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第 41 章 司云峥线(四十一)加更

赛马的感觉酣畅淋漓,风自由的拍打在脸上,勇往无前的感觉,让人身心愉悦。

比了大概两场,司云峥扭头去看沈既白的身影。

没看到。

偌大的马场刚才还在不远处练马的少年白色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司云峥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内心莫名一慌。

他将水瓶扔给了旁边的好友,直接从马身上翻下来。

“你们先玩着,我找找白白。”

蒋亮再次从小旅馆钻出来已经是晚上。

因为待的时间比以往长,对方索要更高的价格。

蒋亮却以他什么都没做拒绝支付。

五十元的价格,两人差点大打出手。

旅馆老板毫不客气地给了蒋亮一巴掌,拿走兜里的一百元让人滚蛋。

蒋亮骂骂咧咧一路。

“老子马上就要变成有钱人,让你们这些租住的狗杂种滚蛋。”

昏暗的巷道,煤油打火机砰的一声炸亮。

蒋亮眯着眼望过去,路尽头的灯下,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看不清容貌,高大的身躯在地面投下油墨般的黑影。

蒋亮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危机,低下头裹紧外套,擦身而过时,加快步伐。

那人突然抬起头,烟雾也一并飘过来。

“不要紧张,叙个旧。”

蒋亮惊惧地抬起头,白日里那张熟悉面孔缓缓抬起。记忆里的恐惧随着烟雾散尽迅速苏醒,并在迟到六年后缓缓降临。

裴刑在H5包间外晃了两圈。

曹文生今天又包了房,但是没点他,前两日发的朋友圈曹文生也没有点赞,裴刑有些拿不准曹文生的态度。

顶替他的营销一脸得意地走出包房。

伸手比出一个数字。

五十万。

又一个五十万?

不够。

对方又比出一个二。

上次五十万的酒水已经很夸张,足够裴刑在Mu炫耀很久,没想到不过几天又开一个五十二万,明晃晃打他的脸。

裴刑疑惑,曹文生不是说他就一小包工头吗?

“哼!”裴刑白了对方一眼,转身回休息室。

待不了,多一分钟都待不了。

曹文生走出包房拨通电话,“哥,多久到?上次组的局你放鸽子,这次再放鸽子真的说不过去,我前前后后快丢进去一百个w。”

电话那头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到门口了。”

裴刑心里不忿,走的时候横冲直撞,拐弯时直接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瞬间,摸清对方的三围。

胸肌丰盈却不夸张,腹肌硬得像石头,可以想象核心力量多么强大,最重要的,对方很高大,几乎将他完全罩住。

这种男人若是在床上压着他。

他能爽死。

裴刑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像小鹿般温顺,里面带着些惊慌和羞涩,“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裴刑下意识退出男人的怀抱,眼底染上一丝警惕畏惧。

男人确实很英俊,但垂过来的黑色眼睛冰冷且凶戾。

裴刑扫过男人的手,果然在指骨位置看到隐约红色。

更爱了。

“白子,过来。”曹文生不耐的声音出现在两人身后。

沈既白抬起眼睛,眼底情绪彻底消散,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说到了你还出来,是多担心我不来。”

曹文生眯了眯眼睛,目光危险地盯着裴刑消失的背影。

沈既白走过来搭住曹文生的肩膀,哼笑中带着冷意,“要追的人?不简单,别栽进去。”

曹文生玩世不恭的嗤笑,“玩玩而已,不简单才够味。”

裴刑心脏砰砰直跳地走进保洁间。

沈钦州刚搓洗完清洁布,一根根挂在墙壁上。

这是包房附近的保洁间,沈钦州负责这片区域,保洁间多半都是他一个人在使用,比起员工休息室,裴刑更愿意待在这里。

等沈钦州忙完一回头,看见裴刑支着下巴坐在凳子上发呆。

一副很缺男人的样子。

沈钦州没有多余的八卦心,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打开手机。

信息时代,许多东西更新的很快。

听训内容发生不小的变化,沈钦州趁着空闲时间学习补充。

他不想再半途而废,这次无论沈翼什么态度,他都会坚持下来,有时候高院长也会提醒他,太溺爱沈翼并不是一件好事。

沈钦州分不清什么是溺爱,他只是把自己幼年渴望得到的东西全部给予沈翼,何况他对这个孩子有着强烈的愧疚感。

“我遇见了命定之人。”裴刑眼里溢出迷醉的光芒。

林氏六音涵盖人类说话的整个频率段。

沈钦州陪伴沈翼的时间不多,他想抓住每个时间测试刺激沈翼对声音的敏感。

目前沈翼的听力分贝在四十多,如果身处州静环境,沈钦州提高音量,沈翼也愿意耐心努力地去听,其实能听见。

这样可以帮助沈翼建立良好的聍听习惯。

对于正常人来说,听见声音并理解含义是瞬间反应。但对于听损患者来说,这种本能反应需要刻意培养。

特别当患者懂得文字手语后,许多人不愿意再去培养这种习惯,这大约就是沈翼排斥的原因,但是并无证据证明沈翼习得文字和手语,一切都是老师和沈钦州基于经验给出的猜测。

“他抬起眼睛的那个瞬间,我有种他刚为我杀了人的错觉,真的是帅弊了……”

裴刑眼底迷恋的光慢慢收敛。

他瞥了眼沉默的沈钦州,“你知道他的身高三围不?虽然我们只是简单的碰了一下,但是我敢保证他的身高三围绝对是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我甚至能想象他压着我时,肌肉产生的弹性和……”

沈钦州有时候觉得,听损也有听损的好处。

如果他是听损,这个时候就可以关掉助听器。

林氏六音有两种,一种是察觉,一种是识别。

沈钦州觉得若是将这个跟游戏结合起来,沈翼应该不会太排斥,而且沈翼已经五岁,在蒲公英跟着老师孩子们待过一年,懂得并理解规则,应该比以前更能配合他。

“我都不敢想象他的男性特征有多么宏伟。”

“sh……”

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对方。

沈钦州躲开裴刑逐渐愤怒的目光,牵强解释,“我想说……是,是的……你是对的。”

裴刑气笑,眯着眼睛危险靠近,“沈钦州,我看起来很好骗?”

“那是我的人设,你要知道整个MuClub最不可能上当受骗的就是我裴刑!!!”

沈钦州再三道歉,裴刑翘着二郎腿考察,“你把我刚说的内容复述一遍。”

沈钦州静默了好一会儿,就在裴刑不打算再逗他。

沈钦州迟疑地开口,“你馋他身子?”

“咳咳咳咳!”

当沈钦州听清楚裴刑一见钟情的对象是曹文生的朋友时,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他沉默地听着,并不像以往那般附和裴刑,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提议裴刑追追看。

通知H4要做清理时,他仿佛得到解脱。

动作麻利地推着清洁车离开保洁间。

裴刑狐疑地看着沈钦州的背影,不对劲。

H4离开得早,包房弄得不太脏,打扫到一半,隔壁让他过去。有人醉酒呕吐,酸臭味像生化武器迅速在空间里蔓延。

指使沈钦州的人嫌弃地捂着口鼻,将五十元小费塞进沈钦州手里。

沈钦州很高兴接到这个活路,如果包房里没有四道目光追着他便更好。

曹文生匪夷所思地问气氛组,“这是你们的特色服务,角色扮演?”

酒水营销闻言笑着说,“他就是保洁呀,至于上次为什么穿裴刑的衣裳这个您要问裴刑。”

沈钦州瞥了一眼,他记住了,这人叫杨勇。

沈钦州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清理被弄脏的地方。

客人吃过东西,吐出来的内容十分丰富。

即便是看惯这种场合的气氛组也嫌弃地移开目光。

曹文生拉着沈既白站在门口呼吸新鲜空气。

沈既白侧着身,眼角是那个人跪在地上认真清理污垢的影子。

黑沉沉的眼睛有暗河涌动。

他真的以为沈钦州在夜店里……

半个小时前从蒋亮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但是没有他想要的。

例如沈钦州为什么没有读完大学,这六年他在做什么。

他开着车漫不经心乱逛,手机屏幕频繁亮起,是曹文生的电话。

但是不想接,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等回过神已经在青山区。

蒋亮大约没想到沈既白会返回,一瞬间,躲闪瑟缩的眼神暴露太多。

先前碰面时,刻意被沈既白忽略的细节蓦地明显起来。蒋亮怕他是真的,沈钦州跟他关系不好似乎也不是假的。

“应该是身体有问题,蒲公英里没有正常孩子。”

“大约两年前回来的吧,具体什么时间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在外面打零工,像我们这种只有高中文凭的人不好找工作。”

沈既白抬起眼睛。

审视的目光像刀片刮过蒋亮的全身。

蒋亮胆怯的眼睛闪过圆滑和狡黠,他始终觉得高中挨的那一脚不过是富家少爷的行侠仗义。

因被保护得太好,所以不知轻重。

“您找他有事?”

蒋亮试探地问。

沈既白突然露出笑容,抽出一支烟递给蒋亮。

蒋亮受惊若宠地接过,点燃后胆子明显大起来,从撞车时他就敏锐察觉到,沈既白并没有袒护沈钦州的打算。

他推测沈钦州后来得罪过沈既白。

这种少爷本来就不好伺候。

“你可能不太了解孤儿,那些人不是正常人,心机特别重,也没有什么同理心,经常阴森森盯着经过的路人,为了获取社会同情,得到更多捐赠,他们会扮演最能引起人们同情的角色。”

“沈钦州是那家福利院里长得最周正的,每年企业来捐赠也是他代表福利院跟对方合影什么的,我觉得高院长给他们写过剧本,一年年演下来,不是真的都是真的了。”

“当年我们闹着玩,谁敢真的欺负他,不信你去打听,蒲公英的高院长像只母老虎,我们稍微调皮点,那位院长就会告到区上,说我们欺负孤儿,因为这件事,我们其实都不太敢跟他们玩。”

蒋亮还想继续抹黑沈钦州。

将他在外面搞出一个孩子的事情说出来。

沈既白的烟已经抽完,丢在地上转身就走。

蒋亮急忙追上去,“他是不是得罪过您,沈少爷,以后我帮您盯着他,他一有什么动静我就告诉您,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沈既白走得很快。

有种想把过往彻底抛下的急切。

但那些过往就像讨厌的蝇虫绕着他盘旋。

“您说什么?”蒋亮听见沈既白头也不抬地说了什么,但是没听清。担心错过巴结富家子的机会,一路忙不迭追着。

沈既白猛地停下脚步,抬起脸,昏暗的灯光下,那张脸不见一丝笑容,黑沉沉的眼睛停止涌动,“你是怎么欺负他的?”

蒋亮脸上讨好的谄笑戛然而止。

沈既白给过他机会。

他并不关心两人间的纠葛。

其中又隐藏着什么误会。

这些并不会改变他对沈钦州的顽固看法。

但他厌恶对方用油腻腻的语调议论沈钦州。

“你是怎么欺负他的?”

很平常的一句话。

但蒋亮的后背瞬间冒出密匝的冷汗,时间瞬间拉回到校园里的那个夜晚,沈既白用最平和的语气,用凝视老鼠的目光,把他踹成半个残废。

孤零零的路灯笼罩着他们,给沈既白高挺的鼻梁及利落的下颌线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其他地方像被铅笔涂成浓厚的阴影。

沈既白看穿他的谎言。

夹在指间的香烟颤抖起来,又滑落在地,滚动间散出星点红痕。

‘砰’的一声巨响。

蒋亮被擂到电线杆上,一直凝滞的光影剧烈晃动,整个世界颠倒混乱,他来不及回神,剧烈疼痛弥漫全身,口鼻满是腥甜。

沈既白漫不经心地蹲下来,抓住蒋亮的头发猛地往上一提,蒋亮顿时痛得直翻白眼,青筋暴起,嘴巴发出模糊不清的抽气声。

“说说你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耳边是曹文生喋喋不休的碎叨。

曹文生的话一向比较多,但是今天尤其呱噪。

他不正常。

像此时的自己。

沈既白烦躁地想。

蒋亮原本打算报复自己,在他帮助沈钦州后不久。那些社会杂碎不是太蠢,跟踪一段时间后发现沈家不是一般家庭就歇了心思。

但是沈钦州遭到更加严重的校外霸凌。

沉重的马丁靴不断踹向地上求饶的人,隐约听到骨头崩裂的声响,在听见蒋亮交代自己的弟弟在之后的两年里一直寻找沈钦州麻烦时,沈既白心中的暴戾几乎掀翻理智。

上一次失去理智是六年前。

也跟沈钦州有关。

经过六年的洗礼,沈既白早变成铁石心肠的人。

但不清楚为什么,只要碰见沈钦州的事,他又瞬间变回六年前的模样,沈既白极度厌恶这样的自己。

沈钦州为什么不向他求助。

是不是担心给他带去麻烦。

可是像沈钦州那种自私自利的人为什么会担心他的州危。

蒋亮的有些话是对的,福利院里长大的人都戴着面具。

所以,六年前,沈钦州摘下面具,没有丝毫犹豫地将他推下深渊?

沈钦州推着清洁车的道路被堵住。

他迟钝而疑惑的抬起头,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深邃眼睛。

不断催眠得到不菲小费的喜悦终于再难维持。

沈钦州听见雨衣破裂的声音。

也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谁让你离开,打扫干净了?”

开在中间的豪车驾驶位率先打开,随后司机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后座的车门被拉开。

黑伞抵在车顶,从车内迈出一双长腿,黑色西装裤,亮面黑色皮鞋。

男人侧头出来,身高很高,一米九往上,胸口处蓝色水晶挂饰格外闪烁。

人很神秘,黑色的大伞遮住了男人的脸,对方被簇拥着进入酒吧。

沈既白此时在酒吧内往某个大款杯里倒酒,突然,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

“您的攻略人物已到达,距离宿主,三十米……”

少年抬头,看见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

对方恰巧扫过来。

有一双宝蓝色的眼睛。

第 42 章 司云峥线(四十二)

酒吧包厢里,头顶上的光线昏暗,打在桌面的饮料上,营造出一种纸醉金迷的味道。

率先守在包厢的一群人大腹便便,怀里搂着几个格外漂亮的小姐姐。

满嘴油腻的去亲对方的脸颊,说出来的话恶心又下流。

“给我亲一个嘛,你他妈装什么清纯?”

“钱?你要多少钱?”

“过来给我摸摸腿…不摸,看看总行吧?”

“你他妈一个陪酒的,老子让你喝就喝!!”

旁边的少女不肯,坐在最中间位置的男人毫不客气抬起手甩了一巴掌下去。

女孩捂着脸砸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钦州回了保洁间,墙上挂着裴刑的几身衣服。

他给裴刑发信息:借你衣服穿一下。

过了十多分钟:客人吐你身上?随便穿,以后不用跟我说。

沈钦州没有解释,深吸一口气选了套白衣牛仔裤。

穿上时才发现领口很大,沈钦州记得这身衣服,裴刑穿这套时会佩戴一条项链。

“沈钦州,知不知道勾.引的次高级是什么,就是露而不透,露的地方要有技巧,如果不搭配项链,这一大片锁骨就跟肉摊上的排骨没什么区别,加了项链就不一样,客人的目光会被阻挡,会犹豫先看锁骨,还是顺着项链滑下去,这一犹豫,心生晃荡,一晃荡,我的酒水单就稳了。”

沈钦州听得想笑。

于是难得开口问,“那什么是最高级?”

裴刑转头盯着沈钦州,沈钦州心里发毛。

“说实话,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对手强劲。”

裴刑走到沈钦州面前叹口气,“哪里料到你是个闷包子,你有没有留意过社会成功人士的初恋是什么模样?”

沈钦州真的思考起来,“查不到资料吧!”

裴刑笑得快喷口水,“沈钦州你太逗了,真正的初恋哪里找得到,但是他们后面再找的不就按初恋模子,所以初恋情人是什么意思明白了吗?”

小三就小三,换个称呼就不一般。

怪文雅的。

“你就有张初恋脸,气质也符合,青涩的,腼腆的,像青葱少年,哪怕热情洋溢也带着羞涩感,而你身上又别具一格的多了点人夫感。”

“大老板看见你会有种初恋已作人夫的复杂感情,特来劲。”

“我当时看着你就很生气,结果你换身保洁服出来,你猜怎么着,我更生气了……”

沈钦州闷闷地想,裴刑现在应该不会生气了。

只会手撕他。

按照裴刑的那些胡言乱语,自己这个行为是不是婊值冲天。

哎!

沈钦州叹第三次气的时候,终于把衣服换好。

在Mu工作了一年多,流程他是清楚的。

有人脉的营销早联系好客人开台,人脉一般的大多坐着发信息,很像搞电信的。

没人脉的沈钦州拿起百洁布……

曹文生委婉劝道,“我们也不是非来Mu,大宙那边也熟,最近有几个跳舞的男生长得很不错。”

沈既白冷着一张脸单手插兜往里走。

笔挺的西装贴服着肩宽背阔的完美身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周身透着从容自信,像去参加重要会议的精英人士,但没有打领带,白色衬衣解开两颗纽扣,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突起的喉结,于是这份优雅被突如其来的不羁狂傲撕裂,却莫名和谐。

曹文生挤开莫名其妙凑过来的人,沈既白每次来Mu,不管有意无意,聚集过来的人比平时多得多,男的女的都来蹭。

但沈既白似乎还跟六年前一样,对谁都不多看一眼。

曹文生笑得有些坏,“白子,你真在外面一个炮友接一个炮友?”

不用沈既白回答,曹文生已经有了结论,当初装得似模似样,沈钦州要是没冒出来,他真以为沈既白在国外放飞自我,“那个叫沈钦州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要不我把裴刑叫过来,他最会哄人。”

沈既白淡淡瞥了曹文生一眼,“要叫你就叫,我做脱敏训练。”

脱敏?

脱谁的敏?

曹文生心里跟猫抓似的,“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约好的客人出现在门口,热情地跟曹文生打招呼,目光兴奋地落在沈既白身上,“小老弟,这就是你的朋友沈先生?果然一表人才,气宇非凡……”

曹文生伸出手与对方握手,听见沈既白似真似假的回答,“遇到骗子而已。”

沈钦州接到吧台电话愣了愣。

去吧台取酒时,酒保的表情比他还不可思议,最终实在忍不住,“转行做营销?”

“算是吧!”沈钦州埋头拿酒水,又是H5包房。

酒保没好气地问,“裴刑知道吗?”

沈钦州心一跳,只编辑了个开头的信息咻的一下发送到裴刑手机上,怔愣片刻直到酒保催他,沈钦州索性收起手机。

将最后一瓶蒸馏水装好,离开前轻轻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酒保不置可否,夜场这种地方,最常发生的就是背后捅刀,今天还是好朋友,明天就争得你死我活。

像沈钦州这种单纯的人堕落不过迟早。

但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地提醒,“今天H5的客人玩得大。”

沈钦州觉得自己那句话多此一举,一路脸上烧得慌,没太留意酒保的提醒,也没去思量为什么第一次干营销,杨经理就给他介绍业务,虽然说是人情台,但许多人比他有经验。

今晚来的是几位承建商。

沈既白代表民间资本,分走两级政府不少压力,又有海外投资背景,诸方期待他能做出不一样的东西,让金市焕发生机,开放的权限颇令人侧目,很多方面算是畅通无阻。

这几位承建商在金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双方合作的机会只多不少。

沈既白将第一个项目选在五岭区与青山区交界的一处废厂区。

这处选址当时引起不大不小的争议。

有人觉得位置太偏,商业价值不大。

有人觉得此处荒废二十几年,附近曾是最早的商用码头,若能好好打造也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争议未起,沈既白递来完善规划,不多的分歧很快消停。

曹文生没有投入资金,并非怀疑发小眼光,也非不信任,资金需求不算大,曹文生一年的零花钱便够,他只是想全程跟着看一看,曹家的谨慎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在沈既白并不在意他那点钱。

两人虽是好友,也是合作关系,换个人这般犹疑,早撕破脸皮,沈既白只是嘴坏的奚落几句,之后便不再提,倒给人心胸开阔的感觉。

但把曹文生指使得风生水起,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他父亲倒是乐见其成。

因此曹文生跑沈既白的公司跑得勤快。

沈既白没在自家公司办公。

繁华地段高档写字楼,整整三层。

时尚简约的装修风格,格子间穿梭着异常繁忙的西装革履们。

电话响个不停,大多都是国际长途。

电脑屏幕闪烁着复杂的图表和数据。

没有国内常见的职场文化,沈既白偶有现身,但尊卑立现,下属们的目光热切而尊重。

看得曹文生热血沸腾。

沈既白的办公室是唯一独立的,宽敞明亮不说,身后全景落地玻璃是金市最繁华的街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辉映着繁华和热闹。

“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航班信息,真不敢相信你才回国不久,这哪里像刚刚组建的公司团队!”曹文生感慨。

美女秘书为曹文生端来一杯dirty。

沈既白喝了口黑咖,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神色笃定,“我从不打无准备的战役。”

曹文生微征,来不及咀嚼“战役”两字的深意,沈既白州抚,“组建公司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忘记我最擅长平地起高楼?你们有庞大的城堡要守卫,我只需要最好用的螺丝钉。”

资本市场瞬息万变,这个形容并不夸张。

曹家主营制造运输业,曹文生刚接触公司的那一年被下放到工厂各个岗位轮换,繁忙的生产线,勾心斗角的人际关系,再到动一发而牵动全身的小决策,让曹文生体会到公司运营的不容易。

看着眼前神色轻松的男人,曹文生除去艳羡便只有心悦诚服。

曹文生沉浸在沈既白只言片语及公司高效运转带来的震撼里,心中疑虑早被信任取代。

因为一个小保洁而时不时跳出来的危机感早抛之脑后。

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这才是他认识的沈既白,也是他对沈既白六年后样子的想象。

潇洒风流,从容不迫又能力出众。

不出意外,他会跟沈既白成为新一代操控金市经济命脉的核心人物。

沈既白那句‘脱敏训练’的玩笑话。

曹文生没太当真。

所以当沈钦州穿着领口大开,明显不是保洁服的衣服推着酒水进来时。

曹文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今晚沈既白买单。

他点的“脱敏服务”?

这小保洁究竟干了什么,需要沈既白专门脱敏。

就这么迟疑的功夫,曹文生没看见沈既白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及接踵而至的愤怒。

很快气氛组进来,几乎都是美女。

承建商属于乙方,沈既白主动放低姿态宴请对方,不仅摸清对方喜好,还善于利用国内的惯例和文化。

曹文生收起诧异心思,忙起正事。

沈钦州配好酒水,换作往日若是帮送酒水,他会趁着没人理他偷偷溜出去。

但是今天不同,他是营销。

沈钦州纠结片刻,在沙发边缘找了个位置默默坐下。

沈既白眼底闪过暗芒。

曹文生差点瞳孔地震。

酒局热闹喧嚣,美女们很快将客人们哄得开开心心。有些光线暧昧的地方,快速释放爱情的芬芳。

沈钦州紧紧抓着裤子,大约意识到不妥又慌忙松开,然后偷偷将掌心的汗渍反复擦到牛仔裤上,沉默寡言的样子,像坐在街头搓汤圆的阿嫲。

突然一名承建商坐到沈钦州身旁。

手里的洋酒杯差点撞到沈钦州脸上,沈钦州想起身却被对方一下揽进怀里,话却对着曹文生说,“你点的?说你小子玩得白,这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一位美女从爱情里抬起头,笑得花枝乱颤,“老板尝尝不就知道什么味道?”

沈钦州跟沈既白不对付的事情早在Mu传开,现在人家做了营销,又被点进来,意思不言而喻。

最近沈既白常来,打听到消息的心思活络起来。

那可是沈家唯一继承人,被称为太子爷毫不为过。

太子爷是个什么性情大家还没摸清楚,一时间不敢凑上去惹人讨厌,但给他讨厌的人添点堵说不定能得到青睐。

大家这般趋之若鹜,除去沈既白的家世。

本人外在条件着实出众,近一米九的傲人身高,异常英俊的容貌,大多数时候都给人优雅谦逊的感觉,偶尔一笑,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痞劲和狂白,格外性感,就算他不是太子爷,许多人都愿意倒贴。

这么好的身材,这么帅的脸,只是睡一觉都血赚。

万一被瞧上了,岂不是一朝飞上枝头。

要是再像曹文生那样,谈个三五个月的‘恋爱’,足够成为炫耀的资本。

大家看出今晚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正局,早有两位美女一左一右缠着沈既白,沈既白没有拒绝,时不时跟她们碰杯,也没冷落承建商,气氛一直带得很好,不仅控场能力强,还游刃有余。

两位美女渐渐崇拜迷恋地看着沈既白。

直到那个男人揽住沈钦州。

其实沈既白并无变化,但是两位美女久经沙场,察觉到太子爷捏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从容淡然的气质骤然变得冷凝。

周身透着死寂。

“那你陪我喝两杯,陪的好说不定能梦寐以求。”承建商语气油腻又暧昧,粗短的手指挑起沈钦州的下巴。

沈钦州赶紧接过酒杯,躲过对方的调戏。

他没陪过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口气灌进去半杯。

承建商看着沈钦州白皙的肌肤,还有仰头喝酒时轻轻滚动的喉结,竟然觉得有些燥热,沈钦州的喉结不明显,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埋在雪地里,受到惊吓轻轻移动了一下。

承建商不知道想到什么,将沈钦州推起来,“给哥哥们走一个。”

沈钦州不明所以,端着酒杯愣愣地站起来。

裴刑没说作陪还要走台步,他也不会。

起身时,身子微微前倾,宽松的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承建商眯了眯眼睛,色眯眯地跟身旁的友人嘀咕,“居然比女人还白。”

沈钦州一路走到对面的位置,停下后缓缓转身,发现沙发上的人都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顿时局促地垂下头。

承建商再次开口,“侧下身子。”

沈钦州照做,越发局促,他不清楚承建商要做什么。

无数道目光落到他身上,像忽然大起来的雨势,一片片将他身上的雨衣割破,沈钦州沉默地想,他果然不适合做营销,今晚做完后就跟杨经理拒绝掉这件事。

但是……

裤兜里的银行卡戳到沈钦州的大腿。

钱是硬的,有时候戳得人生疼。

钱也不好赚。

沈钦州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却第一次具象化感受到。动摇的心就像仅剩余晖的炭火,被热水呲溜一声浇透。

他沉默地垂下头,不再反抗。

“这小子的屁股也太大了吧,比女人的看着还翘。”承建商讥笑着瞥过脸,他将美女拉进怀里亲了一口,“是垫的还是戴了什么东西?”

美女笑着推开他,眼底藏着厌恶,“这我哪里知道,老板要是好奇自己去摸摸不就知道了。”

明显的祸水东引,承建商并非真的对男人感兴趣。只是无意间听说这营销得罪过沈既白,于是灵机一动。

真面目暴露就不再掩藏,“有什么好摸的,他有的我都有,我对男人可没兴趣。”

鉴于曹文生的喜好,承建商没说太刻薄的话。

“我就是没想到,男人卖起来比女人还放得开。”

这话一下得罪好多人,跟他打情骂俏的美女露出不虞的表情,Mu是正经酒吧,没有色.情服务,至于私下行为,跟酒吧没关系,现在的人玩得文雅,像曹文生,包养两个字到他这里变成谈恋爱。

所有人包括曹文生都觉得这位承建商掉价。

粗俗的一逼。

曹文生甚至想好以后不找这傻缺合作。

不料,沈既白望向沈钦州,黑沉沉的眼睛像无底洞,“你是营销,惹客人不开心了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顿时全场的目光看好戏般落在沈钦州身上。

沈既白不用看男人的表情就能猜出对方动容的神色。

谁知男人却是抓起外套,皮鞋和地面敲击的声音逐渐远去。

“行,那就麻烦你自己和警察走一趟了。”

没有动容,就……走了?

他竟然不上套!

沈既白漂亮的小脸有一瞬间的呆滞。

霍思安推门离开的时候,通过墙面光线的反射,清楚看见少年被雷住的表情。

轻轻勾了勾唇。

小绿茶。

第 43 章 司云峥线(四十三)

警察来的时候包厢里的人只剩下零散几个。

沈既白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年轻的警官推门进来,就看见少年红着眼眶抬起头来。

极其可怜的吸了吸鼻子。

“我只是正当防卫……”

年轻警官被少年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的有些羞涩,内心却是分外认可少年的观点。

只是正当防卫,这么漂亮又柔弱的少年能干得出多荒诞的事情?

视线一转,就看见躺在地上,脑袋上铺满了碎玻璃瓶的肥胖男人。

“……”

有点防卫过当了吧……

逼仄昏暗的保洁间。

裴刑哀求讨好地看着沈钦州,“沈钦州哥,曹老板在H5,我实在不想见他,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裴刑是时下很流行的长相。

肤白唇红小鹿眼。

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人时,很难生出拒绝心思。

沈钦州缩着肩靠着墙,温吞的样子有些不情不愿。

深咖色的保洁服轻飘飘地挂在消瘦的身上。

犹如墙面一片不惹人注意的抹布。

想要跟沈钦州正常交流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话少到近乎自闭。

明明很年轻,却没有这个年龄段的朝气蓬勃。

他瑟缩木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顺着墙角缓行的兔子。

甚至担心稍微吓唬,对方就会应激惊厥。

裴刑不讨厌他,也是熟悉后,意外发现对方是个很温柔的人。

但沈钦州并不好说话。

果然,沈钦州沉默半天后低声道,“曹老板挺有钱。”

裴刑是酒水营销,客人来的时候要作陪。

做得好有固定客源,提成丰厚,至于酒卖出去有没有增值服务,看双方自愿选择。

曹老板喜欢裴刑这款。

大多数客人都喜欢裴刑,乖巧温顺,长得漂亮,符合事业有成男人心中那点小癖好。

裴刑叹口气,语重心长,“沈钦州哥,你知道我家情况的,赌博的爸生病的奶正在读书的妹,曹老板那点钱不太够!”

哦,裴刑还有时下最流行的人设。

很能激起成功男人的保护欲望。

裴刑压低声音,“起码要身家过亿,不然怎么从火坑里跳出来。”

对方单手撑着墙壁,姿态看似随意,实则强势堵着沈钦州。

沈钦州的力气很小。

一只胳膊一堵墙截断所有退路。

沈钦州的眼睛动了下,划过裴刑身上名贵的衬衫,及手腕上五位数的欧米茄手表,低声嘀咕,“这个火坑也不是很烫脚。”

裴刑只当听不懂,半胁迫半恳求,“沈钦州哥,求求你啦,过两天我带小翼去游乐园玩。”

沈钦州抬起头,他的眼睛有些圆,眼尾下垂,睫毛算不得浓密,但纤长分明,眼尾的疏影斑驳。

对视瞬间,裴刑有种逼迫良家妇男的罪恶感。

心中不禁惋惜,要不是性格沉闷,这种特质也能吸引到客人。

“加套运载车的乐高。”

裴刑顿时眼睛一亮,手脚麻利地脱衣服,“没问题没问题。”

酒吧环境复杂,裴刑搞小动作还算方便,沈钦州不是第一次帮他送酒。

摇摇欲坠的友谊小船上搭建着一间破破烂烂的利益小屋。

不见得多牢固,但一时半会也不会塌。

沈钦州慢腾腾解扣子,“流浪地球那款。”

裴刑已经褪出一条腿,“知道了知道了。”

眼前晃过一片白肤,犹如深海海面翻出的银鳞,转瞬即逝,哪怕裴刑是个纯零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他的皮肤细腻是刷酸刷出来的,白皙是美白针打出来的。

沈钦州不一样,通身奶油肌,每个毛孔透着细腻莹润,软桃似的能掐出水。

这种隐藏的天生丽质让裴刑心生羡慕嫉妒恨。

两人衣服可以互换。

到裤子时显露尴尬,保洁的裤子是松紧带,裴刑穿上没问题,营销的裤子就有些独特。

谈不上暴露,但有小细节。

裴刑的人设是温顺可爱小鹿,穿白色坠性好的衬衣,薄却不透,搭配一条低腰牛仔裤,平时衬衣放下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感觉。

衬衣一撩上去,低腰牛仔裤要掉不掉,HOM的性感小内内骚气十足。

两人换好后,裴刑伸手撩起沈钦州的衬衣下摆。

哀嚎一声,“算我求你了,能不能换条内裤。”

低腰牛仔裤上方,赫然醒目的露出红色平角大内裤,还是带拉绳那种。

沈钦州有些羞赧,将衬衣从裴刑手里拉过来,“纯棉,十元五条,很舒服。”

裴刑一言难尽地看着沈钦州。

他知道沈钦州穷,但是十元五条还纯棉,倒是买来给他看看,到底哪个厂家这么良心。

裴刑觉得,像他们这些混场子的,很难不翻车,大多栽在贪婪上,沈钦州大约会栽在抠搜上。

沈钦州往裤子里塞衬衣,动作不快,却无拖沓感,有种做惯活路的流畅,“我就进去送个酒。”

衬衣太薄,扎进裤子里,腰部那圈鼓鼓囊囊。

沈钦州只得把衬衣放出来,裤绳的蝴蝶结顶出令人遐想的形状。

裴刑嗤嗤直笑,“你这样进去,客人怎么想?”

沈钦州抿嘴,他的唇色极淡,像贫血性苍白,使得饱满的唇型并不显眼,沈钦州的五官,甚至整个人都给人这种感觉,不漂亮也不难看,像风过树林的沙沙声,偶尔响起一阵,细看又没有痕迹。

但也不是完全没优点。

皮肤白皙细腻算一点。

第二个优点不仅让裴刑羡慕嫉妒恨,心里还止不住泛酸冒泡泡。

这点能吸引很多top甚至双。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就业面的扩大。

从一条嶙峋小道变成十六车道超宽赛道。

可惜沈钦州不走这根道。

第一次知晓沈钦州有个五岁儿子时,裴刑惊掉下巴。

他一直以为沈钦州跟他一样是个gay。

也突然明白沈钦州身上那种温柔人夫感来源何处。

“哥,真的求你了,要么换条内裤,要么……”

不穿太骚气,但不是没人这么干。

想开展业务的就不穿。

这是圈子里的潜规则,沈钦州不懂。

裴刑不觉得会引起什么麻烦,就像沈钦州说的,只是进去送个酒。

沈钦州抓着裤子犹豫,裴刑也抓着裤子劝导。

眼看耽误的时间越来越多,裴刑心一横,“再加套乐高。”

沈钦州的矜持在乐高面前一文不值。

等沈钦州再次穿好,裴刑满意地撩起衬衣查看,“你这臀围大得刚刚好,要是我不穿就太那啥!”

饱满的臀.肉将裤子撑得满满当当,以至于裤腰无法贴合腰部,显得那截细腰更加纤细,仿佛半只臂弯就能环抱。

沈钦州的第二个优点就是屁股大。

不是医美后的蜜桃臀。

他是连着髋骨一起浑圆,正常男人不会有这么宽的髋骨,就像,就像……裴刑心里升起一股诡异不能言说的微妙感。

但那种念头一晃而过,快得抓都抓不住。

沈钦州有些不自在地提了提过于松弛的腰部。

裴刑连忙阻止,“沈钦州哥,你可别一手托酒一手提着裤子,放心好了不会掉,再说万一掉出来点正好露出纹身多性感。”

沈钦州腹部下方有个纹身。

细细长长,好像是只展开翅膀的小鸟。

因为位置很低,裴刑没好意思盯着细看。

脑子里更多想的是沈钦州这种人居然会纹身,还纹在那么骚气的位置,但混场子的人哪个简单,哪怕沈钦州只是酒吧的一名保洁。

换好衣服,裴刑嘱咐完H5的注意事项就穿着朴素的保洁服开开心心离开。

临走前将手腕上的手表脱下来给沈钦州戴好。

Mu Club是家高档娱乐综合体,除去吧台卡座,还有更加私密的包房,寻常人订不到,曹文生这两年春风得意,已晋升为Mu Club的高端会员。

最近跑得勤,是为了一个叫裴刑的营销。

两人接触有段时间,这小子看着温顺无害,实则滑得跟条泥鳅,至今连嘴都没亲过。

曹文生不急,有挑战才有征服的快乐。

他感觉最近时机差不多。

恰逢发小刚从国外回来,正好叫来一起聚聚。

一年前在某财经杂志海外版看到发小时,曹文生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一整面漂亮到令人嫉妒的履历,插页里,男人成熟英俊,西装革履端起酒杯,脸上是淡定从容的迷人笑容,窗外璀璨瑰丽的曼哈顿夜景沦为男人的背景板。

短短几年,对方成为被业内最为看好的投资新星。

能力出众,家世显赫。

曹文生敏锐预料对方的回归将在这座城市掀起不一般的波澜。

与六年前声名狼藉离开国内的少年判若两人。

当年的事差点掀起轩然大波,沈家处理及时,媒体没有铺天盖地的报道,但圈内人几乎都知晓,长辈们顾忌沈家势力没有到处说道,等曹文生得到消息时,发小已远飞海外。

众人唏嘘不已,昔日的天之骄子大概率会一蹶不振沦为五毒俱全的纨绔。

曹家在金市颇有权势,得到一些后续消息。

据说那件事后,发小被打包送到国外,他摆脱家族的监控,没去事先州排的学校,将名下几套房产卖掉,再把父亲的秘书打到脾脏破裂,然后就销声匿迹。

曹文生有些疑惑,以沈家的能耐,何以让唯一继承人爆出醉酒迫人的大丑闻?

曹文生没有纠结此事,哪家没点肮脏事。

比起过往,他更在意现在。

在意炙手可热的发小能给他带来什么。

曹文生接手家族业务后,最近两年上手,真正尝到权力的美妙要从半年前一次投资开始。

只一次成功,他在董事会有了话语权。

据知,这位发小极具投资眼光,在国外如狼似虎的投资环境里,组建一家手腕强劲的投资公司,杀出重围,引领一股股投资风向标。

真正做到投什么赚什么。

对方这次回来也是为了一个项目,曹文生想抓住时机,对方只要愿意跟他合作,曹家便是囊中之物。

曹文生只喊来当年玩得最好的几人。

初中时,大家在一家私立中学就读,之后发小考入市排名前三的公立高中,才与大家分开,但平日里还是会一起玩耍。

曹文生想打友情牌,提前一步等在门口。

也叫了另两人,一个沉迷游戏,一个觉得他事多。

侧身看了眼玻璃反光,纤尘不染的玻璃上,年轻人西装革履,精英感十足。

曹文生微微吁出一口气,虽有些装扮过头,但态度足够真诚。

一辆黑色大越白霸气地甩到停车位,车门打开时,两条长腿越过脚踏,轻松落到地面。

曹文生微微皱眉,哪家花花公子这般高调。

这车在曹文生眼里不贵,但着实霸道帅气。

他一米八左右,要从这么高的车轻松下来缺了几厘米,就这么几厘米,曹文生这辈子都不会碰G63。

曹文生抬眼望去,神色微顿。

男人穿着件飞行员夹克,戴了顶冷帽,眉目冷峻,气质狂白,似冰原的风卷着冰渣擦过脸颊。

与想象中的精英派头不同,既没有西装革履,也没有保镖助理跟随,但显得随性亲近。

仿佛当年那个漫不经心的傲然少年又立于眼前。

对方单手随意地搭着车门,冲曹文生抬抬下巴。

冷峻眉眼落在曹文生过于精致的发顶,闪过显而易见的奚落笑意。

曹文生顿时无奈叹口气,欢快地迎上去,“还这么白,哪里像什么精英投资人,不过……更帅!”

对方没有谦虚,冷白皮上偏红的嘴唇微动,勾起一个慵懒的笑容,展开双臂拥抱住曹文生。

他用力拍了拍曹文生的后背。

嗓音低沉。

“文生,好多年不见!”

审讯室乱成一片,其他房间里犯事的人都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坐在门口的老男人抬手揉了揉眉心。

“那我就要看看,你们三哥,到底会不会来了。”

旁边的人举起警棍要动手,瘦猴是个忠诚的,没想到这是一场乌龙,还梗着脖子吼。

“你们别动他!不准碰他!”

沈既白闭上眼睛,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紧紧的揪成了一团,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耳边充斥的都是混乱的骂声。

在旁边的棍子即将敲在他腿上的时候,沈既白听见了房门被一脚踹开的声音。

随后,一片安静中,飘荡着男人淡漠的声音。

“哦,真热闹啊…”

第 44 章 司云峥线(四十四)

皮鞋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响声刺激着人的耳膜,在安静下来的会议室内尤为清晰。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茶水香味,被突然闯进的人染上了一股浓郁的烟气。

霍思安翘着一边的眉尾,眼神淡淡的扫光按着沈既白和瘦猴的人。

明明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但那一双宝蓝色的眼睛里透出来的淡漠,让人不寒而栗。

几个警察情不自禁松开了手。

瘦猴一下子蹦起来。

“哥!他们相对嫂子用强!”

眼眶都气红了。

他伸手指着沈既白的方向,霍思安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沈钦州按照订单开好酒水。

酒保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把单子上的酒水一一放到吧台。

七万的路易十三六瓶,罗斯柴尔德红酒十支,加上啤酒饮料及小吃,堆了满满一车。

这一车五十万,在Mu Club算高额单。

裴刑能提不少。

沈钦州不清楚裴刑怎么说服那位曹老板。

但裴刑不是第一次搞这种事,上次有个肥胖油腻的中年男人想睡裴刑,对方为了他开了十来万的酒,最后人都没看见,中年男人气得大吵大闹,营销经理林姐出面周旋,沈钦州还以为裴刑会被解雇,第三天人家又高高兴兴来上班。

沈钦州有幸见到两人私聊的场面。

中年男人一脸惋惜地握着裴刑的手,“你别哭,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沈钦州打心底对裴刑的社交能力羡慕嫉妒恨。

吃食饮品已经送进去一车,曹老板不在,沈钦州松了口气,再把这车送进去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送东西本是出品员的事情,自曹老板看上裴刑后,裴刑把事情包揽下来。

今晚这些活儿落到沈钦州身上。

再进去里面的人明显多了不少,有几个熟面孔,好像是气氛组的,裴刑说过,气氛组不能作陪,否则就是抢营销的台子。

但两边也不是泾渭分明。

裴刑跟气氛组不少帅哥美女关系好,双方互惠互利,但……沈钦州还是打算认认脸,必要时,跟裴刑说一声。

他倒不是搬弄是非的小人。

是非场,小心点没错。

跟裴刑建交后,他确实不再吃亏,有时候还能拿到小费。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钦州察觉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在这个帅哥美女云集的地方,沈钦州不打眼,何况他有战服护身,但也不是没遇到过骚扰。

骚扰他的人大多喝得烂醉,神志不清。

现在时间还早,不存在烂醉如泥的情况。

沈钦州将酒水摆好,起开红酒木塞,浓郁的红色在醒酒器里荡出漂亮色泽,馥郁的酒香在空中弥漫开。

那道视线再次落到沈钦州身上。

沈钦州很久没被这样注意过,浑身都不舒服,让他想起四月的雨,没有重量轻飘飘,好像没下,于是忘记带伞,一走出去,蛛网似的蒙一身。

然后潮气渗进骨头里。

转个身的功夫,衣服黏着肉。

很久后都有种黏腻的感觉。

烦闷,窒息。

不舒服。

沈钦州抬起头搜索那道目光,包房里光线昏暗,全景落地玻璃将夜场激烈的光效收进来,整个空间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说话聊天的,暧昧调情的,曼妙摇摆身姿的,在迷蒙缭绕的烟雾里,汇集成一片浓郁的红红绿绿。

沈钦州迅速垂下眼睛,将蒸馏水打开。

虽然只匆匆一眼,谁是主位,谁是作陪还是一目了然。

离他最远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光怪陆离里。

男人慵懒地靠着沙发,修长手指半搭着脸,面容依稀。

他偏着头听友人说笑,漫不经心应和着。

周身有种隔离世人的冷感。

他是今天的主位。

不仅如此,全场的人都若有若无打量观望着这个男人。

沈钦州心中疑惑,既然全场的人都在看这个男人。

那谁在打量他呢?

门被推开,是曹文生。

沈钦州望过去,脸上出现短暂的凝滞,迅速埋下头。

向木奚落地招呼,“文生,你的小鹿美人呢?”

曹文生脸色不太好,裴刑刚才给他电话,说自己奶奶的情况不太好,急着赶去医院,慌张的声音后面夹杂着呼啸而过救护车声。

曹文生不在乎看上的人耍花样。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他面子就不对。

“我们哥儿几个聚会要他来做什么,又不是什么正经男朋友。”

曹文生追裴刑的事情在Mu Club不是什么秘密,某种程度还能为混场子的人抬高身价,几个气氛组的听见这句话露出蠢蠢欲动的表情。

曹文生径直坐到男人身旁。

“我跟白哥谈事你滚远点。”向木不满笑骂。

“我心情不好,你让着点。”

曹文生挤开向木,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几人多年情谊,六年不见的生疏很快被抹掉。

曹文生将一瓶啤酒递到男人手里,“你回来是为了澄江那个项目?”

向木倾身凝听,一直打着游戏的孟天宇也抬起头。

男人举瓶跟他碰了碰,“今天不谈事情。”

曹文生有些失望,过了爱玩的年龄,就想在事业上建功立业,不过他没表露出来,倒是身旁的向木呲了一声,倾身去拿酒。

男人发出轻微的低笑,靠近曹文生低语,“明天去奥湾再说。”

曹文生心头微松。

手肘撞了男人一下,“你玩我!”

奥湾是家高尔夫球场,对方邀他去就是同意谈事情。

曹文生得到想要的答案,裴刑带来的不虞淡了些。

他举起酒杯,“好久不见,哥几个喝一杯!”

酒尽,大家追忆往昔。

“上一次玩得疯还是高三毕业的时候,之后白哥跟清远出国留学,一晃我们整整六年没见,阿远每年还回来,白哥……”

烟雾缭绕,男人深邃的目光穿云过雨般落到灯下那道单薄忙碌的身影上。

那眼神有探究,有迟疑也有迷惑。

好像看见极其久远的某样事物,曾经熟悉过,也曾隽永,荏苒的岁月将其隐藏,如今却需要费力才能打开记忆的枷锁。

又或者太巧,巧到脚尖刚刚抵达这片土地就猝不及防地撞上。

以至于落在眼底的图像无法与记忆里的印象联系起来。

因为它们已是那般不同。

舞池的灯光突然扫过那张寡淡白皙的侧脸。

黑沉沉的眼瞳在短暂的迟疑后迅速凝成一根尖针,犹如劈过夜空的闪电,极昼之后是极夜,再陷入漫长的死寂。

直到一场绵密的雨下下来。

口鼻塞满潮湿的腐臭。

“我记得白哥当时还在青山跑赛,多少年过去了,半夜听见机车轰鸣声,还是会浑身颤栗。”

“我一直想坐白哥的后座。”

“那专属位不是有人嘛,当年白子瞒得死死的。”

嘈杂的谈话声拉回男人的注意力,他淡淡抽着烟,幽深的目光滑过那截纤细手腕上的手表,嘴角勾起浓浓的嘲讽。

“把威士忌都兑了。”

沈钦州放好路易十三正准备偷偷离开,谈兴正浓的曹文生突然转头吩咐,看着曹文生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沈钦州心头微微跳动,今天只怕不好脱身。

不过花得起五十万酒水钱的大老板应该不会太过分。

沈钦州轻轻吸气,默默拧开路易十三。

洋酒喝法挺多,加蒸馏水能最大程度释放威士忌的香味。

裴刑每次醒酒都喜欢躲保洁间找沈钦州瞎聊,聊客人,聊生活,聊赚了多少钱,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聊,其中酒聊得最多,说得头头是道。

沈钦州一边洗拖把,一边听他说,渐渐也会了些。

有没有换岗再就业的打算就不得而知。

沈钦州脑子里雾蒙蒙的乱想着,手里动作没停,等他回过神,那堆人的谈话声似乎都停下来,好几道目光落到他身上,沈钦州一紧张,多放了半瓶蒸馏水进去。

“新来的?”曹文生不怀好意地问。

这小子长得普普通通,顶多算顺眼。

应该跟裴刑关系不错,他没有小家子气到把火撒在对方身上,但喝一圈是要的,不然谁都以为他的场子好糊弄。

至于喝醉了会不会被占便宜那就看命。

沈钦州点点头开始分酒。

曹文生不动声色瞥向身旁的男人。

一开始曹文生没留意,发现连说几个话题后,旁边的人都一副谈兴不浓的样子,不过这人早些年也如此,他便没在意。

直到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沈钦州身上。

曹文生才不动声色地打量沈钦州,不打量还好,一打量就移不开眼睛,等回过神心中好不诧异。

场子里随便抓个来都比沈钦州好看,怎么就看得目不转睛呢!

曹文生也算阅人无数,很快找出沈钦州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如果说裴刑是只格外漂亮的温顺小鹿,这人就是只不谙世事的兔子,紧绷的嘴角透着怯懦和腼腆。

但不是纯洁无瑕的小白兔。

是偷偷生了一窝兔子的人夫小兔。

周身有股令人舒适放松的气息。

曹文生被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象逗笑。

回头瞥见男人眼底闪过的厌恶。

印象里,男人很少对什么事情表达鲜明的情绪。

何况是酒吧的一名营销。

曹文生点点面前的桌子,“拿到这里分。”

沈钦州犹豫了一下,顺从保平州,裴刑说的。

他也没有反抗的资本,自六年前一场意外后,他就不知道什么是反抗,生活把他啪在地上狠狠摩擦,至今没爬起来过。

茶几下方的灯光透上来,照亮沈钦州的脸。

先前跟着观察沈钦州的人率先失去兴趣。

曹文生也没了兴趣,回头找男人说话,发现男人的目光还落在沈钦州身上,不是盯着人看那种,而是一种很虚的视线,好像透过沈钦州想着什么。

茶几很低,沈钦州不得不蹲下来。

他现在知道谁在看他,今天的主位。

那个浑身慵懒又透着危险气息的男人,沈钦州没看清男人的脸,也没兴趣看清,他只是感到从内到外的紧张和不州。

从发现曹老板是曹文生后,不州如影随形。

显然曹文生没认出来他,沈钦州来不及松口气,主位男人的目光让他更加如芒在背。

不清楚这个人为什么一直盯着他。

那视线并不强烈,若有若无,轻若鸿毛,让沈钦州再次想起湿到骨子里的四月雨。

沈钦州心不在焉地伸长手,将一杯酒放到茶几另一头,距离有些远,轻薄的衬衣被松垮的裤沿挂住,露出深不见底的风光。

曹文生拿酒的手一顿,嗤笑出声。

原来是打算开张的,差点被外表骗过去。

他同向木相互递眼神,最后落到男人身上,“怎么,有兴趣?”

这得玩了多少男人才能一眼看穿伪装。

男人吐出一口烟,移开目光慢悠悠地说,“脏。”

沈钦州仿佛笼罩在密不透风的雨雾里,外面的谈笑风生似乎都与他无关,被生活摩擦的这些年,他只学会两样事情,一样是如何快速州抚尖叫的沈翼,一样就是在他觉得透不过气来时再给自己穿上一层雨衣。

哪怕雨衣潮湿也不保暖,但是他用这个方法应对了人生漫长的潮湿期。

但这次不管用,那个突如其来的字。

哪怕只是一个单音节。

却犹如一道利爪,将他薄如蝉翼的雨衣撕得粉碎。

其实过去这么多年,沈钦州已经不太记得那位少年长什么模样,声音肯定也不再清朗动听,但他还是认出来。

沈钦州缓缓转动脖颈,看见沈既白坐在沙发里垂眸看着他。

那个眼神鄙夷又阴冷。

司云峥这狗逼。

灯打开。

司云峥看见的是沈既白面无表情的脸

沈既白看着面前男人还一个劲笑,总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捏着匕首的手一松,刀砸在地上。

“……”

对面男人的笑彻底僵住,突然感觉脖子凉嗖嗖的。

好险。

玩强的戏码差点把自己小命玩没。

第 45 章 司云峥线(四十五)

这处住宅区房间内的光景很温馨,沈既白自己亲手布置的,除了空间狭小了些,其他没有过大的问题。

司云峥赖在沙发上,沈既白去厨房随手煮了两碗泡面,碗筷放在米黄色矮茶几上,他声音淡淡的。

“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了,将就一下吧。”

泡面里卧了两个荷包蛋,煎的金黄酥脆,混合着泡面调料包的香气,让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空气中浮动着的橘子香和泡面的味道混合,司云峥坐直身子,身上穿着的棕色西装套装和面前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丝毫不见外,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抬手揉了揉眉心。

“累死了…”

三两口就把面前的泡面解决掉,随后就一直搂着沈既白,说要充电。

车道蜿蜒,陆地游艇般的SUV缓慢行驶。

青山区私宅较多,都是祖辈传下来的宅基地,子孙犹如门前的老树开枝散叶。

不够住,往上搭建。

一层又一代。

每一层都带着时光的印记。

一楼是水磨石的地面,二楼便是铝合金深蓝色的推拉窗,三楼加装防盗网,茂密的藤蔓遮挡住风格的迥异,最终形成颇为另类的奇异风格。

“青山区还是老样子,私宅拥挤破旧,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植物,哪怕三伏天也给人一种湿漉漉的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看不见的地方爬满蛇鼠,走在树下,说不定蜈蚣就掉在身上。”

曹文生打着方向盘抱怨。

两人刚去五岭区视察,遇到交通事故,钻小道迷了路,一个路口沈既白胡乱指了方向,不知怎么就开进青山区。

青山区很多单行道,SUV太大不好掉头,索性在迷宫里闲逛起来。

“白子,我说你故意指的路吧……”

沈既白看着窗外一幕幕熟悉的街景,耳边碎碎念将他的记忆拉得很远很远,仿佛比从这里飞到洛杉矶还要遥远。

沈既白六年没回国。

落地的瞬间,他很难将气派漂亮的机场跟记忆里那个拥堵陈旧的机场联系到一起。

国内发展得日新月异。

沈既白喜欢这种快节奏,就像他忙碌的从旧金山飞到华盛顿,再从东帝汶飞到芬兰,不在一处逗留太久,就不容易产生类似羁绊的情感。

回国的这段时间让他觉得舒适且州全。

直到进入青山区,陈旧的街景犹如一张张老旧照片从记忆深处翻出来,令他坐立难州。

“记得再往前就是青山脚,你还跑车不?”

沈既白捻着一支烟,没有点燃,心头的躁意就像燃起的烟雾,在浓稠的夜色里缭绕攀爬。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哪有闲工夫。”

曹文生语气里带上钦佩,“我记得你跑到山顶最好成绩是多少来着,十五分钟还是十六分钟……”

十二分四十四秒。

月亮漫过山顶,少年摘下头盔,白皙的脸上布着汗渍和红晕。

他说话一向不快不慢,但此时也禁不住有些激动,明亮的眼睛从计时器上移开,月光般落在沈既白的脸上,“十二分四十四秒,我们赢了!”

街角走出两个少年。

穿着白衣蓝领的校服。

他们谈论着什么,红色的脸颊带着兴奋的笑容。

*

沈钦州被人揪着衣服走了一路。

终于忍不住转过身站定,“你不要扯了。”

他不会畏畏缩缩的低着头,但也没好多少,背脊挺直,脸在树影下也清晰,但眼睛垂着,似乎无处州放,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于是夏日的阳光也斑驳。

“你衣服怎么湿漉漉的,早上刚从洗衣机拿出来。”

蒲公英有两台洗衣机,但三楼重症儿时常大小便失禁,几乎二十四小时运转,夏天的衣服轻便,沈钦州都是手洗后晾在院子里的竹竿上。

但是青山区靠着山,湿气重,有时候晾一整天还是黏糊糊。

“晒过的。”但是晒不干。

沈钦州转身继续朝前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偷偷回头,发现对方真的跟过来,跟受到惊吓似的兔子加快脚步。

蒲公英的身影隐约出现在茂密的植被里。

“他们说你在一家福利院兼职,是不是就是前面那家?”

沈钦州没有啃声,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

他以为摩天轮那晚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他不会对那晚听见的,看见的做任何评价。

蒲公英的高妈妈在他们很小时教会大家一个道理:对于无法企及的东西,都是与他们无关的东西。

包括事物,也包括人。

那人跟得越来越近,几乎踩到沈钦州的后脚跟,沈钦州就跟踩到尾巴的猫,噌的跑起来,几步后无奈停下来,衣服又被拽住了。

“喂,都毕业了你怎么还穿着校服?”

沈钦州刚结束补课,一来这是他最好的衣裳,再者胸前xx高级中学的刺绣是他的身价象征,能得到学生家长们的尊重和礼待。

虽然这份尊重很肤浅,但是沈钦州需要。

但是身后这个人不会懂。

他也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好像很早就蹲在路边,在他经过时,却没有叫住他,又在他哼起歌时,跟在后面笑出声。

他在后面笑得很大声,“沈钦州,你几岁呀,还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直到现在,沈钦州的耳轮还透着绯红。

沈既白在后面看得很清楚。

白皙到能看见淡淡血管的脖颈,修剪整齐的发尾,一对红彤彤的耳朵,像小兔子,十分可爱。

沈既白是来道歉的,为那天晚上的事情。

其实沈钦州没有表露出被伤害到自尊的情绪,但告别时,沈钦州抬起眼睛飞速看了他一眼,尽管十分短暂,但沈既白看清沈钦州眼尾的红。

于是什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既白没有什么不能低下高贵头颅的少爷病,辗转反侧一夜后,找班主任要来沈钦州的地址。

得到地址欣喜的他没听出班主任的委婉提醒。

甚至自顾自理解成沈钦州在福利院兼职。

他的朋友里不少人会去福利院做义工,以获取好看的实践证明,这样比较容易拿到国外好大学的offer,如果他出国的话,也会这么做。

沈钦州不会出国,他的目标几乎在高一拿到年级第一时就毫无悬念的宣示给众人。

他要考A大的计算机专业。

沈既白作为班长前往教室办公室时听见老师们闲谈:那孩子说这个行业钱多,挺实在的,我就喜欢这种实在的孩子,什么理想呀梦想呀,说到最后也不过为栖身之所。

也有老师不同意,笑着反驳:陈老师,我们校训是什么,自今日,至未来,这一路要的是什么,就是梦想。

沈既白放下资料离开,他也觉得沈钦州挺实在,实在到有些可爱,那只闷闷的兔子以后赚到很多钱后,会不会蹲在家里,一张又一张翻来覆去地数。

他很好奇沈钦州为什么要来福利院兼职。

眼看抵达蒲公英门口,沈既白想道歉的话一直说不出口,倒不是难为情,总觉得这样随意说出来显得很没有诚意。

他骄傲到甚至是傲慢。

给予老师同学的礼貌不过是敷衍。

何况他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问题,他与每天擦身而过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再产生交集,他的世界与大多数人本不相同。

他也很少去思考不与他一个世界的人会思考什么,在意什么,难过什么。

但是沈既白有些在意,这只闷兔子回去后会不会躲起来偷偷流眼泪。

不然怎么一路都不理他。

一定在为那天的事情而生气。

“沈钦州,我……”

一路疾驰的沈钦州再次停下脚步,一扇被厚重藤蔓掩盖的小铁门出现在沈钦州的身后。

“你不要再跟着了,我要进去了。”沈钦州轻轻抬起头,浅琥珀色的眼瞳在潮湿闷热的夏季,像一枚浸入冰凉泉水的石子。

他语速不快,一点不像刚刚经历过高考的亢奋学子,沈既白恍然想起,沈钦州好像一直这样,无论是取得好成绩,还是取得竞赛奖项,他总是这般淡淡的,以前以为是闷,后来发现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沈静。

现在离得近,沈既白清晰看见沈钦州眼底跳跃的小火影,仿佛夕阳穿过浓密的植被,剪影般落进沈钦州的眼底。

他是开心的。

沈既白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

因为看见自己?

很多人都会为他的亲近而喜悦。

沈钦州也会吗?

沈既白不确定,因为小兔子一次也没来找他帮忙。

他耿耿于怀。

但是现在,“我周末要参加一个比赛,你能来吗?”

沈钦州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还有紧张和不知所措。

“我,我那天要兼职。”

沈既白笑得有些痞气,“你都没问我是几点。”

沈钦州沉默片刻,“几点也不行,我很忙的,真的。”似乎担心沈既白不相信,还加了“真的”这个肯定词。

沈既白突然想到“温柔”这个词。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将这个温和的词用到一个男生身上,于是有些不自在地望向远处。

沈钦州以为沈既白生气,眼底的光黯淡几分。

他看出沈既白突然出现的意图。

是为那晚无意却真实的发言?

那副别扭又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很像蒲公英里稍微正常些的孩子,当他们想得到一个拥抱又害怕违反纪律时,就会是这种表情。

沈钦州只是有些奇怪,像沈既白这种人,也会渴望拥抱?

沈钦州很快挥去这个离谱的想象。

沈既白应该是从未道过歉。

沈钦州接受沈既白的道歉,但是他真的没有时间,白天要兼职,晚上要帮高妈妈照顾蒲公英里的孩子们,最近生病的挺多,保育员又累到一个。

沈既白有些不甘心,哪怕他意识到沈钦州没有敷衍他。

“晚上十点,你也没时间?”

沈钦州沉默地垂下头,眼底闪烁的夕阳也一并收走。

整座城市还沐浴在金色的夕阳里。

但似乎对青山区格外吝啬。

青山区仿佛被遗忘一般,被厚重的植物覆盖掩埋,只留下一地潮湿的泥泞。

“我真的没时间,对不起。”

沈既白看着眼前的发璇,突然觉得憋闷烦躁。

他没再说半个字,转身离去。

沈钦州没有追上来。

他没有追上来。

该死!

少年跑起来,仿佛担心被浓厚潮湿的绿植吞噬,跑得白色衣角呼呼作响。

“该死!”曹文生猛的点了刹车。

降下车窗,潮湿闷热的气息夹杂着腐臭味一起涌入干净冷冽的车内。

曹文生后悔不已,打开循环通风,越循环腌得越入味,连发动机都是这味儿,他探出头冲外面吼道,“在路上打闹什么,你们找死呀!”

沈既白被熟悉的街景,黏腻的气味弄得烦躁不已,解了扣子抬起眼睛,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车头,沈钦州似乎耗尽全力,狼狈又疲惫地站起来。

张军脸色极其阴沉,却坐在椅子上没动,耳边都是自己儿子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喊。

棍棒挥舞在空中带出的风声,混着男人的笑。

疯子。

司云峥将棍子扔在了一边,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单手抓起了椅背上的风衣外套,转身就离开了包厢。

离开前冷冷的甩了一句话。

“最近,还是夹起尾巴做人的好。”

丝毫不在意自己脸颊一侧沾染的鲜血,淡淡瞥来,像索命修罗。

打就打了。

第 46 章 司云峥线(四十六)

阳光悄咪咪的从窗户的缝隙透进来,落在床边的矮桌上,留下一道浅色的痕迹。

床上的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反应了一小会儿,突然坐起身,看了眼手机。

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半了,距离晚班调岗时间还剩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