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码归一码。”
沈清慈不肯跟她拉扯,兀自把手链取下来,放在手掌心里,递给湛秋。
湛秋只好勉强准备收回来,伸出手却握住拳,明亮的眼睛灵动地看着沈清慈。
沈清慈接收到信息,先是用眼神拒绝,发现湛秋没看懂,只能默不作声地替她戴上。
怕说太多,反而让她同事们看去笑话。
手链上还有沈清慈的体温,贴着湛秋的皮肤,熨烫进去,像新开了个温室养花草。
又想到昨天早晨,熟睡中的沈清慈把呼吸打在她脸上。
那种时候可遇不可求,她有想过偷偷亲一口,摸摸沈清慈的头发也好。
挣扎了至少一分钟,她仍旧只是看而没有行动。
具体原因说不清楚,只知道不应该那样,要你情我愿。
湛秋满足地对她笑笑,举起手腕来欣赏这串链子。
沈清慈告诉她,“我曾经在艺术馆里看到一幅油画,画里的女人也有一条宝石手链,她跟你不笑的时候很像。”
“这样啊,那你是喜欢艺术馆,油画,还是……”
湛秋点点手腕,靠近她,想说手链,结果对上沈清慈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她就大脑不够用地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不笑时候的我呀?”
沈清慈倏然沉默,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而是疑惑。
“真的很土。”
她这次没给湛秋留面子。
湛秋立时收回抽象的光芒,少见地感到难为情,像第十九街的流浪猫咪一样。
“好啦,我瞎说的。”
沈清慈正儿八经地去购物,拿了一瓶咖啡,一瓶热草莓奶,一盒湛秋给她推荐的润喉糖,还有一包黄瓜味薯片。
结账时湛秋碎碎念,说晚上不能喝咖啡,草莓奶要趁热喝,怎么还需要润喉糖,是不是因为嗓子没好透,以及,爱吃薯片她们就是好朋友。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言善道?”啰嗦死了。
湛秋满脸得意。
听不懂任何潜台词。
沈清慈把薯片推给湛秋,“你吃吧。”
湛秋非常雀跃,又有点担心:“这不会就是你请我吃的大餐吧?”
沈清慈摇头,看了看她,语气温柔许多,答非所问:“我都还行。”
湛秋一头雾水,没想明白,什么是都还行?
不是在聊薯片跟请客吗?
沈清慈走后,湛秋的同事们才“忙完”回到她身边。
店长看着湛秋的手腕啧啧,“我小说听多了,你们俩站在一起,像在拍偶像剧。”
年轻一点的女同事补充:“双女主,是不是这个说法?”
湛秋心不在焉道:“我没有做演员的打算,我姐说太辛苦又不划算。”
“所以你就来收银了?”
“对的。”湛秋随便瞎答,满脑子沈清慈。
赵瑕又顺着之前的话聊,“你照顾她一夜,那你们俩……那个了啊?”
“哪个?”
湛秋不敢确认她问哪方面,有些事也不好全说给外人听。
“谈上了?”
赵瑕不肯放过这种八卦:“我就问问,我不歧视的,也不乱说。”
“当然没有啊。”
她问的问题很好回答,湛秋都松一口气。
随即认为她的话听上去急不可耐:“店长你在想什么,我跟她都没见过几次,也只打过三次语音电话,互相去过一次对方家,了解非常非常有限。虽然她很喜欢我,但不熟怎么可能谈恋爱呢?”
“哦哦,还没谈啊。听上去认识是不够多,那你怎么就去照顾她了?”
“很简单,她需要我。举手之劳而已,不一定就要关系密切。”
一旁的女同事调侃:“那我生病……”
“我不会管你。”
湛秋很认真也很坦率:“因为我不想跟你睡觉。”
“你干脆说你喜欢她不就得了!”
赵瑕笑得腰疼,湛秋绕那么多弯子就是想说她照顾人家是合理的呗。
“难道我没说过吗?”
湛秋自我怀疑,而后理直气壮:“现在你们知道了。”
“以后谈了会发喜糖吗?”
湛秋摇头:“这种事情不好单方面放话,我们都没打算。但是如果我恋爱,才不发糖呢,糖果不能代表我的爱情。”
聊完,赵瑕又戴上耳机,决定听一章异性恋小说缓解一下激动之情。
湛秋是在下班回去的路上,突然想通沈清慈走前的那句“都还行”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早就知道,可是沈清慈居然克服害羞,当面回答了她的问题!
太勇敢了!
她就知道有进步!
她立刻打电话给张成帆,“姐姐,明天帮我联系一个擅长油画的画师。”
“你要画什么?”
“我自己。”
第26章 好哄得要命
湛秋问沈清慈,她喜欢的是艺术馆、油画还是自己——不笑时候的湛秋。
但语文再差的学生也明白,修饰词往往不重要。
所以沈清慈在离开之前回了她句“都还行”,她想明白之后才会那么激动。
沈清慈等于间接说了喜欢她。
大家心照不宣,间接就是直接了。
湛秋欢呼。
之所以问沈清慈,是因为沈清慈难得对她有分享欲。
她想多了解一点沈清慈的日常,是不是经常逛艺术馆,有没有很喜欢油画作品,以及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她。
张成帆在电话里问:“你都不爱拍照,怎么就突然有入画兴致了?在晚上11点。”
湛秋不是很喜欢被别人的摄像头记录,她认为暴露隐私,所以出席各种活动,她都要求不能被拍。
合照更是敬而远之,群像拍出来的效果往往就是大家都丑,她也不喜欢鹤立鸡群的感觉。
“画下来很有纪念意义啊,跟拍照怎么能一样。一定要油画。”
“你在吃什么?”
湛秋坐在车里嚼:“薯片啊。”
“少吃零食,回去吃点正经宵夜。”
“我让人去找老师,明后天给你消息。”
无论湛秋提多么不合理的要求,张成帆也会帮,何况这个要求不难,她答应下来,立即把任务分给了秘书。
后面加了备注,枫叶要。
加这三个字意思是,可供选择里只要最好的,没有预算。
湛秋美滋滋地吃完沈清慈给她的薯片,还分了司机几片。
擦了手之后,把之前偷的表情包“谢谢老板”发给张成帆,又把新偷的表情“明白”发给沈清慈——一个敬礼的小熊。
张成帆秒回:[员工都像你这样,我不如直接去喝西北风。]
沈清慈:[?]
湛秋告诉沈清慈,自己已经想到送她的圣诞礼物了。
沈清慈回复:[提前通知是要跟我交换礼物?如果是,取消这个环节吧,我没有挑礼物的心情。]
湛秋:[你当然可以不用给我准备,我只是迫不及待告诉你,想让你知道,我从今天12月11号就开始为你准备惊喜。]
沈清慈隔了好几分钟没回,湛秋又发:[虽然我很用心,很重视你,但你不用有任何负担,只要感觉到最简单的开心就好!]
[好的,只要不是送公寓。]
[暂时不会,以后想送你会怎么样?]
[打住吧。]
湛秋嘿嘿笑着,进了浴室,脱下最后一件衣服后对着镜子多看了一眼。
然后靠近,在镜子里的那颗红痣上点了点。
左胸偏上一点。
沈清慈应该很喜欢。
不知道亲过没。
洗澡的时候她一直试图回忆,无果,有点懊悔,忘记谁不行,干嘛忘记沈清慈啊。
关掉热水,她觉得她应该问问,沈清慈还在不在考虑那件事情了。
她想要找回记忆。
洗完热水澡,穿上特意选的粉色睡衣趴在刚换的床上,湛秋闻了下自己的领子,很想念沈清慈的味道了。
尺寸也合适,因为宽松,她穿刚刚好。
此时此刻,她想给沈清慈打一个语音电话,从电话里听听她声音是不是好了。
但已经十二点,无论沈清慈睡没睡,这都不是合适的语音时间。
她放下手机,平躺准备入睡,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进入梦乡。
湛秋在早晨八点醒来,她开窗户,闻到了空气里浓郁的梅香,想折一枝梅去送沈清慈。
于是她发微信询问沈清慈,要不要来跟她一起吃早餐。
可惜,直到开餐,沈清慈也没回。
自己这个决定太突然,人家不一定有时间。
湛秋发了抱歉过去,并且约了明天一早。
之后没再多等,被提醒用餐就去了餐厅,才吃几口,就看到颜乐打过来的电话。
她当作没听到地继续吃,任由手机在桌上震动。
阿姨陪她一起吃,被这动静影响道:“啊唷,谁打来的,怎么不接人家电话,诈骗还是追求你的哦?”
“我宁愿她是诈骗,也不要她有别的心思,麻烦。”
湛秋的不喜欢都在脸上挂着,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餐,“你接吧,就说我还在睡,中午之前不会起了,有事跟你说,你来转告。”
阿姨按照她的指令接听了,三言两语把人打发掉,用词比湛秋说的还有委婉客气。
挂了以后说:“颜小姐说后天回来,到时候约你。”
“干嘛不理人,烦人家了?”
“也不是烦,就是不感兴趣。”
湛秋疑问:“我以前对她什么样?”
阿姨回想:“好像比现在还恶劣一点,经常不理人。”
“那真是奇怪了,她怎么还有这个恒心呢?”
湛秋回复她不勤快也不及时,但她还能隔三差五地发消息分享剧组日常。
“能吃苦吧。”
湛秋切了一块沈清慈夸过的牛排:“我可不可以告诉她,以后有事不要打电话。后天我也没有时间,等我有空再说。”
“你问我这个干什么,要我帮你转告?”
“我自己说,听上去会不礼貌吗?”
阿姨欣慰:“真是长大了,在乎这个了。”
湛秋意识到自己现在思维方式有了变化,可能是天天工作,对别人彬彬有礼都成了习惯,再不爽都会客气。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正想回复,看了眼手机,沈清慈回她了。就把颜乐抛到了一边。
对阿姨说:“明天早晨我朋友来家里用餐,准备一下。”
阿姨纳闷:“这么快又喊人家来吃早饭啊。”
湛秋眉眼一耷拉,“发癫啊,我脑瓜还灵光的好吗?别的朋友。”
荣姨一边捂嘴笑说“晓得了”,一边满怀兴趣地看她:“是不是有情况啦?女朋友还是男朋友?”,湛秋也不藏着掖着,“了解期而已,普通朋友,女性。”
沈清慈今早有会,没法跟她一起慢悠悠吃早饭了,但答应了湛秋,明天早上可以。
湛秋得到消息就直接去祈水的园区,等电梯时,有员工认出她来,跟她打招呼,为她腾了一块较大的空间。
一路畅通,进到总裁办公室。
张成帆看向身边的秘书,秘书姐姐直接跟湛秋说:“油画系田迟教授推荐的得意门生,原可喻老师,目前有一家自己的画室。”
湛秋也不懂,本能地想要更好,“田迟教授自己不能来吗?”
“人家德高望重,不为五斗米折腰。”
张成帆悠声提醒她。
秘书姐姐语气温柔,“二小姐放心,田教授推荐的人绝对有实力,这位老师的人物作品我审过了,绝对可以,您看。”
说着开了平板,从文件夹里找出收集的作品。
张成帆跟着看了几幅,“我喜欢这张在草原上骑马的女人,有种野性和神性。”
湛秋则最喜欢一幅浴室照镜图,一个穿着露背裙的女人,靠在盥洗台前,周围全是鲜花,镜子上有淡淡雾气。
这幅画别的地方湛秋鉴赏不来,但画师把手画得特别漂亮,筋脉和骨节都像在蓄力。
让她想起沈清慈的手,沈清慈将商品逐一放在收银台上时,手背的姿态。那天帮她戴手链时,湛秋有虔诚地欣赏一眼。
她做出跟画中女人相同的姿态,“我的手是不是更好看?”
秘书眼睛都没眨:“是。”
张成帆没吭气地继续看邮件,假装没听见。
“哈哈。”
湛秋心满意足,自我欣赏完,拍板决定:“就请原老师来吧,下午我要上班,让她明天一早、不,十点以后到梅枝天境找我。”
“画出来送情人?”秘书出去以后,张成帆问她。
“我谁也不送,就挂在美术馆里,供人欣赏膜拜。”
“那必须多画几幅,公司食堂也挂一幅,给大家用餐的时候洗洗眼睛,缓解工作疲劳。”
湛秋勉强点头:“虽然听上去我比较亏,没一点好处,但是既然你张总开口了,我就大方无私一点吧。”
“湛枫叶,得了,收收魅力。”
张成帆摇头,她这辈子循规蹈矩,勤勤恳恳,最大的意外就是她的妹妹湛秋。
中午湛秋没在公司吃饭,因为她刚进食堂,就接到了沈清慈的电话。
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说是答谢宴。
“这么临时吗?”
湛秋记仇地调侃:“早上我临时发出邀请,都没请到有的人哦。”
张成帆在一旁听着,眉头展了又皱。
“所以我有机会吗?刚好来商场附近办事,才想起来欠你一顿饭,可惜这里的餐厅估计都不符合湛小姐的心理预期,我已经猜到要铩羽而归。”
“谁说的!我正好今天想吃火锅了,等我。”
湛秋挂了电话,矜持又骄傲地跟张成帆说:“你自己吃吧,我要去约会了。”
“骗到以后给我看看长什么样,招得你傻笑,没吃过火锅一样。”
“你先不要管!”
湛秋跑开,赶去沈清慈发来定位的商场。
在3号门跟穿正装的沈清慈相遇,沈清慈逆着人潮对她笑了下,“这里。”
湛秋跑到她面前。
并肩往楼上去时,湛秋问她:“你下午有时间吗,吃完饭我们再看一场电影吧。”
湛秋答应颜乐要看的电影还没看,虽然看不看根本无所谓,但是她既然到了商场,有了搭子,不如索性去看。
“又是临时邀约。”
“我来的路上才想到,来都来了。”
沈清慈拒绝:“时间不够,下午要回公司。”
湛秋期待落了空,也没沮丧,只是笑容没那么浓了,善解人意地说:“好吧,那就只吃饭。”
到了火锅店,沈清慈又问:“看什么电影?”
“不是时间不够吗?”
“吃快点就好。”
沈清慈气定神闲地答。
接过平板点餐,余光看见湛秋咧起来的嘴,轻哼着歌吃刚端上来的水果。
好哄得要命。
第27章 在湛秋面前破防像给奖励
岁暮之月,难得晴好,天穹似一块被高高抛起的琉璃瓦,蓝得晃眼睛。
湛秋今天里面穿了一件粉白色的羊绒毛衣,斜散的刘海微遮住半张额头,多了许多青春气,看着乖巧又俊丽,遮住了五官本身的凌厉。
在商场外碰头时,她笑朝沈清慈快步走来。
沈清慈没有动,身体却暗自发力,为一个或许承受不住的拥抱做好准备。
不至于被扑倒。
但是湛秋没有来抱她,这才是正常的发展。
湛秋虽然开朗,但不是借着大大咧咧、假直爽而随意冒犯别人的性格。
如果真冒犯到了别人,基本都不是故意,沈清慈很清楚这一点——湛秋是个不难看透的人。
只能说,尽管她相信湛秋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太无礼,但她的身体会下意识为她们不寻常的相处模式做好准备。
沈清慈把常吃的点过一遍,将点单的平板递给身旁的湛秋,“加上你想吃的,删掉你不吃的。你过来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不是从家出发?”
入座之前,湛秋跟她说,店里太吵闹,说话听不清楚,自己要坐她旁边而不是对面。
“不是,我刚好有事出门。”
湛秋得意地扬起眉梢:“准确说,是在为你准备圣诞礼物。”
她提高了袖口,划动平板找想吃的蔬菜。
说话间,沈清慈在看她的手链,比在自己手上更自然。
湛秋戴没有违和感,浓艳的彩色只有在她身上才和谐,钻石和宝石可以被她驾驭得轻描淡写。
就像沈清慈没有把粉色穿出家门的信心。
“你想勾起我的好奇心吗?”
沈清慈问她,顺手用火锅店送的发圈扎起过于蓬松的头发。
“那我这么说你会好奇吗?”湛秋期待。
沈清慈披头发时很御,扎起来又显干练成熟,都刚刚好是她喜欢的样子。
“不会,我很无趣,好奇心一直不多,反正到那天总会知道的,为什么要提前好奇?”
单子提交上去,湛秋侧身看她。
不仅没觉得她性格无趣,反而认为没有好奇心的人超级酷。
“说得有道理,还有不到两周了,到时候再瞧吧。”
沈清慈提醒:“如果一定要为我准备,我希望你把伞找到了。”
沈清慈要任何明码标价的物品,湛秋都可以为她双手奉上,唯独这件,湛秋没有办法。
她顿时蔫了一点,“我暂时还没线索……所以想问你,有没有考虑好之前商量的事。”
不远处一桌人在过生日,噪音太大,沈清慈的目光可以顺理成章地逃过去。声音冷淡说:“上次趁我生病吻我,也什么都没想起来?”
“是你先抱住我的。”
被她说得像自己趁虚而入一样,湛秋认为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她们俩是情不自禁,双向奔赴。
“是,我先抱的。”病糊涂了。
湛秋笑出一口齐整的白牙,这才开始好好回答她的话,“没有,我没有一点相关记忆,是不是因为我们以前不怎么接吻?”
记忆不够强,那是很难想起来的。
“呵呵。”
沈清慈冷笑:“从头亲到尾,亲到舌头酸。”
湛秋一下子就被茶水呛到了,抽了两张纸巾扭到一旁,捂住嘴巴狂咳了几口。
她倒不认为沈清慈的话很露骨,只是毫无心理准备,沈清慈总是冷不丁地开腔,用一脸的寡淡说出缠绵暧昧的话。
“那我为什么想不起来?”
湛秋奇怪。
她被呛得眼瞳红红的,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沈清慈盯着她眼睛看,“这就是我想说的,你那位咨询师给出的方法,也未必可靠吧。”
沈清慈尝试过在“写一则”上发关键词,试图让湛秋招回一点记忆,顺便试探一下湛秋,但收效甚微。没探出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湛秋就是忘得干干净净。
“也是。”
湛秋点头,认为沈清慈的话挺有道理,这种事本来就没人能打保票,别说咨询师,医生也不成。
她也就没作纠缠,点进购票软件,给沈清慈读相关信息:“《一衣带水》,你看过没?讲小人物在时代变革中的命运,网上讨论蛮多。”
沈清慈缄默地留出一段空白,正逢锅底端上来,湛秋跟服务生说话填补了她的反常。
她以为湛秋会再争取,因为无论有没有效果,湛秋都不会吃亏。凭湛秋对她目前的兴趣,不该放过这个机会。
但湛秋又轻巧地听进去她的话,转而去关注一部跟感情毫无关系的热门电影,思维跳跃,没有情绪。
失落远远算不上,毕竟是她拒绝在先,还没矫情到那个地步。
只是算错了人性这件事,对她来说有些微妙。
她似乎把湛秋想得太俗了,可她们的相处一直也算不上雅,这种矛盾感让沈清慈无言以对。
“没看过,我不看电影。”
“没看过就好,上了有段时间了。我答应一个朋友要看,但一直没机会,我来买票吧。”
刚好电影院的VIP厅一个半小时后有一场,工作日的下午,再热闹的地方也不能卖出几张票。
她这才想起来,颜乐早上给她发的消息,她一直也没回。
买完票,她问沈清慈:“你为什么不喜欢看电影?”
同时顺手回复颜乐:[我不喜欢接电话,下次发消息就好,我总会看见。我这段时间比较忙,见面时间再协商。]
“我没时间。”沈清慈言简意赅。
湛秋嘿嘿地撑着脸,以微低的视角仰看她:“我知道,但是陪我就有时间。”
情话都是这么说的,沈清慈故意漏掉半句,也不妨碍她脑补。
沈清慈平静拒绝:“再说吃不下去了。”
“好好,不说了。”湛秋不想招她害羞。
颜乐还是不死心,说自己想到她店里看看,陪她上班,湛秋只回四个字:[我不喜欢。]
两个人都没有很能吃辣,略过了辣锅,点的是番茄跟菌菇锅底。
湛秋自己配了盘辣的小料,还调制了一份麻酱,极力推荐沈清慈尝一下。
沈清慈不喜欢麻酱本身的口感,但是湛秋调的这份看上去口感很丰富,她又信誓旦旦说不可能不好吃,沈清慈就勉为其难一试。
裹了块肥牛,吃进嘴里嚼了几口以后,眼神微动,看向湛秋。
湛秋读懂,立即就骄傲起来了,坐直了,像仰着头等夸的小狗。
“我就说好吃吧,你会喜欢的。”
于是湛秋把那碗小料放在了两人之间。
沈清慈这才后知后觉:“我感冒才好。”
“然后呢?”
“一起吃火锅会不会……”
她口里的“传染”两个字在湛秋诧异的表情下吞了回去。
多余了有点。
湛秋毫不留情地戳破,“可是你病的那晚我们就舌吻了哎。”
“要传染早传染了。”
沈清慈一惊,飞快地伸手拍在她手臂上,刚才有服务员路过,她心虚认为湛秋说话太大声了。
湛秋反应过来,嘴边含着笑靠近她,安慰她说:“不怕,很吵的,别人都听不见。”
沈清慈懒得反驳,别人听不见还能看不见吗?于是往旁边挪了挪,不让湛秋离她脸太近。
湛秋安静吃了会,又好奇问:“你之前说我们夏天也吃过饭,我们当时吃的什么?”
“在酒店餐厅,中餐西餐都有吃过。”
湛秋尝了两口甜品,深思道:“我似乎有一点印象。”
“真的?”沈清慈不大信。
湛秋描述:“我想喂你吃煎鱼排,你肯定是没理我,我尴尬地把叉子拿回来,是不是有这件事?”
她这段记忆里没有沈清慈的脸,她只是偶尔在用刀叉时,会突然想到伸出去又默默收回来的鱼排。
沈清慈间接承认了,有点不满意:“你就不能记我一点好?就不能记点有用的?”
“比如呢,你以前对我很好吗?”
湛秋更懊悔了,真该死啊,这都能忘。
倒也没有很好,“我喂你吃东西的场面,你就想不起来?”
湛秋努力去想,脑海里空荡荡,一点都没有,但是光是听见沈清慈这么说就觉得甜丝丝了,她们以前很甜的。
要不是因为自己忘记了,说不定她们早就情投意合了。
“你喂我吃什么呢?”
湛秋跟她聊天期间,捞起煮熟的食材,又放了生的牛肉进去。
沈清慈没顾得上回话,严密注视着她的动作,能感觉到湛大小姐不常干照顾人吃饭的活。
动作生疏,她怕湛秋再烫着。
锅底沸腾时热气腾腾,熏蒸之下脖颈微痒,有缕头发从鬓旁落下有一会了,正巧刺在下颌与脖颈的交界处。
湛秋久等不来回复,停下动作,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在开吃前看向沈清慈,等她回复。
只看见沈清慈与自己对视后,好像确认自己不会再动了以后,才朝她自己胸口处的看了一眼。
诚心诚意在讨论食物的湛秋震惊了。
“怎么了?”
沈清慈再度抬眸,问湛秋的同时,将刚才确认过的发丝捋在耳后。
湛秋自诩落落大方,今天遇到对手了,难得为聊天的尺度害羞。
“没怎么,我知道了,下次再细说吧。”
“?”,她情绪太丰富,接不住的沈清慈都莫名其妙,“知道什么了?又要细说什么?”
她又开始循循善诱了,湛秋面色复杂,怎么也说不出口。沈清慈真是有一点坏的。
小口咬开牛肉丸,在沈清慈的追问下,也朝她胸口看了一眼。
“你眼神一瞟我就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不然我真不知道我们以前会这么亲密。”
她小声说。
沈清慈:“……”
明白了。
挺想骂人的,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心里总是有个既定公式:在湛秋面前破防是给正面奖励。
所以沈清慈也努力忍下尴尬和无语,露出经验丰富的姐姐微笑:“是啊,你还很喜欢。”
湛秋很努力在装镇定了,但还是一下子涨红了脸。
她的舌尖被牛肉丸的汁烫了一下。
第28章 “有我陪着午睡的机会不可多得”
沈清慈坐在靠里的位置,身在喧哗声里,又仿佛被遮挡去了大半的鼎沸人声。
刚才被湛秋盯得心里奇怪,鬓发没有别好,又从耳根处落下来。
这次她没再诱人误会地低头拿眼睛去看一眼,左手自然地用中指将发丝挑挂到耳后。
湛秋自从她话说完就像被开了禁言,也没再看她,慢吞吞地专注地吃完了一小颗牛肉丸。
“怎么不说话了?”
沈清慈故意问她,在她调制的麻酱碟里,施施然蘸了一丸虾滑。
被湛秋眼神唐突后的那一瞬尴尬,转为了占上风的轻巧感。
湛二小姐死活不肯承认,理直气壮地宣布:“我的舌头被烫到了。”
说完还喝了一口冰的果汁降温,“所以不说话。”
“这样。还以为把你以前的癖好说出来,让你羞愤无言了呢。原来是烫到舌头了,痛死了吧。”
沈清慈克制住内心的幸灾乐祸,假意关切:“吃火锅的时候是不能说太多话,安心吃。”
湛秋罕见地老实,没有反驳和乱接腔。
两人心思各异,后面没再多聊旁的,只专心于食物,这餐饭很快就吃完了。
沈清慈胃口比平时好,胃里微撑,招来服务生结了账。
忙完拿起包跟外套,与湛秋往电影院的方向走。
电影院在商场最北边,途径许多餐厅和奶茶店,今天既然她做东,就主动问了湛秋:“要不要喝奶茶?”
湛秋兴趣不浓:“喝不下了。”
她平时也不常喝这些,何况今天烫到舌头了呢,再甜也无滋味。
她话少不全因为害羞,脸皮也没有那么薄,除了当下忍不住面红耳赤,之后她的精力都放在克服胡思乱想上。
高洁清纯如她,也还是有被跑偏话题影响得想入非非的时候,这是人性的弱点之一,一点都怪不到她头上。
但是今天这个场合,还有她跟沈清慈当下的纯洁关系,都不是应该胡思乱想的时候。
她一面这样跟自己强调,一面想象沈清慈口中的她的癖好。
舌头更痛了。
在等待检票的时间里,两人去了一趟洗手间。
电影院人不多,影院的洗手间里更是人影寥寥了,反而清净。
湛秋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洗手液,挤给沈清慈一部分。
桃树开满繁花的香气,随着水流和泡沫,花瓣破碎,四溢,流连。
洗完了手,两个人抽纸擦拭。
湛秋对着一墙的镜子认真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在公共洗手间,我现在准会亲你一下。”
她一直在想东想西,必须告诉沈清慈。
可惜洗手间太煞风景。
沈清慈没有发言,表情淡淡,嘴边牵扯出类似笑容的弧度。
两秒以后,冲水声在某个隔间里响起,一个年轻女生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出来,快速洗了手然后离开。
出去前还快速看了眼湛秋跟沈清慈。
失算了,湛秋以为肯定没人的,刚刚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但还是很淡定:“她戴着蓝牙耳机,我赌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不赌,赌博不是好习惯,她听没听见也都跟我无关。”
沈清慈淡漠地往外走。
对待不认识且多半只会见一面的人,她没兴趣关心别人怎么想,在火锅店除外,因为她不想吃饭期间被别人打量。
也不想湛秋惴惴不安,自责说错话——虽然对方基本不会。
湛秋彻底放了心,她还担心沈清慈会因为害羞而生气。
影院等候区里大多数人正刷手机,有对情侣在玩双人游戏,还有位母亲带着孩子在扭蛋机前操作。
湛秋往机器里看了一遍,没有值得花时间的物件。
检票之前,湛秋让沈清慈稍等,到影院门口,从陌生女人那儿接过一个品牌的购物袋,像是从在商场临时买的。
沈清慈问她买了什么,湛秋保留,说过会你就知道了。
贵宾厅里总共只有十来个座位,入座率不到一半,她们在最后排靠左边的位置,两个沙发椅挨在一起。
湛秋拉了下沈清慈,让她先站在一旁,顺手从袋子里拿出两条灰色毛毯,弯腰毯子分别铺在她们位置上。
刚刚吃火锅的时候,说到不爱看电影,沈清慈给的另一个理由是,心理作用,感觉电影院的座椅环境不干净,所以不想来。
洁癖党,张成帆也是这样的想法,湛秋很能体谅,就立即发消息让人买过来。
“好了,坐吧。”
湛秋轻松开玩笑:“你要是嫌毯子也不干净,那我没办法了。”
湛秋连铺毯子的手法也是生涩的,好在这不需要技术,遮上就行。
沈清慈站在一旁看着她忙,心脏像也被温暖的毯子包裹起来,热得她无力去说话和帮忙。
她清楚,在这个时候的感动或者欢喜,都蛮俗气。
湛秋还告诫过她,不可以因为别人的小恩小*惠就产生“她对我真好”的念头。
起码要得到一套高级公寓。
可是一条提前备好的毛毯也未必就差到哪去。
她说:“谢谢。”
湛秋弯眸:“不谢,应该做的。你陪我看电影才是做了大牺牲,又没法及时工作,又要忍受不干净。”
沈清慈想说,对别人“好”的标准和要求太低的,明明是湛秋。
随票赠送了饮料和小食,两个人刚吃饱,基本没碰。
影厅里暖气舒适,味道也清新干爽,没有沈清慈想象中的味道。皮沙发软而有支撑性,更好放松半躺着。
新买的毯子垫一半,盖了一半,材质也很亲肤。
天时地利人和之下,133分钟的电影,沈清慈睡了足足一个小时。
湛秋看电影也很专注,不怎么说话,所以她躺下十分钟就犯困了,撑了半个小时,是在一段俯视画面里闭上眼睛的。
才闭上眼睛时还在自欺欺人,心想她不睡,只是让眼睛休息一会,耳朵还可以工作。
于是她听到林间的燕雀鸣啼,水库的涟漪在清风下奔跑,主角穿过油菜花地艰难地走向公路边,等一辆不知何时会到的老式班车。
听到湛秋轻轻调整了躺的姿势,衣服与毛毯磨擦,发出更催眠的声音。
这一觉就这样沉沉睡去,醒来后,电影里的画面变得更为崭新,现代化建筑取代了之前的旧韵。
她睁眼,下意识没敢动,猜到自己睡了很久,心里局促不安。
既担心睡相难看,虽然那天晚上湛秋都看遍了,但床上跟电影院是不一样的。
又担心湛秋心怀不满,人家花大力气请她看场电影,她这样怠慢。
虽然湛秋大度,不至于生气,但她偶尔娇气地表达不满时,沈清慈还是难招架。
但总归是醒了,该面对的要面对。
她先看了眼时间,影片只剩半个小时了。
湛秋从屏幕里转出注意力,在昏暗的光源下,眼睛亮而温和,先笑了笑,跟沈清慈那晚生病,从梦里醒来时看到的没有分别。
湛秋凑近她,对她小声地说:“太好啦,马上就要到精彩部分了,我都帮你看着呢,看完告诉你前面的铺垫情节。”
沈清慈提起来的那根弦骤然放松下来,没发出一丁点杂音。
湛秋没有为她这一个小时的“心不在焉”而失落,没有一点点的不满。
沈清慈开始认真观影,在跟湛秋一起投入的第某一分钟,她忽然意识到,在她的人生里,还没有一个冬日的午后以这样的节奏度过。
工作日逛商场,说说笑笑不谈工作的火锅局,一场被贴心照顾、午睡后还可以继续看的电影。
心头的静谧与轻松,已经许多年没有感受到。
也许在很多年前,还在读书的时候曾有过,那时没课的午后,落了雪也会有闲情撑伞,跟喜欢的人去湖边转一转,聊一聊天马行空的未来。
但时隔太久,久到她此刻漫无目的地靠在湛秋身边,才勉强想起那时候的愉悦满足。
放在脸侧的手掌心里,是湛秋给她的洗手液味道,像一树的桃花被湛秋嬉笑摇落,她在一旁拿手捧着,舍不得扔掉。
这部的电影评分高,演员、导演都是百里挑一,连插曲都请了流量不小的实力歌星来唱。
画面很美,情节真实,尤其沈清慈醒来后看到的高潮,直接将立意升华了,算得上震撼人心。
沈清慈错过了一个小时,但仍然觉得好看。
湛秋也觉不错,颇为开心地离场,“不算浪费这两个小时。”
“我睡着了。”沈清慈似乎该说抱歉,但是她又不想说,因为不是她主观不想看。
“我看你睡着心里特别开心,你在我身边睡了个安稳的午觉,电影剧情还可以补看,有我陪着午睡的机会不可多得。”
湛秋面露骄傲,似乎在夸沈清慈聪明:“你很好地抓住了机会。”
还能这样理解,沈清慈没话可说。
出影院时,路过走廊上的电影海报,湛秋指着扮演电影里小城女孩的颜乐说:“就是她让我来看的。”
“你认识她?”沈清慈不关注演艺圈,但多少知道这个艺人。
“对的,有点交情。”
湛秋不隐瞒,但也没多说。
她态度轻飘飘,沈清慈没觉得奇怪,偶尔工作方面有需求,她们也会见到一些明星。
更别说湛秋这样的富二代,应该不缺机会认识。
湛秋直接问她:“你回公司吗,我要去上班,可不可以载我?”
沈清慈对她说:“你迟到了。”
“没关系,我请假了。”
上车以后,湛秋把毯子从购物袋里拿出来,闻了一下,有木质香水味道的那条属于沈清慈,被她留在袋子里,另外一条取出来。
“这条你留下,办公室里休息可以盖盖。”
“我用过的,你大小姐习惯就不要了是吗?”
“什么呀。就是买来送你的,想你用完留下,你这么说曲解了我的意思。怎么不想要,我想要得很,恨不得晚上抱着睡觉,狂闻你的体香。”
“放下。”
沈清慈皱眉,立即就愿意收下了。
湛秋嘿嘿,“放下了。”
沈清慈帮她分析:“我请一顿火锅,你送贵几十倍的礼物,这顿饭你吃亏了。”
“心意怎么能按价格衡量,我们今天吃得开心,看得开心,睡得也开心。”
湛秋躺在副驾上,心满意足:“这就足够啦。”
第29章 枫树上长的那个
跟沈清慈度过了一个舒适的午后,湛秋被送回第十九街,因为车开不进去,沈清慈在路边停下。
下午四时过了一半,暮色沉下,包裹着大厦与街市。
湛秋用刚睡醒的声音提醒说:“明早到我家里吃早餐,别忘了。你有讲究吗?”
“没有。”
回来的路上,轮到湛秋补眠,睡了近二十分钟,这期间沈清慈开得更缓更慢了一些。
等红灯时,沈清慈认真地打量她,关机模式下的湛秋,整体上还是乖的,但面相因为少了修饰,既没表情也没温柔瞳光,显现出冷艳来。
湛秋长了一张不好说话的脸,眉骨跟鼻梁太挺,下颌含锋。看着她现在的神情,沈清慈都很难想象,她的性格其实好得让人惭愧。
车里暖和,座椅被她调得舒适,沈清慈又不怎么说话,湛秋很轻易就睡了过去。
刚睡醒有点思绪迟缓,说话也软绵绵的没力道,“没有啊?想吃什么,不想见到谁,都可以讲好嘛。”
跟稚鸟的羽毛一样,轻而缓地贴着沈清慈脸滑过去,牵连出一阵的悸动。
“吃什么都好,别准备太多,不要浪费。你家里一般有谁?”
“常陪我的是荣姨和魏姐,偶尔有厨师过来,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就我们两个人。”
“如果只是照顾你的人,那就不用刻意避开,但家人在不可以。”
沈清慈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湛秋深以为然,“当然啊,有家人在,我就不会喊你回家吃饭了。不然问东问西,打搅我们好事。”
“只是吃早餐。”她强调。
“当然。”
“那明天见。”
沈清慈赶着回去上班,但是湛秋没动,轻声问:“我现在可以抱你一下再走吗?”
今天刚见到沈清慈的时候,就想跑过去抱一抱她了。
吃火锅的时候想,看电影的时候也想,连在洗手间里都很想,但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场所。
现在虽然车停在路边,但也算是私人空间,她想讨一个抱。
当然了,主要是她相信沈清慈也想要,只不过不好意思说罢了,谁让她更勇敢呢,她主动点也没什么。
果不其然,沈清慈轻轻笑了一下,黏黏糊糊地说:“就只是抱啊?”
“别的都行,只要你想要,我都不在怕的。”
湛秋一副大方无畏的模样。
倒是很会开高腔,沈清慈看见她不知道又在燃什么,只觉得好笑,解了安全带,过去抱了她一下。
湛秋原本因“说大话”昂首挺胸的肢体顿时就被卸了力,温柔地与她相拥,将肩膀给她。
沈清慈自然地靠在她肩头,想着抱够了,正准备松开,感觉到湛秋在她后背轻轻地拍打着。像在哄小孩。
她没动,像某个阀门被开,部分被关押起来的情感外泄,以她自己都没法控制的趋势蔓延。
“今天在影厅睡着之前,我听见电影的女主角说了一句台词。‘我早猜到前方什么也没有,眼前的空白、乏味才是我的命运,可我还是向往田野的外围,公路的尽头’。”
她怀里的味道快要把湛秋溺死在里面。
凭良心说,味道并不浓郁,香水本身幽淡,但衣领内、鬓发间散发出来的专属气息,让湛秋忍不住偷偷地多嗅几口。
湛秋听完她的话,没作多想,只以为她很认可自己选的电影。
兴致冲冲地跟她对台词,展示自己的记忆力不是很差:“后来我才明白,向往也是命运的一部分,脚长在身上,可以走去任何地方。”
说完还得意笑了,“后面是这句吧,这两句很经典的。不过我们俩读出来都没有那个味道了,就得带点方言,才更有挣扎感、故事感。”
“沈清慈,有时间我们还要一起看电影,好不好?”
沈清慈退开,看着她的眼睛,微怔后释然。
湛秋没有那么敏锐的心思,只是单纯地讨论电影,并没有理解她那一瞬间多余复杂的情感。
也好,沈清慈笑了笑,“好啊。”
沈清慈笑起来很温柔呢,湛秋心动,在她的脸畔吻了一口。
乌发蓬松而馥郁,在湛秋靠近她时,像延伸出来的更多爱意,触碰到湛秋的脸庞。
她想到在便利店时,第一次跟沈清慈说话,沈清慈冷淡且无厘头,让她有点困扰,又把她迷得想唱歌。
她们告别,湛秋下了车,步行往店里去。
沈清慈看见车上她留下的购物袋,意识到湛秋上班纯属娱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真想知道湛秋更多的信息,应该并不难查。
但很快就被她否定了,没有任何必要,否则就是居心叵测。
隔天沈清慈一早到了梅枝天境湾,按响门铃,荣姨先听见,没去抢别人风头。
往房里唤人:“枫叶,沈小姐到了哇。”
话音才落下,湛秋就打扮齐整地从衣帽间跑出来,路过荣姨时丢下一句“我好看吗”,也没等人回答就亲自开了门,“早上好呀!”
荣姨感到面前一阵风过去,才接收到问题,就听见湛秋对别人的那出动静。
心想哎哟,殷勤的。
沈清慈这次没有空手来,拎了一个黑色纸袋。
“有礼物呀。”湛秋毫不客气地接过,打开来一看,居然是一盒线香及火柴,还有一个艺术感浓郁的不规则香插。
记忆里某个片段再度回放,一截线香烧断了,落在盘中。雨声,暧昧的交缠声。
湛秋明显走了神,但沈清慈没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还是荣姨先发话:“枫叶,把人堵在门口做什么呀。”
“请进。”湛秋回过神,跟她说:“我太喜欢了,你这个香插看盒子像才买的,特意为我准备吗?”
“本来不是,但你都这么问了,就只能是特意为你了。”
沈清慈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湛秋一点都不在乎:“是你的,又给我,这就叫特意为我准备。”
沈清慈坐下换鞋,想到两个人上次在这里亲吻,想着还好这次有人在家,不方便做出格的事情。
进到餐厅,早餐都已经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只她们俩入座,湛秋解释:“她们老年人作息,一早就吃过了。”
“喏,上次你没吃到的鲍鱼捞面,尝尝。”
沈清慈在她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品尝着各项“御膳”,心想大小姐的派头是真大。
早上食欲一般,没吃多少就饱了,拿餐后水果磨时间。
“你家阿姨喊你什么?”
“枫叶,枫树上长的那个。”湛秋还给她解释,“我的小名,一般家里人才这么喊。”
是像枫树上的,火红一片,符合她的个性。
沈清慈觉得意思蛮浓,“秋天,枫叶,大名小名都呼应起来了,有古代人取字应名的味道。”
“古代人你也知道,你不是理科生?”
湛秋有点崇拜。
“跟文理没关系,读过书的都知道。”
沈清慈轻描淡写下还有点怀疑,这位大小姐的文化水平不知道怎么样。
不过她无所谓,反正她不算智性恋,跟太聪明的打交道太累了,工作里都是聪明人。
湛秋一听这话就斩钉截铁:“我当然也知道!”
还好沈清慈没有说“那我考考你”这样阳气太重的话,而是很信任地点头:“是是,这不难的,毕竟我们都读过书。”
湛秋赶紧转开话题,问回去:“你的小名是什么?”
“没有,我只有一个名字。”
“清慈。”湛秋笑盈盈喊了一声。
沈清慈看她眼,没搭腔,喝了一口牛奶,又听她喊“沈清慈”,终于忍不住:“干嘛?”
“好听啊,我喊两声。”
吃完以后,两人出了餐厅,在湛秋卧室外的偏厅里坐下,沈清慈帮湛秋抽了卡。
手气一如既往地不错,湛秋顺便跟她介绍着规则和等级。
“你真厉害,我都想亲亲你的手,沾沾喜气。”
沈清慈默了默,开口:“想亲我的话不用找那么多借口的。”
湛秋立即发号施令:“手给我亲亲。”
沈清慈直接伸手过去,大方得湛秋以为有诈,还犹豫了一下,但撑死被炸死,她不想错过机会。
接过沈清慈的手,在她手心里亲了一口,没太贪心。
又软又好闻。
唇与手心相触,过电一样,一路电到沈清慈心口,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定地将手收回。
看了眼时间,“再不走我要迟到了。”
她离开前,湛秋给了她一束提前包起来的腊梅,还没完全开花,“你放办公室或者家里养着,很好闻的。”
“好。”
“你有花瓶吗?”湛秋细心问。
沈清慈其实没有,但心猜公司总会有吧,于是点了点头,她实在不想端着个花瓶下楼。
她问湛秋,“这叫什么,连吃带拿?”
“这叫我们的愉快的早餐时光。”
湛秋说着对她做了一套撒花的动作。
沈清慈越过她,看见她家阿姨表情极具喜感,勉强礼貌地对自己微笑,“沈小姐慢走。”
还是走快点比较好。
沈清慈转身。
湛秋拎着礼物回房间,耐心地擦燃一根火柴,把线香点燃,置入香插里。
看着它被火星小口小口地吞噬。
第30章 被爱神扔在了蔷薇架上
上次去到沈清慈家,湛秋因为关心她,都没细看家中布局。
只知道空无一物,清清冷冷,跟她人一样。
也看到了自己送她的那枚雨伞胸针,被她放在入门处的置物架里。
像是哪天到家以后,随手摘下来放进去,之后为了天天能看见,就一直放在那里。
线香没有看见,客厅、卧房干净得过分,比酒店还要整洁。
可能收在别处了,沈清慈虽然一个人住,但公寓的保洁应该有每天登门清理。
湛秋趴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臂弯,鼻端都是点燃后线香的味道,从桌边的矮桌上飘来。
刚才拆开,看见香盒上的牌子跟名称,是小众做香的品牌,主题跟冬天不仅无关,还离题甚远。
这款香叫入夏。
味道极淡,不会浓郁到有侵略感,以至于无法忽视。
很清楚自己的配角身份,只是若有似无地萦绕,味道是树叶被碾碎后夹杂着蔷薇花盛开,好像在一个雨天。
湛秋很熟悉这股香味,因为她家花园里就有一面蔷薇墙。
到了夏日花期,一院子都是花香。
味道安眠,令她很快又甜甜睡过去,回笼觉最是幸福,只是还没来得及做梦就被唤醒。
荣姨说,画师上门了,正在外面喝茶。
湛秋看了眼时间,才睡着半个小时,她应了一声,身子没动。
回想起沈清慈在她面前点香的一套流程,就好像是一个补丁,爽快打进她的大脑里。
屋子里冷气低而舒适,沈清慈洗过了澡,穿着条露了一半背的丝绸睡裙,两条长腿修长白皙。
只有侧影,但看得出姿态慵懒,心情闲适。
她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线香,黑色点火器取代了湛秋今日用的普通火柴,点燃后起了一缕薄薄烟雾,再优雅熟念地将火苗捻灭。
然后将香置入酒店配的白玉香插上。
湛秋这次没有怀疑是电影片段,沈清慈的身影她现在认得。
为此欣喜,这是个好兆头,证明她能慢慢想起来以前的事。
只不过这些记忆无足轻重,被她大脑藏了起来,一旦她在乎起来,再有触发点,就能寻回过去。
她要告诉沈清慈这个好消息。
湛秋没多耽搁,神清气爽地出去,热情接待了画师。
老师看上去还不到四十,身上艺术气息浓郁,但眉眼又很亲和,是那种好说话、通人性的艺术家。
湛秋不磨蹭,毫无保留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跟她确定画面、构图以及尺寸,“大一点好,上墙醒目的那种,但我圣诞之前就要。”
对方说时间很紧张,湛秋无所谓地点头,说自己都知道,但价格很好商量。
最终敲定之前,湛秋才想起来补充,“主要鉴赏人是喜欢我的女孩子,所以想表达出……”
她想不到词形容,但比划了几个动作。
“朦胧,暧昧,唯美。”
“是!”湛秋目露小星星:“老师您太专业了。”
她们沟通完,当场尝试初步搭景。
湛秋选择的背景是侧厅一角,有红色的置物架和绿色的椅子,湛秋坐在前面民族风的地毯上沉思,腿边是杂志和书。
这样显得她很有文化,很有魅力,颜色也喜气,符合圣诞,一定吸引沈清慈。
画师不仅拍了照,还在与她沟通时观察了每个角度的她,发自肺腑地夸:“您可能是我画过拥有最优越的五官跟身材的模特了。”
湛秋矜持地表示对方的实话蛮好听。
等她将这话转述给张成帆,眼里只有利益的商人说:“不愧是做开画室做生意的人,很会说话嘛。”
“什么做生意,人家老师是真正的艺术家,很专业!”
“是,不专业我能请她来画我妹妹?”
张成帆问:“你是打算让她去你家每天画几个小时?”
“天啦,你想什么?我时间那么宝贵,天天坐在那里给人做模特,怎么可能啊,我还要上班呢。”
“对,不是坐不住,是要上班。我都差点忘了,您是大忙人一个,这么负责,我看迟早要升店长。”
“领导不好做,官大责任大,我当不来。”
湛秋听见她姐在电话那头轻叹一口气,嘻嘻一笑,都能想到张成帆摇头的样子,野心勃勃的张总哪能理解富贵闲人的含金量-
沈清慈在办公室里养着那几枝梅花,花瓶是从杨瑾那里借调来的,杨总没闲情逸致看鲜花,早就落了一层灰。
沈清慈的办公室面积不大,梅香很快弥漫。
每个进她办公室的同事都要感慨一句“好香”,但只有杨瑾才敢问出口:“花哪来的?谁送的?”
“闻到香味,趁夜黑风高,拿着剪刀进人家小区偷剪的。”
“你哪像偷花人啊,这么浪漫的事你做不出来。”
杨瑾一句道破,看了下沈清慈的办公环境,一尘不染,整整齐齐,连钢笔都在既定位置。
四下只有黑白灰,就这么一瓶红梅格格不入。
沈清慈故意不答:“偷东西还有浪漫的?”
杨瑾不顺着她思路走,“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最近有情况。”
“那你不够了解下属。”
“好,你还没说,电影票哪来的?”
沈清慈脸色微变。
跟湛秋去看电影那天,因为临近检票,湛秋还在等人给她送毛毯,到门口去取之前,就把票顺手塞给她,由她交给的工作人员。
之后她就随手将票往大衣口袋一揣,忘了这茬。
回公司后,方案讨论完,杨瑾夸她这件新大衣蛮好看,主动要求试试。
结果手往口袋一插,摸出来两张电影票。
“今天下午,还是贵宾厅?”
当下沈清慈尴尬至极,说不清是因为被上司抓到翘班的证据,还是因为被朋友发现在偷偷约会。
“你是不是真谈恋爱了?”
杨瑾此刻坐在她的桌角看她:“说说嘛,女的啊?肯定女的,男的想不到送梅花,都是999朵玫瑰花。”
说到后面都唱起来。
沈清慈一脸平淡:“无可奉告。你来找我干嘛的,总不能就为八卦?”
“哦,谢谢你提醒我哈。”杨瑾没好气。
“明天上午再去一趟祁水,当面碰一下,把近况汇报给负责人。”
沈清慈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甲方,恨不得让她们在那边办公,每天时时汇报才好。
但也没多说话,谁让人家有资本,要求严。
“知道了。”
这天她加班到八点,错过晚饭,也没了胃口。
到家以后洗了澡,继续进书房埋头苦干,最后查看邮箱时收到湛秋的消息。
湛秋说自己在聚餐,离这边很近,问能不能上来看她。
湛秋不算黏人,通常沈清慈不想回复,她就会安静两天。
上一条消息,还是她说香很好闻,帮忙补回了段回忆。
还描述出具体细节,问沈清慈有没有这回事。
沈清慈当时在开会,看见也没功夫回,后来就忘了,再后来也不想去回复了。
古怪心里作祟,不知怎的,就想将才建立起来的大楼给推翻,当做从未有过。
好在湛秋也没有穷追不舍问。
今晚又收到请求,沈清慈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这个点了,她没有见人的打算。
但在她思考如何拒绝时,她发现家里的安静简直让人窒息,往常她都是喜欢的,可能今天太累了,反而嫌腻。
大脑渴望不同寻常的刺激,有些人需要酒精,有些人需要音乐,有些人需要跟人说说话。
她跟湛秋说:[可以。]
她又想,上次湛秋照顾她的心意,她其实一点也没还,还收了花和礼物。
不能身体健康的时候,不需要人家,人家想来看就拒绝,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她只是性子淡,不是没人性。
所以,她这样做没有任何问题,她也有她的社交需求。
何况是湛秋主动的。
湛秋这次跟同事们聚餐吃的是一家西餐店,还算平价,环境也不错。
大家都让湛秋评测,说到底正不正宗。
湛秋表示还行,忍不住发出邀请:“喜欢西餐的话,改天约个时间,大家去我家里吃。”
一众人开开心心地应下来,期间聊起各自的生活,免不了提到沈清慈。
湛秋没有说太多,只说自己跟她还是朋友。
但突然是很想沈清慈。
抱着尝试的心理,问了一下。
她对自己说,如果沈清慈拒绝她,她绝不会不开心。因为时间太晚了,也许沈清慈准备休息了,也许沈清慈想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总之,一定是情有可原。
可是沈清慈毫不犹豫答应她了,这都让她有点自责了。
沈清慈一定很想她,她居然这么久没有联系沈清慈,没有主动去看望。
很不应该。
她额外要了份汤打包,去了沈清慈的公寓。
两人相见,沈清慈穿着暖黄色的居家服,像株脱去高冷皮肤的小向日葵,可爱死了。
素面朝天,仍旧面无表情。
沈清慈盯着她手:“带的什么?”
“蔬菜汤,我觉得你没吃晚饭,就点了份。”
沈清慈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她本来还不饿的,但湛秋带来的汤看上去很有食欲,味道也香,她就自觉接过了勺子。
“心意相通吧。”湛秋瞎扯了一句。
沈清慈说:“不是在我家里装了监控就行。”
湛秋也不是老实人,反驳说:“装监控就只看你有没有吃饭啊?”
“谁知道你还看去了什么。”
沈清慈给了她一记眼神,湛秋无防备地对上,蓦然想到她送的线香,顿时像被爱神扔在了蔷薇架上。
她们盘腿坐在茶几前,湛秋感慨不久之前自己还在沙发上睡过一晚。
故地重游,百感交集。
“好吃不?”她满足地看着沈清慈吃。
出乎意料,沈清慈居然将勺子递到她嘴巴,另一只手在底下接着防洒:“你自己尝尝。”
沈清慈今晚太热情,湛秋有点找不着北。
其实她尝过了,好吃才又点一份,但也没顾上扭捏,凑过去吃了一口。
她发现沈清慈一点都不介意她碰过的餐具,高兴之余,忽然想到那天火锅店关于“喂餐”的对话,慢慢红了脸。
沈清慈多半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