手把手地教哪还能不会,挺直摇杆吸气照做,“笙姐,这样可行?”

“还成。”秦笙点头,“以后记住了,天塌下来有我俩撑着,你只管放手去做。”

“是。”

凌宴默默听着屋里传出的吵闹声,差不多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扫了眼张娴身后跑来的巡视,语调微凉,“放着人吵闹,让大管家急匆匆跑来平事,你们就是这么维持秩序的?”

温和的天乾即便问责仍旧轻声细语,然而巡视看到了,东家笑意全无,冰冷地审视着自己,仿佛看穿了一切。

前所未有过的,东家生气了……

巡视顿时汗流浃背,慌忙道,“东家,近来多去打谷人手不足,我光顾着去报信……是我失职。”

多说多错。

凌宴眯了眯眼,没在管那人,眼神示意张娴开路。

巡视诚惶诚恐跟上。

秦笙自然瞧出凌宴真恼了,轻声安抚,“不气啊。”

“没事。”凌宴捏了捏自家野山参稳定情绪。

跟着来到屋前,不少人围着看热闹,那边吵得火热,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们的到来,张娴满脸严肃,巡视趁机表现,扬声大喝,“都没事做?!”

众人回头,见到大管事和东家妇妇到场,顿时鸦雀无声。

当场抓包,人们悻悻让出一条路,只见裘寡妇正与一中年妇人对峙,中间一女童耷拉着脑袋,好似提线木偶满脸木然,那是昨日小测获得甲等的杨春花。

裘寡妇手里拿着尺,胸口起伏,看似气得不轻,对面挽袖叉腰的中年妇人还在喋喋不休,她身旁的少男拉着她,“娘,东家来了。”

那是跟武峙守夜睡着的杨秋实。

小测的奖励是毛衣,这东西因人而异,量身才好织,凌宴交由裘好,也是拿来练手精进技艺,那中年妇人听说此事,想让裘好通融,把给杨春花的奖励给她儿子杨秋实。

一个十四,一个七岁,够织两件小的,算盘珠子给凌宴都崩笑了。

“东家!”裘好见到凌宴,连忙开口,中年妇人仿佛看到救星,白了裘好一眼挤到跟前抢白,“东家,马上天冷了,这好东西给春花她也用不上,秋实在外头守夜天寒地冻,赏给他他穿得暖和好给您卖命啊,这裘寡妇死活不让,这不是为难咱们嘛!”

都是为东家做事的,东家心善,这点小事她肯定答应,人群中有人附和,“是啊。”

恶人先告状,用阿宴的话来说就是惯会拉踩,秦笙扫了眼身后,默默记下这些附和的人,给了裘好一个眼神,对方很快领会长长舒了口气,安下心来。

野山参都帮她打点好了,凌宴轻松不少,转头问杨秋实,“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东家。”杨秋实笑容憨厚,“她年岁小,来年就穿不上了,我穿正好。”

“这倒是提醒我了,思虑不周。”凌宴点点头,看向小女孩,“那春花呢?”

杨春花闻声看来,小脑袋昂着死咬嘴唇,不等她开口,中年妇人赶忙给小孩扒拉到身后,脸上堆满欢喜,“旧衣续上就是,小孩子不妨事。”

杨春花夏天就露着半截手脚,干瘦干瘦的,秋天早晚凉了还没给换衣裳,可杨秋实身强体壮,单衣合身干净利落。

这兄妹俩,凌宴是怎么看怎么刺眼,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唇角,召唤站在一旁的张娴,“把孩子们都叫过来,一个不落。”

张娴微微躬身,“是。”

找孩子们来作甚,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眼见气氛不对劲,中年妇人有些急了,“东家怎个意思,倒是吱个声啊。”

凌宴冷笑,眉头高挑,“你在教我做事?”

众人神色一僵,那中年妇人亦是愣在当场。

且看她一高一低的眉宇,绕是秦笙本人都觉得像极了自己,气势极强,煞是好看,倒是这些惹她家阿宴不快的家伙,几天不修理就冒头,利用她家的善心作乱,真真烦死人了!

秦笙笑吟吟靠到凌宴身旁,语气讥讽,“怪新鲜的,我家阿宴赏谁,还要经过你们同意?”

如出一辙的挑眉,笑意不达眼底,凌厉更甚。

完了,两人一起恼了,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坏事了啊!

人们无暇顾及,倒是无事一身轻的裘寡妇看在眼里,暗戳戳欣赏起了二人的妻妻相。

作者有话说:

秦笙:听说爱一个人就会越来越像对方,看来是尊嘟~~~

凌宴:没怎么发过火,夫人借我表情一用。

秦笙:嘶,怎么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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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真够狠的[VIP]

小测会发奖品, 一是为了激励学生奋进,二便是为了让那些个鼠目寸光的村民看到,这些在家的小半劳力念书可以创造更多的价值, 心甘情愿放孩子们出来读书。

为了把控那个度,奖品一直不算贵重, 除了这身毛衣。

若是姐谦妹让、兄友弟恭,自愿把奖励让给姐妹兄弟,乃至长辈, 凌宴都没话说。

杨春花昨天高兴坏了,她自己都没有合身的衣裳, 辛苦赢来的奖励还要被迫分与吃饱穿暖的哥哥?都不说这偏到太平洋的心眼子, 往后其他人家有样学样, 剥夺孩子们的劳动成果,他们只知道学好了东西也不是自己的,还能努力?

那夜课成什么了?

凌宴看那中年妇人就来气,压着火气声音低沉,“你家谁主事。”

中年妇人明显被她吓到了,脑子一懵, “我男人……”

找人叫来孩童,张娴安排好重新归位, 凌宴掀了掀眼皮,“张娴,去把她男人叫来, 你亲自去。”

张娴立刻心领神会,“是。”

妇人和杨秋实神色慌张, 局促地望着张娴离开,手足无措。

这是要闹大了, 有人察觉风头不对,准备开溜,凌宴瞧见人影,抬了抬手,“不是喜欢看热闹吗?一会有更热闹的给你们瞧,别走啊。”

明明轻声细语,却风雨欲来。

巡视急于弥补,当即跳出来拦人,人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都被圈在这,引火烧身了,众人坐立难安。

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东家因一身毛衣发这么大的火,人群惴惴不安。

在场也不全是傻子,已经有人明晰凌宴为何生气,克扣妹妹的贴补给哥哥,自家关上门来旁人管不着,可东家的奖赏还这样,就很说不过去了。

巡视叫人搬来两把椅子,供凌宴和秦笙落座,凌宴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机灵多了?”

“东家教训的是,我,我这脑子不咋好,往后肯定不犯。”巡视连连弯腰。

很快,孩子们和杨家男人尽数到场,人越聚越多,后来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母子俩正要上前,凌宴使了眼色,巡视立刻冲上去将人拦下,“闭嘴!”

那杨家男人也不是傻的,多少猜到了些。

凌宴看了他两眼,满身灰土,一看就是刚从工地下来,这人常做开石的活计,赚的不少,“昨日春花得了套毛衣,这事你知道吗?”

这么多人看着,杨家男人脸皮一僵,眼神躲了躲,低下头来,“昨日我回家就睡了,早上走得早,没听说她得了赏……”

秦笙嗤笑出声,那男人被她嗤得面红耳赤,说不下去了。

这话谁都不信,凌宴憋着股气,“所以你不知道,你媳妇就敢擅自做主把毛衣给你儿子了。”

暗地里的心思点到明面上,事到如今,杨家男人只得一把薅过中年妇人,左右开弓狠狠给了她几巴掌,噼啪作响,下手颇狠,中年妇人脸当时就肿起来了,“东家,我管教无方,这婆娘不懂事,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东西是您的,您说赏谁就给谁。”

看凌宴没吭声,男人以为她还不满意,又给了杨秋实一脚,杨秋实一个趔趄,委屈又生气,却也怕被牵连,慌忙甩锅,“都是我娘出的主意,我没想要来着。”

瞧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子,还是想要。

中年妇人顶着肿脸赔笑讨饶,“是我鬼迷心窍,东家莫动气。”

一家子站在那讨好告罪,而杨春花缩在脑袋,孤零零站在一旁,似是个局外人。

一般来说到这个份上,该结束了,可凌宴反而更加窝火,怎么都散不去。

目光落在那中年妇人身上,当真是可怜可悲又可恶,凌宴与秦笙道,“你看,几巴掌下去全变成她的错,主事的和得利的一起给她破脏水,这就是她男人和她心疼的儿子,大庭广众他们要脸,却一分颜面都不给她留,不仅如此,回去还要埋怨她,埋怨她这点小事没办好,害他们丢脸,给她气受,等再回去瞧杨春花也不顺眼,全家一起磋磨她不让她再来上学,要是出这种事,我真一点都不意外呢。”

妻妻俩看似说小话,音量不大不小,刚好都听得到,基本上就是这么走向。

凌宴预料到了,杨春花免不了被修理一番,包括那中年妇人也一样,就是两个出气包,腼腆的大姑娘大多变成不要脸的老婆子的,还能因为什么,没地位、没人在意,靠自贱牟利讨好还有些好日子过,恶性循环。

秦笙差点被她的阴阳怪气说笑,“我倒想看看谁敢磋磨你看中的苗子。”

这话一出,只要杨家还想在工坊赚钱,谁也不能动杨春花分毫。

针针见血,难听至极,家长里短那点腌臜心思全说出来了,就算是商量好的,杨家人也全变了脸,那妇人神色难堪,微肿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

众人噤若寒蝉,老实人发起火来,真让人脸皮受罪,烧得慌。

静悄悄的,杨家男人受不了了,红通通的脖子一梗,“管天管地管人拉屎放屁,任你是东家也不能插手我家事吧!”

“这好事你还是自己管吧。”凌宴摆摆手,一脸避之不及,转头道,“裘好,给杨春花织身毛衣,往后孩子长大了,每年加次线,隔年拆了重新织,一直织到她十八。”

“啊?”赏一件衣裳管十来年?众人哗然。

杨春花木讷抬头,呆呆望着凌宴,凌宴冲她笑了笑,并没有过多接触。

“是,东家。”裘好激动上前躬身行礼,她就知道,东家妻妻俩都仗义的很,“我一定办好。”

秦笙随手抛出一块碎银,裘好接过一入手,二两银子!这她可不敢要,“夫人啊,这,这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仔细咱家物件,不徇私,就该赏!”秦笙看了看她的两个孩子,眼神暗示,“你选个地方,何时家里房子修好,让他们给你盖间砖房,炕也一并盘了,好好过冬,全走我的帐。”

裘好和她两个孩子得赏钱的欣喜笑容僵在脸上,都懵了。

这大手笔,上一次享受这般待遇的是大管家张娴和她小姑子白若初,那时凌宴还没做官就给修了两间砖房,现在裘寡妇也有,那是多少银子啊!人们震惊又羡慕。

“你做得好,这就是你应得的,夫人赏你你便拿着。”一直暂住在工坊也不合适,毛多影响呼吸,裘好是管事,赏房子给她正好,凌宴十分赞成这个安排,就这么决定了。

“谢东家赏!”她们有窝了!裘好再不推拒,她激动地泪流满脸,带着两个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嗙嗙磕了三个响头,“快谢东家!谢夫人!”

两个孩子连忙照做,凌宴和秦笙一起把裘家人扶起,重视溢于言表。

毛衣分配好了,赏也赏完了,凌宴看了看黑脸的杨家人,对张娴道,“既然杨秋实父母担心他冬日受冻,那就别让他给我看门了,不若穿得暖暖活活在我门口睡大觉,呵……你给他换个轻松的活,调个不在家当土皇帝的过来。”

守夜算是最轻松的活了,现在还是两个人一起前后半夜,再轻松……就是在家躺着了啊!

凌宴还是一样的柔声细语,可讲出来的话就是让人瘆得慌。

众人汗流浃背,纷纷放轻呼吸生怕殃及自己,东家聪明的很,她心里都有数,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是。”张娴翻看手里的小册子,开始调配,这件事武峙跟她说过,也就是那天夜里阿宴和笙姐在院子里吃宵夜、没被吓到,不然以笙姐的脾气早就给他换了,抢妹妹的衣裳也好意思,还闹到阿宴姐跟前,人呐,当真拦不住自己作死。

看她是认真的,杨家人急了,那妇人也学裘好跪下,哭闹求饶,“秋实不能没活干呐,他刚相了媳妇,往后肯定好好看门!再不睡了,东家您发发善心吧!”

“不争气的东西,跪下!”杨家男人又是一脚踢到杨秋实膝盖窝,少男跪在地上满头大汗,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东家我不要了就是,您罚点别的,别赶我走啊。”

杨家男人硬撑着老脸,拱手作揖,“求东家看在我一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别与我们一般见识。”

暗中不知谁道了声,“工坊开起来都没半年,还苦劳,啧啧啧。”

众人差点没憋住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秋实有错在先,今日之事难保会不会心存怨恨,肯定不能再让他看大门,没牵连夫妻俩就不错了,他们求也白求。

一家三口叽叽嘎嘎,吵得人头疼,凌宴眉头紧皱不为所动。

“嘘,安静。”食指搭在唇边,秦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让你们说话,再吵都丢出去,谁都别干活了。”

秦笙是能干出来这种事的主,杨家人硬生生闭嘴,满脸内伤。

瞬时清静,秦笙满意笑笑,“若非裘好正直,真让你们贪墨了去,你全家这月工钱扣半,以儆效尤。”

杨家人憋得脑门青筋直跳,都不敢吱声。

杀鸡儆猴,她最喜欢敲打这些个刁民了,秦笙看向凌宴,她心里明镜似得,阿宴还有事要说。

凌宴的目光聚集在那些孩童身上,目睹了这场闹剧,一张张小脸小脸紧绷,有的战战兢兢、有的眉头紧皱、有的满眼期盼、有的俩眼放光,很多人觉得解气。

看她们这副模样凌宴就知道,以往分的那些鸡蛋,估计都没几个能落到孩子嘴里,乡下孩子早夭不是新鲜事,人们往往选择多生几个,总有能养得活的,大人没那么在意。

愚昧是种病,治不好的顽疾。

时代的局限让她很难跳出环境评判这种养育方式的对错,凌宴懒得说服这些大人。

“有的人牺牲自己,供家人吃饱,也不见得落得好。你们小小年纪,发工钱让你们做事、上夜课学习是为了教你们本领。”凌宴缓缓开口,“自立、自强,有本事就能赚钱,等你们长大,不论分化成什么都不用看人脸色,更不会被一个屋檐下的打骂作践,只要工坊不倒,凌家不倒,我就能给你们一个去处,饿不死你们。”

凌宴说得隐晦,小孩子似懂非懂,岁数大点的少年们多少能理解些,说的就是那杨家妇人,嫁人后,不管男女,村里所有人都是这般,包括裘好裘寡妇。

人们眨巴眼睛,都不说话了。

庄稼地里女人力气小,力气小就没有话语权,抠下自己那点吃的,连带女儿、小的的份,分给男人们保一家生计,本是相互扶持无可厚非,实际上她们饿着肚子地也一样下,活没见得少干多少,可还是会被男人们看不起,一直如此。

大人的事凌宴管不了,但这些女孩子吃不吃得饱,长不长得壮,她能决定,“张娴。”

“在。”张娴停笔来到跟前。

“在场所有的孩子,十岁以下的男孩,每人午间供一餐饭,十六以下的女孩、坤泽则是不分男女,同样每人午间供一餐饭,来上夜课的女孩和坤泽,隔天早上发一杯奶、一个蛋,两样错开,东西就在工坊食堂里吃,私自带走、抢食,都轰出去,取消资格。”

坤泽也有份?莫说旁人,凌宴这番话秦笙都惊得不轻,满堂哗然激起轩然大波,孩子们骤然惊喜,而一个个女孩目瞪口呆,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落到自己身上。

张娴眨了眨眼,奋笔疾书尽快记下,“我会同廖十娘接洽,到时菜谱给您过目。”

“嗯。”

差太多了,有人不乐意了,一个妇人道,“凭啥男孩就到十岁,女孩给那么多啊。”

“对啊,凭啥啊,她们又没我们能干活。”少男愤愤附和。

此言一出,少女们局促又尴尬,手脚都不知放在哪好了。

凌宴看了说这话的妇人一眼,“你儿子那么金贵,要不还是你自己养吧……”

东家正在气头上,眼看她要把自家剔除出去,妇人一脸懊恼,自打嘴巴,抢白道,“哎呦我多嘴,东家想给谁给谁,当我放屁。”

至于另一个少男,凌宴“哼”了声,理了理袖口,笑眯眯地道,“你干得多,赚得也多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也该我多得啊!”少男还是不服气,“凭什么她们有的吃我没有!”

“就凭我偏心呐,怎么,就许你家大人偏心你,不许我偏心她们吗?”理直气壮的讨要,把整个凌家给他得了,都给凌宴说笑了,“工钱没少算你的,我赏谁你还都想要,你们都这么喜欢教我做事,你既能干,别在我这屈才,去别家找事做吧。”

与其让旁人打破平衡,不如她自己亲自动手,凌宴锋芒毕露,毫不手软。

那少男眼睛一瞪,“走就走!小爷我还不伺候了。”

“想走的都把工钱结清了,我不拦你们。”凌宴挥了挥手,巡视立马赶来将人撵了出去,还不等人们反应,继续开大。

“不用饿着孩子不给饭,指望他们来食堂吃那一顿,都让孩子随我姓,我来者不拒,多少个都养得起。哦,对了,一个个工期怠惰,跑来看热闹又不制止事端,既然在场的各位无心做事,那就都与年礼无缘了。”

名单就在张娴手里,“嗯,我都记下了。”

“好。”凌宴这通火总算撒了个干净,牵起秦笙的手,施施然地走了。

年礼……先前东家问过,八头猪够不够二百来个人分,就是想准备年礼的意思,这下年礼没了,众人脸都麻了,东家是心善不假,她怼起人来说话真难听,收拾起人来下手也真够狠……是真让人肉疼!

不是个好欺负的啊!

作者有话说:

秦笙:哇,爽爽爽!我早就看这帮人不顺眼了!得劲!

凌宴:嗯~~~我也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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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只求你呢[VIP]

穿过夹到的人群, 不远处公孙照蹲在田埂边,怀里踹了两根玉米,叼着稻杆磨牙, 百无聊赖,萧王站的笔挺, 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别过头去,武峙跟在两人身边,看来站了有一会了。

时间是有点久, 闹成这样,到处都是闲言碎语, 估摸人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凌宴歉疚笑笑, 迎上二人说话。

“阿宴姐!你家这玉米好多浆!”

“阿宴姐,高粱晒好了。”

酸味大得很,不管俩个幼稚鬼“捻酸争宠”,秦笙的目光移到武峙身上,一个眼神,武峙赶忙来到跟前。

“杨秋实是你介绍来的?”秦笙问他。

“是, 笙姐。”内里的说话声他多少听到了些,武峙硬着头皮回道。

秦笙不悦挑眉, “他家那个情况你不知道?”

这位主的手段,那地窖里的人是什么模样,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面对秦笙看似轻飘飘的问责,人狠话不多的武峙也汗流浃背了, “知道,我看他有个妹妹, 之前家里也不富裕,想帮扶一手……是我看走眼惹出祸事,笙姐你罚我吧。”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爹娘身体不好,武峙早早撑起养家的重任,还要拉扯妹妹长大,因着杨家有个杨春花,杨家求他的时候他才动了恻隐之心,跟张娴说了一说,把杨秋实拉过去跟他守夜。

“识人不清,我当然要罚你!”可罚他不是目的,秦笙冷笑一声,“你家先前难成那样,杨家帮扶你了?”

先前村长是李文生,村民都对他家避之不及,除了寒食时分主动上门的凌宴。

一言诛心,武峙猛地一怔,满心羞愧,“没有。”

“没有还敢烂好心,哼,直到年底,你工钱减半。”秦笙指尖轻点,跟在后面的张娴立刻应声记录。

秦笙瞥了武峙一眼,越想越糟心,语气嫌弃,“你这眼光,除了你妹妹,往后别介绍旁人了。”

日夜守在俩人身边,武峙的待遇自然比旁人高得多,只罚钱、没动他那份的粮,已经是秦笙网开一面了。

武峙心里省的,并无半句怨言,“我记得了。”

“还有。”秦笙转身看向张娴,“近来外出劳累,等处理完那些事,你抽个空清点库房,年前敲打下那帮人,阿宴脾气好懒得计较,惯得他们一个个舔着脸指手画脚,张口闭口都是钱,还敢贪墨了,真是让他们吃饱了,该罚的罚该撵就撵,不必手软,还有刚才那几个负气不干的,往后甭想再进工坊大门,谁放他们进来一起轰走!”

少年意气无妨,可家里偏爱几分,就分不清好赖还敢给东家使脸色,这就很好笑了,张娴也正有此意,“笙姐放心,不用年前,我这就着手去办。”

“莫累坏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张娴办事很用心,秦笙对她自是信任,态度亲昵,“等会下午忙完,你过来拎几只鹌鹑,阿宴还卤了鹌鹑蛋,今晚要做一锅出,说是很大一锅,我给你留一盆,你拿回去尝尝,省得做饭了。”

大管事的工钱、算上白若初的那份,和时常凌家赏的,张娴手里的银子和地里收的粮食足够她和小姑子过冬,她们现在不缺吃穿,就是馋凌家那口吃的,阿宴姐做饭太好吃了!土豆白菜都好吃!

张娴顿时露出一个笑,略显稚嫩的明媚笑脸驱散了眉宇间的疲惫与阴霾,“谢笙姐。”

以往这些武峙也有,但秦笙没提,他也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了。

事情都安排妥当,察觉到前头的目光,秦笙摆了摆手,“让那些巡视机灵点,歇着去吧。”

“好。”送走秦笙,张娴回身看了看工坊走动的长工们,攥紧手中小本,双眼微眯。

秦笙带武峙快步跟上,就听萧王正和阿宴讨论问题。

“阿宴姐偏心都偏的这般……正大光明,当真别开生面,难道不怕人们生怨?”

凌宴笑着回道,“人们自己偏心的时候,又可曾顾忌过子女生怨。”

这大逆不道的言论让萧王眉角一抽,那些“无甚学识”的见解总是分外尖锐,让人招架不来,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总觉对方意有所指……她定了定心,回道,“孝道当前,生养之恩大于天,何人敢怨。”

“不敢,而不是没有,恐世人唾骂只得藏在心底罢了。”熟练的端水大师很清楚后果,怨就怨,凌宴不以为意,“那些又不是我的孩子,养恩亦是恩,生怨既是忘恩背主,打发出去便是,他们,耐不得我何。”

萧王也是怨恨而藏于心底的一员,自然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这场斗争里,她,不能被人打发出局。

这般强硬行事,真不像这人一贯温和的性子,只女孩和坤泽得优待,她以为凌宴为了给小芷儿铺路,小人还没腿高就开始扫清障碍,好似早了些,萧王笑了笑,似是感叹,“村民愚昧,不知仁善可贵,只道仁善可欺,还是让他们知道‘怕’才好啊。”

原本的‘怕’只些身外之物的惩罚,然而光明正大的偏心,激怒那些“少爷们”负气离去,等雪灾到来,没有工坊的薪水,有很大概率会上升到人命,那时,恐惧就会深入骨髓……

清楚后续会如何发展,凌宴心情有点沉重,但总有人不满足,什么都想要,逼她往这条路上走,搀住秦笙手臂,她叹了口气。

秦笙捏了捏臂弯里的手,以作安抚。

萧王见凌宴眉间愁绪,能感觉得到,这人心肠很软,若是换个人来、哪怕是她自己,那些村民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过,偏偏不知珍惜,倒真应了那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孝道、恐惧,上位者手中两柄常用的刀剑暗中切磋一番,各有所获。

公孙照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看勤恳做事的人们推车来到地头,那车似是个封闭的大桶子,她十分好奇,“阿宴姐,那是什么车?”

凌宴搭眼一瞧,赶忙催促几人离开,“那是送农肥的,味道大得很。”

腐熟的农家肥有利白菜生长,得抓紧时间催肥,好长得大些,就是那股味道实在令人作呕,凌宴和秦笙多少习惯了些,只怕给淼淼萧王熏吐当场。

“啊!”几人快步远离,顺着东边新开的小门,抄近道走墙内小路回家。

早上抢着干活,逛了一圈又凑了个大热闹,两个大病初愈的人精神不济,便让她们歇息了,来帮忙照料的少女在门口等待,听到动静叫门进屋,经历过方才一事,半大的少女望着凌宴和秦笙皆是眸中带笑,略有忐忑和疑问,很快低下头来安静做事。

估计刚才被敲打怕了,不敢多嘴。她们知道自己力气小,一直很珍惜赚钱的机会,凌宴心里有数,正想着,秦笙一口咬在耳朵上,打算了她的悲春伤秋,“走吧,山上的梨子熟了。”

凌宴伸了伸腰,“才刚到家,不歇会吗?”

“去小楼歇啊。”不想在家待着,等会那帮人该找来了,秦笙带上筐篓,跟武峙丢下一句,“我们上山了,不必跟着。”

指尖连勾带拽将凌宴掳到小楼,颇有两份逃难模样,凌宴刚发过火,兴致不高,俩人很是清心寡欲地靠在一起小憩片刻,歇好就上山摘梨去了。

得给小崽准备梨膏糖,接着就是西瓜霜,被萧王打乱的行程,得见缝插针地补上。

下了几场雨,空气清新不复干燥,山间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很适合外出游玩,自然之空旷辽阔最能治愈心灵,又有自家野山参在身旁,凌宴心头的重担卸下不少,雨水过后草木茂盛,蜿蜒小路亦看不清原来模样,二人各有导航,很是顺利地来到曾经发现大片梨花的树木周围端详。

今年旱的很,结果不多,梨子巴掌大小,青里透黄将将成熟,正适合采摘,晚些熟透了就存不住了。

凌宴打量一番,“啊,好似是雪梨,应该能用来做梨膏糖吧?”鲜朱福

北地的品种秦笙也不了解,反正尝尝再说,摘梨咬下一口啃食内里果肉,肉质细腻仿若白雪,水分充足,酸,但不妨事。

秦笙拍了拍手,“能,就它了。”

说干就干,俩人立刻动手。

凌宴和秦笙身高都算傲人,底处的梨子很快被洗劫一空,倒是期间她们发现一件趣事,很多梨上都有疤,两条小短线,中间花一片,形状很规则,这就很奇怪了。

秦笙一琢磨,“嘶,这是芷儿的牙印吧?”

凌宴也记起来了,“对,她过生日那两天是咬果子来着。”

当时小崽坐在她肩头伸头去啃,被果子钓鱼,当真笑死个人,受害果子回到筐里,俩人直接笑喷。

笑声在山间回趟,当真畅快,可惜就是梨子没摘多少,高处的木棍也够不到,秦笙指挥道,“你蹲下,顶我上去摘。”

凌宴自是配合,这场曾经因某人开黄腔而被迫推延的骑大马正式排上用场。

“你别晃啊!”坐在她肩头,高的很啊,秦笙难得紧张。

凌宴紧紧抓着跟前的两条腿,“没事的,不慌。”

“左上,额,你十点钟走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