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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渡 春风榴火 15311 字 15天前

本来,那就是留给司菀度假养老的,等她病情稳定下来,待医生评估之后,就可以搬过去。

岛上有很多她喜欢的小鹿。

小岛距离港市不远,交通很方便,司渡也放心不下她的病情,要定期派遣医生去给她做检查。

现在,让林续延和她一起生活,司菀应该会开心,也成全林续延。

毕竟…司家毁了他一生。

姜宝梨隐约能感受到,司渡是在赎罪。

为司家,也为他自己。

因为他的出生,就是一种罪孽。

不管他嘴上如何嘴硬,说司菀讨厌她,那他也要讨厌司菀…

但实际上,他仍旧善良地深爱着他的母亲。

这种爱,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

司菀的记忆碎片断断续续的,她对林续延的记忆还保留在二十岁。

彼时林续延只是一个年轻英俊、风华正茂的大学生,而她,同样如此。

医生说她是“选择性记忆障碍”。

这些年所有的痛苦,于她而言,都仿佛消失了就像沙滩上被潮水抹平的脚印

她只记得林续延说毕业之后会和她结婚这件事。

现在,她等到了她喜欢的人,兑现诺言。

他们在小岛上重新举办了一场盛大而私密的婚礼,只有亲朋好友参加,譬如司莫池,司安娴。

婚礼现场铺满司菀最爱的白玫瑰,乐队演奏着《梦中的婚礼》钢琴曲,浪漫欢乐。

姜宝梨也去了,司渡没有去。

不敢去。

姜宝梨知道他怕什么,他不是司菀痛苦的根源,却是让她痛苦的种子。

见了面,或许又会唤起她不堪的记忆,与其如此,不如让她忘记了更好。

姜宝梨给他发来现场照片,照片里,司菀穿着圣洁无暇的白婚纱,头纱被海风吹起,笑得像个年轻小姑娘。

她以为司渡没去,直到看见岸边停靠了一艘熟悉的白色游艇。

她一眼就望见了坐在游艇顶层的男人。

吹着海风,戴着墨镜,遥遥望着远处一对新人。

姜宝梨顺着梯子爬上去,将一杯清爽的薄荷莫吉托,递到他面前。

然后俯身,盯着他墨镜后面的眼睛,看个没完。

她今天穿了条鹅黄色的小礼裙,裙摆随风动,发间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色茉莉。

如同从海面上浮起的人鱼精灵。

她娇俏可爱的脸蛋,映在了他的黑色墨镜上。

“哭啦?”她故意凑近了他,几乎要碰到他鼻尖了。

司渡推开她:“怎么可能?”

她手握成话筒,递到司渡嘴边:“司先生,有生之年,看妈妈结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司渡端起莫吉托,面无表情说:“没感觉。”

“真的吗?”

“嗯。”

“嘴真硬啊,想哭就哭吧。”

“不想哭。”

姜宝梨捏了捏他的脸:“我的小哭包,会不想哭吗?”

指尖触到他下颌,轻轻勾了勾,像在摸狗狗。

司渡看了看身后的保镖兼司机老黄,老黄立刻别过头去,假装看海景。

司渡凑近姜宝梨,低声说:“你不要总把这个,挂在嘴边。”

“哦?我们司总,人前人后还有两幅面孔呢,竟然会觉得没面子。”小姑娘笑眼弯弯。

司渡反手捏住了她的脸,俩人相互捏脸伤害,不亦乐乎。

她的脸颊软软的,像刚蒸好的糯米糕,他舍不得用力。

姜宝梨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坐在他身边,享受着假日美好的阳光。

司渡视线不受控制地追着她。

她咬着他的吸管喝莫吉托,嘴唇被冰得微微发红,像熟透的樱桃。

好喜欢她,怎么会这么喜欢,时时刻刻…都想要据为己有。

不过,需得克制。

每天晚上都要,已经很过分了。

他不能够在看到她和看不到她的时时刻刻,都想要…

她望过来的时候,司渡立刻移开了视线,望着远处掠过的海鸥。

姜宝梨对他这一点特别不满,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皮鞋:“看我就大大方方地看啊。”

干嘛还要装矜持。

司渡又回头扫了老黄一眼。

老黄作为保镖,tm都已经快退到栏杆外面去了!

要他跳进海里才算不打扰boss谈恋爱吗!

算了,玩忽职守几分钟,也不是不行。

他自顾自地摸了摸肚子,夸张地说:“哎呀,吃了啥肚子这么痛,上个洗手间。”

他走后,司渡才摘下墨镜,托着姜宝梨瘦尖的鹅蛋脸,端详半晌后,认真地问——

“老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爸让我下午回家一趟。”姜宝梨凑近了他,轻声说,“跟我一起回家?”

此言一出,司渡的神情瞬间从轻松转为了严峻。

关于他老丈人这件事…

还真是有点麻烦。

他跟覃御山,多少年的死对头了,以前闹得势同水火,恨不得对方死那种。

还有上次在商业峰会上,覃御山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有毒物质似的,恨不得刀死他。

现在覃御山成了他的老丈人,结婚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搞定的。

司渡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种被扫地出门的场景。

但他也不愿意姜宝梨左右为难,看得出来,认爹这件事,姜宝梨很开心。

每个周末她都会去覃御山的别墅小住两日。

每次从覃家回来,她都会提着甜品盒子,盒子里是覃御山亲手给她烘焙的甜品点心。

覃御山是个十足的女儿奴。

那样一个叱咤风云几十年,黑白通吃的大佬,亲自为姜宝梨学做甜品这事儿…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信。

所以老丈人这关,司渡是非过不可的。

“不急,下午你先去,我要准备一份登门的礼物。”

看司渡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姜宝梨点点头。

下午回家之后,覃御山又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弥漫着温馨父爱的饭菜,招待姜宝梨。

厨房里飘出的香气,一路蔓延到了玄关。

姜宝梨刚推开门,就忍不住惊叹:“哇!爸,你在做什么啊!好香!”

系着条纹围裙的覃御山,从厨房探出头来,“宝贝,我做了一鱼三吃,红烧鱼块,剁椒鱼头和鱼汤,你不是最喜欢吃鱼吗?”

姜宝梨走进厨房,看到瓷盘里的鱼块裹着红亮的酱汁,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

她竖起大拇指:“我爸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那必须。”覃御山得意地擦了擦手,看到她,眼角的皱纹都全部舒展开来了。

他给女儿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又往她碗里夹了块最嫩的鱼腹肉。

姜宝梨津津有味地吃着。

覃御山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眼底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看着女儿香喷喷吃饭的样子,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宝贝啊,什么时候把名字改过来?户口也划到爸爸的名下。”

“覃宝梨。”姜宝梨念着这个名字,“有点怪怪呢。”

“哪里怪,习惯就好了!”

姜宝梨考虑到自己的名字现在已经小有名气,忽然改名,对事业不太好,于是打了个哈哈:“不急嘛,反正爸你也没有公开我的身份,后面再说。”

覃御山认真地说:“只要你愿意,老爸随时都可以办一场全港盛宴,把你的身份昭告天下。”

“那万一有人暗杀我怎么办?”

“谁敢!”

“你干儿子啊!”姜宝梨撇撇嘴,筷子戳着碗里的鱼肉,“他不是都要给您养老送终了吗,要是知道我是你女儿,说不定会弄死我。”

“不用说的这么夸张。”覃御山又给她盛了一碗鱼汤,“我之所以对沈毓楼好,也是因为他对你有养育之恩。而且,他对你的感情,我也很清楚。”

“……”姜宝梨突然觉得嘴里的鱼肉没那么香了。

的确,沈毓楼把她从小渔村带出来,这是莫大的恩情。

可他连日来一系列行为,把她对他仅剩的那一点温情,都败光了。

“就因为这个,你就对沈毓楼这么好啊?”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他身上有一股劲儿,向上爬的劲儿,让我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所以愿意提拔他。”

老爷子擦了擦嘴,眼神嫌弃起来,“比某些恃才傲物的人,更讨我喜欢。”

姜宝梨知道他在暗示谁,立马嘟起嘴,不满地说:“踩一捧一算怎么回事,你喜欢沈毓楼,也别打击司渡呀。”

“我谁都没说。”

“你就是在说他。”

覃御山无奈地望向姜宝梨:“就一定得是这个人?”

“在你认识的人里,你还能找出比他更优秀的?介绍给我,我立马甩了他。”

覃御山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

要论优秀,的确,全港找不出第二人,能有司渡如今的成就。

半晌,他又问道:“你就是冲他优秀,一定要跟他?”

“不是。”姜宝梨斩钉截铁地说,“他能为我死。”

“他也能带你一起死。”覃御山提起这个就是气,声音都提高了。

想起那次惊险的跳伞,司渡在心理医生的面前说他恨她,那种不要命的疯狂眼神,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哎呀,爸!”姜宝梨立刻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双手搭在他膝盖上,仰着脸冲他撒娇,“不要说了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轻轻晃着他的腿,声音软软的。

覃御山被她晃得也是心软了,但还是板着脸说:“反正,我不喜欢他,让他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认可他。”

……

一周后,姜宝梨带着司渡上门拜访了覃御山。

彼时,细雨绵绵。

以前司渡对他有多不客气,现在老丈人就有多拿乔,甚至连门都没让他进。

司渡手里还拿着精心准备的礼物——

南宋官窑的孤品茶盏。

这是他前不久斥巨资自海外拍来的,釉色如玉。

不出意外,还是被覃御山无情地拒之门外。

“爸!”书房里,姜宝梨跺了跺脚,“您让他进屋吧,这太失礼了!”

“除非他死了重新投胎。”覃御山嗓音冷冷的,“否则,这辈子都被想进我的家门。”

姜宝梨一个劲儿求他,什么手段都使尽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啊,做生意以后为贵。”

覃御山不为所动,反而问他:“司渡和你老爸,你得选一个。”

“干嘛让我做这种选择,我不选!”

“他让你选了吗?”

“唔。”

他让她转告他一句话,她只有一个daddy,就是他。

这话说出来兴许要把覃御山气出心脏病。

算了算了。

雨越下越大,姜宝梨望向窗外,看到司渡全身湿透的样子,急得眼睛都红了:“你是不是不让人家进门!你不让人家进门,我就走啦!再也不回来啦!”

“你走吧。”

覃御山的固执,也是港城出了名的。

姜宝梨假惺惺地往外走,他居然也没留,只吩咐管家:“给大小姐撑伞。”

“……”

姜宝梨气鼓鼓地走出来,接了管家递来的伞,“啪”地一声撑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司渡身边,把伞往他那边倾斜——

“算了,我们走!那个老顽固,油盐不进。”

司渡仍望着覃宅,雨水顺着他硬挺的眉宇滑落。

他想了想,对姜宝梨说:“你先走,兴许覃先生有话对我说。”

“不行,那绝对不行!”她攥着他湿透的袖子,“我把你留下来,你死在这里怎么办?”

“不会,你爸不会对我动手,他知道你会为我伤心,他不会伤你的心。”司渡柔声说,“你先走,听话。”

对视几秒,姜宝梨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松手了:“别让他欺负你!不然我会很生气!”

“嗯。”

雨越下越大,司渡一直等到晚上十点。

覃御山终于让他进屋了。

书房里,男人背对着门,站在窗边。

听到他的脚步声,他头也没回,直说道:“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让女儿嫁给你,只要我活着,就不会。”

“我能知道原因吗?”

“不是因为我们的恩怨。”覃御山给自己点了根雪茄,“我的喜好,和她的幸福相比,不值一提。我介意的,是你的出身,你是司莫城的孩子,我不会让你玷污我女儿的名誉和清白。”

“覃先生,关于出身,我没有选择,但我想要姜宝梨。”他不卑不亢,语气虔诚,“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

“什么都可以不要,是吧。”覃御山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我要你宣布,离开司家,什么都不要了,改名改姓,彻底抛弃这个恶心的姓氏,也抛弃你的万贯家产,抛弃你一手带出来的莫森生物科技公司。我可以考虑,不再阻止你们。”

此言一出,司渡的手蓦地握紧。

……

第94章 交换达摩克利斯之剑。

司莫池知道了覃御山的无理要求,气得鼻孔冒烟儿,在山月庐别墅大发雷霆——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他覃御山有什么资格要求你离开司家。”

“离谱了!”

他气得手抖,摔了手里的茶杯。

司渡气定神闲睨了眼地上的碎片,无奈道:“舅舅,每次过来,你总要弄坏我的东西,这茶杯是我未婚妻最喜欢的。”

“姜宝梨拜金得很,你要是离开了司家,她绝对不会再跟你,不信试试看!”

司莫池知道打蛇打七寸,“你只有拥有了家财万贯,她才会跟你在一起。”

司渡耐心解释道:“舅舅不用这么上火,只是不参与集团的事务管理,我还是会留在实验室,算实验室的研究员,每月拿薪酬,不会影响公司最核心的科研项目。”

他的确不太喜欢经营和管理,比起这个,单纯的实验室研究更合他心意。

“这怎么可能!”司莫池简直气得快要人间蒸发了,在家里来回踱着步子,“这就是覃御山的阴谋,把你赶出司氏集团的阴谋!你想想,你放手了,公司谁来管?要是司氏集团垮掉了,不是郑重他下怀吗?”

“没了我,集团也不会垮,安娴很聪明,让她学习企业管理,会做得很好。”

“那个屁丫头,一心都扎在她的乐

团里。“司莫池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司渡,你想想啊,你要是离开司家了,不再是司氏集团的掌权人,你凭什么去配覃御山的女儿,人家一个千金大小姐,能跟你在一起?”

司渡的眼神终于有了些波动。

是,即便是现在,他都不觉得自己配得上姜宝梨。

如果失去了一切,又该怎么办呢。

司渡还没有想好。

而姜宝梨听到这个消息,比司莫池还要激动万倍。

她告诉司渡,如果他真的听覃御山的话,放弃了为之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一切,自己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绝对不许他答应覃御山。

甚至用“离开他”作为威胁了。

她不想让司渡为她放弃一切。

在感情双方,若有一方为另一方付出了所有,余生必定亏欠。

姜宝梨够聪明所以知道,有亏欠的感情…并不健康,也走不长久。

她不想让自己陷入如此困境。

……

韩洛听到这些事儿,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你司渡也有被架在火上烤的时候,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呢?”

司渡虽然有自信,哪怕没有司氏集团,他照样能让姜宝梨过上体面的生活。

但姜宝梨如此反对,他便不能一意孤行。

的确,失去了一切,得到她…

她未尝会真的高兴。

司渡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好,他厌恶自己的身体,而这副身体能留在她身边,必须带有额外大量的附加价值。

他要让她拥有挥霍不尽的财富,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念及至此,司渡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如此草率答应覃御山。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噩耗传来了。

那天,姜宝梨的音乐会即将开演,她正在后台调试琴弦,做最后的准备。

却接到了沈嘉青的电话。

电话里,小男孩气息虚弱,跟她说他住院了,想让姐姐来看看他。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姜宝梨只觉得沈嘉青又是被沈毓楼授意给她打电话。

所以她没有马上答应回去,只说自己音乐会有点忙,结束之后再去看他。

演奏的时候,心不在焉。

谢幕的时候掌声如潮,姜宝梨心脏越来越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换了衣服,匆匆走出化妆间,再给沈嘉青拨回电话时,却是沈毓楼接听的——

“梨宝,嘉青刚被推进icu。”

此言一出,姜宝梨差点没拿稳电话。

听筒那端很安静,听不到监护仪的声音,也听不到沈嘉青的声音。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又是沈毓楼的阴谋。

“你骗我啊,沈毓楼。”

“我没有骗你,就在仁瑞私立医院,208室,你过来看看他吧。”

姜宝梨边走边拦着出租车:“到底怎么回事!前两天都还好好的!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医生诊断说是肾脏功能衰竭。”

一瞬间,姜宝梨耳朵都轰鸣了。

不敢相信,这样的厄运会降临在她当成亲弟弟一般对待的沈嘉青身上。

他还那么小!那么善良……

姜宝梨忙不迭打车来到了医院,半小时后,出租车抵达私立医院。

洁白无尘的走廊里,见到了沈毓楼。

他靠墙站着,领带松松搭在脖子上,下颌缀着青色的胡茬。

“梨宝,别急,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他还在昏睡。”

姜宝梨直接越开了他,来到icu病房前,隔着探视的窗玻璃,望见了昏迷的沈嘉青。

他小小的身体陷入白色被单里,鼻子上插着鼻管。

整个人比上一次姜宝梨见他的时候,要水肿很多。

监护仪里的曲线上下跳动着,仿佛随时会停止波动…

“怎么会突然肾衰竭?”

“医生说是原发性肾脏疾病,具体原因还不太清楚。既然确诊了,我们就尽最大的努力去治疗,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他有事的。”

看着沈毓楼如此淡定的模样,姜宝梨却想质问,想尖叫,想给他几耳光!

什么都没做,她背靠着冷冰冰的墙壁,全身一阵阵发软。

她不想身边任何一个人生病。

小时候,见过小渔村那些对她好的婶婶们,因为患病不治,一个个离开她,离开人世…

疾病和死亡,就在她身边,尖锐且真实。

一整夜,姜宝梨都在医院陪着昏迷的沈嘉青。

很疲倦,昏昏欲睡,但她不肯合上眼。

拿着空杯子,出门去走廊接水。

沈毓楼恰好递来一杯温水,她没有接。

“他得了这个病,你跟他住在一起,怎么会没有发现?”她眼底满布血丝。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很忙。”

“你忙着在对付司渡。”姜宝梨愤恨地望了他一眼,“你真心关心过你弟弟吗?你根本不在乎他,可他从小是那样爱你!”

似乎所有的痛心和怨恨,都加诸在了沈毓楼身上。

沈毓楼没有和她争吵,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知道,沈嘉青是我仇人的儿子。”

“他是你仇人的儿子,也是你亲弟弟。”姜宝梨胸口闷闷的,痛心地说,“你要是觉得自己照顾不好他,你可以给我说,我带他走!”

她一直都知道沈毓楼不喜欢沈嘉青,不管他怎样费劲心力去讨好这个哥哥。

沈毓楼对他,始终冷淡,没有半点兄弟之情。

他的心,有时候硬得像块石头。

“我不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他,这病,难道是我让他得的?”沈毓楼看着姜宝梨质问的样子,有点委屈,更有点来气,“你凭什么怪我?好像我做什么都不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得了吧沈毓楼,我不需要,你别在那里自我感动了。”

姜宝梨不想再搭理他,转身走进陪护病房,重重关上门。

病房里,她盯着沈嘉青苍白的小脸,希望他在下一秒就能睁开眼。

一直没有等到。

后来实在撑不住,趴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意识模糊的时候,还抓着他的小手。

沈毓楼替她披上一条小毯子,看着女孩柔美的睡颜,手背如羽毛般,轻触到了她的脸庞。

却又不敢真的触碰。

看着她,眼底…尽是病态的眷恋——

“你知道,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哪怕死。”

次日清晨,医生走进病房,姜宝梨惊醒了,毯子从身上掉落。

她来不及整理,急忙站起来:“医生,嘉青的病情怎么样了?”

医生面色凝重:“沈嘉青的肾脏在迅速衰竭,需要马上进行换肾手术,否则…最多坚持半个月。”

姜宝梨毫不犹豫地提出自己要进行肾源匹配。

然而,医生却摇了摇头,告诉她:“沈嘉青是罕见的rh阴性血,俗称熊猫血,普通肾源匹配概率极低,除非是亲属…”

“意思是…一般人的肾源几乎不可能匹配不上,只能是亲属?”

“也不一定,但概率确实很低。”医生语气沉重,“所以,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般…

姜宝梨的视线,撞上了刚从采血室走出来的沈毓楼。

他卷起的袖子还没放下来,结实的小臂上压着棉签:“我给沈真真打过电话了,但是她拒绝配对。”

姜宝梨已经预料到了,没有多说什么。

那是沈真真的亲弟弟,要不要救…

是她的自由。

沈毓楼安慰道,“我也是rh阴性血,别担心,等结果就好了。”

姜宝梨没有应声。

等待期间,司渡匆匆赶过来。

姜宝梨看到他,鼻头一酸,眼泪根本收不住:“嘉青是熊猫血,医院里现有的资源库全都匹配不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没有合适的肾脏匹配,他可能会死,可他还这么年轻。”

她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泪水却越擦越多,“司渡,该怎么办啊,如果可以,我也想给他捐献肾脏,可是我的匹配不上…他会死的…”

司渡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脑袋,嗓音温柔:“别担心,我在,不会让那小野狗死了。”

他指腹擦过小姑娘湿漉漉的脸颊,耐心地安慰着,“莫森生物科技有全世界的医疗资源库,我来想办法,一定会有合适的匹配。”

他的怀抱温暖有力,姜宝梨额头抵在他肩上,情绪渐渐平缓了。

司渡的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他有事。”

走廊另一端,沈毓楼目光沉沉地望着他们。

眼底,晦暗不明。

……

很快,肾源匹配结果出来了。

沈毓楼能够匹配上沈嘉青,而医院现有的肾源库,匹配全部失败了。

沈毓楼低头看着肾源匹配的数据报告,一页一页,仔细地翻

着。

医生说,如果立刻进行肾移植,沈嘉青存活的概率有百分之八十。

沈毓楼沉默,姜宝梨同样沉默。

她转身地走到了icu病房,透过玻璃窗,看着床上那个皮肤苍白的小少年。

他还那么小,生命才刚刚开始…

沈毓楼走到姜宝梨身边,沉声说:“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死,我会救他。”

“是为了我吗?”姜宝梨红着眼,压着嗓音。

沈毓楼点了点头:“我不是圣人,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是我仇人的儿子,却是你当成亲弟弟一样重要的人。”

他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眼神,告诉她——

“我救他,换你离开司渡,回来我身边。”

姜宝梨踉跄了一下,宛如被当胸捅了一刀。

她眼神锋利得简直能杀了他。

沈毓楼平静地承受着,甚至嘴角带了点笑。

苦笑。

他知道,姜宝梨恨死了他。

但没关系,只要她能回心转意,离开司渡。

哪怕她恨他呢。

“沈嘉青的命,和司渡…”他一字一顿地说,“你选一个。”

楼梯的转角处,司渡手里提着保温饭盒置身光找不到的阴影中。

长身玉立,驻足不前。

仿佛悬于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摇摇欲坠,将要落下。

……

第95章 真心心跳,震耳欲聋。

那些年,与沈毓楼有关的记忆。

每每触及,都像刀子一样,剖开结痂的伤口。

当初沈嘉青带她去赴司渡的约,为了拿下莫森生物科技的生物酶项目。

在ktv包厢里,司渡让沈毓楼做出选择——

“项目,还是姜宝梨,choose。”

她不敢让沈毓楼选,没有勇气,害怕听见答案,怕自己的幻想会像肥皂泡那样脆弱。

“啪”地一下,消失无踪。

她会成为不被选择的那一个。

她知道,一定会。

沈毓楼为了往上爬,可以牺牲所有。

而如今,沈毓楼却给了她如此残忍的抉择。

司渡和沈嘉青的命,选一个。

姜宝梨瞪着沈毓楼,真的恨不得用眼神刺穿他。

沈毓楼衬衣洁白,容颜依旧是那样清冷。

高高在上。

当年那个被她倾心爱慕很多年的男人,如何变成了现在这般…面目可憎。

“我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姜宝梨咬着牙,愤恨地说,“我放弃过他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沈毓楼,你想都别想…”

沈毓楼眼底的光,倏而晦暗了下去。

忽然,他笑了——

“好啊,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

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姜宝梨心都要碎了,双腿发颤,有些站不稳。

她捂着嘴,跌坐在地…温热的液体淌在手背上,才发现自己在哭。

司渡走出来,蹲在她身边,用手背替她擦掉眼泪。

他没有系领带,衬衣扣子松散地敞着,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

“别哭,我来想办法。”

“相信我吗?”

他捧起姜宝梨的脸蛋,眸光真诚而郑重:“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救活他。”

姜宝梨抬起婆娑的泪眼,咬着牙,重重点了点头。

她信他,一直都信

……

这两天,司渡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联系了莫森生物科技公司全世界范围内的医疗合作企业,寻找适配沈嘉青rh阴性血的肾源。

而与此同时,沈毓楼也开始了各类体检,遵照医嘱,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肾移植手术。

姜宝梨不吃他威胁的那一套。

但是沈毓楼了解她,吃软不吃硬。

现在关系已经糟糕到底点了,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让她对他的恨意逐步加深。

沈嘉青的病,会让她对他…心有亏欠。

而这份亏欠,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哪怕现在她不肯选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份亏欠,会成为她和司渡感情的最大裂痕,让他们余生都不会安宁。

这样…迟早有一天,他会顺着这条裂痕罅隙,钻进去。

钻进她心里。

这两天,姜宝梨一直在病房里照顾沈嘉青。

“宝梨姐…”

沈嘉青苏醒了过来,脸色苍白,可怜兮兮地看着姜宝梨:“我…会死吗?”

“不会,姐姐不会让你死,一定给你找到合适匹配的肾源。”

沈嘉青看着自己手上的输液管:“我听护士姐姐说过,说我是熊猫血,像我这样的…很少很少…”

姜宝梨压着喉咙里的酸涩,仍是元气满满地笑着,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这些事,交给司渡哥哥去操心,司渡哥哥认识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你就好好养身体,你相信司渡哥哥吗?”

“嗯,我当然相信”

“那就对啦!”姜宝梨柔声安抚着,“不要担心。”

“可是沈毓楼哥哥说,他和我能匹配上。”沈嘉青困惑地说,“他说他会救我,他愿意给我一个肾。”

空气凝滞了几秒,姜宝梨问他:“那你…怎么想呢?”

“我不知道,我想要活下去,可是如果让沈毓楼哥哥分一个肾给我…我…”

沈嘉青虽然年纪小,但他心里很清楚,沈毓楼对他的兄弟之情…并不多,“我觉得…哥哥不是很喜欢我,姐,他是真心要分一个肾来救我吗?如果我接受了,他会不会对你…怎么样?”

这些年在沈毓楼身边成长。

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不会到那一步的。”

姜宝梨心里很难受,扶着他躺下来,“你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

沈嘉青听话地点了点头。

深夜,姜宝梨一个人走出病房,手机里拨出的是沈毓楼的电话。

几番想要拨出去,又被她狠狠挂断。

该说什么,怎么说…

她毫无头绪。

不能让他不救,也不敢让他救…

沈毓楼这一招,真的狠,直接把她架在烈火上炙烤了。

凌晨两点,姜宝拖着着疲惫的步子,回到了家。

山月庐别墅依旧为她留着灯。

司渡的身影在厨房忙碌,锅里飘出了馄饨的香气。

他给她准备好了宵夜,生怕她有一丁点地饿着。

“说了不用等我。”姜宝梨心疼他陪她熬夜,“万一我在医院过夜呢?”

司渡转身,看着她:“但你回来了。”

“你不会每天都做吧。”

司渡没有说话。

姜宝梨看着他,越来越感觉,他的主人格已经快要和现在的他融合了。

“司渡,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等你吃饭。”

司渡将她拉过来,按着肩膀坐下,“宵夜不要吃太多,随便对付几口就行了。”

姜宝梨没有多问了,拿起筷子,吃着馄炖。

司渡坐在她对面,目光像黏在她脸上,贪婪地望着她。

知道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会离开。

深夜里,司渡从后面紧紧地搂着她,用力到前身肌肉都绷紧了,胸膛贴着她的脊背。

心跳,震耳欲聋。

姜宝梨能感受到他的惶惶不安。

“不管沈毓楼做什么,我的心都不会动摇。”她很坚定地说。

“没问,闭嘴。”

司渡仍是嘴硬,“睡觉。”

她被他更用力地箍住了。

“你明明就在担心这个。”

“我没有,睡觉。”司渡闷闷的,带着几分幼稚的赌气。

一点也不想触及这个话题,不想被她看穿心里的不自信。

姜宝梨转过身,捧着他那张英俊锋利的脸庞,隔着夜色,凝望他清透的眸子,对藏在他身体里的那个小男孩说——

“我会一直爱你,直到身体与灵魂,化为灰烬。”

……

沈毓楼做完了所有的体检,与医生商议好了手术时间,宜早不宜迟。

偏在这个当口,沈毓楼被覃御山一个电话叫到了老宅。

这段时间忙于对付司渡,忙于弟弟病情的事,沈毓楼几乎没有时间与这位干爹交流。

路上,他猜测覃御山叫他回去,应该也是聊公

司的事务。

下车时,天空闷雷阵阵,雨却一直没有落下来。

干燥,闷热。

覃家老宅门前的石狮子上,在晦暗的天空下,落满灰尘,格外威风凛凛。

书房里,沈毓楼见到了覃御山。

他单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握着茶盏,食指有一颗翠玉扳指。

尽管年过六旬,依然挺拔如松。

“干爹。”沈毓楼站在几步外,恭敬地唤了声,“最近您身体可好?”

“你还记得我的身体,真是有孝心。”覃御山抿了一口茶,缓缓抬眼。

阴阳怪气地说反话。

“干爹,最近工作有些忙,等忙完了这一阵,我常来看您。”

“过来。”

沈毓楼依言走过去,覃御山让阿辉给他倒了杯茶:“你弟弟病情怎么样了?”

沈毓楼拿着杯盏的手,紧了紧。

他并不意外覃御山知道这件事,覃御山四面八方都长着耳朵,“谢谢干爹关心,他很快…就能出院。”

“我知道你想怎么做。”覃御山正色道,“沈毓楼,捐肾不是捐脊髓,你还年轻,你想过后果没有?”

沈毓楼抬起眼,正对上覃御山审视的目光。

他好像是在关心他,但…这是真心的吗?

沈毓楼素来多疑,很难真的相信谁。

哪怕是这位干爹…

“他是我弟弟。”他轻声说,“我必须救他。”

“你真的是为了救你弟弟吗?”覃御山从容地坐在沙发边,漆黑的眸子审视着他,“你和邝家的恩怨…我很清楚。”

“干爹,您多虑了。”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姜宝梨,回心转意。”

沈毓楼猜到了,覃御山约他来老宅见面,不会只是喝茶闲聊那么简单。

既然他把话挑明了,沈毓楼也不隐瞒了:“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你用一颗肾,让她愧疚,让她背负上对你永远还不清的人情。沈毓楼,不愧是我的儿子,打得一手好算盘。”

覃御山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的确,他用沈嘉青的病…

用这份无法推卸的亏欠,重新在她心里撕开一条裂痕,钻进去…

“干爹…”

“对了,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覃御山从兜里拿出一根雪茄,剪口,点燃,“我找到我女儿了。”

毓楼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斜,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情绪震荡。

“我女儿,原来她没有死,就在港城。”覃御山吐出一口烟圈,缓缓道,“前不久,我才把她认回来,她现在很有出息,真不愧是我的孩子。”

沈毓楼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逃过覃御山的眼睛。

“恭喜干爹!”

沈毓楼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展露了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是真心为他高兴,“能找到妹妹,我真的很开心!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家人吃个饭。”

“你先看看她。”

覃御山从钱夹抽出一张照片,沿着红木书桌推过来,递到他面前。

画面里的陌生女孩,在中环逛街,这是她的自拍照,笑得干净灿烂,嘴角有一湾甜酒窝。

她长相清新可爱,脂粉不施,却也足够惊艳漂亮。

是沈毓楼会喜欢的那一类女生。

“妹妹很漂亮,跟您很像。”沈毓楼将照片小心翼翼递送回去,客套地说。

“我一直很欣赏你,你的本事,你的才华,还有你的心性。”覃御山突然按住他拿照片的手,“干儿子不如亲女婿,你娶我女儿,我会把我的江山,全部托付给你。”

沈毓楼身形一顿,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渴望不及的…

拜干爹,费劲心力地讨好,折腾沈氏集团,让利于他…

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为了这一刻。

他本以为覃御山随便施舍他点儿零头,就够他受用了。

没想到,他愿意给全部!

“当然了,前提,你绝对不能是一个身体状况有问题的人,我不能让我女儿嫁给只有一个肾的人,明白吗?”

覃御山摁灭了雪茄烟,翘起二郎腿,“所以,你弟弟和我女儿,你得选一个…”

他审视着沈毓楼的脸庞,温和笑了起来,“或者换句话说,你一直喜欢的那个姜宝梨,和我女儿,你得选一个。”

立于一旁的心腹阿辉,听到这话,微微有些惊讶,不知道大佬在卖什么关子。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这段时间,覃御山动用了所有黑白两道的关系网,联系了境外他能联系到的所有医疗机构,就为寻找能匹配沈嘉青的肾源。

可合适的肾源,比矿坑里的红宝石还稀罕,至今仍在等待中,尚需时日。

沈毓楼把手术时间都定下来了,就在下周三,仁瑞私立医院。

如果手术前,还找不到肾源。

只怕大小姐真的要背负上这一份沉甸甸的“人情”,一辈子都要被他锁死了。

覃御山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掌上明珠身上。

沈毓楼这种追名逐利,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出卖的野心家,实在贪心不足。

用脚丫子都知道他会怎么选。

“你可以不用马上回答我。”覃御山见他失神,放松了姿态,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说,“回去,好好考虑几天,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说完,转过了椅子,面朝落地窗挥挥手,让阿辉送客。

阿辉走过来,对沈毓楼道:“请吧。”

沈毓楼震惊之后,心头涌现了强烈的感动,眼睛都红了。

其实覃御山一直对他不薄,但他对覃御山…却一直有猜疑和忌惮,并没有真心地对他。

沈毓楼步履沉沉地走出房间。

然而,就在阿辉准备关门的瞬间,他忽然折返回来,直挺挺给覃御山跪下了。

眼泪在那一瞬间涌出。

他跪在地上,给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抬头时,眼泪淌在双颊——

“干爹,谢谢您的赏识,谢谢您如此真心地对待我。对不起,是我没有福气娶到令千金。”

他的父亲从来没有爱过他,所有对他的好,也不过就是利用他,用完就丢…

沈毓楼生平第一次,从面前这个被他算计了许久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父爱…

他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向他道歉。

复杂交织的情绪,凝聚成了这一刻难能可贵的真心——

“我背叛过她一次,已经足够令我后悔终身,不能…再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