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沐浴了么?
踏入谢氏府门后,守门家仆上前见礼,许是谢怀砚提前命人交代过,皆视桃漾于无物,自谢府正门走入,过垂花门,转至游廊,一路上也都没有遇到什么人,偶尔有奴仆经过,也只垂首。
行至墨园后,谢怀砚回了他的书房。
如今墨园里负责一应事务的是秋霜。
她在墨园侍奉多年,是谢氏家生子,心细聪敏,谢怀砚往书房走去后,秋霜神色恭敬上前与桃漾见礼,道:“姑娘随我来。”
桃漾居住的地方就在谢怀砚的主院内,只不过要过月洞门,是独立的一处庭院。
温雅富奢,清静无扰。
来到厢房内,秋霜与桃漾说了好些,最后道:“姑娘需要什么,尽管与我说便是。”桃漾坐马车行了小半日路,有些疲倦,随口应了一声秋霜,就去了净室沐浴。
待再回到卧房,就要上榻歇着,拂柳见状,上前来让她先用些晚膳,夏日闷燥,桃漾这几日本就没什么胃口,只说是午时用的有些多,还不饿。
拂柳便每隔上一刻钟来问上一遍,桃漾秀眉凝住,淡淡道:“我没胃口,要歇下了。”拂柳在榻边待着未挪步,再劝道:“姑娘这几日面容清瘦的很,总要用些的,姑娘想吃什么,都可以吩咐人去做。”
桃漾侧身躺着,轻声道:“做份山楂糕罢。”
拂柳得了她的话,急忙就去了。
一连几日,桃漾都待在这座清雅小院里,时而倚在窗边香榻发怔,时而坐在院中游廊下翻看书卷,金汤银药的用了几日,娇靥上也有了些许气色,只是,她很少开口说话。
有时,一整日里都不曾开口。
她不愿说话,拂柳她们也不扰她,各自去忙,这座小院中除了蝉鸣鸟啼,格外的安静。
这日午后,桃漾午憩醒来时,外面落了雨。
淅淅沥沥的,将风染上湿凉,透过窗牖拂面而来,她自榻上起身,与拂柳道:“我去游廊下吹吹风。”屋内虽置放了冰盆,却不及窗外的风凉爽,拂柳闻言急忙去备伞,与桃漾一同去了游廊下。
自来到这里,桃漾往日里虽也常坐游廊下,却未仔细瞧过这处小院,此时,她四下瞧着,这院中布局巧夺天工,有山有水,花草布置也极为讲究,桃漾不禁想起之前,她去鹿鸣山中帮谢怀砚打理香苑的花草。
他是门阀士族出身的贵公子,墨园里又怎会少照料花草的匠师呢。
桃漾收回眸光,看向一侧正在给她添茶的拂柳,与她道:“坐下陪我说说话。”拂柳闻言心中一惊,手中茶壶差点没握稳,屈身施礼道:“姑娘有何吩咐与奴婢说,奴婢这就去做。”
桃漾眼眸微敛:“这院中不过你我几人,不必如此拘谨。”她拿起杯盏用了口茶:“雨天也无事可忙,唤白芦一道过来说话。”她神色清淡,话语温和,拂柳轻轻看向她,去唤了白芦来。
主仆几人坐在游廊下,听着雨声,一盏茶后,桃漾问了她们家在何处,何时入的谢氏,家中都有何人,最后她神色恹恹的掩手打了个哈欠:“你们可有什么趣事讲与我听听,坐在这里又要犯困了。”
白芦问:“姑娘想听什么样的趣事?”
桃漾抿唇想了想:“说说谢氏府中的事罢。”拂柳白芦闻言相视一眼,桃漾拿起杯盏再用口茶:“说些你们能说的就是,我不常来淮阳,对这府中有哪些人都不知晓。”
拂柳和白芦就当真捡些无关紧要的事与桃漾说,见桃漾听的认真,她们就一直说着,左右不过都是些府中年幼的小郎君们,以及府中仆人间的一些乐子事,她们两人交替着给桃漾说了近一个时辰。
口干舌燥。
桃漾却依旧兴致很足,问:“没了么?”
白芦有些哑然:“……没了。”
她见桃漾神色间有些失望,再想了想:“倒还有一事,是每年入了八月,家主喜好酿酒,会在府中举办酿酒赛,让府中的公子女郎们一起酿出新口味的美酒,若是哪位贵人胜了,会得好些赏赐呢。”
桃漾很认真的听着白芦讲,回道:“君子以酒会友,谢氏家主是重情重义之人,府中其他几位叔伯后院皆有姬妾,唯独他只有谢夫人一人,”桃漾轻叹,神色间对家主谢蕴存着敬重:“我在老夫人身边侍奉过些时日,知她最重子嗣,家主膝下子嗣单薄,只你家公子一人,想来是家主对谢夫人情深义重,不肯纳二色。”
白芦闻言,只点了头。
没敢应话。
桃漾也不再说,搁下手中杯盏,起身往屋内回。
拂柳和白芦见她今儿情绪好了些,用晚膳的时候就多端上来几样菜:“这些都是时令蔬果,尝个鲜,姑娘尝尝可喜欢。”桃漾用了碗红豆粥,少夹了几口菜吃,对她们颔首:“是很鲜美,明儿的早膳也备上一碟。”
拂柳和白芦相视一眼,面露欣喜,连连应下。
她们跟在桃漾身边侍奉这段时日,心里一直绷着根弦,生怕哪里侍奉不周,惹了公子生气。如今见桃漾不止有了胃口,还会主动跟她们说要吃些什么,终于松了口气。
待到第二日晨起,桃漾用过早膳后,依旧是坐在游廊下,让拂柳和白芦给她随便说些趣事解闷。
拂柳和
白芦昨日夜里就从墨园里负责洒扫的婆子那里听来了好些,正好都说与桃漾听。
几人正在游廊下说的起兴,秋霜手中端了盘李子走过来,眉目温和道:“刚从树上摘下的鲜李子,夏日最是开胃,姑娘尝尝。”她把手中托盘搁在小檀木几上,看了眼拂柳白芦,再道:“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桃漾对她轻笑:“说些趣事,解解闷。”
秋霜也笑:“左右我也无事,一起来听听。”
秋霜在这里,拂柳和白芦不敢再有言语,拂柳只开口道:“若说这府中的趣事,我和白芦不如秋霜姐姐知晓的多,不如秋霜姐姐说几个乐子给姑娘解闷。”秋霜是家生子,地位高,又是墨园里的人,对府中事知之甚多,闻言很是爽快,把府中各房里的事都给桃漾说了一遍。
桃漾吃着鲜李子听她讲,似是听不够,秋霜说了好些时候,口渴了就用些茶水。她说的这些事中,拂柳和白芦多是不知的,她们也未料想到秋霜是侍奉在公子身边之人,竟是如此不顾忌的与桃漾说了这许多。
两个人亦是听的津津有味。
一连两日都是这么度过,日子倒是过的也快,这日,桃漾煮了桂花茶,秋霜开口道:“桂花气味香郁,不止煮茶喝味道甜美,酿酒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呢,家主最喜酿的便是这桂花酒。”
桃漾用了口茶,随口问秋霜:“听闻谢夫人也最喜桂花,不知二者是否有关联。”
秋霜笑回:“自是有的,这府中谁人不知,家主每年里酿的第一壶酒都是送与夫人品尝的。”桃漾听着,轻声道:“常闻家主和夫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当真令人羡煞。”
听到桃漾这样说,秋霜不禁叹道:“姑娘说的是,家主与夫人感情甚笃,不过,家主膝下并非公子一人,还有一子。”
桃漾神色好奇:“怎未听闻过?”
这得从一桩旧事说起,秋霜神色微有犹豫,轻声与桃漾道:“不过是府中闲谈,却非趣事,姑娘可还要听?”桃漾闻言莞尔:“左右坐在这里也无事,既是闲谈,你便随意说。”
秋霜便说起了家主谢蕴曾在建康城为官时的一桩事。
仁德十二年,谢蕴在建康城任尚书令一职,权势滔天,公务繁忙,谢夫人王氏在淮阳掌家,并未随他一道前去建康城。是以,就有朝廷官员隔三差五的往谢府中给他献上美人。
谢蕴不好女色,重情重义,亦为人清正,一律不收。
直到一次谢蕴外出狩猎,被仇敌刺杀,不慎牵连到一女子,众目睽睽下,他与那女子在山洞中度过一夜。
谢蕴最是恪守礼制,为人君子,再三思量之下,不可对这姑娘置之不问,就将她带了回去。
可她不过是寒门出身,身份低微,入不了谢氏门楣,谢蕴亦不愿谢夫人伤心,写信回淮阳,告知此事后,在信中末尾言,会在外将她好生安置,绝不带回淮阳。
之后第二年,这女子有了身孕,生下一子。
这个孩子一直在建**活了十三年,当真从未回过淮阳。
只可惜,他十三岁那年,落水而亡。
秋霜只说到这里,语气沉重,默上片刻,桃漾问她:“如今家主已致仕回了淮阳,那位女子在何处?”提到这个,秋霜神色轻松些许:“家主在建康为她置买了别苑奴仆,留她安身,只不过,她因丧子之痛忧郁不堪,入了庵剃度出家。”
桃漾轻轻应声,与秋霜再说起些别的事。
秋霜知晓冬月是因何而离开了墨园,对桃漾不敢有所怠慢,只要是桃漾感兴趣的,她都说与她听,秋霜正说在兴头上,粉墙黛瓦后忽传来几声女子清亮的谈笑声,愉悦欢快的如同水里嬉戏的鱼儿。
桃漾听的出来。
是谢嫣的声音。
“二哥哥墨园里的葡萄最是甜了,是我吃过汁水最多的葡萄。”
“诶!快把这鸟儿给赶走,都给啄破了。”
谢嫣边摘着葡萄边和身边人说着话,笑语声不断传来。
桃漾抬眸隔着高高围墙望过去一眼,随后抬手遮了遮逐渐热烈的日光,打了个哈欠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回屋里歇会儿。”她抬步就走。
拂柳和白芦往隔壁看了眼,急忙跟上去。
——
日暮时分,桃漾用过晚膳,坐在院中石桌前看拂柳她们给花草浇水时,谢怀砚来了这里。
自那日回到淮阳,桃漾再未见过他,日暮下,他一袭墨色锦袍朝她这边走过来,桃漾搁下手中越捏越紧的杯盏,起身对他见礼。
谢怀砚神色温润,在她面上瞧过,比起之前城外别苑时的面容清瘦,神色恹恹,如今有了几许气色,清丽温顺,他观在眼里,心中舒坦,开口问她:“喜欢这里么?”
桃漾神色清淡,只对他轻‘嗯’了声。
谢怀砚也未再问。
夏日晚风拂面,桃漾用过晚膳沐浴过一回,身上清甜气息浓郁,谢怀砚抬手将她揽在怀中,青丝随风而动,拂在他面上,他贴在桃漾耳边低声:“桃漾妹妹身上永远这么香——”他指腹抬起,顺着玲珑耳骨摩挲向下,轻捏软糯耳垂,问她:“那对耳珰呢?”
桃漾低声回:“在阳夏。”
“冷玉雕刻而成,桃漾妹妹肌肤胜雪,戴上必然好看。”他微凉指腹抚在桃漾侧颈,指腹用力,抬起桃漾下颌,俯身在朱唇轻啄,轻舐唇珠,探入口中,吮。吸香软。
桃漾扬起下颌贴在他怀中,夏日衣衫单薄,谢怀砚宽大手掌握在腰间,触之生温,软香温玉。
一场亲吻相缠,谢怀砚哑声问她:“沐浴了么?”
桃漾唇瓣湿润,一张一合,对他再轻‘嗯’了声。
话音落地,谢怀砚拖住腰肢将桃漾抱在怀中,往卧房里去,刚走出几步,月洞门外空渊唤道:“公子,家主请您过去正堂——”谢怀砚侧眸看过去,将桃漾抱去卧房,随后大步离开了这里。
——
申时末,家主谢蕴正在书房与几位幕僚清谈,身边人上前来回禀:“老爷,竹陵桓氏的四郎君在府门外求见。”谢蕴对桓四郎君并无印象,虽是出身竹陵郡,却是晚辈,随意打发了人前去见他。
一刻钟后,身边人再来回禀,说是桓四郎君求见,是为了将一酿酒方子亲自交予谢氏家主。
所谓投其所好,谢蕴便让人请了桓恒来他院中书房。
七夕日阳夏翠鸳湖上,桓恒被人扔进湖中后,身上中的迷药瞬时便醒了,他沉入湖底,被前去阳夏追赶他的豪奴捞出,之后他苦寻桃漾未果,沉下心来后,逐渐意识到什么,命身边豪奴将那夜翠鸳湖上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一查探清楚。
是谢怀砚。
他不止带走了桃漾妹妹,还命人将他丢入湖水中。
桓恒气愤不已,前去阳夏谢府,欲寻了谢澜一同去找谢怀砚讨个说法。可姑母身子不适生了病,谢澜只告诉他,是他做主让桃漾和谢怀砚回了淮阳,他与桃漾的亲事已退,让他日后不要再管这些事。
桓恒心中虽气恼愤恨,却沉住气往竹陵郡写了封书信,一直留在淮阳,此时,他将一张酿酒的方子递在谢蕴面前,神色恭敬道:“家父知晓谢相以酿酒为好,得知醉仙翁在蜀州现身,特命我为谢相寻来。”
谢蕴接过方子略扫一眼,眉眼间已露欣喜,与桓恒问了几句其父以及桓氏家主。
之后,谢蕴再开口:“既来了淮阳,贤侄就在此小住上几日,我让怀砚带你四处走走。”桓恒起身道谢,对谢蕴应下,随后与谢蕴探讨起史书来:“早些日子精读《史记》,读到‘齐襄公’之事,与家兄倒有些见解不同。”
谢蕴见桓恒态度恭谨,一副向他讨教的神色,大笑道:“齐襄公荒淫无道,昏庸无能,有何不同见解?”
桓恒便一一与谢蕴言说,说至最后,桓恒叹道:“齐襄公与其妹妹乱。伦,后又暗害妹夫鲁桓公,晚辈冒昧一问,若谢氏府中有此不顾礼制之人,谢相该当如何处置?”
桓恒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出这句话时还是含了恨,谢蕴眼皮微抬,神色已变:“淮阳谢氏数百年来在豫州立足,家风严谨,族规分明,族中子弟行的皆是君子之风,难有齐襄公之行事者。”
桓恒起身赔礼:“是晚辈口不择言,冒昧一
问,还望谢相宽恕。“桓恒再落座,与谢蕴继续道:“如齐襄公之人者屡屡不鲜,北朝权臣高殷便有抢夺人。妻之好,更是令人愤恨。”
桓恒与谢蕴再言语几句,便要起身告辞,临离开前,故作忽想起一事,向谢蕴行礼道:“我与阳夏谢氏的亲事虽已退下,此次前来却想再见桃漾妹妹一面,还望谢相能告知桃漾妹妹如今居在何处?”
第32章 第32章谢怀砚!你这个混账!……
谢蕴对桃漾有几分印象。
还是桃漾初来淮阳时,谢夫人曾在他耳边提起过,说是当年就是她冲撞了怀砚。
不过,他倒是不知如今她就在淮阳。
如此小事,谢蕴当即就命人去了存玉堂里问人,一刻钟后,随从回来禀道:“回老爷,老夫人身边的枫红说阳夏五姑娘早些日子就回了阳夏,如今不在淮阳。”
桓恒等的便是这句话,皱眉不解问这随从:“怎么会?我早两日刚从阳夏来,我姑母说桃漾妹妹随谢二公子来了淮阳,已有几日了。”
谢蕴闻言,在桓恒脸上看了看。
“怀砚公务繁忙,这几日一直在刺史府,阳夏五姑娘是否同他一道回了淮阳,我让人去墨园走一趟便知。”谢蕴让人将桓恒请去了花厅少侯,谢怀砚来到天禄堂时,见过谢蕴,便来了这里。
桓恒见他走来,立时站起身,怒目相对。
谢怀砚神色平和,在他身上扫过一眼,随后在桌前落座,语气漫不经心:“桓四郎君倒是命大,昏迷中还能捡回一条命来。”他如此直言,桓恒冷呵一声:“谢怀砚!你把桃漾妹妹带哪了?”
谢怀砚抬手添了杯茶,淡声道:“竹陵桓氏背信弃义,毁亲再议,她在哪儿,与你何干。”提到这里,桓恒怒气更甚:“此事子虚乌有,我从未负过桃漾妹妹,”他垂眸凝着谢怀砚:“我已与桃漾妹妹约定好,自此离了竹陵桓氏自立门户,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是你!你暗中将桃漾妹妹带走!”
“谢怀砚,你与她同出一宗,她是你的同族妹妹,你带走她究竟要做什么?”谢怀砚闻言冷笑:“要做什么?桓四郎觉得,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带走,藏起来,是要对她做什么?”
谢怀砚用了口茶,随后起身,再道:“那日翠鸳湖上,她有话要对你说罢,桓四郎通晓机关术,如此聪明,不妨想想她是要对你说什么?”谢怀砚上前一步,语气生冷:“你以为,她在鹿鸣山中只是为我照料花草么?”
见桓恒怔了神,他低笑:“她可是在鹿鸣山住过不止一夜——”他尾音压重,将‘夜’字沉沉发出。
桓恒身子僵直,怒瞪着谢怀砚。
难怪呢,鹿鸣山中明明是谢敛伤了那只红狐,前去赔罪的却是他的桃漾妹妹,自桃漾去了鹿鸣山,谢怀砚就封了山,他数次前去,皆被阻隔在外,就连谢老夫人寿辰前夕,谢怀砚与他说那般话,他都以为他是作为兄长才心中不悦。
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和他的桃漾妹妹就入了他的圈套。
是他太过粗心,让桃漾妹妹那时就身陷困境,在淮阳谢氏,在豫州,他谢怀砚权势滔天,桃漾妹妹又如何能反抗得了他——
桓恒咬碎了牙,抡起拳头就上前:“谢怀砚!你这个混账!伪君子!”
桓恒扑上前来,府中豪奴将他擒按住,谢怀砚语气平淡:“她与你已无任何关联,桓四郎还是早日回你的竹陵郡,不然,”他顿了顿:“豫州匪乱刚除,谁也不敢确保没有漏网之徒。”
桓恒挣脱开豪奴的禁锢,深喘着气:“不见到桃漾妹妹,你就算是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他自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只绣莲荷包,捏在手中,眼中湿润:“这是桃漾妹妹送与我的‘青丝’,她待我情深义重,我怎可弃她不顾,让她被困在你这种人身边!”
谢怀砚眸光深邃,盯着桓恒手中荷包,虽瞧不见里面青丝,却隐隐可闻那股莲子的清甜气息,谢怀砚对这抹气息太过熟悉,是她身上的味道,他冷了神色,抬手在桓恒手中掠过,未有迟疑,直接丢进湖水中。
“不过一缕青丝,人都不在了,留着何用!”
桓恒再次上前抡起拳头,不管不顾,再被豪奴禁锢:“谢怀砚!我早晚杀了你!”
谢怀砚冷哼一声:“杀了我,你得有那个能耐。”他凝眉,对豪奴吩咐:“送客!”随后,大步离去。
——
谢怀砚再回到墨园时,桃漾正倚在窗边矮榻的迎枕上翻看秋霜给她找来的一本解闷的书籍。
她心神有些不宁,看的并不入神,谢怀砚刚一走进,她就把书卷搁在枕下,抬眸看向他。
桃漾虽对谢怀砚不甚了解,也看的明白,他此时的神色与适才来时完全不同,眉眼生冷,清俊的面庞显出几许凌厉来。
谢怀砚上前在榻边坐下,此时桃漾身上只着寝衣,满头青丝披散在肩,如瀑布般流散,谢怀砚问她:“在看什么?”桃漾垂眸往枕下看了眼:“随手拿来解闷的。”
谢怀砚淡淡颔首,将她揽在怀中坐在他长腿上,肌肤温热,软香酥骨,滑腻如握暖玉。
他俯首在桃漾肩侧,那股清甜气息扑面而来时,轻舔细颈,以齿剥去寝衣,垂叠于腰。肢,雪白肌肤刺目,薄背曲线曼妙,直至尾骨——早几日城外别苑留下的印记已全然消散。
谢怀砚眸光微敛,微凉指腹如拨动琴弦在玉骨轻点。
桃漾坐在他身前,秀眉凝住,如芒在背,能灼出热洞来,他的审视让她感到耻辱,低声道:“公子在看什么?”谢怀砚拖住她后脑,迫使她侧身,吻住红唇,抱着桃漾往卧榻走去时,顺手将垂于腰间的寝衣扯下。
卧房内烛火通明,床帐垂落,身影朦动。
谢怀砚知她身体青涩,唇。舌相缠间,指腹在软玉轻磨,桃漾立挺如珠,眸光潋滟时,他指腹向下,刚触碰到桃漾……,她便如蜗牛缩壳般立时绷直了身子,谢怀砚……,虽是湿。地,他却并不满意——
几日已过,桃漾用了补汤,气色红润,谢怀砚本以为她该明白如何讨他欢心。
那夜怜惜她受了惊吓,身子紧绷情有可原——如今看来,是心性倔傲,骨子里仍旧不肯顺从,谢怀砚神色冷下去,深深凝着桃漾:“这就是桃漾妹妹口中的乖么?”他冷呵一声:“睁开眼看着我。”
桃漾指节紧蜷,对上那双满是欲色的黑眸,如同面临黑夜中吃人的兽,她知道她的举动惹怒了他,低声开口:“我,我不懂这些——”
谢怀砚神色冷厉:“不懂么?”他鄙夷的笑:“给桓恒下靡药时也不懂?”他手腕抬起,提腰将桃漾翻过身,既然好生侍。弄,她不识抬举,何须再顾忌她,他不得痛快,她亦痛的拧眉。
轻纱罗帐拂动,窗外逐渐染上月色,瑞兽炉里的青烟不知何时,早已散尽。
桃漾蜷缩在被褥中,额间香汗淋淋,沾湿额前碎发,不住的喘息。
谢怀砚披衣下榻,倒了杯温茶喂给桃漾,待桃漾呼吸匀称了些,将她抱去净室,不过片刻,净室内水声四起,如山涧河流冲石,伴随着远山木杵撞钟的声响。
桃漾实在承受不住,向他讨。饶:“怀砚哥哥——怀砚哥哥——”
她哭着:“我不行了——”
夜色深重,月影西斜,折腾至后半夜,依旧如之前一般,谢怀砚未能讨到好,也根本尝不到甜头。他将桃漾抱回卧榻,再添了杯茶水给她,桃漾背过身去,昏昏沉沉的躺在枕上,不理他。
不时,院中响起说话声,空渊在外回禀:“公子,属下有事要禀。”
谢怀砚看了眼桃漾,对着屏风外道:“说。”
空渊的声音再次自屋外传来:
“竹陵郡桓四郎君翻了院墙在屋外,被豪奴拦下,已在此间屋舍外待了一个时辰有余,该如何处置?”
空渊话毕,谢怀砚很明显的看到桃漾本是已软了的身子听到这些话后瞬时绷直,甚至隐隐打着颤,谢怀砚在榻边坐下,冷白指节抚至桃漾耳边:“桃漾妹妹喊了这么久,当真是没白喊。”
“他在屋外听了半宿,如今,就算我成全你们,他也不会再娶桃漾妹妹,”谢怀砚微凉指腹落在桃漾腰间,轻轻给她按揉,俯身贴在桃漾耳边,嗓音低哑:“日后,桃漾妹妹对他死了心,别再想着他,也别想着让他来带你走。”
“乖乖把自己交给我——”
桃漾背对着他,单薄肩背颤动,咬紧了牙,埋在枕上哭的泣不成声。
谢怀砚按住香肩,让桃漾偏过身来,他见不得她如此楚楚可怜的落泪,冷了神色,桃漾攥紧被褥,收了眼泪,嗓音沙哑:“我已是公子的人,别再为难他。”
她嗓音轻软,却隐带倔强。
谢怀砚呵笑:“我是不愿为难他,可他对妹妹一片痴心,不肯离去——”他顿了顿:“如此麻烦,总得处置了他。”桃漾僵直的身子微颤,她知道竹陵桓氏的人为何会遇山匪劫路。
知道王九爷为何坠崖——
谢二公子声名在外,朗月清风的谦谦君子,却最是睚眦必报,但凡得罪了他的人,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桃漾咬唇,低声:“你让我见他一面,我让他走。”谢怀砚闻言挑眉:“过了这么一夜,桃漾妹妹竟还愿再见他?”他抚在桃漾肩骨:“还是别了,免得妹妹见了他再被他伤了心。”
他扯起被褥,给桃漾盖在身上,随后起身,大步走出屋门。
——
桃漾第二日醒来,还未睁开眼,就似有若无的闻到了花香。
拂柳和白芦昨夜一直在屋外候着,她们侍奉桃漾这些日子,瞧不出她有什么喜好,只听秋霜说她之前曾在鹿鸣山中为公子照料过花草,想来是极喜欢花儿的,两个人一早就在院中折了几支花插在榻边的玉瓶中。
想着,桃漾睡醒闻到这花香,应是会多些欢愉的。
桃漾酸涩的掀开眼皮,撑着手肘起身时,隔着轻纱罗帐看了眼玉瓶里还颤着晨露的百合花,凝视片刻,拂柳见她醒来,急忙停下手中活计,将床帐挂起,温声道:“姑娘醒了。”
桃漾对她淡淡颔首,边下榻边道:“备水梳洗罢。”
往日里桃漾睡醒后总是神色懒懒的,喜欢在榻上躺上一刻钟再起身,今儿直接下了榻,拂柳神色不解,对她应声,问:“时候还早,姑娘若是觉得疲倦可再躺会儿。”
桃漾身上只一件单薄中衣。
白皙颈间点点红痕,美人骨袒露于外,颈窝隐隐可见一朵印上的红花。
拂柳问过后,桃漾只轻声道:“不躺了。”洗漱过后,她坐在妆奁前,拂柳为她梳妆,待面上浅施粉黛后,拂柳垂眸往她身上看去一眼,再低声问:“奴婢用脂粉帮姑娘遮盖一下罢?”
桃漾闻言神色依旧清淡,对着铜镜道:“这院中不过你我几人,不用。”拂柳闻言不再说,只在她身边默默侍奉。
用过早膳后,桃漾依旧是坐在院中游廊下吹风,让拂柳和白芦与她再说些有趣事,午后,她起了做女红的心思,让拂柳取来针线锦布,左右瞧来瞧去,这些布料却没有一块是喜欢的。
拂柳问:“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奴婢可再去库房里找。”桃漾抿唇想了想:“街市上有家春锦成衣铺,你可知晓?”拂柳点头,桃漾继续道:“就要他家的蜀锦,买上时下最新的几块,拿回来我瞧瞧。”
拂柳闻言,一时为难。
白芦在一侧也生犹豫,随后道:“奴婢去与秋霜姐姐说,让她命人去街上给姑娘买来。”桃漾对白芦摇了摇头,神色温润,语气却不容置疑:“做香囊用的布料还是身边人挑选为好,他人买来的,怕是不合心意。”
白芦只好应是,去见了秋霜。
“姑娘既是要做女红,你去街市上买来就是了。”秋霜与白芦直言,随后引着白芦出了墨园。
小半个时辰后,白芦怀中抱了只檀木箱自街市上回来,桃漾让拂柳取来了案几,就搁下抄手游廊下,将白芦买回来的布料一块一块的挑拣,桃漾瞧的仔细,一边挑选着一边问白芦:“街市上热闹么?”
白芦在一侧回:“今儿天凉爽,挺热闹的,尤其是茶楼酒馆。”桃漾与白芦说的这家成衣铺就在淮阳最热闹的位置,左右两侧是茶楼,对面便是酒楼,人来人往,最是热闹。
桃漾应了声,再道:“出去一趟,可有耳闻什么新鲜事?”白芦想了想:“新鲜事倒是没有,奴婢只听人说下月中秋,谢氏请了高僧说法,要在淮阳待上一月呢。”白芦仔细的跟桃漾说着这件事。
桃漾听完,如往日一样再问她:“没别的事了么?”白芦摇头回:“没了。”桃漾眼眸垂下,凝重神色略有舒缓,最后选了一块墨绿色的布料:“就这个罢。”她挑选好了布料,倒是也不急着做女红了,翻看起书卷来。
申时末,谢怀砚自刺史府回到墨园,往书房走去的时候,侧首往月洞门这边看过来,神色稍顿,转步往这边走,彼时,桃漾正看书看的出神,直到听见拂柳白芦给他行礼才抬起眼眸来。
谢怀砚长身玉立,站在她面前,今儿桃漾身上穿的是一件青莲色绣连枝百褶裙,散漫的依靠在廊柱上,衣襟不高,不止莹白脖颈外露,美人骨也袒露在外,上面红痕如冬日雪天红梅,缀了一地。
她扬着下颌,让这一切更为清晰,眸光清亮看着谢怀砚,神色间未有避讳,清澈懵懂,似是不知自己肌肤上有这些暧昧的痕迹。
谢怀砚与她眸光相对,看到这些痕迹时,昨夜里的一幕幕浮现脑中。
他喉结微滚,问她:“补身子的汤药都用了么?”语气里带了几许怜惜。
桃漾轻点了点头:“用了。”她说完,搁下手中书卷,抬手给他添了杯茶:“夏日闷燥,公子用口茶水罢。”谢怀砚还有公务要处理,不过是过来看上她一眼,他神色平和:“不了。”
这时,秋霜手中端一檀木托盘走过来,上面搁了只瑞兽香炉,已经点燃,上前行过礼后,搁在了桃漾身侧的小木几上,谢怀砚垂眸看上一眼,抬步欲离开,宽大袍袖却被一股微小的力量扯住。
谢怀砚回身,入目是一只纤白素手。
眸光顺着莹白指节,到纤细腕骨,再到一张姣好清丽的娇靥。
第33章 第33章温热的唇吻上来
谢怀砚眉心微动,黑眸看着桃漾。
桃漾抿唇,拇指和食指的粉红指尖轻捏着他的衣袖,似有若无的扯了扯:“我让白芦去街市上买了布料,想给怀砚哥哥做只醒神清热的香囊,只是一直没想好上面该绣什么图样,”她指尖微动,带动着上好的绸缎,再扯了扯他的衣袖,看着上面的金银绣线绣成的仙鹤,眸光清澈问他:“绣只仙鹤,怀砚哥哥觉得行么?”
默上片刻,谢怀砚对她颔首:“仙鹤乃祥瑞之兆,桃漾妹妹有心了。”
桃漾神色温和,再道:“我记性不好,只看这么一眼有些记不住,怀砚哥哥可以让我瞧着把这图样先画出来么?”
桃漾身侧的小几上就是做女红用的一应工具,画笔纸张也有。
谢怀砚撩袍落座,冷白手腕随意搭在木几上,衣袖上栩栩如生的仙鹤铺展而开。
桃漾在他身侧铺纸提笔,神色认真,一点一点将仙鹤的形勾勒而出,为求形似,手中动作不快。
仙鹤尾部隐隐藏在袖侧内里,桃漾抬手,微凉指腹触在他腕骨,往一侧推了推,低声道:“瞧不清。”
谢怀砚垂眸看她笔下所画,手腕抬起,在桃漾腰间一提让她坐在他怀中,骨节分明的手将纤纤弱骨握在手中,指节用力,操纵着桃漾手中的
紫毫笔。
“书画可有先生教么?”
他嗓音淡淡的问。
桃漾松了指节间的力,将执笔的权利交给他,轻声道:“父亲为谢敛请书画先生来府中时,学过一些。”桃漾垂眸看向自己已经画了一半的仙鹤,再道:“怀砚哥哥若不满意,可铺新的纸张重新来画。”
谢怀砚回:“是需再精进,不过,也可。”
桃漾坐在他长腿上不再吭声,看着他执笔作画,不过片刻,仙鹤的轮廓线条就已勾勒而出,谢怀砚将紫毫笔搁回笔架时,桃漾侧身来看他:“怀砚哥哥若是有了空闲,能教我作画么?”
吐气如兰,眸色认真,谢怀砚神色温润,与她道:“桃漾妹妹聪慧,这样的学生我自是愿意教。”
仙鹤图样勾勒好,西山晚霞已盛,透过夏日枝叶投进游廊,秋霜搁在一侧小几上的香已燃了大半,谢怀砚垂眸扫过一眼,抱起桃漾回了卧房。
桃漾腕骨被他按在枕上,谢怀砚俯身贴近,含住朱唇,明晃晃的红痕就在眼前,他自知昨日做的太过,温柔吮。吸,勾动着软玉生香的身体。
今夜不同往日,不过片刻的侍弄,谢怀砚就感受到了桃漾的变化。
身软如水,气息微喘。
桃漾将手腕揽在他肩上时,很快也反应过来,她推了谢怀砚一下,呼吸微喘,问他:“香炉里点的是什么香?”适才在游廊下她就想问秋霜的,那香的味道有些奇怪——
谢怀砚眸色暗沉,哑声在她耳边:“能让桃漾妹妹不痛,同时快活的东西——”
他眉心微抬:“既然桃漾妹妹有心结,用些助兴之物也是好的,免得妹妹受罪。”桃漾听他说这些,面靥生烫,红的滴血,垂眸不再看他。
这香本是只给桃漾一人用的,而谢怀砚也闻了这许久,眸色暗沉如海,似是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他微凉指腹按在桃漾饱满唇珠,迫使她唇瓣微张,贝齿启开,露出香舌,被他一卷含进口中,深吻下去。
他指腹拢玉,按。捏轻摩不停,弄的桃漾眸光潋滟,身上绵软如水,提不起一点气力,香纱罗帐,徐徐而下,窗外月色澄亮,碎光相照,身影相叠,风吹纱动——
月影西斜,雀鸟啼鸣。
桃漾额间香汗淋淋,面色潮红,蜷缩在床榻里侧,她累极了,呼吸喘急,带动腹。部起伏。
屋内搁置了两盆冰,依旧闷的人喘不过气来,谢怀砚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染上薄汗,俯身将桃漾拦腰抱起,往净室走去。
桃漾身上无力,懒懒伏在浴池边,谢怀砚今夜尝到了快活滋味,眸光幽深,在她身侧修长指节绕着她的一缕湿发玩弄。
青丝湿软,贴在脊背,温热指腹顺青丝而下,冰肌玉骨,触之生温,怎能不再生旖旎心思。
他得了满足,食髓知味,大掌拖在桃漾腰肢将人揽在怀中,高大身量俯下贴在桃漾耳边。
咬了咬她的耳,声线低沉:“我帮你。”他指腹顺腰而下,触之温热时,桃漾身子绷直,……,桃漾再忍不了,抬手推他,哑声:“可以了——”
她背站在谢怀砚身前,肩背贴在他宽大胸膛,挣脱不开。
谢怀砚起了玩味心思,待温热顺指腹尽数—出后,他不满足只贴在表面,修长指节顺滑而入,桃漾身上一颤,低头咬在他掐在她腰间的手腕上。
谢怀砚吃了痛,手上的力道更重。
桃漾本是绷直的身子,不一会儿就软下来,全靠他的手腕支撑,直到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
她微微喘息,被谢怀砚提起压在浴池边,声线暗哑:“再来——”
桃漾回身,气恼:“谢怀砚——”谢怀砚将她按在浴池上,眸色暗沉:“趴好。”
桃漾秀眉凝住,哑声道:“我累了——”她见身侧就是扶梯,握住扶手就要出浴池,被谢怀砚抬手一揽给拉回来,拖住腰。肢,再逃不出。
窗外月影西斜,已是后半夜的时辰,桃漾被谢怀砚抱回榻上,意识模糊的蜷成一团,阖上眼眸。
谢怀砚得了餍足,手腕也被桃漾咬的红肿一片,他神色清淡,不甚在意,于昏黄烛火下看着桃漾,温热指腹抚在她唇上,怜惜道:“既受不住,下回自己乖乖熏好香,等我来。”
桃漾听到了他的话。
没有回应。
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
门阀士族百余年占据权势,垄断朝中重要官职,互为姻亲,手握财富田产,养尊处优,穷奢极欲,床帏之中的助兴之物更是数不胜数,与坊间所用情药不同,这些熏香以及药丸,皆由药师酌量配制,所用药材价值千金。
谢怀砚让桃漾自己把香熏上等他来,一整日过去,桃漾似是把这事给忘了一般,提都没跟拂柳提,还是用晚膳的时候,秋霜在身侧与她道:“姑娘一会儿可要沐浴么?不如把香点上搁在净室里。”
桃漾只垂眸用着粥,不回秋霜的话。
过上片刻,秋霜再低声道:“姑娘这时不点上这香,晚些时候公子来了,还是要点的,到时候——”秋霜迟疑,没将话说完,只再道:“奴婢说这些也是为了姑娘好,床帏中点香是再平常不过之事,姑娘别羞。”
桃漾依旧未理会,直到面前的半碗粥用完,才对秋霜道:“点上罢。”桃漾去了净室沐浴,出来时这香已燃尽,她上榻倚在迎枕上翻看着书卷,直到有了困意钻进被褥准备睡下时,谢怀砚才来了这里。
榻边小几上只点了一豆烛火,将谢怀砚俊美的面庞染上几许黄晕,他指腹微凉,落在桃漾额间,嗓音温润:“困了?”桃漾睡意朦胧的看着他,低声回:“嗯,怀砚哥哥去哪儿了?”
谢怀砚身上有清淡的酒香气,与桃漾道:“见了几位好友。”他说完起身,径直去了净室,桃漾没再继续躺着,坐起身倚在迎枕上继续翻看书卷。
一炷香后,轻纱罗帐散下,帐内身影相叠,桃漾沐浴时熏染的香药性极淡,不行房事对人无碍,只行。欢时才如情引一样勾动着身体的四肢五骸。
稍稍抚弄,已是身软如水,滑腻生香。
窗外月影西斜,碎光轻折。
桃漾趴在他宽肩上,面靥绯红,呼吸连连,哑声与谢怀砚道:“怀砚哥哥——”她吐息如兰,贴在他耳边:“别让我再待在这里——”
“院中孤寂,烦闷的很——”
她声音颤颤,时而中断。
谢怀砚垂眸,眸光暗沉落在她纤白脊背,掐住她的腰,哑声问:“桃漾妹妹想去哪儿?”
桃漾低声回他:“我想回存玉堂。”她环在谢怀砚后颈:“父亲将我留在怀砚哥哥身边,日后我便只有怀砚哥哥了。”
谢怀砚将她放到枕上,更为纵意捣。弄。
欢。愉正尽,桃漾纤白指节扣住锦褥,薄汗淋淋蜷缩成一团。
谢怀砚在身后揽住她,在她粉红耳垂轻添,嗓音沙哑:“日后,桃漾妹妹留在祖母身边侍奉,也帮我去鹿鸣山照料一下花草。”桃漾身上热热的,汗液黏。腻,贴在他怀中,轻轻点头。
——
翌日,前去存玉堂给谢老夫人请安的人都散去时,谢怀砚忙完公务来到这里请安,与谢老夫人言语几句后,存玉堂外有随从递来一封书信,说是阳夏谢氏那边送来的,与书信一起的,还有两只箱笼。
谢老夫人打开书信,垂眸看了眼,随后神色不解看向谢怀砚,问他:“阳夏谢桓氏来信说,漾丫头跟着你回了淮阳?”谢怀砚神色平和,对谢老夫人颔首:“孙儿此来,正是与祖母说这件事。”
“桃漾妹妹身子弱,身上起了冰麻,我留她在城外别苑修养几日,如今身子已好,心中挂念祖母,明日便回淮阳。”谢老夫人听此言,再看了眼桓馥写来的书信,点头道:“她母亲给她送了些她的物件,搬去她住的厢房罢。”
随后,她抬眸再看向谢怀砚,问他:“你何时去了阳夏?”
谢怀砚回:“早些日子外出,正好途径阳夏,谢澜邀了孙儿小坐。”谢老夫人闻言,没再继续问,只与谢怀砚说起些别的事来。
待到第二日,桃漾来了谢老夫人这里请安,谢老夫人心中对桃漾喜欢,让她坐在身侧,慈和道:“不过是离了淮阳月余,怎么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呢?”桃
漾神色清和,对老夫人莞尔道:“每到夏日里总是这样的。”
谢老夫人抬眸看了眼屋外的日头,叹道:“正热的天,用点开胃的点心。”桃漾陪着谢老夫人在堂内待了小半个时辰,谢老夫人要午憩时,桃漾也回了她居住的厢房,小憩了会儿。
待醒过来后,她随口唤:“杏枝——”话语出口,才觉出不对,再唤了拂柳过来,她如今住在存玉堂,谢怀砚让拂柳和白芦还都跟在她身边侍奉,桃漾对此也无可否,待拂柳走近,她道:“把那两只箱笼都打开。”
桃漾起身下榻,站在两只敞开的箱笼前,垂眸看上许久。
她瞧的出来,这两只箱笼都是母亲亲自为她收拢的,这些年在阳夏,除了母亲,没有人对她的喜好了解的这般清楚,就连她常挂在床边的那只小布偶都被放在了箱笼里。
桃漾蹲下身来,箱笼里她平日喜好的衣裳物件沾染的莲子香扑面而来,她对拂柳白芦吩咐:“把这些衣服都收了罢。”装衣服的箱笼被搬走,只留下另一只搁置小物件的箱笼。
桃漾一眼就瞧见了箱笼右侧角落里的那两只小檀木盒。
一只,是桓恒送给她的机关木盒,她至今都未能破解开,不知桓恒在这机关木盒中给她准备了怎样的礼物。
另一只,是阳夏雨夜那日,她搁了血红玛瑙的檀木盒。
桃漾将这两只檀木盒收在袖中,起身再回了榻上,对拂柳白芦道:“你们在外面收整,我还有些困,再歇会儿。”拂柳白芦应是,桃漾落了床帐,倚在迎枕上,神思怔仲,眸光一寸不错的看着眼前的血红玛瑙。
墨园里那夜后,桃漾心里明白,她与桓恒再无可能,彻底的结束了。
桓恒是因她而来淮阳,她如今只想确定谢怀砚是否为难了他,桓恒不是一般士族子弟,他是竹陵桓氏的嫡出子嗣,若他那夜自此不见,白芦去了街市上最热闹的地方,不可能没有只言片语。
如此,桓恒应是平安无事的。
这便够了。
她不想欠下桓恒太多。
——
桃漾在存玉堂一连待了三日,除了陪在谢老夫人身边,也和谢嫣她们在府中闲玩。
这日午后,她陪着谢老夫人在玉兰园中闲走一圈后,与谢老夫人道:“祖母,我瞧院中游廊下的花草都有些蔫蔫的,已两日未绽放了,不如我去鹿鸣山给您挑上一些搬过来?”
谢老夫人闻言‘哎呀’了声:“瞧我这记性,昨儿在游廊经过,本想着说上一声的,正巧碰上了嫣丫头,转头就给忘了,”她看向桃漾,嘱咐道:“你去鹿鸣山挑拣些来,那些花草贵重,你只说是我要的,你二哥哥定让你随便搬。”
桃漾对谢老夫人莞尔:“我这就去鹿鸣山给祖母挑拣些来。”
申时正,桃漾来到鹿鸣山时,谢怀砚并不在,是陈月漪带桃漾来的香苑,她见到桃漾后,面含欣喜,温声道:“空谷与我吩咐了,你来鹿鸣山给老夫人挑选花草,让我陪着你一起。”
桃漾面色温和,对陈月漪点了点头。
陈月漪见她神色与往日里不太一样,瞧着桃漾道:“我本还以为你离开了淮阳,日后再嫁去竹陵,你我再不会见面了呢。”陈月漪依旧很欢喜:“香苑里的花草如今是我在打理,桃漾,日后你要与我一起么?”
桃漾只淡淡回陈月漪:“我如今在谢老夫人身边侍奉,怕是没有时间来照料花草,”她顿了顿,补上一句:“不过,我会常来鹿鸣山的。”陈月漪闻此,笑道:“这便好,这样就能常见你了。”
桃漾和陈月漪一起在香苑挑选上十盆木芍药与十盆君子兰,最后,桃漾见鸢尾花开的正盛,花苞极繁多,就再抱了两盆鸢尾花回去搁在谢老夫人堂内。
待花草都挑拣好,桃漾让香苑里的婢女都给抱回存玉堂。
她和陈月漪依旧如之前一般,坐在那棵海棠花树下的石桌前,用了些茶水,说着话,不多时,桃漾抬眸往香苑外望过去,只觉眼前空荡,似是比之之前少了些什么。
她一时说不上哪里不对,陈月漪见她眉眼微凝,与她解释道:“从前那儿有棵古榕树,跟张大伞一样,只可惜,有日夜里起了风,将它连根拔起,如今那里显得空荡荡的。”
古榕树……
桃漾眸光还望着那处,一切的开始,是不是都因那夜他看到了她和桓恒在古榕树下——
在这里待了有小半个时辰后,陈月漪与桃漾道:“你之前教我做过莲子糕,夏日暑热,我今儿一早刚好做了些,去端来给你尝尝味道。”自桃漾离开鹿鸣山,陈月漪就住在香苑里,她起身,往灶厨走去。
桃漾望着她的身影走远,把面前杯盏里的茶水饮尽,清澈眸光望着眼前的花草,不由得出神。正是西山遍红,晚霞漫天的时辰,夏风已不再如午时那般闷燥,拂在面上温凉舒适。
不知过了多久,清风拂动如墨青丝,骨节分明的指节插在发间,在她发后轻抚,桃漾回过神来,下意识侧首抬眸,还未看清面前人的面容,已被扑面而来的檀香气息笼罩,温热的气息吻在她唇上。
第34章 第34章还没要够
桃漾下意识推了他一下,便不再动,仰着下颌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谢怀砚不过是打算浅尝辄止,可甜香入息,肌肤酥软,他尝不够,干脆把桃漾拦腰托起坐在石桌前,让她坐在他怀中,桃漾在他肩上推了推,被他吻的嗓音湿糯:“放我下来——”
谢怀砚看着她,眉心微抬:“怕什么?”
桃漾往适才陈月漪离开的方向望过去一眼。
谢怀砚了然,声线微哑:“她在鹿鸣山中侍奉,早晚都会知晓。”桃漾神色依旧坚定,对谢怀砚摇了摇头:“我与她曾是闺中密友,不想被她看到。”
谢怀砚薄唇勾笑,将桃漾的心思看的明白:“你想让我还了她的自由身,离开谢氏?”谢怀砚顿了顿,指腹摩在桃漾唇角:“早在你回阳夏时,我便给过她选择,她不愿离开。”
桃漾闻言垂眸,不再言说。
只从谢怀砚腿上跳下来,离得他远上一些。
谢怀砚也未再把她给捉回来,不多时,陈月漪手中端了玉盘朝这边走过来,看到谢怀砚也在时,脚下步子顿住,只站的很远行了礼,将玉盘搁在石桌上,就施礼退下了。
桃漾看着玉盘里牡丹花状的莲子糕,是当初她头一回教陈月漪做莲子糕时雕出的形状,拿起一小块放在唇边尝了尝。
谢怀砚只在一侧看着她用点心。
夜幕临下,鹿鸣山中时有公子与好友结伴在此闲走,山中热闹,唯有谢怀砚的别苑四周寂静如虚空,谢氏府中人知他喜清静,他的别苑四周惯是不敢前去的,有好友在此闲走,也都会嘱咐上一句。
温泉池内,水声淙淙,带着满片的烛火碎光游走。
谢怀砚身上只着月白中衣,被泉水打湿,湿哒哒的贴在身上,他身量高大,不止可见宽大紧实的胸膛,隔着泉水也依稀可见水波晃动中劲瘦流畅的腰线。
他揽过桃漾,拖住圆。臀将她抱在怀中,暗眸如晦,垂下凝她,微微俯身,修长下颌靠在桃漾肩侧,轻嗅气息,声线暗哑:“本以为是香粉勾。人,原来是桃漾妹妹身上的香——”
桃漾肩窝传来温热,痒的很。
她抬手推了推他。
夜风轻拂,烛火摇曳。
谢怀砚抬起头来,似是怜惜:“你不熏香就过来,我不舍妹妹生痛,总要费些心思。”他垂眸往下看过去,边俯身去尝软玉,边低声:“抱住我的头——”桃漾秀眉凝住,下意识阖上了
眼眸。
她对谢怀砚的话只当没听见。
谢怀砚修长指节掐了一下的同时,齿间用力,桃漾只得抱住他的后。颈,纤白指节按在他发间。
桃漾搬去存玉堂的行李是拂柳和白芦收整的,她问过她们,箱笼里根本没有香,她便只以为,待她来鹿鸣山见谢怀砚时,谢怀砚为了身体畅快自是会给她用,可他却说,鹿鸣山中没有——
桃漾尽力去配合他,让自己心无杂念。
月光渐渐清晰,洒落于面,桃漾蜷缩着身子侧躺在温泉池中的竹椅上,身上搭了件中衣以作遮挡,空谷有要事要禀,谢怀砚出了温泉池,待他再进来时,桃漾已从竹椅上下来,正在温泉池中清洗。
谢怀砚墨发披散于肩,在点点烛光下,面庞俊美,如月下仙人,他神色满足,眸光清润,站在岸上看着桃漾,待桃漾清洗好回身时,他才神色散漫的开口:“今夜别回去了。”
桃漾抬眸去看他:“不行,我只让人跟祖母说,在鹿鸣山少待片刻,”桃漾看了眼温泉池后的沙漏,低声:“已经晚了好些时候,该回去了。”她抬步往木梯边走,踩着木梯上了岸。
刚走至谢怀砚身前,就被他拦腰抱起在怀中,吻住她的唇,嗓音低哑:“我给了桃漾妹妹自由,几日不得见一回,还没要够。”今夜没有熏香,谢怀砚得了好处,心情愉悦,总是不能够。
桃漾:“祖母若问起该怎么办?”
“我来处理。”
桃漾只得不再说,被谢怀砚抱着回了卧房。
忙至夜深,月影西斜,窗外的鸟雀都已没了啼鸣,桃漾额间缀满薄汗,躺在枕上疲倦的阖上了眼眸。
谢怀砚见她呼吸匀称,已然是沾枕就睡了,不舍扰了她清梦,命人送了温水进来。
打湿绢帕,帮桃漾清理四周。
浓。白之物顺势而出……
谢怀砚再命人换了水,清理干净,取来清凉膏欲为桃漾涂抹,指腹沾染药膏后才注意到,虽然红成一片,却不似之前肿了起来,他沾了药膏的指节微动,再拿绢帕擦去。
他眸光意味不明,望着红瓣。
忽而温。热指腹触上,感受温。软,片刻,指腹收回,触在鼻间,轻嗅气息——
——
次日一早,桃漾起身下榻时,有婢女依旧是端了碗汤药给她递过来,黑乎乎的药汁,透着一股苦气,桃漾垂眸看上一眼,自婢女手中接过时眉头不觉间皱了皱。
婢女察言观色,开口道:“姑娘若是嫌苦,奴婢去给姑娘取碟甜糖来。”桃漾已强忍着苦涩一口给喝下,将汤碗递给婢女:“下回罢。”
婢女将手中汤碗搁在八仙桌上,对桃漾应了声‘是’,随后在妆奁前帮桃漾梳发,再说道:“下回的汤药应是就不苦了,医师说这补身子的汤药共分三副,姑娘已用完了第一副,之后的两副是温补。”
桃漾神思不宁,随口应了婢女一声。
片刻后,她乌眸一亮,侧首去问:“你说什么?”
她话语显得急切,婢女一时被惊的不知所以,只以为说错了话,吞吞吐吐道:“奴婢说,下回的——”桃漾打断她,再问:“你端来的,一直是补身子的汤药?”她看向八仙桌上那只被她用了干净的青玉碗。
婢女垂首回:“是,公子吩咐,特意给姑娘用来补身子的汤药。”桃漾面色霎时黯淡,咬紧了下唇,纤白指节不自觉的落在了小腹处,她一直以为每次与谢怀砚同房后,婢女端来的,是避子汤。
可若不是避子汤,为何只同房后才让人端来?
她再次看向这婢女,婢女悄悄看她一眼,见她指节落在腹部,回道:“这是阴阳相合后特给女子用来补气血的。”许久,桃漾对她淡淡应了声,问她:“你家公子呢?”
婢女回:“公子一早就出了鹿鸣山。”
桃漾没再言语,待梳洗过后,简单用了点吃食,就再抱了盆娇艳欲滴的鸢尾花往存玉堂回。
走在僻静的小道上,她心神不宁,思忖着上回来癸水是什么日子。早些年时,她也常记这些,只是后来,有杏枝每月里提醒着她,渐渐的她也就不再记着,如今虽想不起具体是什么时候。
却是也有近月余未来过癸水了。
想到这里,桃漾秀眉紧凝,差点没一头撞在一棵榕树上,回过神来后,她掐了掐掌心,快步往存玉堂里走。
——
桃漾回到存玉堂时,存玉堂里多了一头象。
正值晨起各房都来存玉堂请安的时辰,存玉堂里极为热闹,不止晚辈们围在这头象四周笑语声不断,就连谢老夫人也正被崔嬷嬷扶着摸抚象鼻子呢。
这头象不似之前谢老夫人寿辰时谢蕴送给老夫人的那头,身量还不高,白白顺顺的白发,一眼瞧上去就知是幼象,桃漾走上前去,只比桃漾高出半个头来,谢老夫人瞧见桃漾回来,招呼她近前,笑道:“可跟先生学会了如何饲养象么?”
桃漾侧首看了眼身侧温顺的小象,对谢老夫人颔首:“学了一些。”谢老夫人笑叹:“你二哥哥惯会给你安排活计,一会儿是让你帮他照料山中花草,一会儿又是让你帮他饲养这头小象。”
“不过是让你去鹿鸣山挑拣些花草,却又被他给逮了去,说让你日后每日晚间都要去鹿鸣山,帮他饲养这头小象,你可愿意么?”桃漾只知昨夜她未归,谢怀砚是让人教她饲养象,却不曾听他说日后每日晚间都要去……
她微微怔了神,谢老夫人问她:“漾丫头这是不愿去么?”桃漾扶住谢老夫人的手腕,莞尔道:“我才刚回来,未能陪在祖母身边几日,不舍得祖母。”谢老夫人摸着象鼻子,心情愉悦:“只夜间去鹿鸣山,白日里还在我跟前待着。”
桃漾温和应了声。
待存玉堂里和小象玩闹的晚辈们都散去,谢老夫人回了堂内坐下,一同陪着的还有府中几房的夫人以及晚辈中的几个孙媳儿,桃漾站在谢老夫人身后,默默的给老夫人捏着肩。
谢老夫人今儿极为高兴,脸上的笑都未停下来过,坐下后,就朝坐在右侧的一位孙媳儿伸出手来,示意她到跟前来坐,眸光往她腹部看了眼,叮嘱道:“如今有了身孕,定得把身子给养好了。”
今儿一早谢四夫人带着孙媳卢氏前来给谢老夫人请安时,桌前添了清茶,谢四夫人只道卢氏如今用不了茶水,将她已有两月身孕的事与谢老夫人言说,谢老夫人闻言心情大好,当即命人去库房挑选了好些补品给卢氏送去院中。
此时,谢老夫人与卢氏叮嘱着,随后不由笑叹:“四房添了喜事,我身边的两个丫头过上半月也要出嫁,可谓是三喜临门。”老夫人话落,各房夫人也跟着说起来,惧是些讨谢老夫人欢心的话。
谢老夫人身边除了桃漾,还有三个来自分支的姑娘一直陪着。
她口中所言的两个丫头是谢清和谢满。
谢清的亲事是在去岁就已定下的,大婚之日定在八月初二日。谢满的亲事则是谢老夫人寿辰那几日刚为她相看的,也与谢清同一天出嫁,若按正常的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来走,这门亲事怎么也该到了明年。
只是,谢满要嫁去的人家,家中祖父害了病,想以喜事来冲喜,好让祖父欢心,家中长辈与谢老夫人商议一番,本就是高嫁,谢老夫人也就应了下来,定在和谢清同一天出嫁。
一番热闹言语后,谢老夫人抬眸看向身侧的谢夫人,语气稍显严厉,问她:“怀砚的亲事你也上上心,”她顿了顿:“前些日子豫州的名门士族都来了淮阳,就没有一个合他眼的?”
当初,谢老夫人与谢怀砚提起让他尽快把亲事定下时,谢怀砚对她应了下来。谢老夫人只以为此次士族贵女皆来淮阳,亲事总能定下的,可到最后,依旧是未能如愿。
谢夫人神色温和回:“母亲放心,我正为他瞧着呢。”
谢老夫人轻‘嗯’了声:“他是长房嫡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迟迟不定下亲事终归是不妥,如今墨园里也清静了,他的亲事年前必须
得定下来。“王清若那时在谢怀砚的墨园气恼而回,虽说再未去过墨园,这件事却在暗里传到了老夫人的耳中。
虽说谢老夫人觉得王清若太过傲气,也娇气,可既要定亲,墨园里的姬妾也该散了。
谢老夫人语气不容置疑的发了话,她身侧的卢氏卢双萱握住她的手,笑盈盈道:“祖母,如今我有了身孕,正想写封书信让我母亲来淮阳一趟,不如让她带上我七妹妹一起,正好也能有个伴。”
卢双萱出身范阳卢氏,她的七妹妹是豫州出了名的才女,卢双萱此言谢老夫人自是明了何意,对她笑道:“我记得上回见那丫头还是五年前,不觉间都长大了,正好让她也来,我见见她。”
正说着,卢双萱忽觉胃里不适,掩唇干呕了下,婢女急忙上前来递上痰盂,待卢双萱用了水漱口,身上舒服了些,谢四夫人就说起些女子有孕期间的反应,桃漾一直站在谢老夫人身后捏着肩。
面色越发泛白。
还是谢老夫人看了谢四夫人一眼,轻咳了声,示意她闭嘴,随后看向谢韵和桃漾,道:“你们两个先回罢。”桃漾和谢韵施礼退下,桃漾只听身后谢老夫人对谢四夫人训道:“你这张嘴!屋里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呢。”
——
桃漾回到她居住的厢房里,拂柳和白芦正在衣柜前收整衣物,瞧见她进来,拂柳上前给她添了杯茶:“姑娘脸色不太好,可是中了暑气么?”桃漾用了一口,对她摇头:“没,只是在屋里待的久了,有些闷。”
拂柳再问:“奴婢和白芦正为姑娘收整衣物呢,姑娘可要来瞧瞧么?”拂柳说的欣喜,桃漾回身看了眼,檀木柜里挂着的衣物皆是上好的苏绣锦缎,亦是当下最时兴的。
她当初来淮阳没有什么物件,这几日身上穿的也都是桓馥自阳夏给她送来的衣服,至于那日她来存玉堂给谢老夫人请安时带着的箱笼,都是秋霜在墨园里准备的,她一直未看过里面都有什么。
“不瞧了,”桃漾再用了口茶水:“我回榻上躺会儿,你们收整好,就各自去歇着罢。”说完,她就绕过山水屏风往里间卧榻去。
拂柳只当是昨日夜里她累着了,应了声不再言语。
桃漾上了榻后落下帘帐,待拂柳白芦出了屋门,自腰间的荷包里取出她在鹿鸣山香苑里取来的几株花草。
香苑里花草种类繁多,有不少花草都可入药,她取来的月见草可用来避子。
而五行草,则可以用来滑胎。
桃漾不确定自己是否有了身孕,只是癸水到了日子,适才在存玉堂里谢四夫人说的几种反应,她还占了一半。她心中更为不安,攥着荷包的指尖都要掐进皮肉里。
第35章 第35章你不会有孕
桃漾思忖良久,垂眸看着手中的月见草和五行草,若未有身孕,自是再好不过的,用了这五行草也无甚影响,若有了身孕,应是刚怀上不久,这几株草药足够了——
她不再犹豫是否再等上几日,看癸水会不会来。
将月见草和五行草都塞入口中,嚼碎咽下。
苦涩又清新的气息充满整个口腔,直到全部顺着咽喉而下,桃漾躺在枕上,等待着身体的反应。
半个时辰过去,桃漾心神忐忑的望着帐顶,身体未有不适,身下也未有湿黏,她心中缓缓松了口气,心神松下,在枕上躺了这么久,倒真的有了些困意,阖上眼眸睡了下去。
待至午时中,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平日里桃漾都是要陪着谢老夫人一道用膳的,拂柳见她迟迟不起身,就进了卧房来唤她:“姑娘——”
“姑娘——”
拂柳连唤了两声,才听到床帐内桃漾应了她一声,拂柳闻言就要上前来挂起床帐,只听桃漾哑糯的嗓音道:“先别过来。”
拂柳急忙止了步子。
床帐内,桃漾撑肘坐起身后,再检查了一遍衣服被褥,确定未有任何痕迹后,彻底松下心神,自己撩开床帐下了榻,问拂柳:“什么时辰了?”
拂柳回:“午时四刻了,奴婢见其他几位姑娘已去了老夫人那里。”桃漾应了声,梳洗过后,也去了老夫人的屋里用膳。
——
晚间,桃漾来到鹿鸣山时,谢嫣也在。
谢嫣白日里在存玉堂见到那只小象,极为喜欢,用过晚膳后,在院中闲待无事,就来了这里。桃漾和谢嫣在香苑里陪着小象玩了好些时候,天色已晚,谢嫣就回了府中。
桃漾住在碧月阁水榭内的厢房,沐浴过后就上了榻,躺在枕上,乌眸黑亮,盯着帐顶瞧。
谢怀砚来到这里时,卧榻一侧点着一豆烛火,他抬手挑开轻纱罗帐,入目娇靥清丽,冰肌玉骨。
桃漾闻声从枕上坐起身,乌眸明澈看向他,待谢怀砚在榻边坐下,将手中一直攥着的香囊递给他:“昨日便绣好了,怀砚哥哥瞧瞧是否合心意。”
谢怀砚垂眸看向桃漾手中的香囊,是那日在游廊下她画下的仙鹤图样,在蜀锦上被她绣的惟妙惟肖,冷白指节抬起接过,在鼻间轻嗅,里面除了清神去暑的龙脑、甘松外,还添了莲子香。
谢怀砚薄唇勾笑:“桃漾妹妹有心了。”
桃漾对他轻应了声,再拿过他手中的香囊,嗓音温软:“我帮怀砚哥哥系上。”她微微倾身,披散于肩的青丝顺势而下,如瀑布般滑至肩侧,垂眸认真的在他腰间系着香囊。
谢怀砚修长指节抬起,触在美人骨,将一泻而下的青丝拦挡住。
待桃漾系好了香囊,他指节挑动,将青丝抚至她耳后,桃漾抬眸看他,温和说着:“怀砚哥哥衣袖间的仙鹤不好临摹,这香囊可要好生收着,别被什么恶人设计了去让凶狗给咬的稀碎。”
卧房内寂静,烛火昏黄。
谢怀砚眸色幽深,与桃漾相对,他闻言眉心微抬,口中低声重复了那句:“恶人——”谢怀砚低笑一声,将桃漾按在枕上,吻。咬她的唇,他今夜在琼华园待客,少饮了些酒,淡淡的酒香气探入桃漾口中。
桃漾轻轻推他,谢怀砚离了她的唇,知她不喜酒气,声线暗哑:“沐浴过了。”他身上着的本就不是待客的衣服,发间还隐有水汽,桃漾知他沐浴过了,还是再推了他。
谢怀砚线条分明的颈间喉结滚动,眸光深邃看着她。
桃漾低垂下眼眸,咬唇低声道:“我怕会怀有身孕——”
谢怀砚吻在她眼睫上,低声道:“不会。”他抬起修长手腕给桃漾瞧:“这是颗避子珠,我日日佩戴于腕上,你不会有孕。”
谢怀砚未想过有子嗣。
桃漾眸光澄亮,盯着他腕上的避子珠瞧,抬手用指腹轻轻触了下,神色依旧很凝重,不过,她倒也没有怀疑谢怀砚的话,她不想怀有身孕,谢怀砚更不会让她有他的子嗣。
桃漾低声问他:“这避子珠还有么?”她抬眸看向谢怀砚:“我也想要一颗戴在腕上。”
谢怀砚在桃漾纤白手腕轻吻:“有。”桃漾再道:“在鹿鸣山中么?我想现在就戴上——”
谢怀砚不由失笑,在桃漾耳边戏谑道:“你是不知现在在做什么?”坚石一样砸在身上,桃漾怎会不知,谢怀砚气息灼烫,深深凝着她,桃漾不再吭声。
轻纱罗帐垂下。
窗外月色皎洁,透过窗牖细细碎碎洒进,映出帘幔相叠身影,如皮影戏一般,演绎着世间极乐——光影流转,在床帐上逐渐模糊。
桃漾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留在鹿鸣山中过夜,谢怀砚上回得了好后,要上一回又一回,没个够。以至于桃漾第二日起身时,浑身酸痛,在鹿鸣山待了好些时候,才往存玉堂回。
——
谢清和谢满的婚
期定在八月初二日。
还有整半月的时日。
谢夫人每逢夏日身子就略有不适,是以,她们两人的亲事由谢四夫人负责打理。如今,府中已开始热闹起来,往日里与她们二人交好的姐妹也都为她们出嫁做着准备,商议着送什么贺礼好。
谢老夫人对跟在她身边的姑娘向来不薄,与对待自己的亲孙女无甚分别,送贺礼的人自也不敢随便糊弄了事。
这日午后,谢老夫人休憩醒来,尚觉得困顿,就让她们几人各自去忙,她再眯上一会儿。桃漾刚一走出屋门,谢满就在身后唤住她,温声道:“桃漾姐姐,你可有事要忙么?”
桃漾对她摇了摇头:“满儿妹妹有何事?”谢满是当初留在淮阳谢氏的四位姑娘中样貌生的最好的一位,明媚艳丽,身量丰腴,面容生的亦极为和善。
她笑笑与桃漾道:“祖母最是喜欢吃桃漾姐姐做的莲子糕,我想让桃漾姐姐陪我一起去莲园里摘些莲蓬来,顺便再教教我这莲子糕的做法。”
她说着,神色微有沮丧的抿了抿唇:“我做的糕点总是有些不合祖母的胃口,如今我就要嫁人了,也好对祖母尽尽孝心。”
午后闷燥,桃漾也不是很想回厢房,对谢满应下:“成,取了竹篮咱们去摘些。”她们二人相伴,刚走出存玉堂,身后便跟上来一人,笑声问她们:“两位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谢韵走上前来,看着桃漾和谢满。
不等桃漾回她的话,谢满已先轻哼一声,面色不善的看着谢韵:“怎么哪儿都有你,我和桃漾姐姐去摘莲蓬。”谢满如此作态,谢韵倒是神色不变,依旧是挂了笑意:“正好我也无事,与你们一起。”
谢满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瞪了谢韵一眼,转身往她的厢房里回,丢下一句:“谁要跟你一起!”她们二人说了这么几句,桃漾面色清淡,只抬步往莲园的方向走,谢韵在原地站上一会儿后跟上桃漾。
两人坐小舟穿梭在圆荷间,站立左右两边,手拿剪刀挑选着个大籽圆的莲蓬,不多时,谢韵回身来看桃漾,与她道:“满儿妹妹向来有话直言,想是我送她的大婚贺礼她不满意,这才跟我生了气。”
桃漾垂首挑选着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