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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员日 秦淮洲 25586 字 18天前

湛秋躺在比酒店更舒适的大床上,辗转反侧。

也不知道沈清慈休息了没有,她的房间温馨,但是没有沈清慈与她共枕,她有一点不习惯。

她想念沈清慈从后抱住她,将头抵在她背上睡得香甜的感觉了。

习惯真是不可理喻的东西,好的习惯死活都养不成,这种不算坏更算不上好的荒谬习惯,一养一个准。

沈清慈自从跟她分别后,没有再联系她,估计太忙太累,不知道有没有把她那句话消化完。

湛秋回想了一下,自己语气有没有不好,存在说反话的嫌疑吗?

应该没有。

但她不否认她姐姐说得对,她跟沈清慈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假装失忆也许能骗骗自己,骗骗其他人,大家顺着台阶都下一步。

可是这种小把戏不能铺完以后所有的路,装傻充愣的人也许能步入亲密关系,却维系不了长久的感情。

她必须清醒地现实地怀揣着浪漫主义去注视她喜欢的人。

沈清慈的语音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湛秋看见,心里一慌直接就接了,生怕出了事情。

湛秋睡觉会静音,只有没睡着才会注意来电,所以沈清慈打得心里没负担。

她轻声说:“我睡不着,想念昨天晚上。”

又说:“在生气吗?”

第106章 将那颗星星晃上一晃

就连谎言被拆穿,湛秋也是一副正大光明的模样,放下话后,大步流星地离开,背影带着不易被察觉的轻松。

沈清慈混沌了几个小时的思绪,在此刻短暂地清醒。

厌恶有了知觉,正将她慢条斯理地吞噬着,结束语和背影都让她厌恶。

尽管她们不算告别,是结伴同行而回,只不过目的地不同。

但是机场广播,分离路线,与不算愉快的试探,都为这个中转站定了一个基调,刺激着大脑里管理情绪低沉的区域。

沈清慈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控制自己的双腿,没让它们失态地奔向正阔步远离她的人。

四下熙熙攘攘,不是哀哀戚戚的场合。

沈清慈与来接她的人碰面以后,看见时间比她预想的晚得多,也没回家,先到医院旁边的酒店办了入住。

洗漱完,她看了一眼,湛秋没有给她发消息。

对话框再往下翻,除了工作信息,家人的信息,就是乌淇到家时报的平安。

她想到湛秋跟人家说“你沈总”时的语气,无端生出欢喜。

尽管沈清慈不算大度地介意着湛秋对谁都能贴心和热情,初次见面总能跟人一见如故,但这句让她消解了吝啬,默默品味着一些说不清的亲昵。

她跟湛秋最亲密的时候也就是互相喊喊名字,这个称呼更不算多特别,但是不一样。

摘下的耳钉放在洗手台边,跟送湛秋的那对完全一样,当时她一眼相中。送给湛秋的那天晚上,湛秋表现得很喜欢,她们还帮彼此戴上。

湛秋先帮她戴,手巧且轻,目光专注,她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只察觉到湛秋的气息缓缓地流淌在她脸侧,热热地顺着脖颈滴下去。

湛秋的袖口萦绕着一股幽香,随着动作幅度,一点一点地扩散,将她晕眩住。

而她帮湛秋戴时,不知哪里来的紧张,手控制不住地在抖,同时又能闻到湛秋令人安心的发香。

她不能想象那些人交换戒指时的心情,只知道她在那个时刻,有种被幸福裹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所以戴完之后,她们顾不上欣赏彼此的新首饰,开始接吻,吻了很久,给了彼此足够的氧气,又掠夺走更多。

那天晚上,俩套衣衫褪下后,唯剩两对钻石耳钉醒目着,像从天空中借来几颗星星,赏玩一夜。

湛秋那夜在抚慰她探寻她的同时,但凡姿势允许,左手总时不时地去拨弄她的耳垂,将那颗星星晃上一晃。

“好美。”

她低声夸,不知道在夸耳钉还是沈清慈。

沈清慈收回记忆,躺到床上,反复咀嚼着湛秋最后说的那句话。

湛秋语气傲娇的同时又不太高兴,她这人说谎不易,往往看出什么就要说什么,当场直言隐瞒与否跟报复无关。

若她不说,沈清慈今晚会被这个念头折腾得筋疲力尽。

但她说,沈清慈又暗自羞愧,不知她怎么看出来的,也许在她心中,自己就是这种会把人往坏处想的性格。

也本来就是。

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吗?

沈清慈觉出自己的好笑,时过境迁,这么久了,湛秋报复她还有什么意义。

湛秋以身入局,再怎么隐瞒实情,也切切实实地陪了她十多日,没有高高在上,没有践踏、蔑视她的真心。

难不成就为了在她上头后来一句“我不喜欢你”,看她痛苦,借此找点乐子?

湛秋如果是这么无聊的人,沈清慈心里或许反而好受,不用为当年自责了。

是她太不安了,这些天来她都很不安,一面窃喜于相遇,窃喜于意外带来的短暂欢愉。

一面为看不见的未来和终要揭晓的真相而忧虑。

矛盾这个词从被发明的那一刹起,就追定不会失传,它与人类的发展史息息相关。

哪怕沈清慈常常在心里遗憾湛秋忘了过去,遗憾美好的过往只有自己回味,但发现湛秋没忘,她第一时间却不是庆幸,而是恐惧。

她惴惴不安地回想,这一场考核中自己的表现是否恰当,又怕这根本不是考验,不过是个加了BUFF的续版游戏,她一个人在当真。

所以她不满,质疑,试探,唯独忘记了高兴。

湛秋全看了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失望。

她没办法穿越回去重新来,只能往后想,那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湛秋隐瞒实情不仅没有恶意,甚至可能是因为旧情?

心口处热了又热,房间里的空调效果一般,她盖着被子嫌热,索性掀开。

抛开所有纠结,她决定主动给湛秋打电话。

她现在练就了一项本领,那就是无论心里怎么想、怎么挣扎,要快速分析出最优方案,再不遗余力地去执行。

职场中这样做事最高效,她一直清楚,其实感情方面也是这样。曾经她不屑在感情中投入太多心思,甚至还藏着一点,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现在她要求自己主动,无论心里怎么别扭,只要还想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就不要坐视不理。

别再等人哄她,人家愿意哄还好,说不准哪天不愿意就走了,影子都没一个。

上午在公司忙了一*上午,咖啡都没顾得上喝完,中午接到家里都电话,急着赶回来。

湛秋看似无忧无虑,在哪都能睡得香甜,飞机上眼睛都懒得睁,沈清慈想跟她说话都找不到机会。

而她不行,她满腹心事,又担心家人,又揣度湛秋,合上眼睛也没休息得了。

到目前,她的精神已经很疲累。

医院旁的酒店往往一般,最好的房间床也不够舒适,沈清慈想念湛秋的奢侈套房,以及湛秋身上清爽的香,能让她安眠一夜。

吃了褪黑素后,还是没睡着,于是联系湛秋。

她尽量坦诚地表达对昨夜的思念,又问湛秋,在不在生气。

哪怕她清楚,自己也该生气,心里确有不悦,被骗不是好事情,没人喜欢谎言和欺骗。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被这样骗一遭得到的都是好处。

如果湛秋没说自己失忆,她一脸冷淡地出现在沈清慈面前,或者云淡风轻地走出来了,沈清慈还敢撩她吗?

多半在勇气建设这一环上就要卡个几天,根本不会这样相处。

“很晚了,你应该好好休息。”

“我生气啊,难道你不生我气?我是骗了你。”

湛秋说。

沈清慈闭着眼睛在陌生房间,工作这么多年,出差过无数次,从没有哪一次娇气成这样。

但今晚,她就是睡得不舒服。

她不想跟湛秋讨论骗不骗的事了,“那你想昨天晚上吗?”

“想啊。”湛秋说。

“先睡觉吧,明天有空再联系。”

有了湛秋的声音,沈清慈才睡过去。

她的最后一个意识是,什么都好,只要湛秋记得她,又还愿意跟她继续认识。

订了闹钟,沈清慈一早就醒了,睡了四个小时不到,她简单收拾,步行到对面的医院看望曾女士。

沈清慈到医院,陪着妈妈做了几项检查,再回到病房吃早餐。

沈清慈没有睡好,加上没心情化妆,憔悴之色挂满全脸。

她妈看见就心疼了:“你那么忙,赶回来干嘛啊?我说了我好好的,又有人照顾,你在不在都一样。”

从前沈清慈听见这种没用又啰嗦的客气话,多半会不耐烦,直接问自己是不是多余,如果多余就走,不多余就安静。

但是现在她比从前更会与家人相处,加上近期总是听到湛秋跟家里人通话,暗暗偷学了不少交流方式。

于是游刃有余地接住:“干嘛?我担心你,我也想你了,我都多久没回来了,你还不想见我,你把我卖给公司了?”

她妈妈跟她舅妈都笑了,她妈妈脸上的焦虑和愧疚消下去,改为欣慰。

沈清慈心里轻松地想,好容易哄,比客户跟同事讲道理多了。

等到检查结果出来,她跟医生聊完,确定没什么大事,最迟后天就能出院,心里松了口气。

回到病房时,听她妈妈在跟病友聊,说自己女儿多优秀多孝顺,说着说着又得瑟起说清楚拖关系帮她追星的事迹。

沈清慈跟着笑了笑,又听见那人低情商地问起她的婚姻状况,并对此大不赞成,好一番臭不可闻的长篇大论。

她妈妈也不恼,温温和和地笑:“哪有十全十美的啊,我们家长也要学会知足。”

沈清慈没有出声,靠在门边缓了一会才若无其事进去。

才一开口,就被她妈妈听出来,说她鼻音重,该不能感冒了。

沈清慈是有点提不起精神,还全身发冷,但一直以为是没休息好,现在被提醒也有点怀疑了。

到了晚上,果然让湛秋说中了,她胃口差得连晚饭都没吃下去,高烧来得迅猛,头痛喉咙痛。

好在就在医院,检查完为了快些舒缓,直接选择了输液。

沈清慈等了一天,湛秋终于在这时给她发消息,说明天有时间,可以来医院探病,问方不方便。

沈清慈正难受,回了句可以,又放下手机揉头。

没过多久,湛秋的语音又打过来,沈清慈犹豫了下,在拒接跟接通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没顾得上跟湛秋好好聊,生怕一个不留意又把人气到了。

同时,谁在脆弱的时候不想问寻些在意的人讨安慰呢。

湛秋问:“这个点,病房是不是要休息了?”

沈清慈轻声说:“是。”

“哦,那我长话短说,明天你们有安排没,我几点过去合适?别跟你家人撞到了,我去看看就走,你放心,我不多聊,你就说是朋友就行了。”

沈清慈被“你放心”三个字割得连心口也在疼,烧还没退下去,她难受得有些无助。

“十点钟吧,太早怕你起不来。”

湛秋刚才还没注意,现在听出来了,“你声音怎么了?”

“你猜得对,有点伤风,在挂水。明天看我妈的时候,还要劳驾你顺便看看我这个病人了。”

沈清慈开着玩笑,自己也佩服自己,回来没帮上多少忙,还先病倒了,还家人一通担心。

湛秋语气都不好了:“我就说,你根本没吃药预防是不是?你在哪里挂水?”

沈清慈沉默了一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也不想这个点打扰别人。

湛秋或许因为昨天的事,在沈清慈听来比平时暴躁些,“沈清慈,你要是旁边有家人朋友陪,你直接说,我就问问,不会去打扰你的。你别不说话急我好吗?”

“没有人陪我,我自己在。”

沈清慈把具体位置告诉给她。

心里笑话自己又当又立,如果不希望湛秋过来,应该不接这个对话才对,现在把人闹过来了,又不好意思是干嘛呢。

湛秋赶到时,水换到了最后一瓶,沈清慈睡了一小会,期间她舅妈过来看了看她,问她吃不吃东西。

湛秋上午在做检查,下午被张成帆拉去社交了一圈,晚上吃完饭到家,想来想去认为于情于理明天应该来看看,结果发现沈清慈也病了。

湛秋自己开车,急急忙忙赶来,一想到沈清慈哑着嗓音说“没有人陪我”,她就揪心得连看到红灯都想发脾气。

一路上的红灯也太多了。

现在见着了人,整颗心都软下去。

沈清慈生病的样子太讨人怜,所有往日的坚硬、漠然、骄傲、亮丽都隐起来,只剩弱不禁风。

湛秋很不满意:“你为什么坐着输液,躺着不是更舒服?”

沈清慈抬头,这是她们说破后,初次见面。

跟前段时间沈清慈眼中的湛秋不同,这个湛秋带着过去的记忆和不高兴,依然来到她面前。

沈清慈看见她耳朵上还戴着自己送的耳钉,像带来一束满天星。

就笑出来,柔声给大小姐解释:“床位紧张,小毛病都是坐着输液的。”

湛秋一看她还能笑,更不高兴了,但是在公共场合,她也知道不能大声喧哗。

气鼓鼓地在旁边老实坐下来,压低声音:“你能不能关心自己,什么小毛病,人不舒服就是大事,没有小事情。你看你憔悴的!”

“好,知道了。”

沈清慈虚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敷衍,还转移话题地问她:“那是不是不好看了?”

湛秋已经生气了,干脆新仇旧怨一起算,想了一句自认为非常凶狠歹毒的话:“老了十岁。”

沈清慈心想这话够狠,但没被她吓住,仍旧问:“所以不好看了?”

“好看好看,行了你少说话吧。”

湛秋没忘记自己是来看病人的,点到为止,还往沈清慈嘴里塞了一颗自己出发前揣上的润喉片。

沈清慈只沉默了几秒钟,“你还在生气。”

湛秋也不遮掩,“还在生。”

沈清慈喉咙的肿痛被薄荷与水果味舒缓着,“你先骗的我,你还要生我的气。是因为我拆穿,还是因为我发现后的态度不好?”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直有感觉,但昨天才确定。”

湛秋心虚地理直气壮:“不是故意骗你。”

之后改口:“也有点故意。”

沈清慈顺着说:“是因为当时偶遇,不想理我,所以装作不认识。没想到我很热情,缠着你不放,你只好见机行事,顺便看看我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恶劣,对不对?”

她不知是在安抚湛秋还是自己。

被猜中了一半,湛秋默认。

“我不傻,我没给你下恶意的定义,只是做多了亏心事,自己害怕,担心空欢喜一场,才质疑你的目的。你说不是报复,我当然信,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想重新给我们一次机会?”

湛秋还不习惯沈清慈能把感情的脉络梳理得如此清晰,她印象中的沈清慈常常闭口不谈,或者绕圈子敷衍。

沈清慈见她沟通的态度不是很积极,也没有追问到底,适时改变了话题。

“你今晚过来,我很开心。我想到我们第一次在医院见面,你也是因为担心赶来看我,我那时候不适应炽热的付出和关切,我为当时的表现跟你说对不起。”

“沈清慈,你变了很多。”

这是这段时间来,湛秋跟她相处下来一直想说的话,但她不能说。现在不怕露馅了。

“变化是好事吗?人都会成长,那件事很久了,那时候我在医院陪外婆,现在外婆都去世了。”

湛秋知道。

湛秋真正考虑再见一次沈清慈的契机,其实是受伤后,跟关心她的江梦袁通话。

湛秋离开第十九街后,江梦袁忙着考试跟毕业论文,也没时间去便利店兼职,顺利毕业后进入了越择工作。

她一个小员工,平时连跟沈清慈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偶尔坐电梯碰见,两人才会客套几句。

四月初全公司团建时,大家去山里玩,有天晚上她喝了点酒特别感性,一个人在露台上惆怅。

沈清慈过来看她,坐下跟她聊了聊天。

她说她外婆上个月离世了,想到还是很难过,沈清慈就跟她说,自己外婆也走了。

“就聊了这些。哦,对了,她问我跟以前同事还有联系吗,我说特别少了。我听出她的意思,跟她说了两句你的近况,卖友求荣,讨好她一下。你别生气!”

湛秋当然不生气,只是也伤感了:“她外婆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好几年了,她说意外来得很突然,当时她在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上,接到电话,外婆被送去抢救,几天后就离开了。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那前前后后有一个月,她都没缓过神。”

听完后,一种无言的沉重笼罩在湛秋身上。

江梦袁也许不知道那是哪一场生日宴,但是湛秋猜到了。

她自然不会自寻烦恼地把当时的热闹与生命的消逝挂钩,她只是迟来地心疼那时都沈清慈。

那时她以为沈清慈说有事就匆匆离开是托词,就算真有事,也不应该不解释一句。

直到她出国,沈清慈都一句话也没跟她讲过,她以为沈清慈下定决心再见了,她就那样死了心。

毕竟沈清慈把该还的都给她,连花重金买的艺术装置都不要了,那就是正式的告别了。

这段关系从头到尾都是闹剧,那样收场也无可厚非,只是湛秋每每想起来都要不痛快一阵。

说不埋怨是假的,哪怕沈清慈之前发信息说想见她,她也抗拒,一次主动又不能代表什么。

可是有人跟她说了以前的事,湛秋就想明白沈清慈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解释了。

说出来干什么呢,除了扫她这个决定要离开的寿星的兴,没有别的意义了。

虽然亲人离世不足以掩盖沈清慈恶劣的地方,也无法修复过去所有的不快,二者之间没有必然关系。

但是湛秋的心绪因此不宁,心软之下,就决定见一见她了。

哪怕只是吃吃饭,聊聊天?

只是没想到一见面就到了最大尺度,一点也缓不了。

沈清慈长久等不到回应,将头靠在湛秋肩膀上,“我有点后悔说出来了,想你再骗骗我,假装不怪我了。”

第107章 逢场作戏?

输液结束,湛秋陪着沈清慈步行回到医院对面的酒店。

“你为什么不回家住?”

“对我来说,回家还是住酒店,区别不大。这两天住这边方便,不用来回跑。”

沈清慈跟她解释。

湛秋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却又知道她的话没有问题。

八月中旬,月光没了诗里面说的寒意,被日光的余热烘焙后,热腾腾地照着医院外的道路。

照顾沈清慈身体不适,她们步履放得很慢,将一截开车没必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生生拖了一刻钟。

沈清慈挂完水,周身轻快了些,但还没有完全退烧,湛秋时不时会摸摸她的头。

每当湛秋看向她,关切她时,她都赶忙垂下眼,把自己的表情还有状态展现出去,又不敢去跟湛秋对视。

眼看快到酒店了,湛秋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干嘛一直不说话啊。”

沈清慈温柔了这么多天,难得凶她:“你闭嘴。”

湛秋点头闭嘴了,为她的薄脸皮无奈笑了。

输液几个小时,期间有生理需求解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沈清慈居然犹犹豫豫,直到被湛秋看出来坐立难安,担心地问了半天,才一脸窘迫地说自己想去洗手间。

湛秋观察着她的脸色:“你很急,干嘛忍着呢?走,我帮你。”

不说还好,一说沈清慈脸色更红了,像发烧严重上了脸。

湛秋既然来了,肯定不是为了说废话,也不能干坐着啊,陪病人去洗手间,顺便帮忙不是更正常吗?

沈清慈居然几次推脱,一脸为难相,还不许湛秋离她太近。

沈清慈今天穿得休闲,裤子宽松好脱,在湛秋看来特别明智,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为自己的及时出现而自满。

独立女性一个人跑医院不算难事,输液室有很多独自挂水的人,有的甚至还在处理作业跟工作。

任何问题没有解决不了的,她当然知道她不来,沈清慈也能处理好这些事,但她仍为自己今晚的电话而庆幸着。

这种时候都不陪在左右,她有什么办法让沈清慈信服,两个人的生活也许要比一个人充实一点,哪怕只是一点。

但沈清慈太容易害羞了,估计是觉得尴尬,自从湛秋陪她从洗手间回来以后,她就不怎么说话了。

湛秋一看她,她就各种慌乱。

湛秋以为她过会就好了,没想到要这么久。

一个女人不好意思的模样自然很美,湛秋也喜欢,但不好意思过头了,就显得生分了,湛秋现在处于敏感期,有点郁闷。

她弯腰系了松开的鞋带,沈清慈也没特意等她,只是放慢脚步,留了个低头踩影子的背影给湛秋。

湛秋直起腰,没急着跟上去,垫起脚一抬手,摘了一朵从高墙里挂下来的凌霄花。

她把橘色的花朵塞进沈清慈手里,夏夜里的风吹拂着她摘下来的花朵,风从她指缝流逝,穿过沈清慈道指缝。

“要害臊多久,一直不理我吗?比这更亲密的事情我们也做过,你哪里我都了解,这有什么。”

她把话点破,沈清慈防御式的剜了她一眼,等将手里的橙色花朵握紧了,自己先想到农夫与蛇的故事来。

于是收回别扭,“没有害臊,我只是嗓子疼,不想说话。”

“好嘛。”湛秋漫不经心地顺着:“那少说话吧。”

“我承认,我的哪里你都看过碰过,比刚才更不得体的表现,你也见过,我在你面前又藏不住什么。”

话虽如此,沈清慈只是说来过过瘾,当然不能这么论,人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立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谁愿意滤镜被打破。

但她说得面不改色,倒轮到湛秋不好意思了。

光天化月的,虽然过了十二点,路旁也车来车往,这太直白了。

湛秋咳了一声:“是这样。”

说着到了酒店门口,沈清慈说:“既然这样,陪我上楼,坐一坐也没关系,对不对?”

湛秋穿了一件带领子的上衣,配一条淡蓝的运动短裤,白色长袜搭着运动鞋,像正在哪个俱乐部打球,临时赶过来一样。

她看上去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小上许多,不为琐事烦心的人就是这样,三年五年没有大变化。

看着她的时候,沈清慈就觉得自己也回到几年前初见时,那时候比湛秋现在大不了太多,步伐也能轻快些,只是没有走着走着蹦起来摘花的闲情。

她把那朵花揣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好吧,我看看你的居住环境。”

上楼,进了房间,湛秋还真观察了一圈,沈清慈以为这位大小姐又要不满意了,没想到她点点头:“还不错。”

“挺新的,房间也大,隔音不错,听不到外面的车声。”

“床不够软。”沈清慈说。

“是吗?”

“是,所以昨晚有点睡不着。”

湛秋一顿,没忍住实话:“我还以为你睡不着是想我,搞了半天是想我的床了。”

真心错付,没什么好说,亏她念叨一天,晚上终于忍不住联系。

沈清慈辩解:“想你的床没必要凌晨两点发信息告诉你。”

她过去,在湛秋不抗拒的目光下,环住湛秋的腰,“我很想你,你呢?现在不用跟我演戏了,还会说‘我也想你’吗?”

“演戏”两个字让湛秋听得十分不悦,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是她不爱听事实,总觉得沈清慈在借机敲打她。

于是她不吭气,轻“哼”了一下,“你人很好,还帮我想台词呢。”

房间里电话响起,沈清慈被吓了一跳,湛秋猜到:“哦,我来时让阿姨做了点吃的,刚送来,你看看想吃什么。”

机器人将餐食送到门口,湛秋取出,看着量不多,也摆满了整张桌子。

湛秋把餐具给沈清慈时,沈清慈搅着粥,感慨起来:“好熟悉的感觉,跟从前一样,我以前生病,你就是这样来照顾我。”

湛秋点头,“嗯,那时候只是监督你吃药,没跑医院。快吃吧,我知道你晚上没吃,这个点肯定饿了,垫垫。也别吃太多,不然过会睡下不舒服。”

“那个时候你还教我,不能轻易感动。”

湛秋停住声,看她一眼。

沈清慈尝了一口清粥,看着她说:“可是我做不到怎么办,那个时候我就很感动了,现在还是。”

湛秋说不出话,其实她认识到沈清慈,一直很会说话的。怼人的时候很犀利,哄人的时候总能哄到人心坎里,会开玩笑,会撩人,她一直有一张湛秋又爱又恨的嘴巴。

湛秋说:“你在H市的时候,还跟我翻旧账,说一套高级公寓才是感动的标准线呢。”

“我以为你忘记了,逗逗你嘛。”沈清慈笑了。

湛秋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粥,还吃了一块糕点,她手背在输液后青了一块,被肤色衬得看上去很痛。

湛秋终于明白恨不能代替一个人生病是什么感受。

沈清慈之前以为,湛秋现在矜持了些,不大爱一直主动开口了。现在才想明白,湛秋是没忘记从前,主动累了,不想再跟以前一样。

于是她找着话聊:“你说你今天去做了检查,结果怎么样?”

“一切都好,就是不让我再跑来跑去了,我需要静养。”

“那……”

沈清慈看着她的脑袋,“头呢,有检查吗?你应该真忘记了什么事吧,不然你姐姐为什么那么紧张?”

“刚摔到是有点模糊,加上我没说实话,她才担心。事实上不仅没忘,还都想起来了。不过也有检查,确定了没问题。”

湛秋争强好胜起来,不无骄傲地说:“你放心,我脑子没问题,身体看起来也比你要健康,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你都想起来了?”

“是,包括我们第一次见面。”

湛秋看着她。

沈清慈微怔,被她的眼神直视,被那里的灼热又烫了一下。

今晚本就因为洗手间事件内向了一阵,现在莫名多了一层害羞。

上次在便利店重逢,湛秋跟她说失忆了,她除了可惜自己的伞没有下落之外,倒没有别的遗憾。

相反还有一点轻松,之前的萍水相逢因为不考虑任何,她享受得稍稍过头了,湛秋忘记也很好。

但是现在湛秋全记起来了,就好像她的秘密又丢失了一项。

“真的吗,那挺好呢。”

她听上去像质疑自己,湛秋秋后算账:“你怎么没跟我聊过,我们那时候很放得开,在哪都尝试过,还差点在你房外的庭院里……”

“湛秋!”

沈清慈急喊住她,发言后的嗓子生生喊出了高音,“好,我相信你都记起来了,不用再前情回顾。”

湛秋看她局促,心里爽到了,恶作剧一般。

她眨眨眼睛继续:“你还说,我是你最特别的缘分。”

“我问你后面能不能继续联系,你说,也要看缘分,如果再见面还有兴趣,就可以试试发展。”

沈清慈只吃了一点,感觉胃不空就停了下来,被这些回顾闹得坐不住了。

湛秋看出来:“又想上洗手间了?”

“不是。”她暗暗咬牙。

“那你再遇见我,怎么提都不提,你说过的‘发展’呢?”

全靠湛秋自己在推,一腔热血。

“我没想到提,但,我不是也没完全拒绝后面的发展?”

沈清慈换了换坐姿,才想到口袋里的鲜花,手伸进去,已经揉皱了。

她不敢拿出来给湛秋看。

“那不一样,而且,你最终拒绝了。因为是逢场作戏时候说的,所以根本没当真,你可能自己都忘了,对不对?”

湛秋的旧账有厚厚一本。

“我……”

沈清慈病体未愈,本就无力周旋,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灵感涌现,她明白些什么,无力地问:“这就是你假装失忆再次接近我的原因吗?”

湛秋是想看看她这个人,是不是喜欢信口雌黄,撩完不负责。

湛秋没否认,“在H市的时候,我是每天都在观察,想确认,你是不是仗着我记不住又对你有好感,继续跟我玩游戏。是不是只是假装深情,等我出差结束,你就轻轻松松地送我走。”

因此,在沈清慈跟她告白,表露真心时,她都没有敢认真,她怕她又把“逢场作戏”当成了神父面前的宣誓。

让她彻底安心,是刚刚沈清慈在输液室里靠在她肩上,说想她再骗一骗自己,还保持那个姿势安静地睡了一会。

输液的地方不乏来来往往的人,湛秋戴了口罩,单纯是为了防护不被传染,而不是害怕被人看见。

根本并没有人关注到她们的亲昵行为。

除了女生间的亲密本就不突兀以外,大多数人在医院里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健康。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了,哪怕湛秋当众求婚,有力气多看她几眼都人也不多。

沈清慈这才了解清楚,那十多天的日日夜夜,湛秋看着自己时的心理活动。

她没有失望和受伤的资格,只是自嘲:“原来你把我想成这样。”

湛秋道:“既然之前两次都是这样,我怎么确认第三次不是。”

沈清慈说:“如果你记得,你就知道之前两次我是被动接受,我没有明确给过你任何承诺。但是这次,我说了我在追你。”

“湛秋,这样的话在你看来也像逢场作戏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湛秋想起了更多,不如意的方面也就更多了。

“追我的意思,是你想做我正儿八经的女朋友,跟我保持长期关系,见我的家人,见我的朋友,不害怕我了解你的家庭,不害怕将来甩不掉我,敢把我送你的花一路拿在手上,是这个意思吗?”

湛秋坐在圆桌对面,目光如炬:“沈清慈,你要说明白。”

第108章 “我答应你”

没人有耐心一直玩迂回游戏。

湛秋的含蓄告罄,不想再猜来猜去,她虽然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是已经不想再去揣摩沈清慈喜不喜欢自己了。

揣摩很好玩,爱情的拉扯也有趣,她不是不享受。

但是现在,她就要直接问。

如果沈清慈说喜欢,她可以考虑不计前嫌,大度原谅一个对她痴情的女人。

如果沈清慈敢说不喜欢,呵呵,那游戏结束,她现在就姿态潇洒地离开。

就当荣姨做的这顿病人餐喂了狗吃。

沈清慈还安坐在椅子里,却像被湛秋堵在墙角,除了说出实话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把口袋里压得皱皱巴巴的凌霄花拿出来,心有愧意。

她的本意不为藏起它,只是想妥善保管。想着长裤宽松,口袋里空间充足,但是坐下就忘记它的存在了。

像极了一份最美的心意,因为她的忽视遭到冷遇。

湛秋看见花皱了就伸手,向她讨要,她没舍得还回去。

在湛秋看来,她并不珍惜这朵花,也生怕拿它走一路丢人。

这样的误解不该存在,她在极短的时间里想到了解释方式,她把已经蔫了的橘花放入口中。

咀嚼着,感受它在酸涩里泛着不好吃的苦味。

她才刚尝到味道,湛秋猛从座椅里站起来,扑到她面前。

情急之下,力气不重但做了掐住她喉咙的动作,大声:“不许吃!”

“敢咽下去我就不理你了。”

她非常凶地威胁。

沈清慈本没想那么多,就想吃两口尝尝,看她反应这么大,有些慌神。

愣住了,没再咀嚼,脖子上的力道逐渐放松,为她失控的人逐渐清醒,她居然生出了一点不舍。

湛秋意识到自己阻拦得过头了,从没有这样失态过,艰难吞咽下所有情绪,在桌上抽了两张纸,递到她嘴边:“吐出来。”

沈清慈的包袱重,先把纸接过来,吐出花瓣就立即包裹起来,扔进了桌边的垃圾篓。

她看湛秋有点生气了,安抚性笑了一下,又说:“凌霄没毒,味道也不算坏。”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

湛秋心里还是接受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清慈吃花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那也不可以放嘴里,多脏,你还嫌身体不够难受是不是。”

她觉得沈清慈多半是烧糊涂了,这种事怎么做得出来,于是站在她面前,又用手背感受了一下她的体温。

心跳骤快后,难以平复,她的呼吸声在沈清慈耳边带着点后怕,沈清慈不明白她在怕什么。

花朵而已,不是毒药。

“我还在发烧吗?”她问湛秋。

“摸着还好,你难受吗?”

起伏后,湛秋不再执着于要一个答案,坐了回去,准备收拾桌子,但被沈清慈按住了手。

“我的追求是希望你做我女朋友的意思,是字面意思,在H市的每一天,我都喜欢你喜欢得很认真。从我又见到你开始,你看都没看我,我就对我自己说,我不骗自己了,我还在喜欢你,我要你回到我身边。怎么做都行,只要结果是得到你。”

“我这么说,你还不相信吗,还需要别的证明方式我喜欢你吗?”

这是沈清慈的心意表达得最明确的一次。

像积攒了三十多年的勇气,只为了在一个晚上消耗掉。

“不用了。”

湛秋第一次从她那得到专业术语一样的定论,不是骗来的,没有带着玩笑或情。欲。

她的心房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塞满了,抬起下巴,满意地说:“你有这样的意思才正确,清慈,你现在变聪明了。”

她表情骄傲,眉宇间挂着难得矜持的喜色,好像怕高兴过头容易破坏气氛一样。

又好像沈清慈说迷恋她,以后要缠着她才是明智,而从前的推拒都是混账行为。

“我笨太久了。”沈清慈从善如流地跟她检讨自己。

“没关系,我的家风就是要包容笨蛋。对了,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去洗漱,该休息了。”

家风包容的湛秋虽然想跟她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但是表上的指针,沈清慈的病容和声音,以及手背上的针孔,无不在提醒她,这不是好时机。

“你今天太累,不应该这个时候多说。”

湛秋也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她站起来,要收东西。

沈清慈一慌:“你要走吗?”

湛秋心里犯疑惑,自己人上都上来了,难道还要走吗,这是在假装客气什么。

但既然沈清慈这么问她了,她也只好勉强地矜持一句:“你想我留下啊?”

听上去犯难一样。

沈清慈点头,不回避地承认:“如果方便,我当然想你留下陪我。”

她解释说:“这样你明天去医院也方便,是不是?”

“稍等,我姐的电话。”

湛秋接起来电,“嗯,今晚不回去了,不担心,我又没事。别人生病了,我陪一下。”

“你问谁?沈清慈啊。”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沈清慈却本能地紧张起来。

然后就见湛秋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递给她说:“我姐要跟你说话。”

沈清慈的心一瞬间提起来,却只能按照指令接过手机:“张总。”

“没事,只是伤风感冒,挂两天水好得更快而已,不用担心。”

“好,等我好了,一定跟您说。”

“没有没有,她来陪我输液,有照顾到我,没有吵。”

湛秋趁她接电话的空档,快速地将桌上餐盒都整理好,还细心地擦了一遍桌子。

接回手机:“好了,张总,我们一切都好,您别操心了,咱们晚安好不好?”

她把来电挂断,抬头问沈清慈:“我姐跟你说什么了?”

沈清慈面色担忧:“她让我好了到你家去吃饭。”

“那就去吃,我来安排。”

湛秋积极地说。

沈清慈没立即接话,湛秋又不满了:“喂,你才说完你认真呢,怎么,要见我的家人就反悔了?”

“不反悔,我只是紧张,担心她……不满意我。”

她跟湛秋弄成这样,张成帆应该都清楚了,她有多护妹妹人尽皆知,很难保证她心里没有不悦。

沈清慈也没办法跟湛秋解释,认真跟不反悔,与第一次以特定的身份见家长会紧张不矛盾。

“别担心那么多,我姐很好说话。”湛秋安慰她。

沈清慈没有被安慰到,很难苟同。

湛秋不是不谙世事的性格,想了一下,虽然自己*见沈清慈妈妈不担心,但沈清慈会紧张也没问题。

“你放心,反正有我陪你,只是吃饭,不会有事。”

“你之前见家长有被刁难过吗?”

“我没有见过别人家长。”沈清慈闷声解释。

湛秋趁机问:“你这两年全是空窗?”

“嗯。”

湛秋一颗心定下,又问:“那以前呢,谈恋爱都避开家长吗?”

沈清慈点头:“那时候还在读书,网络没现在发达,大家也不能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早早地了解取向问题,坚定地做出选择。所以大学期间,繁重的学习任务告一段落,我们才开始探索。双方都不是很娴熟,交往方式也是半恋爱半挚友式,还没到见家长的程度。”

她本来还想说连亲密举动都很少,但这虽然是事实,自尊心却在作祟,表忠心可以,没必要在这种事上,索性不提。

湛秋也当然不介意她过往是浓是淡。

这是沈清慈第一次正式谈起过往情感,湛秋忍不住多问:“之后都没有谈过感情了?为什么啊,你上大学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有时说话太直白也是一种伤害。

沈清慈纳闷,幽幽地看她一眼,湛秋意识到,缓缓捂住了嘴。

湛秋双手捂着嘴,含糊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走不出来?”

沈清慈取出自己的换洗衣服,还帮湛秋准备了一套。

“我本身就不是一个依赖亲密关系的人,当时恰逢探索期,有个合适的人出现,理所当然地被吸引了。后面看破了,就不感兴趣了,不存在走不出来。”

湛秋蹲在她行李箱边:“那你们为什么分?”

沈清慈手上动作一停,安静了片刻,蹲着跟湛秋说:“她知道我爸的事情了。”

“啊,也是你告诉她的?”

湛秋想到她跟自己介绍家人时的态度,恨不得把家丑全外扬,以便吓退对她感兴趣的人。

她该不是一直有毛病。

沈清慈摇头,又点头了,“她先问我,为什么很少提到家里人,尤其是爸爸。我那时候虽然很不情愿,也知道不能骗她,就硬着头皮说了家里的情况。”

“然后她就受不了,要跟你分手?奇怪,跟她有什么关系?”

湛秋跟着她站起来。

沈清慈早就看淡了,“太复杂的家庭环境会劝退别人,她那时候也才二十出头,家庭又十分和睦,不能理解。之后,我所有做得不如她意的地方,都被她归咎于家庭有问题所导致,她说她受不了我这样的人。我们自然就分道扬镳了。”

沈清慈今晚说了太多话,除了工作,她也只有跟湛秋在一起时才会有这么多话可说。

但是也许是挂水吃药起了效果,也许是心情舒朗起来,也许是说多了话反而促使喉咙快速修复,她的咽喉已经不像傍晚时一样肿痛。

身体也轻快不少,只有插过针头的手背,随着她翻找衣服,还有一丝疼痛。

湛秋听得太生气了,怎么会有人这么想。

“那她也太讨厌了,如果是我,我会恨死她。你还一直留着她那把伞干什么?”

还以为是白月光般遗憾错过的存在,湛秋想着睹物思人就算了,没想到是这样的过往。

沈清慈笑了一下:“留着提醒自己啊,不要重蹈覆辙,以及记住探索时期新鲜的自我。不过,伞已经处理掉了。”

“什么时候?”

“去年,年初,管家安排工作人员到家里安装餐桌,结束时我看外面下雨了,就把伞送给他了。”

送出去时,心里一片轻快。

湛秋的注意力顺利被吸引走,“你居然买餐桌了。”

“是,你想去看看吗?”

一张桌子,还有什么看不看的。

湛秋哼了一声,又高高兴兴地答应:“好,我去检查一下你的品味,不好看我就重新买。”

“好,你说不好看我就换,由你来挑。”

沈清慈说完亲了她一口,进去洗澡了。

湛秋乍然静下来,在屋子里徒步了几圈,有种一口喝完美式后的劲头,总之停不下来,一定要动一动才舒适。

她认为今晚的谈话很普通,沟通就是这样啊,心平气和地说清楚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沈清慈早就应该坐下来跟她聊这些了,世界上聊情啊爱的也不止她们两个人。

后天就是七夕了,会有大把谈情说爱的人。

可是,她这种迟钝的总结被莫名的力量推搡着,直到彻底躲起来不出现,她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些话不普通。

别人谈不谈跟她没关系。

她跟沈清慈达成共识,过去的两三年,沈清慈已经能确定喜欢上她了,正在诚心诚意地追求她,以后都会喜欢她。

湛秋不说傻到为了感情心心念念几年,可是,她曾经真的很喜欢沈清慈,重新遇到发现那份喜欢还在,又得到比从前更多的回应,承诺,她怎么可能平静呢?

这哪里普通了?

这是她人生中又一个重要的时刻,需要办派对,请专业团队来庆祝的,需要留影,冲洗后挂在她的各大私宅以及张成帆的总裁办公室。

不对,那她刚才答应了吗?

好像没有,根本还没推进,她想到她姐姐说的原地踏步。

正在这时,浴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沈清慈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连睡衣都没扣齐,头发沾着水雾,还没梳理过。

她问湛秋:“我刚才忘记问了,你现在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还是你不放心,需要我再追你一年半载?”

简直不专业!

沈清慈就是个新手,这流程走的也太不流畅了。

“你怎么追,吃花吗?”

“不敢。”沈清慈摸了摸脖子。

湛秋脸红。

沈清慈虽然稚嫩,好在她不是个喜欢吹毛求疵的人,她只是也学得聪明了一点,掐腰反问沈清慈:“如果我说需要考虑,你短期内追不到我呢?”

“可以啊,只要你湛大小姐给追就好,我的心意随你考核。你来洗吧。”

沈清慈的情绪很稳定,似乎并不失望,全在计划内。

这弄得湛秋很难做,她本来还想着沈清慈这人最有办法,又最没耐心,听见这话不得急死。

沈清慈一定不肯等,三言两语就把她哄得找不着北,然后她只好立刻改口说:“我答应你。”

毕竟她很好说话嘛。

超纲了。

关上浴室的门之前,她又问沈清慈:“你还有话跟我说吗?”

沈清慈想了一想,“H市我们第一次偶遇,是你故意的吗?”

这是什么问题?

湛秋气短。

她扒着门框说明:“那个真不是,我又不是神通广大,随时跟踪你。我只是知道你在那边,想着先到了,再考虑怎么联系你比较恰当。”

谁知道到的第一天,她出门闲逛就被遇到了。

一时慌乱,没别的办法,就突然演起来了。

效果比她想的好太多,也就一直没舍得坦诚。

湛秋洗完出来,看见房间里留了灯,但沈清慈居然睡着了,看她睡那么香甜,湛秋不经对她说过的话存疑。

这就是她说的床不够舒服加上怀念被抱着睡所以失眠?

转念想到沈清慈病了,睡得快只是身体不适而已,她还是很需要自己,湛秋心又一软。

她抱住沈清慈。

沈清慈短暂醒了一下,主动搂住她,在她下巴上蹭了蹭:“你洗好了。”

“清慈,快快好起来,好起来我带你去爬山。”

湛秋还记得自己都没有带她爬过一次。

沈清慈带着浓浓的困倦睡意说“好”。

湛秋又在黑暗里说:“我答应你。”

第109章 “我没有那么强大”

早晨,沈清慈的闹钟先响,吵到了从未在这个点醒过的湛秋。

她恍惚着从睡梦里挣扎出来,好半天都想不起来在哪里。

看见枕边的沈清慈,只当她们还在H市,这样的早晨常常有的。

说来不可置信,她跟沈清慈认识至今,关系从不算纯情,但相处最深、同居最久的一段时光,竟是在她假装失忆,暂居H市的时候。

直到听到沈清慈克制着咳了一声,湛秋才想起来身处何地。

夜半,她还惊醒过一回,查看沈清慈的状态,好在沈清慈看上去睡得十分安宁。

她将头抵过去,想感受沈清慈额间的温度,但是刚醒,她的体温也不低,感受不出对方正常与否。

在她迷迷糊糊做这件事时,沈清慈突然开口说:“我听见了。”

沈清慈声音里还透着股未愈的病气,声音因此比平时沉,也刚好中和了平时的清冷,像掺了看不见的情意在里面。

湛秋不明所以:“听见什么了?”

沈清慈睡了一觉,精神比昨天好得多,精明地冲她笑:“听见你答应我了啊,我是视力先关闭,听力还在运行中。说话算话的吧?”

“你不要跟我说,我是烧糊涂了。”

“你是烧糊涂了。”

湛秋说完先把自己给说笑了。

沈清慈凑在她枕边:“湛秋,我追你,你答应了,对的吧?”

“那我先确认一下,你没反悔吧?”

湛秋也想像从前一样,听话只听表层意思,事实上现在她还是有这个习惯,多数时候不爱挖空心思。

但是面对沈清慈,因为前些日子有所保留情况下的练习,她自动切换成了“深度思考”模式。

还在谨慎地询问:“其实我们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都不多,认识的这几年大多数时候是断联状态。你是不喜欢长期关系的人,你跟我说过你有很多很多顾虑,我们重逢后还没满一个月月,你已经确定要跟我恋爱了吗?”

“我确定,我要跟你恋爱。”

“为什么还要确认,还是不相信我吗?”

沈清慈大概是自食恶果,从前的话说得太死了,以至于现在的转变在湛秋看来也不可靠。

昨晚说到那个份上,今早仍要询问。

她能感受到她浑身的血液为之凝固,退烧以后,她的皮肤温度被中央空调所操控。

某些隐忍很久而得不到回应的情绪将要翻涌,而在正式到来前,她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许久未有的生气。

“不是。”

湛秋简短轻快地将她凝聚起来的惊惶一熄。

湛秋直率地跟她说:“只是在我承认答应你之前,我想斯文点,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我是大小姐脾气,你也知道,只要我认定了,就没有余地了。就像拍卖师敲下锤子,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也就是说,清慈,你追到我后,再想甩了我,就百分之百没有可能了。到时候再退出,可不是几年前几句话那么简单,你会付出很大代价。”

湛秋正色说完,忽然表情一改,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怎样,你怕不怕?”

沈清慈坚定迎上:“不怕。”

湛秋坐起来,学着拍卖师做了个“一锤定音”的动作。

“我答应。”

沈清慈也坐起来,抱住了她,两个人在清早紧密相拥,生怕这是醒前的一场晨梦。

沈清慈的第二个闹钟响起,打破了这漫长的亲呢。

她把闹钟关了,下床换着衣服,嘴上问:“你昨晚说,关于失忆你没跟你姐说实话是什么意思?是你想起来了,但是一种没跟她说你想起来的事?”

“那颜乐呢,你是真忘假忘?”

她很在意这个。

湛秋脑子还在昏昏沉沉,沈清慈声音还在喑哑虚弱,本该温存的时刻,居然就聊到了其他人。

湛秋反应很快:“你该不能想了一晚上吧?”

“半个晚上。”

夜半沈清慈醒来喝水,忽然想到了。

湛秋笑笑,有些耍无赖:“我是个职业骗子,对颜乐也是,没忘记但是说忘了。为了能骗过去,我就没跟我姐说。”

“知道的人一多,我就演不下去了,本来我也没有演戏天赋的。以前还有导演问我拍不拍戏,但我明白,只是看中我华丽的皮囊而已。”

湛秋将眼畔垂着的头发勾到耳后去,并不自恋地说了一个事实,眼睛里的骄傲明晃晃。

“你在演员面前演?”

沈清慈的关注点成功被陷入自己美色无法自拔的人带跑偏了。

“是啊,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就像她骗沈清慈,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湛秋自怜的目光成功被沈清慈夺走,谁能受得了女朋友当面脱光换上衣服啊,她有点不太争气地脸热加想入非非。

“为什么?”

沈清慈今天高瞻远瞩地选了一条素色连衣裙,如果输液还需要跑洗手间,会更方便一点。

说话间裙子已经套上了,没注意湛秋不大清白的眼神,一门心思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也大概猜得到原因,但仍需要湛秋跟她说明白。

“因为撒谎更好,撒谎会让双方都不尴尬。她就知道她在我这完全不重要,说忘就忘,我也能趁机再冷漠些,不想跟她假装朋友了。”

沈清慈坐到床边,“我问,你不要生气。你就真一点都没有喜欢过她吗,哪怕只有一个瞬间?”

湛秋没有生气,反而很认真地思考有没有这样的瞬间,想了会她突然说:“我好想吃馄饨啊,你管饭吗?”

看见沈清慈差点晕倒,才笑着说:“根本没有这样的瞬间。”

跟沈清慈有没有出现,在不在都没关系,就算没有遇到沈清慈,她喜欢谁不喜欢谁也不是由别人去控制的。

不是适合,般配,就应该在一起。

她问沈清慈:“你是不是也觉得,很优秀的女明星看上我,我不动心就不正常?”

沈清慈点头:“我以为你们谈过。”

湛秋用“你疯了吧”的眼神看她,“怎么会这么想?”

“这两年,每年你生日那天,她都会发很多图,在其中一张夹着蛋糕相关的元素。”

沈清慈就默认,她们每一年都会在一起过。

湛秋好笑:“你干嘛那么关注人家啊?你怎么不关注关注我?”

“我没法关注你,你在各个平台都消失了,但是她不会,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去看她的账号,像侦探一样找与你相关的蛛丝马迹。”

可是找不到会失落,找到了会难过。

没有一次是看得开心的,但却戒不掉这个行为。

湛秋也坐到床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我没有跟她交往过,最亲密的时候也没有超过朋友的界线,没有牵过手,接过吻。”

“我不骗你,你以后都不要介意她。我假装把她忘了,她大概率会失望然后遇到更适合她的人,也算不耽误她。”

湛秋不全是不负责,她想明白,不再浪费人家的心意了。让很好的一个姑娘,因为感情变得不开心。

“那骗我失忆是为什么呢?”

刷完牙,沈清慈这样问她,“只是当下觉得尴尬,想演一下?”

湛秋洗干净脸,清清爽爽地看着沈清慈,睫毛被打湿以后显得愈发长,带着无辜感。

这样的人即便做恶作剧,很容易让人原谅。沈清慈心想。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强大。”

湛秋第一次承认这一点。

沈清慈摸了摸她的脸,有吻她的冲动,但是让她把话说下去了。

“当初是你不打算要我,说话也不委婉,我觉得我把全部的真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也看不上。”

“这样的背景之下,我怎么敢保证,久别重逢的时候,你会对我更好呢?”

“我装失忆,第一我们不用尴尬,不用浪费时间复盘当年,小心翼翼地吃第一顿饭。第二,我想看看你的态度,你怎么表现我都有心理准备,最坏不过当年那样,我也不至于太被动。”

说到这里,她跟沈清慈道了句歉。

“骗人就是不对的。但是我怕我不骗,我们没办法进展下去,吃顿饭就没下文了怎么办呢。你也会发现我还是对你有好感,如果你想躲呢,我总不能死缠烂打。”

“说到底,没有那个台阶,我怕我走不到你面前。”

沈清慈一把揽住了她,亲亲她的脸侧,“是我不好,我没给你足够多的信号。”

“对的,是你不好。”湛秋变脸很快。

“当初生日宴之后你们多天,你都不理我。有人跟我说直接离开可以当作激将法,说不定可以让你看清自己的心,以退为进。”

“不主动联系你也是。”

“删好友也是,有人说我删了你,就能让你方寸大乱!”

重新路过那条街,湛秋又抬手摘了一朵高处的凌霄花,放进了沈清慈手里。

一边气鼓鼓地埋怨:“结果根本不是,欲擒故纵全部失效,我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亏大了。你也是真的绝情,我对你反正可有可无,我只好生气又尴尬地放弃了。”

“不是那样的……是我不好,我做错了,我的性格太恶劣,我以后会注意这些。”

沈清慈知道解释都很苍白,无论如何回不去了。

她只能许诺将来。

“相信你。”湛秋大手一挥。

“谁给你出的主意?”

“我不能出卖,烂军师也是军师。”

湛秋去医院前,准备了鲜花瓜果,还按着当地风俗备了一个红包,取了一沓现金放在里头。

她出现在曾女士病床前,“阿姨您好,我是湛秋,咱们见过,还记得我吗?”

“湛小姐,这说得太生分了,你跟梁幸的照片还在我家呢。你那么大一幅画像又摆在清慈书房,你是清慈这些年来最亲近的朋友了,我怎么会不记得你?”

曾和静高兴地跟她说。

“对,对,我跟清慈关系最好了。阿姨,您也生分了,叫我小秋就好了。”

湛秋莞尔,看向沈清慈:“画还在呢。”

“收藏,有人跟我说很值钱。”

第110章 会员日

沈清慈的妈妈慈眉善目,好说话,脾气又温软,没有长辈架子,跟湛秋记忆里的沈清慈舅舅不是一类人。

湛秋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喜欢,这不奇怪,对湛秋而言,讨长辈欢心实在是易如反掌。

准备的红包被推脱了几番,她坚持不肯收,最后还是沈清慈替她做主说收下就好,人家的一片心意。

曾女士才答应,但她跟湛秋不算熟悉,又看得出这份心意太厚,免不了有心理负担。

湛秋笑着跟她商量:“伯母,下回我春节再去拜访你,到时候有你给我红包的时候呢。”

曾和静眉眼柔和,轻松了些:“那太好了,只要你有时间,阿姨一定给你准备红包。”

“不是下回,就是今年。”沈清慈语气轻松,但严格地规定了时间。

曾女士一愣。

湛秋立即说:“是,就今年,时间一定有,那我们说好了啊。”

湛秋看出来,妈妈有点怕女儿,不是恐惧的怕,是含着关心和信任的“听话”。

跟湛秋在父母面前自动切换成撒娇模式不同,沈清慈一站在母亲跟前,反而更沉稳一些。

母女俩的性格刚柔互补了。

因此,当沈清慈出去接工作电话期间,曾女士跟湛秋的聊天兴致反而更高。

“小秋,之前我听清慈说,你出国了,是去国外读书吗?”

“我父母退休后在那边定居了,我就搬过去陪他们。”

“也去学校读了点书,但没有很专心,新鲜劲一过,就常常不去上课了。”

湛秋颇为乖巧地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视线中的曾和静正在随手剥柑橘,她的左手中指上戴了一枚金戒指,手腕上有小块胎记。

从她指甲的形状跟手的骨相来看,沈清慈漂亮的手完全遗传了她。

“那现在是搬回来住,回国工作,还是玩几天?”

“回来是为了工作,加上我之前摔了一下,就刚好留下养身体,我姐姐还在这边。”

湛秋耐心足,事无巨细地跟她解释。

“你还有个姐姐,姐妹俩互相照顾很好。清慈就没有兄弟姐妹,我就担心她,我现在生病还有她跟她舅舅、舅妈帮忙,她以后要有个哪里不舒服,怎么办呢?。”

曾和静难得遇到一个聊天不抗拒的晚辈,话也比平时多,说完想起来:“别说以后了,她这两天感冒了,昨天晚上就是一个人去挂水,挂到凌晨回去睡的觉。”

“我有陪她啊。”

“你昨晚就来了?”曾和静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当妈的心疼女儿特别正常,湛秋本来还不想说这件事,但也希望她安下心,“昨晚我陪她到挂水结束,又把她送回了酒店。”

“所以啊伯母,您别担心,就算清慈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孩子,可是她有朋友啊,也会有恋人的。”

湛秋劝慰着,但怕再说下去露馅,又轻巧地把话题转开:“再不济还有钱呢,清慈很能赚的,有钱还愁没人照顾吗?”

曾和静被她哄得心情好了不少,隔着果皮,把手里的柑橘给她。

“有你这样的朋友在她身边我也放心多了。你出国后,清慈说你们联系得不多,我还怕她孤单。前些日子清慈给我打电话,高兴得什么一样,说突然遇到你了,我都跟着高兴了。”

“真的吗?清慈还会跟您说我呢。”

湛秋也没多客气,接过就吃起来,同时有点不可思议。

在她的印象里,沈清慈不仅不喜欢别人了解她的家人,更不会在家人面前说太多私事。

但听曾和静的意思,沈清慈既让她看到了书房里的画像,又跟她说自己出国以及重新遇见的事。

太不符合常理了。

沈清慈都没对自己说过。

“说的啊,你是她信得过的朋友,她重视你,我看得出来。”

曾女士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女儿没过来,跟湛秋说悄悄话:“跟人家都没有这样亲近。”

湛秋这趟聊天收获太满,兴高采烈地收下女友妈妈的定心剂。

同时又生出愧疚,沈清慈妈妈看样子真的把她当成沈清慈最好的朋友了,希望她们关系更近些,才这样跟她说。

可沈清慈还没出柜,对方完全被蒙在鼓里。

万一有一天她知道自己跟沈清慈是恋人关系,不知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为被骗之下说过这些话感到愤怒。

所以湛秋也不太敢接了。

但湛秋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无用的事她也不多考虑,她只要对沈清慈好,也尊重她妈妈就可以了。

别的发展,不归她去想,不如意也不是她的问题。

这两天的检查结果证明曾女士没有别的问题,明天一早,就可以办理出院。

曾女士劝沈清慈也再去挂一次水,“你气色看着比昨天好多了,再挂一晚就好了,别硬扛着,好了明天还能回家住一晚。”

沈清慈说:“我今晚会去,明天陪你回家待半天,但晚上我要回城,不在家里住了。”

“工作忙吗,就要走了啊?”

“不是。”

沈清慈看了一眼湛秋说:“明天我跟湛秋有点事情要谈,要一起吃个饭,后天我再回去住。”

湛秋没反应过来,心想也没安排啊,是在拿我做挡箭牌吗?

一转身看见病房里电子屏幕上的时间,才意识到,原来明天就是七夕节了。

难怪沈清慈要特意回来陪自己,嘿嘿,她甜滋滋地朝沈清慈笑了一笑,沈清慈只是轻轻挑眉。

好在,沈清慈妈妈听完没多说,看表情也没多想。

湛秋在医院陪她们吃了顿午餐,因为病房空间限制,菜品摆得有限,沈清慈还特意询问:“是不是规格差了一点?”

有揶揄的意思,湛秋很会表现自己的优良品格:“刚好啊,再多就浪费了,我们又吃不了太多。”

听上去是很怕浪费的一个人。

沈清慈暗里撇嘴。

吃完饭湛秋先回了趟家,晚餐后去医院陪沈清慈挂水,今晚的沈清慈状态很好,因此还带了块平板准备处理工作。

湛秋在边上拿着画本画自己的画,沈清慈累了的时候可以随时靠在她肩头,她反手用笔尾轻戳沈清慈的额头,“想上洗手间就立刻提,不要忍着。”

沈清慈懒得理她,她还要说:“会憋坏的。”

“大小姐能不能免开尊口。”沈清慈咬牙,低声威胁。

“天啦,怎么有这么坏的人,才把人家追到手的第一天就凶,一天都不带多演的。”

沈清慈被她说得认为自己的确不像人,可是先拿话欺负人的又分明是她,拿起她的手咬了一口解恨。

也不管周围人看没看见,反正看见也无所谓。

“哎哎哎,别咬右手啊。”

湛秋神气地自卖自夸:“这是画家拿画笔的手,很金贵,还有什么用处我不便多说,请你自己评估风险。”

沈清慈故作古板地皱起眉头,嘴边的笑又把她给出卖。

输液结束,沈清慈回去陪床,湛秋开车回家。

隔天一大早,湛秋就又来医院,从家里带了两份早餐,还帮沈清慈一同收拾。

沈清慈去办出院手续时,曾女士跟她聊了会天,从早餐聊到湛秋会不会做饭以及家里有多少人照顾。

听完,曾女士感慨:“难怪你性格这么好,疼你的人也多。”

这话湛秋还没深思,也没来得及答,沈清慈的舅舅、舅妈就来了,夫妻俩见到湛秋都表现得诧异。

曾和章几年没见到她,但因为儿子的事对她还算印象深刻,“湛小姐怎么来了?”

“我跟着清慈过来看看伯母。”

湛秋不喜欢跟他说话,好在只寒暄几句后沈清慈就回来了,众人下楼,到车旁时湛秋跟他们告别:“拜拜,你们回吧。”

沈清慈舅舅扶着方向盘问他:“湛小姐,今天要是不忙,跟我们一起回去吃顿饭啊,你是清慈的朋友,去我们家玩玩。”

沈清慈妈妈看了眼女儿,跟湛秋说,“小秋,刚好你们晚上有事,到时候再一起回来?”

“也好。”沈清慈思考后言简意赅。

湛秋看她点头,就爽快地上车了,刚好她今天没开车过来。

这是辆七座的车,湛秋自觉到最后一排坐下,没去挤着沈清慈跟她妈妈。

沈清慈舅妈笑着聊道:“湛小姐如果不嫌弃,在家里住一晚也可以,你们回城有急事没有?今天是七夕吧,你们年轻小姑娘凑一起干嘛,各自去约会多好。”

车里倏然一阵安静。

湛秋捏住自己的腿,很努力才没接这话,怕自己一张口就说出不该说的。

这车可是接人出院的,别她一句说不好,又得重新开回医院。

好在沈清慈比她擅长遮掩,几句话就打发过去了。

她家里人本就是闲谈,后面谁也没再多说。

湛秋老老实实地坐在窗边,耳边时不时听她们一家人聊天,自个儿看了一会风景,越往镇子上去,景色越清爽。

她沉浸在这方小世界里,享受这难得的一刻,奔赴沈清慈的旧居。

没注意到沈清慈几次回头看她。

她知道沈清慈没有她享受,允许她跟来是因为太在乎她了,愿意放弃原则,但总归是不适应的。

所以湛秋尽量乖一些,少跟她的家人说闲话,不让她感到为难。

沈清慈也察觉出湛秋异常的安静,以及她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只是盯着外面。

无言的不安与烦躁漫上来。

到家以后,车停稳,沈清慈让他们先进去,自己则将湛秋拉到停车区角落说话。

湛秋不明所以地被她留住,“有什么悄悄话跟我说?”

“要叮嘱我别乱说话吗,你放心,我不会……”

“不是。”

“枫叶,不高兴了是不是?”

沈清慈担心。

湛秋不解:“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他们主动邀请你的时候,我没有太热情,是怕他们有别的想法,到时候提出来,你难拒绝。”

湛秋听笑了:“别解释,我当然知道,根本没生气啊。”

“我又不是小气鬼。”

沈清慈看她表情不像强颜欢笑,也觉出自己多虑了。

心里一缓,但还是把想说的说下去,好让湛秋知道,自己不是没心。“他们说到七夕话题的时候,我转开话题了。”

“我其实应该在那时就告诉他们,让你心安的。”

湛秋被她的话疑惑到,想按住她的肩膀又怕被人看见,于是把手背在身后:“清慈,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苛刻?关于这件事你都瞒了三十多年,我知道你还没打算说,这才第一次带我回来,如果就立刻出柜,难度也太大了吧。”

“是我勇气不足。”

沈清慈不再给自己找借口,与其说她这些年都懒得沟通,不如说她就是不知道如何说破,如何承担后续的沟通。

“跟勇气没有关系,我出柜轻松是因为我姐也不直,又有很多亲朋是同。所以父母见怪不怪,加上他们本就思想开明,所以并不是我做了多少努力。”

“清慈,我懂的,慢慢来,你跟我在一起可以放松一点,他们怎么想我又不在意。”

湛秋不是那种一谈恋爱,就要女朋友拿着喇叭到处官宣的人。她能理解,知道最重要的还是彼此,即便她不喜欢遮遮掩掩,可能总有一天会急着推进,但也没急到恋爱第二天就推。

沈清慈握住她的手晃了晃,“好乖,今晚奖励你一顿大餐,我都订好了。”

湛秋眉飞色舞:“是我想的那个层面吗?”

“字面意思。”

沈清慈不苟言笑地戳她腰一下,领着她进门,回头对她轻声说:“欢迎光临。”

湛秋开心了抿住嘴:“原来今天是会员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