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我不需要那个。”低声问小女孩吃饱了没有,得到肯定答复后两人手拉手离开了餐厅。
餐厅里只剩下了瘦小的小川庆太粗壮的呼吸声。
我想起来,小川庆太似乎也是普通家庭出身,他和野田教授一样,非常看重自己的身份名誉。
至于铃木寿和碇鸣堂,他们两位从姓氏就看出家境非同一般了。
大腹便便的铃木寿一早上食欲就很好,他厌恶地用手将自己堆满食物的盘子和小川庆太隔开,满怀恶意说:
“安静点吧小川君,莫非是你毒杀了绪方先生和野田先生,才急着逃跑?”
“我?”小川庆太古怪地笑了,“铃木先生,你因为挪用慈善捐款被媒体披露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想出个让绪方老师为你站台,说钱都用来修建绪方纪念馆的法子,结果被绪方老师一口否决,还把这件事登报,你才是下毒的人吧。”
“你!”
铃木寿气急败坏,“那还是碇先生最有嫌疑吧,东大医学会会长,这可是绪方先生给野田正雄准备的头衔。野田教授死后,会长就变成了碇鸣堂!谁知道他怎么暗箱操作的,说不定就是他杀了野田教授,然后心虚把绪方老师一起做掉。”
碇鸣堂冷笑一声,“我杀的人?如果是我的话你们就不能好端端坐在这里了。”
很好,全员恶人。
把他们都杀了。
我心念浮动计划还没来得及转一圈,就被太宰治安抚地拍了拍腿。
唉,还是忍忍吧。
互爆之后似乎只有小川庆太没有杀人动机,三位警察眼神交流了一番,上原由衣警官问:
“小川先生也是野田教授的弟子对吧,能跟我们讲讲您和野田教授的事吗。抱歉,这是必要的流程。”
“哼,那个狗东西没什么好说的。”
小川庆太一脸嫌恶,竟然还爆粗口,过去这么久还没有释怀。
“你也是野田正雄的学生吧,我记得你。”他朝我扬扬下巴,“没少受他刁难吧,你长得漂亮,遭的罪更多。他就那样,想方设法地折磨学生。比他出身好的他眼红,比他出身差的他鄙夷,生怕有人把他从教授的位置上拉下来,希望我们在他手下什么都学不到。”
“呸,要不是为了师承的名头,老子早不干了。”
得到我“同道中人”的眼神,小川庆太出了口恶气一样,开始滔滔不绝。
“我给他当牛做马,他连个副教授的头衔都不肯给我,不就是怕我有一天把他比下去吗,最后把我发配到了地方医院,该死。”
野田教授确实是这样小心眼的人没错,连我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上原警官追问:“那您是怎么回到东京的呢。”
“这个呀,”小川庆太得意的笑了,“这就不方便告诉你们了,总之野田正雄不是我杀的。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和那个孩子家长一样狠狠地捅他几刀。”
“我来拜访绪方老师,只是作为后辈应有的礼节而已,之前野田正雄在时从不许我们看望绪方老师。”他强调。
三位嫌疑人都离开了,餐厅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和警官们。
伊藤开司率先发言,“感觉三个人都有动机,全抓进监狱算了。”
好兄弟,咱俩一条心。
太宰治熟练地越过我们俩和警官说话:“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和小女孩是怎么回事,有表明身份吗。”
大和警官双手抱臂,一脸不爽,“说了,男的说他叫黑杰克,是名医生。小女孩叫皮诺可,自称是男人的助手和女朋友。”
这是让人三观尽毁啊。
“果然是他。”太宰治低语,向我们解释:“他在里世界很有名,是位地下医生,以出色的医术和不菲的佣金闻名,只要他出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
“那老师……”
太宰治沉吟片刻,婉转地回应我。
“有没有可能,绪方老师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的功劳了呢。”
是哦……
我又闷闷不乐。
伊藤开司的关注点和我们都不一样,听完两眼放光,“他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医院工作啊,因为在里世界更挣钱吗。”
诸伏警官思索道:“一方面的原因吧,另一方面他应该不是医学院毕业的,而是自学成才。”
上原警官懵懵懂懂,“师承很重要吗。”
“当然了,师承是很重要的,霓虹还是典型的阶级社会,不是谁都能打破壁垒的。”
就像小川庆太说的那样,许多研究生坚持到毕业就是在硬熬,为了让自己“师承名门”。
如果我能在野田教授手下熬到博士毕业,哪怕不能留在东大,去京都大阪的医院也一样前途光明。
因为我是“绪方派”的。
绪方老师在战时因为是坚定的反战派受到社会许多批评,一度到了被东大解聘的地步,而战后东大又三跪九叩地将人请了回来,国际红十字会为他授予和平勋章,社会一片赞扬之声。
我时常觉得可笑。
各大医院争相聘请“绪方派”的医生,以此掩饰太平。
慢慢的,外科这座金字塔,顶尖是绪方,下面依次是打下绪方烙印的徒子徒孙。像我这种传承有序,根正苗红的嫡系亲传更是各大医院追捧的对象。
我们接着又讨论了一会儿,直到快到老师去书房练字的时间才散去。
陪老师练完字又去花园散散步,知道老师确实接受了黑杰克的手术后,我略微安心。
回房间时经过走廊,听到有人正在聊天。
红十字协会的荣誉会长,铃木寿和诸伏高明攀谈。
“诸伏警官,不知您家中是否有位兄弟,我总觉得您很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搓着手和气地笑着,我却莫名感到一缕寒意。
第66章 回忆往事的i人
回忆往事的i人
*
楼下有人大呼小叫:
“雪纪不好了,太宰君掉井里了。”
是伊藤开司。
我自然地走出拐角,路过脸色各异的两人时坦荡地好像偷听的人不是我一样。
“他怎么掉井里的。”
伊藤开司三两步窜上了楼,急得嗷嗷叫:“我也不知道啊,太宰君说想去后山看看,我们就从后门出去在洋馆附近转了一圈。回来时太宰君说井里的花真好看,然后一头就扎进去了。怎么办怎么办,哪能找到绳子啊。”
扶额。
我就知道太宰治不会一直当正经人的,在我面前正经过头就要在别人身上找回来。
诸伏警官适时地开口:“登山用的绳索可以吗,我带了。”
然后他对铃木寿客气道:“那在下就先失陪了。”
铃木寿满脸堆笑,“是是,还是救人要紧。”
于是我们就去诸伏警官的房间里拿绳子去救人,来到花园的水井边时,八爪鱼一样四肢撑在水井井面的太宰治正在大声呼救。
“来人啊,我要喝饱了,咕噜噜噜。”
“来人啊,你们要喝尸水啦,咕噜噜噜。”
我:。
有点丢人。
……
帮太宰治把头上的花瓣摘掉,拧了拧袖子上的水,我抱怨道:“搞什么鬼,拜托紫砂也要注意下场合,我现在可听不得[死]字。”
“我才不是胡闹呢”,太宰治反驳,从怀里掏出熟悉的钥匙扣,“给,伊藤君,你的骰子。”
是伊藤开司的骰子钥匙扣。
伊藤开司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腰带,上面只剩一串孤零零的钥匙了。
“真的不见了,谢谢你太宰君,没想到你是为了我跳井,我太感动了。”
捧着太宰治丢过来的骰子,伊藤开司感动的眼泪汪汪,“太宰君你真好呜呜呜。”
推开扑过来的伊藤开司,我问: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钥匙扣丢了,我记得早饭时还在啊。”
而且怎么会那么巧掉到井里。太宰治和伊藤开司要去后山,从厨房的后门出去是直通后山的最近路线,他俩从后方绕到洋馆前的花园回来,伊藤开司的钥匙扣丢也该丢在后山,而不是花园的水井里,被太宰治看到。
所以伊藤开司的钥匙扣应该是被人偷走,故意扔到井里的。
“我也不知道,”太宰治一脸轻松,“我只是看到有井有水心痒痒*,一低头发现伊藤君的钥匙扣就在水里飘着呢,直接跳下去了。”
“太宰君……”
我再次把伊藤开司扒拉开,想要教育太宰治几句,一旁的诸伏警官制止了我们。
“各位,稍后请通知洋馆里的人们不要取用井水了。”
“怎么了。”
诸伏高明隔着手帕,两指捏住我从太宰治头上取下的黄色花瓣,面色凝重,“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钩吻草,有剧毒。”
钩吻草又叫野葛,诸伏警官蘸水在地上写下这几个汉字。
“冷水发毒,人食其叶,饮冷水即死。我在乡间长大,所以认得。”
伊藤开司张大了嘴,“那它落在井里,岂不是井水都有毒了,那刚才太宰君?”
太宰治举手语气欢快,“放心,我一口水都没有喝哦,我可是专业的。”
专业落水就不要拿出来炫耀了。我正要吐槽,突然想起了什么。
诸伏警官点点头,正经人完全不受毒蘑菇太宰的影响,泰然自若道:
“虽然洋馆里有自来水,但说不定有人喜好井水甘甜打水喝,以防万一先把井口封死,等查明真凶联系到山下人后,再做打算。”
“据我所知,这座洋馆里喜好井水的人只有一个。”我幽幽开口,“就是爱好茶道,招待客人必亲自泡茶的老师。”
找到凶手下毒的方法了。
——
我们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众人,然后在后山找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合力把石头搬过来盖在井上。
“不过几片花不足以给整口井下毒吧。”
也有人提出异议,铃木寿这样说。他冷笑着扫视了一遍其他两人,拔高声音:“我不是反驳,我的意思是,几片花的毒素不可能那么大,应该是有人把大量提取物全倒进井里,这样就算绪方老师热水滚沸过一遍,毒素还残留在体内。”
“我说的是不是,第一位拜访绪方老师的小川先生,也只有你能在医院里拿到这种特殊的药品。”
小川庆太看起来撕了铃木寿的心都有。
大和警官左顾右盼,“碇先生怎么不在?”
土间彻回答:“在下去请碇先生时,他在门内说有点困了叫我不要吵醒他,有事晚饭时再说。”
小川庆太没好气道:“该不会是心虚吧,我去找他。”
说着小川庆太就上楼了。因为他还是嫌疑人,诸伏警官和他同去。
趁这会儿功夫,铃木寿又和女警官上原由衣攀谈起来。
“原来您和大和警官还有诸伏警官是一起长大的啊,感情真好。作为独生子,诸伏警官有两位朋友在身边一定不会寂寞的。”
“独生子?这……”
上原警官还未说完,大和警官强硬地插在两人中间,“不许和警察套近乎,别忘了你是犯罪嫌疑人。”
“嗨嗨,我就是随便聊聊。”
铃木寿讪笑,挺了挺他硕大的肚子。
从小一起长大啊,我望望整个人贴在暖气片上试图烘干衣服的太宰治,满头黑线。
如果从小就和太宰治在一起的话,人生一定有很多乐趣,我会一天辱骂太宰治早中晚三遍。
至于真正和我一起长大的琴酒,其实我们在离开孤儿院后就很多年都没见过面了。
离开孤儿院后,小伙伴怀着满腔的仇恨南下,我不知道他中间经历了什么,反正再相见时他已经是黑衣组织的杀手了。而我走到札幌的一家政府开办的真孤儿院后就在此地安顿了下来,直到上大学才去了东京。
我和琴酒是在东京的一条小巷,我回出租屋的路上重逢的。
当时他还受了伤,我差点没认出是他。
第67章 i人和小伙伴站在红绿灯的岔口
i人和小伙伴站在红绿灯的岔口
*
把受伤的小伙伴拖回出租屋可费了不少力气。
在我靠近他时,坐在地上捂住腹部的男人突然暴起掐住我的脖子,枪指着我的额头,好在没有因为失血过多头晕眼花导致悲剧的发生,认出是我后干脆利落地晕倒了。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你太重了。”
艰难地背起他,我抱怨:“就不能多走几步路晕在我家楼下吗,以为自己和小时候一样瘦瘦的又可爱?我背不动你了。”
“闭嘴。”
原来他一直在闭目养神没真晕过去,听到我的话就要下来,被我拦住。
“你还是老实点吧,杀手做到你这份上没救了。”
当时我正在读大二,住在即将在五个月后被歹徒炸掉的小房子里,那是一个长条状的空间,东向的窗户一天都照不到多少阳光,马桶间的对面是只有一口炉灶和水池的厨房,再往前的居住区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桌子、一个衣柜,这样就塞满了,我的书乱七八糟地堆在房子的各个角落,多一个人连下脚地都没有。
小伙伴醒来后,看到我的房间直接开启嘲讽模式。
“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
“是的,起码我不会跑到朋友家楼下求庇护,连个栖息地都没有。”
嗯,我们的相处模式就是互怼。
这是我们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虽然我们一直掌握着彼此的消息,但默契的从不打扰,除非像今天这样有人马上就要挂了。
他坐起来查看自己腹部的伤势,铁架床不满他剧烈的动作幅度,摇晃的床脚差点把人扔出去。
“小心点,这是楼上留学生回国后送给我的床,她接收之前还历经两位主人,别给弄坏了。”
一听这张床上睡过那么多人,小伙伴的脸色可以和他的眸色媲美——他的洁癖比较严重。
“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他提高了音量。
“一个孤儿在东京打拼住这种房子很正常吧,我不能违背设定啊,再说卖惨有助于得到老年人的喜爱。”
我想成为绪方严一的弟子,听说他老人家最爱资助贫困好学的学生,为此这几天我连du场都不去了,纯靠打工维持生计还助学贷款,三天饿九顿。
只要成为绪方严一的学生,被他介绍给在东大附属医院任职的教授,之后顺利留在医院,那大学几年过得苦点都是值得的。成为东大医院的医生对普通人来说可是彻彻底底的跨越阶级,我耍个心眼而已。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真要当好人呢。”
他冷笑着拿起我准备好放在一旁的香烟和打火机,燃烧的火星在只有玄关灯开着的房间里格外明亮。
“为什么不开灯?”
“对面楼有个偷窥狂,我在研究让他的价值最大化,所以还不能动,假装被吓得惊魂不定的少女喽。”
我在纠结,是让偷窥狂被最近对我格外上心的警察,萩原研二发现制服,打消他对我的警惕,还是让他的胆子更大一点发展成入室伤人,然后上头条让老师同学对我的怜爱增加。
还是第一个吧,上新闻太丢脸了。
小伙伴对此作出犀利评价:“你和我一起走,说不定比我先拿到代号。”
终于暴露在小巷守株待兔的真实目的了,“你想让我加入你们组织?再次成为你的伙伴?”
“就不能只是你的外援吗。”我不想掺和太多。
他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手撑在床上身体后仰,慢慢活动脖子四肢。赤裸精壮的身躯上的伤口已被我处理好,活动时缠上的绷带几乎要被肌肉撑开撕裂。
他在思考该怎样说服我。
“为什么不,你觉得你的思维正常吗,是人类吗。我们这种人走在街头,所有人在我们眼中都是待宰杀的猎物,吃草的狼只会饿死,不会变成羊羔。”
他说:“这个任务结束我将成为组织在霓虹的负责人,我需要一个助手,一个心腹,你来帮我。”
找人帮忙说的跟老板施舍就职岗位一样。
不过这个让他差点挂掉的任务很值。
十八岁加入组织同年拿到代号,一步步成为topkiller,二十四岁打入真正的“内部”,小伙伴干得不错嘛。
他心里的火一直都在燃烧着,要把所有的一切烧尽为止。
组织对他的意义大概是引火的树枝吧。
“不是效忠组织,是效忠我,为了我们的友谊和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捕猎。”
一根银色的长发随着他刚才转动脖颈时掉在我的床单上,我想我们的“友谊”也只有一根头发那么轻吧。
对于他来说,这已经很重了。
我不太清楚40号来孤儿院之前的事。和其他孩子以及这具身体都是试管婴儿在孤儿院长大不同,听护士说40号是自己出现在孤儿院门前,希望得到“救助”。当时他已经五岁了,为此孤儿院专门开会要不要把他留下,那些医生研究者担心他是卧底——在战争时代的末期,临近大国的情报部门举世闻名。为此把他单独隔离了几个月,确认无误后才“接纳”了他。
也就是说,40号是误以为孤儿院是所普通真正的孤儿院,才来到这里,然后被实验了。
他异常的聪慧,过早的开智让他能够在在父母去世后独自找到求生的通道,又因为聪慧踏进狼窝,我想40号从在安全的孤儿院里接受实验起,他的世界就不正常了。
我坚持做一个普通人,只是因为我知道普通人的日子平凡且快乐,两倍的心理年龄让我能消化这些不正常,但我不能强求40号和我一样。
40号认定他只能活在黑暗,认为我作为他的同类在人类世界坚持装傻白甜是可笑的事,才一厢情愿的帮助我,鼓励我“捕猎”。
他希望我们是森林中的狼和狈,默契而悠闲地在林中玩耍,有专门的词语为我们正名,任何物种以忌惮厌恶的目光注视我们都会被捕杀。
这是他照顾朋友的方式。
我很感动,诱惑如此之大也很难不心动。
让我再纠结一下。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向每一次来到新环境时鞠躬介绍那样,说:“我叫森雪纪,请多指教。”
“名字代表着新生,我已经决定作为森雪纪活着了,40号,能告诉我你现在的名字吗。”
他又点燃了一支烟。
“GIN,我的名字是GIN。”
名字的意义是,我们都有了新的人生。
我要不要再多个名字呢。
——
再次见到琴酒时,是在东大校门前的红绿灯十字路口前。
那个偷窥狂经过我不断的挑逗和各种施加压力,做出尾随我来到学校,在上课时冲进教室拔刀伤人的行为。
为了让他好杀一点,我特意坐在第一排门口的位置,平时都坐中间的。
同时我告诉萩原君最近似乎被人尾随并留下了些线索,很快萩原研二就会根据我的提示来到学校,目睹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将犯人拿下。最后,这堂课是绪方严一的课。
一箭双雕,我真牛逼。
为了刷好感度我什么都做的出来,你们可一定相信我是柔弱小白花给我提供便利啊。
一切按计划进行,唯一的差错是,绪方老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过来,徒手接住偷窥狂的刀,当场血流如注。
“医生的手可是很宝贵的。凭你的资质,未来有几千上万台的手术等着你去做,有几千上万的病人和家庭等着你拯救。老师已经不上手术台了,所以没关系。”
绪方老师安慰我。
我……我只是想在医院混混日子而已啊,医生来钱快。
然后做琴酒的助手和安全屋,我是这么考虑的。
绪方老师的目光宁静悠远,“你的一位师兄和你的资质一样好,但没有成为医生,这是我多年的遗憾。你和他一样又不一样,他的眼睛里看到太多东西所以忽视眼前的弱小,而你的眼睛太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这样的人都做不了好医生。”
绪方老师用他流着血的手点点我的眉心,“现在你的眼中只能看到我,这很好,医生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病人。”
“这是师父给弟子上的第一堂课,明白了吗。”
我成为绪方严一的弟子了,可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没有计划顺利完成的满足感。
“我这段时间一直犹豫。你实在优秀,优秀到无以复加,但你和他一样不是当医生的料,可我不想放弃。”绪方老师低声说,“我觉得我应该再试一次,这次我会培养出一个真正的好医生,一个继承我衣钵的学生。”
原来我那么多次都差点被放弃,能成为绪方老师的弟子只是因为他心软而已。
显得我的算计和欲/望多肮脏啊,绪方严一只是想实现他的理想,只想要做一个纯粹治病救人的医生而已。
这一刻我放下了所有杂念。
“我会成为很好的医生的,老师。”
我发誓。
我不会和琴酒联系了,也不会将我认识的人类分为可利用与无用两类,我会改掉身上的坏习惯,真心对待朋友,像绪方老师期待的那样,
做一个纯粹的好人。
心中百转千回想了那么多,其实只是几秒钟的功夫。萩原研二将偷窥狂制服,随后赶到的警察将他扭送到警视厅。然后我和萩原研二一起送绪方老师去医院做全面的检查。
站在红绿灯前,我和对面的琴酒隔着川流不息的车队相望。
他在等我给他答复。
我朝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插手和他有关的,和里世界和孤儿院有关的任何事了,我在绪方老师这里真正得到了新生。
我要成为真正的医生。
绿灯亮了,我和萩原研二说着俏皮话搀扶绪方老师向前走,和一身黑衣向我们走来的男人相向而行,然后擦肩而过。
“再见。”
我们同时说。
从今以后,我和我的小伙伴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我和我的“竹马”,和长野三位县警的境遇真是天差地别。
第68章 偷偷说坏话的i人(加更)
偷偷说坏话的i人
*
对于我来说,绪方老师是在我演不下去,对普通无聊的生活感到厌烦之时,让我彻底意识到随手填报的志愿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并为之奋斗的人,我不允许有人蒙骗他、践踏他的理想。
很可惜,这个人恰恰就是我。
我没有实现对老师的承诺。
我又开始难过了,可这种愧疚难过是毫无意义的,只是助长了我对给老师下毒之人的恨意,好像我杀死他就变相向老师赎罪似的,求个心理安慰。
老师的运气很不好,他看中的学生无一例外皆是伪善之人。
我把头埋在太宰治的怀里不说话。
以往我都很嫌弃落水后湿乎乎的他,太宰治简直受宠若惊。
“雪纪?”
“如果能和治君从小就在一起,或者治君提前找到了我,那该多好。我也想和上原警官他们三个一样从小在一起长大,又一起从事同一份职业,亲密无间最信任彼此,如果我能和治君一起长大就好了。”
当然不能告诉他真正的理由,我选择了让太宰治对我更怜爱的句子。
不过如果真的能在离开孤儿院时就认识太宰治,或者上一世的我永远留在横滨的话就好了,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了。
我总是在懊悔。
太宰治没说话,只是用同样的力道抱着我,衣服都被他打湿了。
很快诸伏警官急匆匆赶来,严肃道:
“土间先生,洋馆里可有用于外科手术的装备,碇先生受伤了。”
——
碇鸣堂仰卧在床上,面容青白,颈静脉怒张,背部大面积出血淋湿半张床单。
小川庆太和诸伏警官踹门闯进来时,人已经由于失血过多进入休克状态。
土间彻慌乱道:“洋馆内虽然有不少老师收藏的手术刀,也有基本的医药箱,但做手术是不可能的啊。”
“什么!”小川庆太大怒:“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人死在我面前吗,这是对一个医生的羞辱,去把所有能找到的备品都拿来。”
他将目光投向我,“森小姐,我假设你没有忘记基本功。”
“当然。”
我利落地盘好头发,用浴巾把和服宽大的袖子绑好,开始清场。
话虽这么说,我和小川庆太都流了一脑门的汗。
看不到凶器在哪,胸口也没有伤痕,也就是说他是被从背部刺中的。应该是在躺下准备睡觉时,被立在床垫内的利刃刺中胸腔中部的位置,当场就晕了过去,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
凶器还在碇鸣堂的体内,但刀柄还缠在床垫中将碇鸣堂钉在床上,只是幸好没有精准命中心脏才拖延了一段时间,但稍微挪动一下都会造成致命的风险。
别说从未主持过手术的我,恐怕连从业多年的小川庆太都未见过这样的病例,层出不穷的刁钻杀人手法和普通的生病开刀是两码事,凶手有胆量在洋馆里有数名医生的情况下杀人,就笃定了我们救不了他。
只凭我和小川庆太是不够的,要有更见多识广的医生才行。
“对了,黑杰克,开司君去把黑杰克找来,他一定见过很多这样的病例。”
我对伊藤开司喊。
“你说那个无证黒医?你在开什么玩笑,不许去。”小川庆太用酒精洗了一遍手后又戴上手套再洗一遍,没有无菌手套只能这么办了。
“快去找。”我催促伊藤开司,并让他回来后也留在手术室,起到吉祥物的作用。
“就因为他是黒医,他见过解决的突发情况比我们多多了,不然早被主顾杀掉了,你以为黒医很好做吗。”
作为给森鸥外这个黒医当过几个月助手的我可以摸着良心说,在地下世界闯出名堂的医生比拿到教授的职称还难。
很快黑杰克带着那个小姑娘来了,确认碇鸣堂的情况后他表示:
“等他醒来我要收很多诊费。”
有希望。
“你们俩做我的助手,”黑杰克吩咐道,他指名小川庆太:“好好看,好好学。”
……
手术顺利的不可思议,碇鸣堂的命保住了。
伊藤开司不要脸地和其他人表示这都是他的功劳。
碇鸣堂被转移到另一间有两张床的卧室,由于担心凶手二次行凶加上还需要人照顾,三位警官决定轮班看守。
黑杰克好像只对手术和收钱感兴趣,手术结束后他又回到了三楼的次主卧,三楼的另一间主卧住着老师,此外就是书房。
我拜托黑杰克不要把楼下的混乱告诉老师,别让老人家担心,只最后揭露凶手是谁时让老师知晓就好了。
我和黑杰克说完话,那边铃木寿和小川庆太争执起来。
“凶手就是你吧铃木寿,你和碇鸣堂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杀他灭口对不对。”
铃木寿不甘示弱,“谁知道是不是你贼喊捉贼,如果不是突然冒出来一个黑杰克,凭你的水平根本救不了碇鸣堂,你又能撇清关系,合情合理。”
眼看他俩又要吵起来,其他人无奈地劝架。
“好奇怪啊。”太宰治水蛇一样从两人之间钻出来,超大声地喊道。
被吓到的两人同时分开退后,又被太宰治一手一个拉住衣领拽回来,两根手指不停地在二人胸口戳戳戳。
“好奇怪啊,如果凶手想要灭口的话,不该杀掉老师吗,老师还没死凶手都急坏了吧。为什么要杀掉同为嫌疑人的碇先生。死了一个人不就让自己多份嫌疑吗。”
诸伏警官眉头紧锁,“太宰君的意思是给绪方老师下毒的人,和谋杀碇先生的人,是两个人。”
“而且可能不是他们俩中的某人做的?”大和警官接话。
“我没说过,只是奇怪而已。”收回乱动的手,太宰治携着我往楼上带,“总之今天先到这里吧,我都累了。”
回到卧室洗完澡换上睡衣,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我倒不担心凶手对老师下手,应该是早有准备,老师的房间上了密码锁,又在三楼的楼梯口筑起一道铁门,那三个嫌疑人是严令禁止在三楼逗留的。连饮食都是由同在三楼的黑杰克在三楼的厨房单独准备,我问过黑杰克有没有办法让老师康复,答案是没有,别把他当万能神医。
老师已经时日无多了,查出真凶迫在眉睫。
碇鸣堂暂时出局,剩下两人该怎么办呢。
好想动刑啊。
当好人真麻烦。
太宰治在我之后洗澡出来,看到窝在椅子上的我问:
“怎么不上床睡觉?”
“我现在对床有点ptsd,刚检查一遍,你再检查一遍。”
刺伤碇鸣堂的凶器也被我从床垫里掏出来了,刀被胶布粘在床垫上,我取出来时连刀柄上都凝着一层厚厚的血,装进袋子里交给诸伏警官保管。
不用想,那上面肯定没有指纹。
“好啦确认安全,睡觉吧。”
太宰治招呼我,躺进已经被捂热的被子里,我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把太宰治薅起来。
“你说下一个被害的人会是谁呢。”
如果是小川和铃木中的一个,那就说明洋馆里还存在另一个凶手。如果死的是其他人的话,那嫌疑还在两人身上。
太宰治也没有睡意,只闭目养神道:“谁知道呢。”
我抓狂,“你是老师花钱请来的诶,能不能认真点。”
被我掐住脖子晃来晃去没法,太宰治头痛地坐起来,“我已经在认真破案了啊,雪纪你不要像深夜和丈夫谈心事抱怨他不关心自己的妻子好不好,我好累想睡觉。”
“!可如果结婚,这种抱怨就是夫妻的日常啊,你连这点准备都没有吗,你现在就觉得烦了?”
“话题歪哪去了。”太宰治小声嘟囔,在我炸毛之前果断用实际行动转移话题。
一个接吻结束后,太宰治说:
“好好好,我们聊聊绪方老师和洋馆的故事吧,这座房子有好多房间都空着,不浪费吗。”
我瞪了太宰治一眼,不情不愿道:“因为绪方是大家族啊,人丁兴旺。绪方老师的父亲是霓虹第一位外科医生,被誉为外科之父。绪方老师是继承家业的长子,下面还有四个弟妹,但是都分家各奔东西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看吗,后代也没有回洋馆聚会过,连生病中毒这么大的事都不问候一声?”
“怎么可能。”我冷笑,“死的死残的残,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没有脸面出现在老师面前了。”
和坚定的反战派老师不同,老师的弟弟妹妹都是好战分子,甚至在老师被撤销医师执照、解除职务时跳出来划清界限,嚷嚷着分家,不许他用绪方的名号在民间行医开小诊所,最后给老师留下的只有这座破败的洋馆。
结果这几人还有孩子学生,不是死掉了就是战后上了法庭,还要靠老师求情。
这样正直的人为什么会没有好报呢,好想把这里的人都杀光给老师陪葬,但老师会不高兴的。
我已经两次违背他的心愿了,不能再有第三次。
“其实野田正雄挺该死的。”
我靠我说什么了,惊恐地捂住嘴但于事无补,太宰治一爪拍掉我的手,逼问:“嗯?他做什么孽了,不是绪方老师心中的好医生吗。”
我不是不愿说,只是这是在老师的洋馆里,说老师曾经最信任学生的错处,就好像在怨老师看走眼一样。
要是小川庆太在就好了,只有我们俩,我俩能骂三天三夜不重样。
我绞尽脑汁思考怎么用最平和的话语审判野田正雄,少带点个人色彩免得让太宰治以为其实杀人的人是我……就听见窗外传来一声惨叫。
“啊救命啊!”
拉开窗帘一看,竟然是铃木寿还有伊藤开司,他们俩怎么去后山了?
“救命啊有熊!!!”
定睛一看,果然夜色中一双绿色电灯泡格外显眼,黑熊穷追不舍,铃木寿这个大胖子跑起来健步如飞比伊藤开司还要快些。
伊藤开司:“啊我的肉不好吃你吃那个胖子,胖子肉多!”
我和太宰治飞奔下楼,大和警官比我们更快,他守在厨房的后门,朝两人招手,“快点快进来。”
铃木寿第一个冲进来,“把门关上!”
没人理他。
“啊啊啊这熊为什么追着我不放,按理说它应该已经回林子里了啊,我的超能力哪去了。”
伊藤开司边跑边骂,黑熊离他太近每次都差点抓到他,让他不敢靠近后门开始在后院跑圈。
有[逆境无赖]的异能力在,黑熊倒是抓不到他,但总不能一直跑下去。
铃木寿大吼:“枪呢,你们警察的配枪呢。”
“一般出警谁带那玩意!”
大和警官拿出两个铁盆在门外稍远的地方敲锣打鼓,“这,死熊看这边!”
黑熊终于转移视线,趁机伊藤开司急速冲刺回到洋馆,同时大和警官也迅速往后门跑,就在这时黑熊朝他扑了过来。
“不!”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喊。
偏偏这么巧,或许是被尖锐的声音吓到了,黑熊竟然在半空中僵硬了一瞬,扑了个空。
大和警官赶忙趁机回到室内。
门关上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已经吓傻了的伊藤开司:
“卧槽幸亏老子是幸运男神。”
第69章 i人脑补小剧场
i人脑补小剧场
*
这个笨蛋。
一拳砸中伊藤开司的头顶,将头顶冒烟的伊藤开司和铃木寿转移到客厅,递上热水。确定大和警官身体无碍后,其他人也被吵醒了。
看到如此狼狈,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草屑的三人,土间先生惊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是啊,二位因何夜会黑熊?它给你俩递情书了?”我阴阳怪气。
伊藤开司缩缩脖子,又很快理直气壮地一手指着铃木寿一手举手报告。
“我是跟踪铃木寿才去的后山,他肯定是想偷跑。”
伊藤开司说,他准备睡觉关窗户时,看到铃木寿鬼鬼祟祟出现在后院,还特意拿手电筒往楼上照了照,才跑进了后山。
“于是我二话不说,直接从二楼跳下去跟踪他。但走着走着我就迷路了,这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只熊追着我跑,我就满山头乱跑啊,正好让我撞见了铃木寿,然后我俩一起跑回了洋馆后院。”
……槽点太多无处吐起。
就不说二楼跳下毫发无伤还能遛熊跑山的事了,铃木寿本来要跑掉了是被你连累才遭遇了黑熊吧,你的异能力是把自己的逆境变成别人的逆境吗?
“那铃木先生为什么要自行离开呢。”诸伏警官问道,他对伊藤开司惊险刺激的说书丝毫不感兴趣,剑锋直指铃木寿。
铃木寿拍拍圆滚滚的肚子,似乎在检查自己的脂肪有没有消耗一点,结果大失所望,说话也没好气起来,“哼,要是再不赶快离开,我怕我小命不保了。”
“你这家伙,杀害绪方老师和碇先生的人就是你吧,你要逃跑吗。”小川庆太也逼问。
铃木寿坚决否认,“没有,这个绝对不是我。”
“那你为什么逃跑。”
“我就想走,我在这个破地方待够了。”
又开始了,服了这帮人了。
铃木寿和小川庆太又又吵架时,上原由衣忙着照顾大和敢助,矛盾升级连伊藤开司都加入,他推搡了一下,一下就把没有防备的铃木寿两腿朝天的摔在沙发上。
翘起的鞋子裤脚上也沾了许多的草屑,上原由衣指着铃木寿鞋子上的一颗杂草说:
“是苦艾草诶,诸伏警官教过我这个单词,怎么说来着?A,A,ArtemAbsin?单词太长了我没记住。”
被围攻的铃木寿抽空看了一眼上原警官,嘴唇抽动,看起来很想纠正她的发音。
“是Artemisia吧,苦艾草有驱寒止血的功效,但是不能乱用,否则会出现呕吐中毒的症状并产生幻觉。Absinthe是苦艾酒,一款以苦艾草为原料提取的蒸馏酒。”
太宰治科普道。
上原警官连连点头,手里替大和警官擦汗的毛巾直接拍到他的脸上。
“对,就是这样,诸伏警官是这么和我解释两个单词的。”
大和警官默默扒开毛巾自己擦汗,“你们俩什么时候背着我学单词了。”
太宰治看了眼还在据理力争的铃木寿,“顺带一提,我觉得被称为烈酒的苦艾酒其实度数一点都不高,只是喝完肚子烫烫的,好舒服。”
“那是你的胃粘膜被烈酒刺激,马上就发展成胃病了啊笨蛋,毛头小子也敢评价苦艾酒的美味。”铃木寿忍无可忍地怒吼,“我可是专业品酒大师。”
“品酒大师啊”,一直旁观没有开口的诸伏警官冷不丁冒出一句,声音清冽又有几分火气,“那作为品酒大师,铃木先生一定知道苦艾酒的原料,苦艾草有致幻作用吧。”
是因为大和警官差点受伤所以恼火吗。
他半步蹲下捡起地毯上的草屑,而不是简洁的弯腰,甚至还对铃木寿说了一声“失礼”,合乎礼仪的动作流畅优雅,让人觉得他不应该穿西服剪短发,平安时代的高帽直衣更适合他。
说起来诸伏高明的长相很适合当大河剧男主角呢,平清盛早逝的长子平重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错,很合适。
太宰治的话,那必须是风流的光源氏啦。
我非常擅长跑题神游,想一出是一出,盯着诸伏警官神游时想起太宰治忍不住偷笑一下,于是又看了眼渣男源太宰治。
他怎么在瞪我?
诸伏警官又拿起一根铃木寿裤脚上的杂草,两根一模一样的杂草在铃木寿身上还有许多。
“只是碎屑就这么多,铃木先生应该摘了不少草药吧,可否让我检查下您的口袋。”
铃木寿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手不安地插在兜里。
哦!我拍拍伊藤开司的肩,这次的脑补剧场绝对真实。
“你说有没有可能,铃木先生不是逃跑,他是去后山摘草药准备明天吃饭时把我们所有人都毒倒。这时发现你追了出来,于是他慌不择路把摘好的草药丢到了黑熊的巢穴里。然后你登场了,熊疯了。”
“哈?我就说我运气不能那么差。”
伊藤开司又恢复了自信,“大叔,在没成为d王*之前让我死掉的意外不存在的,信不信明天我喝了你加料的汤还能吐出来啊。”
这点我信,铃木寿却被这个破坏他计划的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好了,铃木先生,把你口袋里的证据交出来吧,还有你害人的动机。”诸伏警官催促,平淡温和的凤眼锐利的惊人,“你是两起凶杀案的凶手吗。”
坐在沙发上的大和警官安静地站起来走到铃木寿的身后。
土间彻怒目圆睁,好像只有铃木寿说个“嗯”就要扑上去掐死他,被站在铃木寿身后的大和警官眼神制止。
铃木寿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不屑地冷笑,插在口袋里的手示威般的动了动。
如果口袋里不是野草,是抢呢。
随着铃木寿的手缓缓从口袋中抽出,太宰治不着痕迹地把我往身后拽了拽,留伊藤开司站在我俩的前面。
小川庆太竟然躲在上原警官后面,上原警官正在暗暗提气,双手握拳贴在大腿上。
诸伏警官眉头没皱一下,他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眉目清正正气十足的能随时拉去拍警校宣传照。
“哼,原来警察不全是酒囊饭袋。”
铃木寿手掌摊开,手心里放着的正是碎掉的苦艾草。
“事已至此我只好承认了。”
铃木寿无所谓道:
“是我杀了野田正雄。”
第70章 清理门户的i人
清理门户的i人
*
“说出来你们恐怕会惊讶,我也曾是绪方老师的学生。”
收获我们所有人惊讶的目光后,他将一切娓娓道来。
“我应该是老师第四届,第五届学生?记不清了,反正老师已经不承认我是他的弟子,我也很久没有拜访过老师。”
铃木寿说,因为老师觉得他心气浮躁,贪恋权势,他觉得老师假清高,师徒不欢而散。铃木寿家本也是医学世家,在自家医院混日子,没事搞点慈善捐款,年纪大了就混进红十字会里了。
铃木寿是红十字协会的会长,和之前被小川庆太揭短时说的那样,他贪污了许多慈善捐款被媒体披露后名声一落千丈,但外人不知道的是,贪污的钱还有野田正雄的一部分。
“我们会给医院捐赠医疗器械,那些仪器的价格有很大的水分,野田夫人是经销商的女儿,我在野田夫人的娘家订购仪器,多报出来的钱我和野田正雄平分。”
铃木寿说。
“但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绪方老师的耳中,责令师弟野田正雄把之前贪污的钱都返还给红十字会,并和我断绝来往,否则就不在他竞选东大医学会会长这件事上出力。”
“哦,对,碇鸣堂也算老师的学生吧。他是绪方老师兄弟的学生,老师的兄弟被判死刑后被老师接收了,我们算是同届。”铃木寿补充。
感觉自己的脸色尤为难看,合着是一窝师兄妹在互相厮杀,逼问对方谁杀了老师。
……挺黑色幽默的。
“为了安抚绪方严一,野田正雄答应了他的要求不再和我合作,还把我的其他把柄捅到了媒体那里,害我不得不找别的办法填窟窿。”
土间彻沉声道:“可是成功当选医学会会长的人是碇鸣堂,绪方老师没有包庇他。”
我颔首,赞同了土间先生的说法,“是的,我曾听野田教授私下抱怨老师太不近人情,为了一点小事计较。”
可惜碇鸣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当选八成是借了组织的光。
上原警官不可思议道:“所以你是为了钱杀了野田正雄和毒害绪方老师?”
铃木寿点头又摇头,“我只杀了野田正雄,绪方老师可不关我的事。”
他两手一瘫,一副对现在的局面无可奈何的样子,而不是一般案件里凶手被揭穿后不甘的恨意或崩溃。对两个人的生死是否和他有关,平淡的情绪像是杀鸡时挑挑拣拣把鸡头丢掉,这在东京案件集锦中非常罕见。
他坐在沙发上拿出手绢擦汗,耐心地把面上的尘土擦干,对下巴脖子上的汗却一笔带过,继续道:
“我在送给野田正雄的茶叶里掺了钩吻草,想慢慢折磨死他,你们之前说给绪方老师下毒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和绪方严一的仇还不到那个地步。”
“至于碇鸣堂更与我无关了,你们也知道我的爱好偏向了吧,我干不了那么血腥的事。”
太宰治煞有其事的点头,大力捧场:
“听起来你很擅长用毒的样子。”
“当然,人没有一技之长怎么在残酷的社会中活下去呢。”铃木寿得意。
诸伏警官摇摇头,从怀里掏出手铐。
“你的一技之长恰恰让你背负一条人命,面临牢狱之灾。铃木先生,请吧。”
今晚的事就算告一段落。铃木寿被囚禁在他住的房间,大和敢助和土间彻用木板把门窗钉死,只在房门底下淘了一个小洞方便送饭。
解开了野田教授去世的真相,可还有更多的谜团等着我,同样使用钩吻草堵害老师的人是谁呢。碇鸣堂的伤势已经得到控制不久就会醒来,希望等他醒来后能得到更多的线索吧。
独坐在沙发上看着太宰治和伊藤开司谈笑风生时,我终于发现这段时间太宰治的怪异之处在哪里了。
他太平静了。
从“跳井”发现钩吻草时就太平静了。
就像早就猜到故事的发展似的。
对啊,太宰治应该早就推理出凶手是谁才对,可他一直磨磨蹭蹭看我们这群人瞎猜,每天吵来吵去,是为了打发时间吗。
我正胡思乱想,就听太宰治好奇地问我。
“雪纪,之前在房间里你说野田正雄罪有应得,也是和贪污的事有关吗。”
好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在大家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我说:
“事已至此,就让我揭开这桩丑闻吧,野田正雄在我接下来的故事里犯得错误比贪污案还要严重的多。”
——
野田正雄去世前做的最后一台手术,中学生清水满不幸身亡。
一次普通的手术却送了命,清水满的母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对野田教授挥刀相向,将人当场杀害后面对警察束手就擒,送去了监狱。
但事情的起因是,清水满检查后被确诊因出现肠扭转而产生的肠梗阻,需要进行手术。但手术过程中并没有发现肠扭转的现象。这样来看,清水满患上的应该是普通的肠系膜上动脉综合症,只要内科保守治疗即可。
当我向野田正雄提议缝合病人身体,结束手术时,却被他训斥了。
因为这场手术是他自己一意孤行促成的,消化科的医生曾劝过保守治疗观察一段时间,因为他了解到清水家曾有遗传病史,但野田正雄举着片子坚定这就是肠扭转的症状,连多拍一次片子都不肯。甚至朝患者家属发脾气,说排队等他做手术的人多的是,清水家这样贫寒他还愿意安排手术不嫌麻烦,和别的医生争论,家属竟然敢不信任他。
野田正雄就是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他在老师的面前态度越谦卑恭敬,对其他人就越不可一世。
一听他这样说,清水满的母亲立刻放弃了保守治疗。
就在我们在手术室争论不下之时,清水满由于严重脱水去世。
没有人会把手术的真相告诉清水夫人,将这件丑闻公布出来,因为野田正雄是东大医学院的教授,是绪方严一的弟子,他的接班人。
医学界本就是座封闭的高塔,如果有家属不服想要提起上诉,医疗纠纷的胜诉率只有30%,而且过程相当漫长。
医疗纠纷相关的法律复杂,一般律师不肯接。单证据就是一大难关,书面上的证据篡改不难。解剖的话呢,不是谁都能接受亲人被解剖,就算同意,全国也没有几家鉴定机构敢接绪方严一的学生的案子。
若是为了打脸东大,恐怕会有机构医院愿意帮忙,但提到[绪方严一]就不可能,他老人家是被供在香案上的生祠,是这个国家的医生没有沾染过战争鲜血的证明。
老师是干净的,老师的学生是干净的,就代表所有人都是干净的。
所以,野田正雄有恃无恐。
我还记得当年老师向我介绍野田正雄:
“后来我收了许多学生,他们虽医术尚可但内心焦躁,贪钱贪权。直到有一位不算优秀但刻苦的学生终于实现了我的理想,如今被称为外科圣手,他会帮助穷人募集善款为他们做手术,不管多小的病他都认真对待。他就是现在东大医学院的野田正雄教授,我准备把你介绍给他。”
他在老师心里就是这样完美的形象啊,所以得知爱徒去世后,老师瞒着所有人出山,重启调查野田正雄死亡的真相,想给爱徒一个公道。
因是在老师的洋馆里,怕被老人家听到,我把所有人召集到我和太宰治的房间里才把这些话说出来。
“所以我有时觉得,他死掉对老师来说是好事,起码不会晚节不保。”
我说。
众人沉默下来,只有小川庆太一人忿忿不平地怒骂:“我就知道这个死人干不出好事,就会在绪方老师面前装,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当演员啊。”
“我接任教授后,想着之前没机会,特意去拜访绪方老师。结果一听到我说野田正雄的坏话二话不说就把我撵出来了,也不知道野田给老师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样看来小川庆太的嫌疑基本被排除了,他只见过绪方老师一面,也没有下毒的理由。
还是碇鸣堂和铃木寿的概率大些。
我突然警觉,“你不会还骂老师识人不清,把他老人家气得多喝了几口,已经确认被下了毒的茶水吧。”
小川庆太可疑地沉默了。
我紧紧闭上眼,想把他扔井里淹死。
太宰治一愣,“这就是你那天来到洋馆的起因经过?”
“对啊,我之前不说了吗野田不许他的学生和绪方老师见面,你以为谁都和森一样是宗门小师妹。有特权。”
这样的话小川庆太的动机基本被排除了,他没有杀老师的理由。
铃木寿拒不承认是他给老师下毒,一切还得等碇鸣堂醒来再说。
我盘算着明早去看望老师时问问他关于那两个人的事情,之前我可不知道他俩也算我的师兄。
师门煊赫的意义就在于,死者是同门,凶手是同门,破案的侦探也是同门吧。
师门不幸啊。
在我思考时,太宰治已悄悄送走了众人。
等我反应过来时,太宰治已经关掉了天花板上的灯,独留朦胧的月色照亮了他琥珀流沙的眼睛。
太宰治以一种平和的、亲切的、又不失命令的语气问我。
“雪纪,这一切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他转动门把手将房门反锁,简直是飘着走到我面前,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危险。
感觉床垫下陷时,太宰治已经黏腻腻地靠在我身上,双手搭在我的肩头。触电般的感觉激得我一抖,太宰治却靠得更近,双手掰过我扭到一边的脸迫使我看着他。
微卷的黑发和我散在肩上的黑发几乎融合在一起,变成无法分离无法逃脱的黑。
他嘴唇翕动,故意让我看清似的,一字一顿放大了口型说:
“为了替恩师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