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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高喜作死了,一枪命中眉心,死不瞑目。

大开的窗户呼呼往房间内刮进雪花,冷冽的空气顿时让柯南清醒了不少。他打了个激灵,刚才在走廊里差点晕过去不是巧合,是有人利用煤油灯放毒,所以今晚才格外安静,因为客房里今天全都新换了煤油灯。

是老板南造信秀。

因为老板娘死去时他表现的那么悲伤,又像个本分的小老板,所有人都下意识把他略过了,这一切竟然都是他做的!

“雪纪姐姐,我们快去厨房的地下室,老板娘的尸体就放在那里,说不定治也哥哥也被他抓住了。”

森雪纪也想通了这点,抄起柯南抱在怀里就往餐厅厨房的位置跑,前台接待的左侧是餐厅右侧是客房,只需要两分钟就到了。再快一点,一点能赶得上救人。

森雪纪步履轻盈而迅捷地在走廊上奔跑,很快就来到了前台,正当她要继续往前走时,脚步生生一转,带柯南一起蹲在前台的桌子底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凌乱的步伐从连接着餐厅厨房的方位传来,还有男人的叫骂声。

“……再说一遍尼格罗尼是不是你杀的,敢说假话就杀了你。”

“真的,真的不是我。”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我已经将旅馆的定位发给了组织,今晚他们就会赶过来,到时旅馆里所有客人都要因为你一句话给你和南造宝枝子陪葬。”

“就是,你早点招了我还用得着躲衣柜里那么久吗。”

“真的不是我,我,我可以带你去找那个地方,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找到实验室而来的,我带你去,求求你不要毁了我的旅馆害死其他人,不要毁坏我妻子的尸体,我只是想赎罪而已。”

九条异三郎小人得志的尖叫刺得耳朵疼,而老板声音哽咽,已经崩溃了。

实验室,是指灰原制造aptx4869的那种实验室吗,如果能找到制造变小药的实验数据……柯南呼吸急促下来。

另一个男声听起来陌生又有点熟悉,不像是旅馆的客人,难道组织还有其他人潜伏在旅馆里吗,柯南悄悄探出头看去,被森雪纪蒙住脸,“小心,别被发现。”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男人带着老板跌跌撞撞往外走,他走到前台前,突然不动了,一步步往前。

柯南的心提到嗓子眼。

“宾加!快走吧,雪下的这么大一会儿就找不到记号了。”

九条异三郎催促。

总算挨到两人离开,柯南立马站起来道:“雪纪姐姐,你快回去把大家摇醒,他们全都是因老板安置在煤油灯里的毒素才昏迷的,我去找治也哥哥。”

森雪纪摇摇头,“会有人照看其他客人,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

“没有可是,柯南,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里。”

说着她竟然推开柯南,自顾自地去追宾加。

来不及思考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柯南只好跟在森雪纪后面冒着风雪追出去了。

……

不是平安夜吗,今天是雪怎么这么大,根本辨别不出方向。

出来的急只随便套了件外套,一出门柯南就被呼啸的风吹得栽了个跟头,吓得他猫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摔跤的声音引来组织的宾加。

是他多虑了,倒在厚厚的雪里就跟掉进坑里似的,连一丝声都透不出来。

柯南狼狈地探出头,隐隐绰绰的灯越来越远了,他咬牙追去。

就这么跟在三人的后面绕了一大圈,绕到了客房的后山外,远音别岳的山脚,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正好就是格拉斯和岛津治也两个房间的附近,也就是他们今天白天玩“打雪仗”的位置。

柯南转了两圈,找到了那棵高大的水杉树。

他白天仗着小孩个子小没人注意他,把尾高喜作和森雪纪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棵树下刻着字。

雪下得很大积雪又多,树的三分之一躯干都被埋藏在雪下。柯南摘掉眼镜拼命往下挖,终于看到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雪]、[阵]

是小孩用石头刻的,小小的扭曲的字迹。

除此以外有上到下只有几道划痕,柯南数了数,一共有八道,刚好是两个人一年划一道,用来量身高,最上面的划痕已经露出积雪外了。

对找到实验室一点用处都没有,柯南却觉得心冷,感觉雪花灌进脖子里连他的心脏都冻坏了。

结合前面宾加说的实验室,在一个疑似实验室前身的旅馆后山看到小孩玩耍的痕迹,那意味着什么。

柯南来不及多想,继续没头苍蝇似的围着水杉树寻找入口。一点都不科学,他亲眼见那三个人站在树下一瞬间就不见了!

“让我来吧。”

不知从何处何时来的岛津治也说,推开在雪地里乱挖的柯南。

“治,治也哥哥,雪纪姐姐刚才在找你。”

“我知道,我们现在就去见她。”

岛津治也说着,手放在水杉树上。

空气不安地流动,积雪渐渐消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元素乱流,柯南目瞪口呆,在他刚刚亲手挖开的树下竟然凭空出现一道“门”。

“南造信秀的异能应该是[钥匙],只有他能看见、打开树下的门。”

岛津治也解释说,那座青铜铸成的大门明明锁孔被铁水焊死,被他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我们走吧,柯南君。按理说不该让你知道,但我相信她选中你肯定有她的道理。”

岛津治也优雅地向柯南弯腰致礼。

被推着向前走的异样越发强烈了,这个青年和他的女友,宾加和老板找寻的实验室,这道推向不可名状世界的大门,一切正在徐徐向工藤新一展开。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正是让柯南所欣喜的,他迫切想要了解的,和黑衣组织有关的情报,他通通接受。

柯南深吸一口气,迈进这道门。

岛津治也跟在他的后面也要进去,被柯南拦住。

没有了眼镜,那双被掩藏起来的,独属于不可一世的少年侦探的锐利眼神直直刺在岛津治也的身上,工藤新一问:

“被邀请参观这场演出的人其实只有我,对吗,叔叔和小兰因为我被无辜牵扯进来。一切都是你和雪纪姐姐商量好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准确来说,我是自行闯入剧院的人,懵懵懂懂坐在观众席上,发现演出的主角是我的女友后想上前拥抱她,又在提醒自己不能坏了她精心准备的演出,仅此而已。”

岛津治也垂下眼,过长的睫毛接住飘散的雪花。他穿着单薄,只有一件风衣和衬衫马甲而已,领结上的蓝宝石煜煜生辉。

他握住那颗蓝宝石,就像握住心上人的手。

“去吧,柯南君,去把你的推理告诉他们,让他们看到你的决心和实力,选择由你来终结腐朽的一切。”

趁柯南没有防备,岛津治也直接将他推进门里。

“等等,你不和我一起去找她吗。”

在门关上之前,柯南急切地伸出手拽住岛津治也的胳膊喊。

“我要和雪纪的同伴说几句话,一会儿就来。”

岛津治也说。

提到[同伴],那温和亲切的面具裂开一道缝,太宰治居高临下,表情冷淡疏离。

时间刚刚好,刚好就快到零点的圣诞了。

这个时间,对雪纪和那个同伴都很重要吧。

“我现在不能接触雪纪,一看到她我就忍不住凑上去和她贴贴,一和她贴贴,”无瑕秀丽的面孔在黑漆漆的深夜和地上反射月光的白雪中十分诡异,他轻笑一声说:

“一和雪纪接触,这场雪就停了。”

第108章 i人和男朋友只负责情情爱爱的部分

i人和男朋友只负责情情爱爱的部分

*

新造的[听雪]旅馆,可装修却那么陈旧,楼梯都带着朽木的气息,货真价实的煤油灯遍布旅馆,除了电源插头几乎找不到现代的踪迹,游客以为这是营销策略,主打怀旧风,其实是有意为之。

南造信秀和南造宝枝子,是看守此地的守墓人。

餐厅后厨的地下室,被老板娘南造宝枝子的尸体掩盖地砖下还有另一道门。在外面绕了一大圈后我借助雪景掩盖踪迹,掉头回到了后厨。

终于回到了我最熟悉的领域(那种语气)。

要不是小伙伴告诉我黑衣组织似乎对这座深埋山下的实验室很感兴趣,我早就在和太宰治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中丝滑地把这段不愉快的记忆排出脑外了,回忆了一下当年的计划花了我不少力气。

说到太宰治,又想叹气了。

语文老师教过一个修辞手法叫“欲扬先抑”,若想褒扬某人,就要先挑出他的错处,好让自己显得公正。我不知道这个手法用在男女之情上有没有用,在压抑逃避了这么多天以后一股脑把事情原委都说出来,会不会为时已晚。

就和仿造例句时,只记得前面说坏话忘了圆回来,和追妻火葬场文只有前期虐待女主时写得起劲一样尴尬。

太宰治有耐心听我把故事讲完吗。

从他接过小林先生的宣传单那刻起,我迫不得已为他更改了计划,连小伙伴都说我疯了。

如果他不能接受,或者未来某天拿往事刺痛我的话,我就杀了他。

罗里吧嗦胡思乱想这么久,这座上个世纪的军用地下防御工事才走了短短的路程,离碰上宾加和南造信秀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至于柯南,我不担心他。

他是被小伙伴选中的人,我相信他的眼光。

就他那种简单粗暴的筛选方式,能坚持到现在还对追查破案乐此不疲的都是猛士。

地下通道曲折迂回,连接着无数个房间实验室,每一个房间曾经的陈设设施和书柜上的档案袋内容都是宾加搜寻的目标,那简直是人类进化的瑰宝,可惜都被我们一把火烧干净了。

看看墙壁上烟熏火燎的痕迹,宾加知道自己来迟了吧。

一墙之隔,宾加和南造信秀的对话清晰地落在我的耳中。

[没有了,一点都没留下来吗,那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对,实验体,带我们去看死掉的实验体,九条会提取他们的dna研究。]

他们走远了。

不得不说的思路是正确的,可惜这世上只有我和小伙伴两个实验体了,至于其他人,宾加带不走。

我该给宾加上上难度了,让他等一等匆匆跑来的柯南。

我按动了墙上的某个机关。

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甚至更早,这座地下的研究中心就建成了,在战争发动之前,政客们已经想到了异能者不凡的才能用来征战是多么美妙,奈何异能者人数过少又善于隐藏,为此他们修建了这座研究中心以提供更多的、听话的异能者,在战争结束后,以孤儿院的形式继续存在着。

而这座军用的地下研究中心,还保留着早年的防御工事,质量保修起码半个世纪。

启动机关,聆听人类惨叫的声音。

[该死!谁,谁在这,给我滚出来!]

[九条,九条,不中用的东西。识相的就给我滚出来!]

看来惨叫受伤的人是九条异三郎了,理化学研究所的副所长,在报纸上言之凿凿对绪方老师不敬的人。

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心中困扰多日的愤懑终于平息了一点。

宾加继续叫嚣着,伴随南造信秀崩溃地求饶声。

我不担心南造信秀会不会死了,倒不如说在这里死去反而符合他的心理,于是我施施然又按动了第二个机关。

手被握住了。

是太宰治。

“嘘。”

见我望过来,太宰治食指立于蠢间,微笑着靠近我,那根食指就这样慢慢,慢慢立于我和他的唇间之中。

[柯南君赶过来了,我们把舞台留给他吧。]

他夸张地放大口型“说”,果不其然听到了隔壁小侦探气势汹汹地喊:“住手!”

我点点头,没去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对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看法。

但太宰治似乎在等着我问他,我如此不配合的态度让他的微笑黯然失色,那么近的距离,连他肩头未融化的雪都能看清,可他的手指始终和我保持毫米的距离,既贴心又梳理。

对于他这样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又强迫症的掌控所有的人来说,还是和白纸一般的女孩子在一起比较好吧,现在骑虎难下了。

我可不能让他产生后悔,想分手的情绪。

[我们就在这等待片刻吧,雪纪,我陪着你。]

太宰治很快就整理好心情,和善道。

我点点头,在太宰治惊异的目光下,躲过手指制造出的社交距离,按住太宰治的脑袋用力吻上去。

每次都要我主动,其实我很喜欢不带脑子被人牵着走,被粗暴对待的。

太宰治还不了解我的xp吗。

被人拥抱了,熟悉而沉醉的拥抱,看到了太宰治眼中划过奸计得逞的笑意。

这家伙,就等着我主动呢。

赌气地向后抽离,这时青年不矜持了,急急地向我靠近,可我撤退地太快,双唇分开时不愿离去强制分开的后果就是银丝靡乱浪荡地从唇角流淌,勾得他顺着细丝又亲上来。

跟那什么似的,急着吐丝的蚕,恨不得地纠缠到老天荒才好。

熟悉的风衣和衬衫马甲三件套,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哪怕是我为了顺应天气还穿了大衣,明明不会冷不需要保暖的人是我。只要帅气的代价就是眼下太宰治瑟瑟发抖地瑟缩在我的肩头,向制造了这场大雪封山的罪魁祸首摄取热量,和山中迷路的旅人感谢雪女好心救下他一样。

扬起迷离沉醉的脸,太宰治为自己的美男计沾沾自喜,嘟着嘴问:

“和我亲近不担心异能会消失吗。”

这个家伙。

我推开太宰治,抽回被他放在怀里的手,“你说得对,现在起离我远点。”

“咦?”

——

终于赶到了,一路经过十个八个机关,江户川柯南想。

沿途的设施越走越心惊,他来不及多想,匆匆赶路救人,老板和九条异三郎还在组织的杀手手里,慢一分他们就凶多吉少。

果然,前方远远地看到背影,一个男人倒下了,金发脏辫的男人手中端着枪,老板瑟瑟发抖地两手举起站在一旁。

柯南闪身近了拐角的角落,调整领结变声器,说:

“住手吧,不要再犯罪了,井上石英警官。不,宾加。”

……

一直用墨镜和围巾遮掩脸部的男人被陌生的声音打断吓了一跳,朝后开了一枪。脱落的围巾刚好露出他的下半张脸,粉色的唇彩在狭长的廊道中格外显眼,金发脏辫的末梢还有未洗净的黑色染发膏。

正是女警井上石英。

“谁,出来。”

片刻沉寂后,广播再次回荡起了陌生人清澈年少的嗓音。

“宾加,你的……你的愿望落空了,这里找不到组织交代你的东西。”

“呵呵,比起组织,我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女警的,我的女装是完美的,天衣无缝!”

丢开垂死挣扎的南造信秀,宾加喘着气在廊道中搜寻,这座地下研究中心实在是太大了,每条长道都有七八个岔口,每个岔口又分支了长道,死路和办公室实验室立在两侧,宾加踹开一间办公室的门,尘土飞扬中惊愕地发现办公室内部还有一扇门门还通着一条廊道。

恐怕整个远音别岳都被挖空了吧。

怪不得它和罗臼岳相邻同属一条山脉却声名不显,作为官方的建筑工事,怎么能暴露在人前呢。

要是尾高喜作在就好了,除了是组织的尼格罗尼外,他对外的身份真的是建筑商,对建筑很有研究,这也是组织派他和宾加一起出任务的原因。

杀了尾高喜作的人一点是料到这点才杀了他的,宾加暗恨,更加暴躁。

“出来,告诉我你的推理,别躲躲闪闪的。”

“原因有很多。宾加,你和琴酒一样轻视人命,对生死太不珍惜了,但是你比他低级的多。”

提到琴酒,宾加出离愤怒了,“你这个家伙,你不会是琴酒派来妨碍我任务的吧,我要上报给那位大人!”

“因为你太不小心了,你的自大将疑点暴露地彻底。”陌生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嘲讽他:“你对森雪纪说你是来旅游的外国人,可却能熟练的驾驶右驾驶位的丰田车!你夜里在旅馆周围寻找入口,却恶意在窗户上留下了指纹,只要认真观察井上石英的手就能轻松对比出同样的大小!你假死后翻窗离开房间,在窗台留下了血迹!如果说这些都只是粗心大意的话,那格拉斯和井上石英对岛津治也一模一样的敌意就太可笑了,甚至因为女装的你对森雪纪过于亲近,才暴露了并非女人的事实,你的一切装扮一切展示女性间亲密的举动,不过是带着男人假想的一厢情愿而已。”

“是这样吧,格拉斯洛林,宾加。”

……

宾加缓缓摘下了眼镜,正是早已死去多日的格拉斯。

“你有一条说错了,当时我真的死了,被那个老太婆杀了。”

宾加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了雕像般的南造信秀一眼,说:“我借口滑雪在山上探查,老太婆端着猎枪从后面射穿了我的心脏,让我倒在旅馆客房的窗上,以此警告我的同伴不要轻举妄动。但是她没想到,呵呵。”

宾加狂笑起来:“她没想到组织的实验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又活着回来了!当她深夜赴会看到复活的我时,她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了,我就杀了她。”

“原来如此。”柯南凝重道,他很快打起精神,“那个实验是什么,说。”

得意癫狂的宾加突然安静了,他小声、雀跃地问:“原来你不知道啊。”

糟了,柯南心里一沉。

空气中诡异的安静,下一秒宾加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你不知道实验,那么你不是组织的人,你是谁,旅馆里就那么几个人……难道你是毛利小五郎,那个蹩脚侦探?”

声音近了,宾加竟然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只有一墙之隔,只要宾加再拐过来一点点……

柯南悄无声息地蹲下,准备好扭动跑鞋上的钮键。由阿笠博士出品的跑鞋,踢中物品时威力巨大。

这时,一只柔软的手重重按了柯南一下,裙摆蹁跹,毫不犹豫地将他挡在身后。

“是我,格拉斯。”

“是你,竟然是你!”宾加尖叫。

森雪纪捂嘴偷笑,明眸善睐。只是不知为何,自从她出现后廊道内冷了不少。

“小瞧柔弱女性是会吃亏的,格拉斯,你怎么能一边喜爱女装一边瞧不起柔弱善良的我呢,还想带我回去吗。”

“这件事竟然还有你的份……那你很清楚太宰治的身份喽,亏我还以为是高贵的优秀血统哄骗女人玩玩。”

到这里,两人的话让柯南听不懂了。

宛如红白歌会的主持人介绍花旦出场,太宰治满面春风地走出,在森雪纪身边站定。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我的名字还在其他组织的黑名单上,真是受宠若惊。”

在宾加死前要牢牢把柯南护在身后,他可是传递希望的火种。

并肩作战的感觉实在美妙,面对敌人宾加森雪纪都变得好说话了,她温柔道:“你现在有什么疑惑可以说出来,我们帮你答疑。”

“肯定我会死在这里?未免也太绝对,组织接到了我的信号,他们马上就会赶到包围这家旅馆,到时旅馆里的所有人都要给我陪葬!”

宾加低吼。

“哎呀。”森雪纪笑得花枝乱颤,好像就等着他说出这句话似的,不无得意道:“你有同伴,我当然也有了,而且他还是你的老熟人呢,最清楚怎么对付你和你的组织了。”

柯南心中一动。

他这些天总觉得有位客人和森雪纪似乎认识,而他本人在面对那位客人时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种熟悉感,令他毛骨悚然。

柯南抬头望望森雪纪和太宰治,想从两人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岛津治也,不,是太宰治,听宾加的话似乎他和宾加一样与众不同,拥有特殊的能力。宾加是死而复生,他是什么呢。

然后,柯南看到了浑身冒着不满的浓烟,因为女朋友夸赞另一个人而气呼呼地想要贴贴,被森雪纪无情推到一边去的太宰治。

柯南:……

就不该对恋爱中的男人抱有期待。

亲密的互动落在宾加眼中更加刺眼,抱着释放恶意的态度,宾加说:“就算你知道他身份又怎样,你知道他带你来这家旅馆的目的吗,掩人耳目罢了。太宰治和我一样,都是为了这座地下掩藏的秘密而来。”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一对璧人再也忍受不了一样,捧腹大笑起来。

宾加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总算笑够了,森雪纪抓起裙摆转了个圈,优雅地行屈膝礼,笑着说:

“我笑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一直寻找的,宝贵的实验体,一直就站在你面前啊。”

宾加的表情凝固了。

“是你,是你!”他大叫着举起枪,又缩回去,继续怒吼:“是你,我竟然错过了,我应该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就放弃任务把你带走!我以为只是雄性追逐雌性的劣根性,原来是异能者间是实验体间不可违背的吸引力!”

“是我,顺便一提,治君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是我引诱了他,”

那温驯美丽的面孔只轻轻皱眉就能勾起无限怜惜,森雪纪蹙着眉看向太宰治,饱含感激和爱意说:

“我很高兴,治君能等到最后一刻,等到最后的谢幕时再手捧鲜花来到舞台,我愿和他共享这美好的一刻。”

真的一无所知吗,宾加看向太宰治。

以妖异的头脑和暴力的血腥闻名于世的太宰治,如果说“岛津治也”是他精彩的演出,那现在又该如何解释呢。

和森雪纪同样浓缩于眼底的,如潮水般喷涌潮起潮落的爱意,在太宰治的眼中,甚至是脸庞和肢体,全身心地投入说“爱”。

真可怕,可怕极了。

原本听到森雪纪对“伙伴”的盛赞让太宰治厌恶地皱眉头,但接下来她毫不迟疑地向宾加炫耀,是炫耀没错吧,得意地信赖地告诉别人自己和她倾心相爱……多么可爱啊。

一切等待都是有回报的,正如一开始森雪纪包容地爱护他,让自己沉沦一样,现在把森雪纪对他的招数原封不动的用回去,同样包容等待,就能让森雪纪对自己越陷越深。

太宰治想,所谓爱是相互的,大抵如此。

“恶心,太恶心了。”

来自被塞了一嘴的狗粮的宾加。

忍无可忍,宾加朝二人开枪。

砰砰几声,硝烟散去,宾加不见踪影。

柯南从两人的保护中挣脱出来,焦急地查看一番后发现南造信秀也不见了,说:“糟了,他带着老板跑了。”

“没关系,他不认识路,只能靠南造信秀指路。而南造信秀,只会带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森雪纪这样说,跑在前面给两人引路。

穿过一个个岔路口,一个个实验室,她跑得飞快,如此庞大的建筑地图时隔多年依旧烂熟于心,躲过各种防御装置后,森雪纪在前面催促道:“快点,这是条近路,这样我们就走在他俩前面了。”

柯南不疑有他,向前方跑去,太宰治却停下了。

“治君?”

森雪纪催促。

太宰治站在一道铁门前,这道铁门和水杉树下拿到铁门一模一样,不同于地下建筑其他风格统一窄小的房门,一眼看去就知道它怪异的特殊。

柯南也停下了,铁门上繁复的花纹似乎是某个古老的文字,他正在仔细辨认。

煤油灯一闪一闪,照亮了两人的脸。

太宰治的脸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又归为平静,他柔声问:

“雪纪,能告诉我除你和同伴以外其他的实验体都去哪了吗。”

森雪纪不答,冷空气仿佛从她体内散发出似的,孔雀蓝的大衣上结了一层白霜。

太宰治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丝丝悲哀,推开了那扇大门。

啊。

柯南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被冰雪覆盖的世界!

雪人,几十个雪人或卧或立地处于这间空旷的房间内,这似乎是礼堂一类的地方,但现在红绸上也是皑皑白雪,只有底部一点红色漏了出来。除了个头小小的雪人,还有穿着制服的大人,这些大人的动作生动多了,他们无不冲向门外,手拼命伸出来,似乎在哀求不要将那尊铜门合上,可他们现在也是雪人了。

或者说冰雕更贴切些,生动地挣扎哀嚎的表情就这样定格封存在冰雪内。

“雪纪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柯南不可置信地质问,这,这里的一切实在是太残忍了。

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的森雪纪闲庭信步地走进礼堂,她打量着这里的一切,看到礼堂正中央两道白色的“板”后露出满意的神色。

“没想到有一天我还会回到这里,故地重游的一天比我想得还要早。看到这些故人的音容笑貌一如往昔,真好啊。”

好像真的在感叹故人重逢一般。

温度过低,她说话时从喉咙中冒出阵阵白烟,模糊了她姣好的脸。

太宰治似有若无地轻叹。

“雪纪,这才是你演出的舞台啊。”

第109章 他的名字是

他的名字是

*

如果要说我和旅馆的前身,*地下研究中心有关的故事,我只能想到他,还有无穷无尽的雪。

12月21日,小雪。

提起日期和天气,其实没什么作用,这个鬼地方天天下雪。不过今天下雪,对我来说值得纪念。

还有两个月就是“我”的生日,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这天生日。满打满算我在孤儿院已经待了十年,但我的记忆和头脑在这一个星期才刚刚开发起步,对外面世界专心孩子成长的优绩主义妈妈来说,我“开窍”太晚,基本废了,可在孤儿院里,我表现的一点点不寻常,都像黑猫的头顶上多了一根白毛一样明显。

和我开窍之前一样,这里的大多数孩子都是乖宝宝,他们过于单纯的眼睛和吃草的小羊一样,又纯粹又可怖,仿佛牧羊人不慎用镰刀割断了手指,小羊会连着手指带草料一起吃进肚里,没有任何抵触,这就是其他人给我的感官。每到这时,我都懊悔自己不该开智,让本就严密的监控针对我更加严格了。

我情不自禁地向另外一根白毛靠拢。

一位真正的白毛,银白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和周遭的环境相得益彰,他若潜伏在后山,就是一头白狼。

我信了狼是群居动物的邪,频频向他示好,可除了第一次用见鬼的语气和我说了几句话以后,他就再也不理我了,我不禁有些泄气。

看着外面的雪,心里更不舒坦,下雪就意味着劳动,孤儿院的孩子没人喜欢下雪,各种玩雪活动不存在的。

果然,下午雪停后“班主任”涩泽宝枝子就开始分发工具,叫我们出门,不过她忘了手套。也不是忘了,比起我们有用的血液和大脑来说,四肢可有可无,冻坏了也不能怎样。

——“银发绿眼?”柯南惊呼:“他叫什么名字。”

森雪纪点点头,对还想追问其他问题的柯南摇摇头,“听我把故事讲完。”

——

不过扫雪是个好机会,和我之前和治君聊天时说的那样,我经常借着劳动的空隙和他说话,他是40号,这个“班级”的最后一人。

很可惜,今天依旧一无所获。

在晚饭前,涩泽宝枝子会带我们去某个房间采血,吃一把药片,每次去往地下房间的路线都不同,房间也不同,如你们所见这个地下迷宫实在太大了,没人能记住每次来去的路线。但他们还是很谨慎,于是开智的我和40号享受了同样的待遇,我们是带着眼罩由涩泽宝枝子一手一个领着走的。

不得不说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我和40号后来依然记住了地下迷宫的所有路线。

当时的我心里只有后悔,毫不客气地说我想紫砂,孤儿院的生活太窒息了。不过我的开智让他们忌惮又兴奋,开始密切关注我。因为在我开智之前他们刚刚给40个人做了一项新的实验,我的前后反差太大让他们误以为实验取得了阶段性成功,于是我吃了好多药片和注射各种液体。每到这时,是我和40号最亲近的时刻。

我们俩被单独领到一个房间,躺在诊疗床上,手拉着手,只有我们两个人。

有时会用上束缚带,不过涩泽宝枝子是怜悯体恤的“好人”,大约是她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缘故,或者是我开智后有意无意地讨好取悦了她,即便用束缚带,她也会特许我们放开一只手,两个小孩的小拇指节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样。

我以为有了这样的情分40号对我能和旁人不同一点,但他没有,一回到地上的孤儿院又冷冰冰的了,不免有些沮丧。

他和我双手交握时,就像抱着洋娃娃的小孩。

在他眼里,我算不上是人类。

实验室出生的孩子,没有受过教育,连话都不会说,只有最基本的维持生命的机能,也确实只能算是动物,我开智前就是这样的。

可我现在已经是人类了呀。

哪怕后来被确诊为i人,正宗的infp——突然说起网络用语有点不伦不类,但足以证明对当时的我来说,有人陪伴是多么难能可贵,于是我加倍骚扰他,非常不符合我的性格。

涩泽宝枝子很快发现了我的不同,不过我平时的讨好是有用的,她隐晦地提醒我不要和40号靠得太近,也理解我“长大”之后和其他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如果实在觉得无聊可以找她。

那时的涩泽宝枝子,也就是后来的南造宝枝子,是个老修女一样的人物,五十多岁,无婚无子,和护士们一样穿白服,不过她的肩上会绣桔梗,我后来才知道那是涩泽家的家徽。涩泽宝枝子是涩泽第一代家主的女儿,因为有些天赋被指派到了这里,耗费了青春,但她的天赋在一群科学怪人面前就不够看了,于是只能当“班主任”。

长期和不长脑子的绵羊和智商突破天际的大佬在一起是痛苦的,我表现的聪慧刚刚好,弥补了她情感上的空缺,这并不代表她会对我网开一面,在她的建议下,我接受的实验比40号还要多。

转机就在21号的下午,扫完雪后我们照例去地下领取药品,我和40号单独去另外的实验室。常规实验做完后,涩泽宝枝子解开40号的束缚带,准备带他离开。

40号没有动。

“她不走吗。”

涩泽宝枝子看了我一眼,飞快地说:“39号还有其他检查要做。”

好机会,我无助地朝40号投去乞求的视线,嘴唇颤动着:不要走,陪陪我。

其实我对接下来的“检查”没有多少抵触心理,抵触也没用,但我不会放过和40号搞好关系的机会。

他是“外来者”,意味着他比其他人多出了道德、善恶等无用的东西,这正是我需要的,我一直向他证明我同样拥有人类的全部构成,而他坚信实验室产物,未受过教育的实验室产物不会产生这些多余的情感,屡次受挫后我决定另辟蹊径,示弱让他对我产生保护的欲望。

果然,40号犹豫了。

幼年体40号的情感还挺丰富的,和现在不一样。

我加把劲,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下他真的相信我是“人类”了,众所周知小羊羔是不会哭的,刀抵在脖子上也不会流一滴泪,我的同班同学们吃苦药连“苦”字都不会说。

40号大声说,我就在这里等她。

超出我的预期。

涩泽宝枝子怔住了,然后怒不可遏,用很凶的语气说:“跟我回去!”

完了,他今晚必受罚,我玩脱了。

来不及替他哀悼,属于我的实验开始了。

——实验。

柯南咀嚼着这个反复出现的词,还有[涩泽],了不得的姓氏。

如果说夏日的多罗碧加乐园为工藤新一光辉的人生揭开了黑色的一角的话,那森雪纪一出生就在黑暗中了。

流动的空气为深埋地下的工事带来了氧气,可他却有点喘不上气来。

柯南看向岛津治也,青年的眼神平静无波,只专注地看向他的恋人。

不肯错过一分一毫。

——

当晚我回去时,40号果然在等我。

夜色如水,孩子们都已经睡了,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直到我回来。

忘了和你们介绍孤儿院的构造,它和一般的建筑物没什么两样,甚至是破旧,为此还有不少社会人进行慈善捐款。孤儿院的全称是“圣母慈心疗养院”,是外国注资开设的疗养院。收容的孤儿多因先天疾病被父母抛弃,疾病包括但不限于断手断脚,失明耳聋,脑瘫自闭,至于这些病症是怎么来的,你们也知道了。

因为破旧,所以我们一个班的孩子分两批住在一个寝房,没有男女之分,我和40号是这里最大的孩子,其他孩子离青春期还远着呢。一般来说,也活不到青春期的时候。

这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们不是统一批次出生的吗,为什么我的年龄比她们大。答每隔几年都有一批新的孩子,我是上一年孩子里硕果仅存的一个,是珍贵的样本。

再次感慨我开智前的福大命大,仿佛这具身体无悲无喜地活下来只为了等到开智的那一刻,等待灵魂注入体内,一夜之间,生而知之。

这让我产生了鸠占鹊巢的恐怖感,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看着这张脸,我确信我就是“我”。

我的灵魂就是我自己。

话说回来,那晚40号一直等到我回来,因为寝房也是有监控的,所以我们没能说上话。

我们的床铺相邻,两个人都采用了侧卧的姿势,安静地看着对方。

半响,他哭了。

我也哭了。

无声的喜悦。

一群咩咩叫的小羊里出现了两个人。

他的绿色眼睛凝视着我,脆弱的像个小男孩,他现在也确实只是个小男孩,和我生而知之的可怕相比,他只是个过分聪明又冷静的小男孩。

天赋是出生起就由造物主决定好的,他在某些方面聪慧的过分,同样也固执的过分,哪怕成年了也没有改。但在我这里,他的一切优点和缺点都是情有可原的,同样我奇怪的脾气他也十分包容,就这么珍视着彼此。

等到过了午夜,监控前的人也睡熟了,我们才小声说话。

“是实验的结果吗,你变成人了。”

40号说,他问这个问题时又变得高冷,还有厌恶。

他所说的实验,是南造信秀提出的,和涩泽宝枝子相比非常优秀的科学家。实验理论大概是通过这样那样的手术把一个人的大脑完整地移到另一个的头骨里去,这样新的人继承了前者的记忆,未尝不算是一种永生。

非常玄学的东西,我都怀疑到底有没有理论支持,还是只是骗经费的,但我确实接受了这样的手术,还吃了好多药。

结果是,那个人在我的脑海中没有留下一丝记忆。

我的开智却鼓舞了他们,南造信秀为此又获得了大批经费,开始攻克新的科学难题,和某种特殊的能力有关。

与此同时,好多孩子接受类似的手术,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我愈发地珍贵。

面对40号的问题时,我一五一十地说了,除了我变聪明以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40号松口气,但还是不高兴,他还在纠结伦理的问题。

理解他,但我不想再往深处想了,不然会吐。

我转移话题:“你有名字吗,我记得你是外来的。”

孤儿院的孩子只有编号,和小白鼠一样。而40号在成为40号之前是有父母的。

他点点头,肃穆地念出音节。

“我叫阵。”

阵?

“可你明明是个外国人,为什么是日式的名字。”

“还说你没有继承别人的记忆。”阵恼怒起来,“就算是突然变聪明的小孩,也不会知道这种常识!”

他翻身睡了。

交流失败。

——忍不住偷看森雪纪的脸。

她讲述这段故事时,就像发生在另一个身上,由她转述似的,冷静的可怕。

那个可怕的实验,竟然和永生的理论不谋而合。

[违逆时光的洪流,让死者重新复生。]

柯南打了个冷颤。

森雪纪今天的打扮格外流光溢彩,二十岁的年轻女子都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可如果内里的大脑属于另一个人呢,那年龄起码也该四十些许了吧,和变小的自己一样,何尝不是种返老还童。

岛津治也还是很平静,只是在听到很多孩子都做了类似的实验时略显不快。对于女友的经历接受良好,思想准备未免太过充分。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目光一直注视着对方,一刻也没有躲闪走神过。

那是种温柔的力量。

——

自那晚不愉快的聊天后,我就致力于如何让阵相信我就是我,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主动来找我了。

无与伦比的天赋让他总能做出正确的判断,阵意识到现在不是纠结伦理道德恶不恶心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孤儿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类,人类必将群居。

过够了离群索居的生活,他也很孤独。

后来我们各奔东西,若干年过去再见到他身边又多了个负责说话解闷的跟班,哪怕自己懒得动口,听别人说话也是好的,不然太可怜了。

我们俩不能常常凑到一起,涩泽宝枝子盯着我俩。阵进行的是另一个项目,也和改造人体有关,我们的实验检查不会总凑到一起,但只要诊疗床上有我们两个,手就要握在一起,攥得紧紧。

哪怕为了彼此也要活下去。

两个月后的生日,也只有我和他有生日的概念,这只不过是实验品出厂的时间,但我俩还是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于是在扫雪时,我们悄悄来到了一棵水杉树下。

阵捡起一块石头递给我,然后站在树下,指挥我:“把石头贴在我的头顶上,在树皮上划一道。”

这是外面的小孩过生日时,父母年年都会做的事,他告诉我。

说话时有点高兴,又很难过。他从不,几乎很少提起他的父母,偶尔说起时都会像这样,好像雪粒灌进他的鞋子里,把脚冻得生疼,可玩得正高兴,硬着头皮说不冷。

他说着让我站在树下,也划了一道。

“以后每年都来量一量身高。”他的眼睛绿得发亮,苍白的头发和皮肤与雪地融为一体,是一棵新生的水杉树。

“正常应该有蛋糕蜡烛,还有系丝带的礼物盒。”

他不太满意这个草率的“生日”,小时候的阵就很有当老大的觉悟了,必须将小弟安排的明明白白,尽管在我心里他是我的小弟……

“你也该有个名字,代号是代号,名字是名字。”

他宣布,和若干年后以代号自称的他判若两人。

“我就叫阵,在日本我的名字就是这个。”

意思是还有别的名字,好家伙,他的名字不会有40个吧,他父母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指了指随处可见的积雪,表示我的名字就它了。

“雪,我就叫雪。”

好随便,阵嘀咕。

我俩就这样嘀嘀咕咕,互相嘲笑对方的名字很不走心,然后把字刻在树下。

[阵]、[雪]

不是40号也不是39号,而是要用汉字书写,一笔一划费好大劲才能刻上的名字。

“为了以后用名字而不是代号相称,雪,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阵看着由自己亲自刻下的汉字,一字一顿,这句话代表了我终于通过他的考验,他把我纳入他的计划中。

外来的阵,过分聪明且高傲的阵,不会允许自己死在这里。

开智后有了可与成年人比拟的思想的我,自然也不希望白白死去。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阵伸出手,四指并拢大拇指分开,横切指向我,把我的手掰出和他同样的手势,然后两只手相贴,他握住了我的,我学着他那样做,这样就变成了我更熟悉的交叠相握。

阵告诉我,这个手势代表友好,合作。

阵告诉我,按照他们国家的说法,我们的合作叫做——

牢不可破的联盟。

第110章 风雪夜归人

风雪夜归人

*

12月23日,晴。

南造信秀结束了假期,回到远音别岳。

他是回九州岛给母亲奔丧的。尽管如此,上面只吝啬地给了他七天假期,从最北边到最南边走铁路光去就大概要三至四天,时间不够只能坐飞机。但战争年代客运机紧缺,机票也一票难求,南造信秀几乎绝望。

好在他还有涩泽宝枝子这个老同学,涩泽大小姐帮他搞来了机票。

“我只有一个要求。”

肩上绣着桔梗花的宝枝子垂着头,曾经脖子上细腻的肌肤如今暗沉下垂,可南造信秀还是不敢看,一个劲盯着桔梗花瞧。

“你去外面弄点童话书和玩具来吧,小孩子喜欢的那种。”

“啊。”

南造信秀低低地叫出来。

“是给那两个孩子的吗。”

涩泽宝枝子不说话了,南造信秀知道这是默认。

“额,可是,还是当无知的羔羊比较好吧,反正他们早晚都是要死的,再说还有规定……”

南造信秀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涩泽宝枝子已经抬起头,不满的眼睛里喷出怒火。

“是的,反正都要死。”她平静地重复他的话,“大人物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蝼蚁的生死,就像我因为父亲大人的一句话在山里蹉跎一辈子,我妹妹都当上祖母了,而我还在这里做挤羊奶的活。”

[挤羊奶]是研究所的黑话,指将这些实验过后的无用耗材集中销毁。因为销毁一般是静脉注射**,被实验折磨后奄奄一息的实验体瘦得不成人形,四肢着地匍匐在地上,针管扎进去,护士的手按着实验体不让乱动,就像在挤羊奶,由此得名。

涩泽宝枝子的科研水平很差,只能做助手的活,她是挤羊奶的好手,从东帝大毕业后就来到了这里,每年都要杀掉上百头“羊”。

南造信秀赶紧应下,生怕惹这位大小姐不快,“好好好,我买就是了,反正是书就行吧。”

于是这天回来的路上,他的怀里揣了两本晦涩高深的哲学书籍。

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童话书一眼就能看出服务的对象,被搜出来就不好了。哲学书还可以谎称是自己看,交到孩子的手上他们也看不懂,但在涩泽宝枝子那算交差了。

12月23日,他在假期的最后一天赶回了远音别岳,还没进门就被拦住了。

士兵将他带进地下研究中心,他对这里并不陌生,可走过几条迂回的通道后,眼前的房间他从未来过。

研究所所长就在里面等他。

士兵守在门前,他踌躇了一下,敲门而入。

不止是光头所长,还有别人,他认出其中一位是宝枝子的父亲,被印在钞票上的涩泽大实业家。他的手里牵着一个一头银发的小孩,小孩穿着高定西装,高傲的神情和涩泽宝枝子如出一辙。

除此之外,南造信秀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被挂在架子上的女人,血在地上积了一滩水,看上去已经死了。

作为科学工作者,他平静无波的眼睛和双手另许多实验品死去,但狂热的科学家认为,那些死亡都是有意义的,他不喜欢无聊的杀戮和折磨。

架子上受尽折磨,几欲气绝的女人背离了他的观念。

所长的呼唤唤醒了他的不满,南造信秀后背一凛。

“南造君,请向特派员汇报你的研究成果。”

……

外面开始下雪了。

孩子们都已睡熟,午夜是涩泽宝枝子一天唯一的休息时光,从早到晚她忙得团团转,这两年又额外多了看管39号和40号的活计,越来越不清闲。

有时也会想,一辈子守在山里有什么意思,荣光也不归她所有。这微小的雪粒一样的叛逆就被[雪]抓住了空子,潜移默化地让涩泽宝枝子向她靠拢。

拥有名字的第二年,[雪]已经很出色了。她和灵魂的适应性很好,魔鬼般的头脑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而她平时的表现只是个有点小聪明,讨人喜欢的小孩。

她身上的变化意味着南造信秀实验的成功,大家都这么说。

涩泽宝枝子早早等在南造信秀的宿舍了,南造信秀一回来,她就急切地迎上前。

“你怎么才回来,过午夜就算违纪了。”

南造信秀顿了顿,装模作样地拂去大衣上的雪花,挥手叫宝枝子离他远点别过了寒气。

24号了,风雪夜,即便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等待,在听到上级指派的新课题后心里也暖洋洋的。

“没关系宝枝子,我早就回来了,刚才是去汇报工作耽误了时间。”

南造信秀说着把怀里的书放在桌上,“这是带给孩子们的,权当认字用吧。”

他的声音闷闷的。

涩泽宝枝子狐疑地看他。

南造信秀是典型的学者模样,身高不高,长相普通,体型瘦削,豆芽菜一般,年长后发福才多了几分男儿的气势,但在涩泽宝枝子面前他的背就没挺起来过,总是讨好的笑。

当年在帝大,大小姐从未把和她一照面就结巴的男人放在眼里。

只是后来在远音别岳这么多年,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悟,两人才熟络起来。

涩泽宝枝子别的不说,对人情绪的感知很有一套,大家族多子女的孩子都有一个狗鼻子。

她沉下脸。

“是我父亲来了吧,他找你什么事,又有新研究了。”

父亲难得来趟女儿的工作单位,却连面都不见一下。宝枝子深知父亲这个大商人逐利的德行,没有利用价值即便是儿女也会被扔掉。听说他老人如今格外宠爱三弟家的幼子,连大哥都眼红,大概这个孙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唉。”

南造信秀把刚才在地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们想用39号实验,说之前的课题已经结束了。可39号那么宝贵,如果因为新研究死掉了,岂不是白白浪费。我说用40号好了,他们觉得还是同为女性更好些,说改天再送来一个男的。”

言语中只有对实验材料的惋惜,科学狂魔是这样的。

“而且这回催得很紧……”南造信秀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这次回家探亲,感觉外面不太好。”

涩泽宝枝子了然,冷笑一声。

“战败都不能够,都死绝了才好呢,整个国度上上下下全都死干净。”

南造信秀不敢吭声,半响,他才说:“那个女人还活着,我说虽剥离了异能,但论控制异能的感悟还是原异能者最清楚,所以把她留下了。这是目前最紧急最机密的课题,宝枝子,他们之后可能会让你负责监管那个女人。”

“还有那两个孩子,大概会脱离集体,住到地下了。他俩的价值抵得上一支海上军队,绝对不能有差池。”

众所周知,海军是最费钱最依赖资源的军种,江田岛海军兵学校的一砖一瓦都要从国外进口,为了打造一支精锐的海军,全国上下都节衣缩食。

涩泽宝枝子若有所思,“是么,那么重要啊……”

“宝枝子,你要做什么。”

南造信秀开始后悔和涩泽宝枝子说那么多了。资本家出身的小姐没有享受到家族的供养,反倒为了家族的荣光躲在不可告人的地方做刽子手。她又单方面维持着和外界的联系,知道自己的兄弟姐妹各个潇洒快活,长此以往很难不心理扭曲。

之前是把不满发泄在了那些实验体上,死法五花八门,各种没有实际意义的药品实验都用在上头。这两年大概因为有了可爱伶俐的39号和40号在身边聊天解闷的缘故,她的不满开始对准自己的父亲和后面庞大的势力了。

“不,没什么。”

涩泽宝枝子理了理鬓角,微笑着说。

“下雪了,我该回去了。”

——

我和阿阵搬到了地下。

虽说不见天日,但活动空间变大了,宝枝子允许我们到处乱跑,那些研究人员突然各个变得和蔼可亲,连光头的研究所所长都喜欢抚摸阿阵的头发。

阿阵:忍辱负重。

我对阿阵说,咱俩的地位提升了,从吃肉的羊变成了解闷的狗,还有临终光怀呢。

除了例行检查以外我俩已经很久没有做奇怪的实验了,我们一致认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最好的作证就是南造信秀,他越来越疯癫,整个人暴瘦,听说他经常几天几夜的泡在个人实验室里,连涩泽宝枝子叫他都不管用。

我之前的实验就是南造信秀主持的,所以一有关于他的风声传出来,犹如惊弓之鸟。

阿阵没理我,他在看书。

《纯粹理性批判》,我读完书名就把它丢到床底下了。

涩泽宝枝子还拿来一本破字典,让我们对照着识字。我不需要这个,我生而知之,所以绞尽脑汁读书的人只有阿阵。

难为他看得下去。

即便能把一本书从头背到尾,我也不想多思考一下。

这天早上醒来,闹钟指向七点。地下没有日光,能分辨时间的只有钟表。阿阵早就醒了,还在捧着书看。

他那么喜欢,哪天带他偷溜进图书室吧,我想。

按理说我们是不允许识字的,是涩泽宝枝子被我蛊惑后偷偷拿来了书。

他正在看第38页,已经看得很快了,阿阵很聪明识字也快。反正无聊,我挤在床上和他一起,顺便给他解释某句话的含义。

阿阵并不领情,翠绿的眼睛小猫一样警惕,说:“你果然不是小孩。”

我无辜地看着他,“这是大脑告诉我的,只能说明我比你聪明。”

阿阵重重地叹了口气。

——“等一下。”柯南举手,偷感极重地在手臂边露出一个小脑瓜,“冒昧地问一下,森小姐您的年龄是?”

“23啊。”森雪纪说。

岛津治也闷笑一声,两人对视,似乎有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柯南挠了挠头。

——

时光如水,当我第一次在地下过生日的一个月后,涩泽宝枝子告诉我外面的积雪开化了,乍暖还寒的季节,忍冬花在盛放,我们已经一年没有回到地上,看一看阳光。

这一年,我依旧在做例行的检查,而阿阵的实验开始启动了。他每次被送回来时都气息奄奄,我真的以为他要死了,神奇的是五天,最多七天,他就奇迹般的康复,身体恢复如初。

白瞎我头两次以为他要挂了哭哭啼啼地背天主教悼词。

他的实验应该是改造人体,增强体力恢复力之类的吧。

属于我的实验还没有到来,感觉就在等死。

那本书被翻到了122页,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夜,我俩照例读书,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

“这,这书里夹了别的文章,是错印吗。”

我捏了捏纸张,“不是,是有人把文章刻进书里的。”

这个办法有点像从前的西洋传教士为了躲避幕府的追捕坚持传教,把教义印刷在邸报的缝隙之间,一有新选组的武士出没就假装大声读报一样。

我俩对这篇特殊的文章起了兴趣,比思考形而上学不行退学有意思多了,我还记得那篇文章的名字叫《在外地主》。

“我知道这篇文章,爸爸妈妈提起过。”

“啊。”

这是阿阵第一次提起他的父母。

他没什么表情,表现得已经很自然了,继续说:“爸爸妈妈是战士,为了理想来到这里潜伏到某个组织里,然后死掉的。不知道杀死他们的组织是谁。”

“他们说,根本没有组织可言,组织只是乌鸦的一片黑羽,我们脚下的土地就是一只报丧的乌鸦。”

“我要和我的父母一样,离开这里,成为一名战士。”

阿阵斩钉截铁。

我沉默。

——《在外地主》,革命者小林多喜二所著反映佃农抗租斗争的小说,小林多喜二本人早已在战争年代过世。

毫不费力地,柯南从自己百科全书的大脑里调取了资料。

怪不得要印在其他书里宣传,在那个年代。

连柯南都有点难过了,在战争结束后,就在几年之前,代表[阿阵]的父母所奋斗的理想国度轰然倒塌。

如果阿阵活着,他甚至还是亲历者,目睹了令父母献身的事业化为泡影。

柯南开始犹豫不决。

他之前已经对[阿阵]的人选有了猜测,现在解开阿阵的身份后,怎么也想不通会和他心中的人选联系在一起,那样太可怕,太戏剧了。

组织,乌鸦,这样的形容也让他不安。

——

我们俩安静地看完文章,然后用煤油灯滴的蜡油把书烧掉了。

涩泽宝枝子不可能把夹带私货的书交给我们,只能是她没有好好检查就送过来,但若是哪天被发现可就完了。

我们刚把书烧得灰飞烟灭,光头所长就打开了寝房的门。

他对屋子里燃烧的味道和我俩僵硬的表情视若无睹,对我说:

“39号,该你上场了。”

他对一个实验体命令时竟然用了敬语,郑重的语气让人不安。

我意识到这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实验,是前所未有,把整个研究中心都动员起来的实验,以至于让所长亲自登门。

四肢僵硬,不听使唤地向门外走去,我要迎接属于我的命运了。

一年下来我和阿阵已经把地下地图倒背如流,还没来得及计划逃跑,刀就先落下来了。

磨磨蹭蹭走到门口——

“你!”

回头,阿阵憋红了脸,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你!”

不能叫名字,我们没有名字。不能叫号码,那是屈辱非人的代号。

“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绿眸波光粼粼。

我再也忍受不了,转身飞奔抱紧了他。

护士说外面已经春暖花开,一派万物复苏的景象,可我们俩却感觉不到,我们只知道地下好冷好冷,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彼此取暖。

孤独又孤单的两个小孩。

只有我们两个,陪伴彼此那么多年。

——森雪纪说着,不自觉双臂抱紧了自己。

“好冷啊。”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冷的意识了。

那个寒冷的春天什么时候过去的都忘记了,只记得那天两个小孩没出息流泪的样子,分开时脸颊上的泪痕都不知道是谁的。

太宰治上前拥抱了森雪纪。

过了许久,女人的头才靠在他的肩上。

“对不起。”太宰治说。

“对不起。”

不该让你回忆的。

“不会,很温馨的回忆啊。”森雪纪说着瑟缩一下,“很温暖,我躺在手术台上时,还觉得好温暖。”

——

南造信秀越来越喜欢待在他的个人实验室了。

如今实验室里不只有他,还有那个本该死掉的女人。

剥离异能的那一刻,异能竟然攻击了主人,好在是在最后关头,没有死掉。

她的异能变成石头储存在南造信秀的实验室里,被保险柜保护着。

南造信秀在意的不是这个,诚然他对这个实验又厌恶又期待,分离异能将异能注入另一个人体这个天才设想太符合他的胃口了,所以他要小心再*小心地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在正式给39号移植异能时先用其他实验体练练手,

和女人聊天也是必要的,要了解异能的构造,他没有异能只有智慧的大脑,要好好理解才行。

但不知怎的,当女人谈起另一个危险的话题时,他没有通知士兵,施以惩戒。

可能是那天半死的女人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了吧,还有涩泽宝枝子的缘故。

涩泽宝枝子有一次来给南造信秀送饭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饶有兴趣的聊了几句之后,农民的女儿和资本家的女儿就差“把酒言欢”了。

真乱来。

宝枝子对父亲的恨意这么强了么。

为了给宝枝子打掩护,南造信秀硬着头皮听了几天。那个气息奄奄每天要靠营养液活下来的女人,还吊在架子上的女人一说起理想滔滔不绝,充满活力。

“真想看看忍冬花啊,忍冬花又叫鸳鸯藤,双花,我的名字就叫双花。”

她说。

南造信秀的手动了动,想明天就从路边采一株来。

他忘了他不该对实验对象产生怜悯,没人会对小白鼠怜悯。

和涩泽宝枝子说后,当天午夜宝枝子就带着花进了地下实验室。

难能可贵的想要帮助别人的心情,所以迫不及待地夜里就带着花来了,想象着女人容光焕发的样子,在夜里叩响了门。

人已经死了,本就油尽灯枯。

女人死去的第二天,南造信秀取出异能晶石,宣布实验开始。

在冬季被确立的课题,直到第二年的暮春才正式启动。

[忍冬计划]

果然忍过了冬天。

12月23日那天没下成的雪,在这一天落在了他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