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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来到i人生活过的城市

来到i人生活过的城市

*

人的出生就伴随着欲/望。

身为欲/望的产物,会被各色各类的欲/望裹挟也是情理之中,但人们对物质上的渴求往往羞于启齿,把真正想要的东西用更加高尚的名义包装,比如爱与恨,但爱恨本身就带着强烈赤/裸的欲/望。

话是这么说,我也不能免俗。从拜金贪财到缥缈的爱情,这就是我前进的动力,我引以为豪,并坚信我想要的一定能得到。

我安抚着惊慌失措的未麻,余光看向正在假模假样向石川玲调查取证的太宰治。

我大概理解这种苦恼,就和做高中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一样,一眼看出的答案为什么还要写一长串的步骤呢,凭什么没有步骤不能得分,真的很麻烦诶。

一眼看出凶手的太宰治带着警察在卫生间假模假样的找证据,内心应该已经在打哈欠了。

这算不算是被迫融入社会?

同样想安慰未麻但被我抢了活计的经纪人留美脸色一僵,很快调整好心情找目暮警官吵闹,威胁他们不许把社长身亡未麻被列为嫌疑犯的事宣扬出去。

“啊这个,我们必须按照规章制度进行,您的要求恐怕……”

“所以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吗,我们未麻明天就要进组拍戏了诶,难道要把她抓进局子里审问做笔录整整一夜都不能休息吗。”

萩原研二及时推开了不善言辞的目暮警官,笑容满面地把话题扯远,把经纪人注意力的转移到案子上。

得救了的目暮警官拿出小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向未麻问道:

“咳,那么雾越小姐,你是几点去卫生间,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不用再审问了,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太宰治手指向和另一个艺人雪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女孩,“凶手就是你,石川玲小姐。”

“好厉害。”未麻脱口而出。

……

原来玲是田所社长的情人,她也想转型作为演员出道,可田所社长却把电影《双重束缚》女一号的机会给了未麻。玲又想让田所社长娶她和她结婚,被对方拒绝,这才因爱生恨杀死对方。

我和萩原研二打个招呼后,警察压着石川玲离开,未麻谢绝了留美送她回家的提议,说;“留美姐你先回去吧,我送送夕闻老师和她的朋友。”

留美不情不愿地同意,“那好吧,回家记得给我报平安。”

现在后台休息室就剩下我和太宰治还有未麻三个人,我对未麻说:“这下你可以找太宰君倾诉苦恼了,你一直想和他说话,但因为人多眼杂不敢才一直拉着我不放对吗。”

在我看向探案的太宰治时,未麻也在注视着他。看到太宰治只用一分钟就解决了案件后她激动地抓疼了我的手。

未麻差点跳起来,一个劲摆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示意她赶紧说。

未麻兔子似的小心瞄了我好几眼,确定我没有生气后长舒一口气,对从头到尾把笑眯眯焊在脸上,不参与发言的太宰治说:

“请问您是侦探对吗。”

“横滨的话,那您就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可不可以接受我的委托。我老家在横滨,所以听说过武装侦探社的名字。”

原来武装侦探社这么有名。

太宰治朝我挑了挑眉,我明白他的意思。

刚才看演出时还在琢磨怎么多在东京待一阵子,现成的理由就找上门了。

弯腰朝未麻施了一礼,太宰治笑着说:“侦探社支持外地委托服务,说出你的困扰,美丽的小姐。”

“是这样的,我这几天照镜子时镜子里总会出现另外一个人,我以为是最近压力太大才会如此,可医院检查医生却说我没有心理问题。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那个人和我穿着一样的衣服,脸也很像,但肯定不是我!”

极度的恐惧面前美男子也显得索然无味,未麻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

“我现在洗脸都不敢抬头,把家里的镜子都收起来了。”

“我听说武装侦探社可以和灵异鬼怪的东西打交道,您能不能跟那个鬼说说,不要来缠着我了。”

灵异鬼怪?就算是为了掩盖异能造成的一些超自然现象,这也太离谱了吧。

太宰治神色沉稳,将未麻扶起来,“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人是鬼捣乱,未麻小姐放心,我们一定能将事件调查得水落石出。”

……

我和太宰治把雾越未麻送上出租车,约定明天和她在公寓碰面的时间后就自行离开了。

至于我们俩,原本打算当天去当天回,现在来看恐怕要在东京常住了。

我打开Airbnb搜索附近的民宿酒店,常住的话还是民宿更划算一点,房间面积也更宽敞。至于我在东京的那套小房子,早就被琴酒征用当他的安全屋了,带太宰治住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看看,这附近就有一家民宿评分很高呢,治君你觉得呢。”

我把手机递给太宰治却被他挥开,“别那么着急休息,好看的东京夜景最适合约会,先四处走走吧。”

好。

我和太宰治手牵着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夜晚的东京是名副其实的城中之城,十字街头变换的红绿灯前人流攒动,鎏金色的霓虹灯将街景照得亮如白昼,我们待在会场的那几个小时里外面似乎下了场雨,雨水冲刷后光洁如新的摩天大楼倒映在太宰治的眼中。

那双看遍繁华荒凉的眸子亮得惊人,太宰治就像上辈子第一次站在涩谷街头的我,对一切都那么惊奇。

不过也对,任谁看到这样的城市都要“哇”地一下。

横滨还保留了一丝战前战后的原貌,现代化和受创的老街区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我见过在街头拍照的外国人,他们惊奇一条街的东边是闹市西边是断壁,而东京的寺庙神社经过维修翻新早已失去老物件的本味,取而代之的是鸟居上红色油漆的味道。

这样的东京漂亮的像世博会专门打造的展馆,完美的失真。

不过太宰治很喜欢,我和他走在人群中。

涩谷109大厦,也就是有名的东急百货大楼,这里是全东京最繁华最前卫最时尚的地界,涩谷辣妹的发源地,普通人站在这会得风湿病的那种。这里聚集着无数怀揣明星梦的少男少女,星探和其他奇怪的搭讪人士都喜欢在这里撒网捕鱼。

只要站在原地超过两分钟,就会有人追着给你发传单。

不过没想到我和太宰治一个万年不变的长风衣一个长裙清水挂面脸,和旁边的潮人格格不入竟然也被追着邀请加入娱乐圈。

好不容易摆脱了星探牛郎传销的围追堵截,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了百货大楼的楼下,上面巨大的屏幕广告牌正在播放当红影星的口红广告。

要想登上这座大楼的广告牌需要100万日元,唯一能和它媲美的就是银座四丁目了。

穿着松糕鞋粉色豹纹裙的辣妹骄傲地指着大楼让和她同行的男友拍照,宣布:“总有一天我要让东急上面挂着我的代言广告,你等着瞧吧。”

好巧,本人上辈子两个广告牌都上过,广告商和粉丝掏的钱,上过好几次。

我和太宰治蛐蛐:“年轻真好,我以前也这么想过,但不敢说,怕人家骂我太骄傲。”

“咦,雪纪原来也有个明星梦啊,那我去把刚刚那个男人叫来。”

“别别别。”

我自知失言,生怕太宰治发现端倪。好在他只是随口一说,拉着我进百货大楼,虽然现在已经临近关门的时间了,只能随便逛逛,很快我们就被温柔的导购小姐赶出来了。

但涩谷街头依然繁华,车水马龙的景象要一直到凌晨天际泛白才会稍减,待第二天工作时间时再次熙熙攘攘。

太宰治热情高涨,拉着我来来回回在十字路口转了好几圈,很少见他这么高兴过。

投币买了两瓶啤酒,我和太宰治和旁边的流浪汉一样席地而坐。明明这次来东京的身份是旅客,我却感觉比当年住在港区白金台的豪宅里还要有归属感。

归属感从来不是指房子车子,而是一*个人。自身充盈哪怕居无定所也能放歌,而我这个无用之人只有在太宰治身边才觉得无所畏惧。

太宰治呢,不管他怎么想,我都不会让我的“房子”离开我。我会像蜗牛一样把我唯一的家当带在身上。

这是我的欲望。

“干杯。”

我俩的易拉罐碰一下,太宰治仰头大喝一口,啤酒顺着下颌流到他的马甲上,他不以为意的用手背擦了一下,简单的动作让他做出不羁的气质,比平日端着又轻飘飘的姿态更迷人了。

我忍不住吐槽:

“你今天有点兴奋过头了吧。”

“因为这就是你生活过的地方啊雪纪,我很喜欢。”

太宰治轻声说:“我以前也来过东京,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东京那么美。我一想到可能你在大学时和朋友逛过街,指着广告牌立下豪言壮语,被牛郎追着跑,现在我和你做了一样的事,就好像……我们在你大学时就认识交往了一样。”

心狠狠抽动了一下,原来是因为我啊。

“找回十四岁的记忆后,我时常想,为什么遇见你的时机那么早又那么晚呢,今天终于能勉强弥补这份遗憾了。如果前两年遇见你……那时我挺狼狈的算了吧,现在认识侦探社的我刚刚好。”

太宰治突然心虚地低头碎碎念。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还是温暖的街边路灯的作用,太宰治的眼睛头一次如此澄明清澈,是秋日夕阳落下的半江红。

“有机会去北海道吧,那里才是你的故乡不是吗。”太宰治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对我说:“回老家是必要的流程。”

你倒是说清楚是哪方面必要的流程啊。

“那就冬天吧,北海道还是冬天去好玩。秋天的话,”我想了想,“应该去京都或者大阪,我在关西的一座寺庙上过香,该还愿了。”

“好。”太宰治认真地点头,显出本该他这个年纪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拥有的天真和朝气。这正是我期望的,和太宰治拥有普通人的人生。

“我们一起去你去过的地方,未来还要去彼此都没去过的地方旅游。”

“好。”

我们认真地向彼此许诺。

下一秒太宰治故态复萌,夸张地打哈欠。

“那么现在应该找酒店住宿了,雪纪我好累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正经不过三秒的太宰治,我早该想到的。

掏出手机准备回归最初的话题,不料太宰治蹭地站起身跑进右边的小巷,又飞快地回来,叉着腰兴奋地指着小巷深处暧昧的粉色灯牌对我说:

“雪纪,我们今天住lovehotel吧。”

第52章 和i人住进情人旅馆(加更)

和i人住进情人旅馆

*

身为新人雾越未麻早早就来到剧组报道了,原以为社长被杀的新闻会引起轰动,她还特意询问经纪人该怎么办,留美却说事务所已经空降了一位新社长,一切都井然有序,让她不用担心。

“田所社长之前还打算让你拍大尺度的戏份博眼球,真是太无耻了,幸亏他死了,希望这个新社长能对我们未麻好点。”

留美开心地说,胖胖的身体左右摇摆。

“对了未麻,你还想当偶像在舞台上唱歌对吧,要不要我去跟新社长说,干脆不要拍这部戏了,我要让未麻当霓虹第一偶像。”

“不要。”未麻急切地喊道,见留美一脸错愕又缩了回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挺想试一试的,如果这次电影反响不好,再回到舞台也不迟。”

未麻小心觑着留美的脸色。

留美一直支持她的偶像事业,在她还只是个新人时就一眼看中了她,从出道到成名雾越未麻离不开留美的陪伴,留美……就像她的影子一样。

想到这未麻突然觉得自己偶像毕业有点对不起留美,踌躇道:

“留美姐,要不是我还是……”

“也是,多尝试才知道哪个职业最适合自己。未麻,我会一直在台下注视着你的。”

留美打断她的话,白胖无骨的柔软手掌轻轻拍打未麻的后背,满心的温柔怜爱一如往昔,未麻顿觉轻松许多。

就这样,在留美的陪伴下未麻一大早就来到了剧组,和化妆灯光摄影打了一圈招呼后未麻晕头转向地坐到休息室,发现有人比她来得还要早。

“太宰先生好,夕闻老师呢。”未麻疑惑地四处张望。

“呦,雾越小姐,朝仓小姐,早上好。”

太宰治负手而立,分明是和昨天初见时一样俊秀的面孔未麻莫名觉得太宰先生今天格外光彩照人,让她想起上学时后桌男生拽她头发时那种恶作剧得逞的欠欠的表情。他微微一笑向旁边挪动一步,把蹲在墙角的夕闻朝露露出来。

夕闻老师的笑容有点勉强。

“未麻小姐,留美小姐,早上好。”

说完又蹲在地上,专心扣墙皮。

这?未麻求助地看向太宰先生,只见太宰治俏皮地眨眨眼,食指放在唇间。

“别理她,她在害羞哦。”

——

我怀疑太宰治是为了报复十四岁的我笑话他做春/梦才选择了情人旅馆,一点旖旎遐思都没有,有的只是纯粹的胜负欲。

在路人诧异沉默最后了然会心一笑的眼神下,我捂着脸和太宰治手拉手走进情人旅馆。

如果这是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太宰治突然提议我们去情人旅馆吧,我会朝他脑袋来一下严厉拒绝。如果身边有路人太宰治在我耳边悄悄说我们去情人旅馆吧,我会碍于怕被路人听到不情不愿地被他拖走。

但太宰治是直接喊出来,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苍天啊,我丢不起这个人。

火速和太宰治逃离现场,踏进旅馆后终于摆脱那如芒在背的注目礼,我还来不及喘口气,太宰治对着面前的机器叽叽喳喳地开始摆弄。

青年长身玉立,动作从容娴雅,如果他面前的机器不在播放各种主题play的张贴画就更好了。

“我看看选哪个主题好呢。地铁、诊疗室、教室、hellokitty……雪纪你喜欢哪个?”

“你不要说出来啊!”

捂上眼睛随便指了一个房型,拿上钥匙后坐电梯来到对应的楼层,正好和刚走出电梯的一对年轻男女狭路相逢。

和浑身冒着粉红泡泡的两人比起来,我和太宰治平静地不正常。

这是看起来而已。

仅存的脸面告诉我不要再外人面前丢人,不就是开房吗多正常的事啊有什么好脸红的。至于太宰治,他被我用两根手指掐住了后腰。

我再也不和太宰治一起出门了!让我颜面扫地的家伙!

到达房间时,恰好碰到住在我们隔壁房的男人开门将外卖盒丢在外面,我平淡地扫了一眼,跟着太宰治进屋。

环视了一圈后,太宰治感叹:

“原来雪纪是豪放派抖s啊,好壮观的装备啊。”

啊?

光顾着思考琴酒身边的伏特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记得我挑的那个主题叫做什么,小恶魔?

暗黑色的地板和玫红色墙面搭配昏暗的灯光,红色的圆形水床人坐在上面跟着颤上三颤,摇椅的两侧和地板上安装手铐脚铐,正对着床摆放一个十字架上面挂着皮鞭,洒在空气中的香薰甜腻不失野性。

真是太超过了,我是怎么想的啊。从和太宰治踏进这家旅馆就是个错误。

太宰治打开衣柜,拿出里面的衣服对着镜子和自己比一比。

是一对带小恶魔翅膀的皮衣。

此时在我眼中太宰治的邪恶和恶魔不相上下,在他回头找我点评之前我唰地一下用包包蒙住脸,“我们换一家店睡觉吧求你了,本来就是你逼我来的。”

“达咩呦达咩~”青年愉快的声调带着波浪线。

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但很快心跳声盖过了他走过来的声音,我坐在难为情的水床上,感觉香味萦绕在鼻尖愈发浓郁,熏得脑子坏掉了,进门前看到黑衣人的警惕担忧通通抛在脑后。

这里是情人旅馆,我和太宰治是情侣,有什么好害怕或是期待的。

我在害怕什么,我在期待什么。

啊要死了。

我更用力地把脸埋在包后,感觉有一只手轻轻向后拨弄我的碎发。他应该是在我面前半跪下来,我听见了他不太冷静的呼吸声。

“雪纪,看看我好不好。”

“看看我嘛,失去雪纪的注视我会死掉的。”

“我很可爱哦,”

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爱撒娇。

我慢慢放下包。

森雪纪到底经不住他的央求,怯生生抬起头,像野猫幼崽经过一次次投食后终于把脑袋放到人类的掌心。

太可爱了,太宰治心想,森雪纪是怎么做到精明和纯稚两种性格混合到一起的,简直是对宰特供宝具。

让他胃口大开。

想要了解更多,想要了解全部的森雪纪,不是档案里的她,不是别人眼中的她,太宰治想让森雪纪将全身心都奉献给他,自动自觉地上交她的全部。

这恐怕是黑/手/党的劣根性在作祟,太宰治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他的过失缘由抛给森先生。

如果是活在Mafia的太宰治,在发现有个充满谜团的女人接近他让他喜欢上对方,他二话不说就会把人投进审讯室。

但现在是温和爽朗版太宰治,他不介意放纵自己沉沦在这场恋爱中,毕竟森雪纪喜欢他这点毋庸置疑,不管这个女人身上有多少秘密,他都会宽容一点,等待女人主动说明。

她会说的,太宰治想,只看森雪纪此刻的眼神就知道了,她爱死我了。

就算是太宰治也忍不住因这份爱意而沾沾自喜。

沾沾自喜后是无尽的恼怒和怨气。

“爱”的背后掩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倒是不担心故意算计他,如果是那样倒简单的多,门一锁腿掰断就成,他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就怕是别的理由。

太宰治为人非常双标,他可以向对方隐瞒,对方也可以有小心思,但这建立在两个人只是个伴的关系上。现在心意相通了,对方就要对他毫无保留。

他会知道的,会让森雪纪坦白一切。

……

脱掉了风衣只留马甲和白衬衣,头上带着红恶魔角,嘴张开竟然还贴上了尖牙,一只小魔鬼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太宰治擒着笑说:

“虽然很难为情,但我会竭力配合雪纪的爱好的,你看咱俩谁绑到十字架上比较好?”

说着他把另一只恶魔角发卡带在我头上,细心地整理了一下发型。

太宰治半蹲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嗯,我看还是咱俩一起下地狱比较好。愿意和我一起堕入黄泉开启这段旅行吗,美丽的小姐。”

多么潇洒,多么笃定,多么……熟悉,我恍惚了一瞬。

想象一下,你刚结束一场长达几年的工作身心俱疲,决定用旅行缓解疲惫,于是独身一人踏上了前往远方的火车。

火车票是你随便买的,它的终点是你只在电影中听说过的小城,从你居住的首都中心到那个东北方向的小城要坐上几天几夜的火车,但你不在乎,因为你很久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了,时间就该浪费在赶路这种无用的事情上面。

你带了很多书,还有mp3,平板里装满了电影,还买了一大袋零食,兴致高昂地准备迎接你来之不易的假期。可事实上,超过两个小时没有电话没有人找你就让你坐立难安,原来你早就不知休息为何物。

你沮丧地重新收拾好行囊,准备在下个站点到达后下车,回到你两天前还在痛恨地城市里。

站点到了,你准备下车,却被一个男人撞倒。车开了,你没能下车,只能失落地回到车厢,坐在床上。

这时车厢的小门被拉开了,是刚才那个撞倒你的男人,他是来找你道歉的,你们不知不觉聊了很久。青年幽默风趣,丰神俊朗,神奇的踩中你的每个喜好怪癖。你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他咧嘴一笑像个奸计得逞时的小魔鬼。

“这就是缘分啊。”青年信誓旦旦。

你才发现这是个很好的天气,火车上一点都不单调沉闷,两个人吃泡面也有许多趣味。这一切只是因为你寂寞,但现在因为计划之外的青年所以不再寂寞了。

知道你孤身一人前往目的地,他大呼小叫那可是每对情侣必看的电影,是无数男男女女心中的圣地,一个人去太可怜了。

于是穿着长风衣的他半跪在地,眼睛亮晶晶的,诱惑人类和他进行灵魂交易的魔鬼也不过如此。

汽笛轰鸣,车厢内的冷气差点冻坏你的膝盖,男人细心地将风衣盖在你的腿上,正要开口,火车开进隧道,黑洞洞的隧道如结界隔绝了人的视力听觉,再次感受到炎日带来的光明时,你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什么也听不清。

不过你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他说:

“你也是一个人吗,愿意和我一起开启这段旅行吗,美丽的小姐。”

你会说什么。

“我愿意。”

“我愿意。”

我突然泪流满面。

原来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我跨越几十年,两个世界的距离想起曾经,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到奔跑的火车踩在铁轨上呼啸而过。

那场旅行是命运的开头。

“雪纪?你怎么哭了。”

太宰治慌乱地用手帕擦我的脸,动作一点都不轻柔可见真的慌乱。

“我没事。”拿过太宰治的手帕胡乱擦了擦,我睁着红肿的眼睛双手捧住太宰治的脸,说:

“治君,我刚才说的话可是认真的哦。”

“我答应你的邀请了,我早就答应你的邀请了。所以当你真的作出决定时,不要丢下我,好么。”

太宰治垂下了眼,轻轻打掉我的手,坐在我旁边将我揽进怀里。

“治君?”

“没什么,如果有那一天,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你还真想死啊。算了,不指望改变他的想法了。

我们和衣入睡,不过水床太软了睡得我骨头疼。一整晚我都半梦半醒地睡着,头枕在太宰治的胸前。

不过太宰治似乎一直没有入睡,他时而叹气,自言自语说着我听不懂的自创语言,带着森然的寒意。直到我迷迷糊糊做梦时,都能感受到他的手指不断在我的脸颊脖颈擦过,有时呼吸困难。

第二天凌晨,我们是被警察叫醒的。

住在我们隔壁的一对男女死在了屋里。因为他们定的是小时房,时间一到旅馆工作人员见还没有退房就上楼寻访,发现了两具尸体。

这栋楼层只有四个房间入住,分别是两名死者,我和太宰治,另一对开房的中年情人,琴酒和伏特加。

我:……

不想吐槽东京无时无刻的死人,也不想吐槽为什么琴酒出任务时会住在情人旅馆,更不想吐槽这次破案也太简单了,凶手就是那段中年情人,我只想说。

为什么我第一次住情人旅馆就遇到熟人啊啊啊啊啊啊。

我死了。

“呦,又见面了琴酒大人。”太宰治好整以暇地打了个招呼,头上还带着小恶魔角。

太宰治你昨天睡觉没摘下来吗,就算睡觉时不摘为什么刚才不摘掉,觉得带发卡很可爱吗。我的内心已变成一只尖叫鸡。

“哼。”

琴酒上下打量了一遍我和太宰治,对着我冷笑。

我又死了一次。

就在我以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比太宰治都渴望来场紫砂的时候,萩原研二从目暮警官身后冒出来。

“咦,雪纪,太宰先生,好巧又见面了。”

一点都不巧!!!

我的灵魂已然灰飞烟灭。

看到琴酒和伏特加时萩原研二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又自然地和我们打招呼:“感情真好啊你们两个。”

够了萩原,可以不用没话找话的,你的情商去哪了。

把脸丢尽的我蹲在地上掩面,哽咽道:“快结束这场闹剧吧,凶手是那边的两个中年男女,死去的两个人分别是他们的丈夫和妻子,两个大冤种相约一起合谋杀人,就是这么简单。好了成功破案快把人带走吧。”

“抱歉。”太宰治憋笑,“我的女朋友比较容易害羞。”

就这样,一大早我就拽着太宰治赶到拍摄现场,远离情人旅馆这个是非之地。

——

蹲在地上自闭了快一小时,等未麻来时我才勉强打起精神,和导演说了几句话后不费吹灰之力他就答应了我跟组的请求,这个留着络腮胡名叫立花源也的导演十分精明,他对未麻有几分欣赏,前提是对方能给他带来回报,不辜负他的欣赏。

所以第一场戏,未麻吃尽了苦头。

新人就没有不挨骂的,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未麻还是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我安静地在一旁递纸巾。

电影《双重束缚》讲的是职业脱衣舞娘的女主在一场演出时不幸受到侵害,由此产生幻觉出现双重人格,最终杀死了自己的模特姐姐以姐姐的身份活了下来。

田所社长原本想加一场“激情戏”,也就是女主被伤害的镜头,认为这样才有爆点。但现在社长死了,新社长是个身材魁梧下巴有沟的关西人,只对计算机感兴趣,好像只是顺便收购了事务所似的,对留美的请求不耐烦地答应了,未麻因此逃过一劫。

不过立花源也导演对此颇有微词,倒不是出于猥琐的念头,而是他坚定地认为未麻作为新人,不是科班出身的新人,只有体验和训斥才能演好戏,再说演技不行起码也要有噱头把观众骗进电影院,ng几次后他宣布再演不好就要重启激情戏份。

未麻抽噎着问我:

“我,我应该坚持下去吗夕闻老师,这个机会真的很好不能错过,可是我根本就不会演戏,我选择这条路是正确的吗。”

“没有人生来就会演戏。之前田所社长找人教过你表演吧,我看出你应该有系统的学过,只是不用心。”

“夕闻老师,未麻已经很努力了。”

一旁的留美不满地替未麻争辩,我摆摆手继续对未麻说:“你表演得太浅显了,哭就是哭,巧妙地看着灯光就刺激哭了,但讨巧是不能被称作表演的。”

说着我给她示范了一下。

这一段是众人离开后女主倒在舞台上沉默地流泪。

我闭上眼酝酿了一下,再睁眼时泪水盈满我的眼眶。

脸上的每一寸皮肤肌肉都像是活过来似的,乖巧地听从我的指令。

从脖子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滴眼泪滚滚落下开始,我的拿手好戏开演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未麻传授拍戏技巧,二十岁那年我被星探从大街上拉去拍广告,摄影师夸我有镜头感,第二天就有剧本发到我的邮箱。

那是个简单无脑的偶像剧,美就行不需要太多演技,当晚一集播出后我的名字就出现在网络。

之后签了事务所系统的学习后,我发现那些技巧都是虚的,演好戏最重要的就是“共情”,碰巧我非常擅长这一点。

我的演艺生涯顺顺利利,后来一部高收视率的晨间剧彻底让我在演艺圈扎下脚跟。

那年我二十五岁。

如果穿越到横滨的是本来的我的话,那就是和十四岁的太宰治分别的第十年。

回忆一下我的往昔,泪水止不住地流。

“太厉害了。”

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我面前,好奇地盯着我看,眼睛晦暗如昨天在旅馆他一夜未睡时的样子,太宰治惊叹:“雪纪你简直是天生的演员,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收住眼泪,对面的未麻和留美已经呆住了,回过神的未麻激动地说:

“太棒了夕闻老师,您才应该进娱乐圈啊。”

不不不,我对娱乐圈过敏。

鼓励了未麻几句之后,我和太宰治离开录影棚出去透透气。

炎炎夏日,太宰治还坚持穿长风衣我是佩服的,尽管变成了轻薄的纱制材料,可他内里还穿衬衫,想想就热得慌。

不过看他冷淡的表情,似乎没那么热了。

我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暴露了演技很好这个技能,太宰治小心眼男一个,该不会多想我对他爱得要死要活都是演戏骗他吧。

“那个,我……”

“雪纪的演技真好,连我都差点被骗过去。”太宰治说,他平稳地目视前方,明明是夸奖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连气质都变了,那一刻雪纪就像被小孩打碎心虚地用胶带拼起来的鱼缸,可鱼缸里的水没有了,鱼也死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外壳。”

“真厉害啊。雪纪知道自己的演技好,连专业的演员都比不过你,才会主动指点的对吧。”

寒毛竖起一片,偏偏在这时太宰治牵起我的手,按住我的脉搏,恶作剧的精光在眼中一闪而过。

“雪纪,不如你进娱乐圈去做演员吧。”

……冷静,让心率平稳不看出端倪。

我讪笑,“不要,我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工作,我只想待在家里待在没人认识我的角落静静发霉。”

“那雪纪为什么会这么反感人群呢。”太宰治掐住我的手腕不放,身体缓缓向我逼近,嘴巴一张一合,“因为你见过很、多、人。”

……

快要坚持不住了,不带用美男计的。

骑虎难下之时,眼前一道闪光灯在太宰治的身后一闪而过,好机会,我一把推开太宰治大吼:

“谁在那!”

第53章 拒绝内耗的i人主动道歉

拒绝内耗的i人主动道歉

*

让那个人跑了。

我谨慎地问太宰治:“你在东京没有仇家吧。”

太宰治陷入沉思:“啧,不一定,你呢。”

“我当然没有了,你是在套我话吗。”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我虚张声势道:“我可是良民,和跟着养父误入歧途的小鬼不一样。”

太宰治低头抿嘴一笑,眉眼弯弯。我偷偷松口气,这算是把刚才的问题糊弄过去了吧。

我们回到拍戏征用的小楼,在楼下尚能听到导演从楼上传来的训斥未麻的声音。

“不行,不行,你跟着田所社长来试戏时说你的偶像是藤原千代子老师,我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可你的表现连千代子老师的头发丝都比不上,太让我失望了,千代子老师人生第一次拍戏的第一场戏可就收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赞誉,你呢。”

导演威严的声音和未麻小声的道歉融合在一起,听着就让人心疼。

我和太宰治对视一眼,加快了上楼的步伐,恰好听到导演吩咐其他演员准备拍那场大尺度的戏份。

“快一点别哭了,赶紧去化妆换衣服,别耽误大家时间。”导演朝未麻吼道。

留美把未麻搂在怀里,听到导演的训斥终于忍无可忍上前理论,被未麻拦住,缓慢地冲她摇了摇头。

留美的表情看起来心都碎了。

我和太宰治站在角落,在未麻被几个男人围起来哭喊时默契地垂眼看向四周,这回未麻真的入戏了。

留美在我俩旁边一直低声地抽泣,看到这一幕后彻底崩溃,哭着跑出去。

我羡慕地回望逃走的留美,“经纪人对未麻小姐真好啊。”

当年我的经纪人有留美一半有良心我都不至于生病。

“刚才立花导演说的藤原千代子是谁,导演好像很喜欢这位演员似的。”太宰治问道。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年轻人不知道很正常,藤原千代子被誉为霓虹近代最伟大的演员之一,她的电影曾创下50亿日元的票房记录,那可是在上个世纪,可惜她后来退圈息影,再没人听说她的名字了。”

说着我陶醉地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藤原千代子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喜欢的演员,我自恋地认为她的演技与我不相上下,而且藤原千代子成为演员的理由深深地打动了我。

我喜欢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的故事。

“藤原千代子也不是科班出身,在那之前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学生。有采访问她为什么选择成为一名演员。她的回答是因为我想让我暗恋的男人看到我,为了他,我要认真对待每一部戏让他看到我最完美的样子。啊太浪漫了,你连这都不知道?”

我奇怪地问,太宰治的童年不至于那么惨吧,他不是少爷出身吗。

连童年住在孤儿院的我都知道藤原千代子的名字,每当“爱心人士”连孤儿院作秀时,院长就会打开活动室那部平时只有护士能打开的电视机,上面播放着藤原千代子演的古装剧。

太宰治眸光闪动,神情有一丝难得的窘迫。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转移话题,“听说立花导演是藤原千代子的忠实影迷,他一直想拍一部关于藤原千代子的纪录片,但一找不到本人二是拉不来投资,才拍了《双重束缚》,指望这部电影的票房分成足够拍纪录片的钱。”

“所以导演才对未麻小姐那么严格对吗,并且同意田所社长拍激情戏的要求。”太宰治又恢复正常,自然地接话。

“恐怕是这样。”

我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大,本以为忙于拍摄的其他工作人员顾及不到我们这边,岂料坐在监视器旁的立花导演在我们聊完之后回头笑了一下,转而又恢复了严肃,喊:“卡,这条过了。”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长毛巾上前盖在未麻的身上,柔声说:“没事了未麻,你做得很好。”

毛巾下瑟瑟发抖的纤细身体在我一遍遍地安抚下终于停止了战栗,少女小心地探出头,双目依然泪意朦胧,她哆嗦着问:“真的,真的很好吗,我的戏演得很好。”

我正要点头再鼓励几句,头顶传来一道轻浮的中年男音,“真的呦未麻小姐,你演得真好。”

握着未麻掌心的手一紧,就知道一定会出现这种人,在小演员面前耍威风的失意中年男场务,最会拜高踩低的人群。

抬头一看竟然是编剧涉谷贵雄,真是大开眼界,连文化人都不能相信了。

我冷冷道:“涉谷先生,雾越小姐还没有换衣服。”

涉谷贵雄摆着手,“刚才不都看过了吗。”

未麻没有血色的脸比天花板还要白。

“未麻小姐你的表情很漂亮,把我写剧本时想象的无助可怜又带着轻微的高/潮喜悦演得活灵活现,真是太棒了。”丝毫不顾及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男人自顾自地抱住自己陶醉道。

居高临下地俯视卧在我怀里的未麻,涉谷贵雄心痒难耐,蹲下身子挑起未麻的下巴,“我说,刚刚没和那几个男人假戏真做吧。”

啪。

“啊!”

我的巴掌落在男人脸上的同时太宰治也出手了。

太宰治放在男人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笑容如沐春风般美好,“涉谷先生,作为编剧应该专业一点,不能让我这种外行人看笑话,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快松手,啊!”

“左肩脱臼应该不影响右手写剧本,失礼了。”

松开如铜墙铁壁让涉谷贵雄怎么都推不开的五指时,我发现太宰治竟然还细心地在对方的肩膀上垫了一张面巾纸,绝不脏了自己的手。

突然意识到在真正的黑/手/党面前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不如现在就该去洗洗手,男人油腻的脸上充满了分泌物,好脏。

“我们走吧,未麻。”

太宰治将我拉起来,我用毛巾把未麻裹得严严实实,确定连窗外的鸟都看不到。

脑中灵光一闪,窗外?这个窗户似乎正对着我和太宰治散步的那条小路。

我再次回头望向刚才在外边偷拍人躲藏的位置,闪光灯刚好能拍到在楼上拍戏的未麻。

那个人莫非是私生?他拍的人会不会是雾越未麻?

回酒店时我把这个发现告诉太宰治,“很有可能哦,私生可是很可怕的,曾经有明星回到拍戏时入住的酒店,从枕头摆放的位置不对发现可能有人闯入,赶紧去找别人帮忙,结果那名私生就在衣柜里藏着。”

案例绝对真实,倒霉明星就是我。

傻叉经纪人还安慰我说私生这么疯狂说明你是真的火了啊,听完我想把变态塞到他被窝里。

“嗯,那他一定还会再来的,下次抓住他就行了。先不要告诉雾越小姐,省得担惊受怕。”

太宰治说。

气氛又沉默下来。

我再次后悔为什么要对太宰治说[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明明我自己也很讨厌这句话。听起来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大惊小怪别人不懂自以为的“常识”,其实是在掩盖自己内心世界的贫瘠,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把自己丑陋的羊尾巴露出来了。

我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了吗,对太宰治太不友善了,内心疯狂内耗中。

还有那句[我可是良民],你是不是良民自己心里没数吗,怎么好意思嘲笑人家。

如果今天不把问题解决,我能不断回忆加深印象,在两年后和太宰治睡在一起的悠闲午后猛然惊醒想起我曾对他说:你连这都不知道。

太蠢了啊啊啊啊,那真是个令人坐立难安的下午啊,我决不允许类似事情发生。

“对不起。”

伸手拉住太宰治的风衣带子,我飞快地说。

“对不起,不该对你说那句话的。我的真正意思是,以后可以和我一起看藤原千代子的电影吗。”

太宰治转身,拽风衣带子的手自然而然地落下。原本这时候太宰治应该自然地牵起来的,他果然生气了。

我屏住了呼吸,只要不分手一切好商量。

太宰治:“哪句话?”

啊?我茫然抬头,撞上太宰治同样茫然的脸。

“你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吗,哪句话对不住我?”

“不,没什么,你听错了。”

我否认三连,假装无事发生。

“噗。”太宰治捂住嘴,只露出盛满真诚笑意的眼睛,“雪纪心虚的样子好可爱。”

好丢脸,我低头不说话。

“好了,我真的没有生气。”拉着我的手放进衣兜,太宰治开心地哼起自编的小曲。

“傻傻的雪纪~我的笨蛋女友~猜不透我的心意~”

“但是~我的雪*纪~她对我的啊~像天边闪烁的群星~”

“你闭嘴吧。”我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来到酒店,在我的强烈抗议下太宰治不情不愿地把情人旅馆换成了正常的,普通的,没有奇怪设施和装修的,更没有水床和恶魔发卡的星级酒店。

这才是我理想中的东京之旅,躺在床上掀开被子向我拍拍的太宰治除外。

冷笑一声,我钻进了另一个被子。

“不过我真的有点伤心,听到雪纪说我竟然不知道上世纪的女演员时。”

我立即无比丝滑地躺进太宰治掀开的被窝里,求你别说了。

太宰治一声闷笑,他斜躺在床上单手撑头,细心地替我掖好被子,漂亮乌黑的头发落在他的脸颊,太宰治不以为意,随便甩了甩头,平添几分落拓的美感。

“不逗你了,我伤心的是,我和雪纪的共同语言好像很少很少。雪纪喜欢的电影我没看过,演员没听说过,书只看过几本,这样下去有一天你对我不感兴趣了怎么办。”

太宰治夸张地叹口气。

我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

“可我也不知道你的呀。”

“因为我没有,雪纪。”太宰治轻声说:“因为我没有喜欢的东西,酒算吗,还有紫砂?除此之外好像真没有别的爱好了。我少时离开家就是因为觉得身边人很无聊,身边发生的事也很无聊,搞不懂他们每天咋咋呼呼在搞什么。我离开家流浪了很久,遇到森先生,在他身边待了好多年,可也没有找到让我喜欢的东西。”

说到这太宰治的声音颤了颤,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或许曾经有,但我失去了。”

酒店大床的高级床垫比我出租屋里的小床要柔软舒适的多,我们一上床就关上了灯。太宰治侧躺在我的身旁,我却感觉他的距离和我是那么遥远,跨越了岁月的足迹,只剩下无尽的悲伤。

用被子蒙住头,我默默地蜷住身体向下移动,然后擦着太宰治的身体向上拱,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你喜欢的东西已经在你怀里了。”

“治君,你喜欢我就可以了,我很自私,喜欢我就不能喜欢别的东西。”

我鼓起勇气吻上太宰治的唇角。

我不会安慰太宰治,他表现得太完美无缺,收放自如,那一瞬间的悲伤仿佛只是我的幻觉,很快又恢复常态,打算和我开几句玩笑。

但我不想囫囵揭过,又不善言辞,只能用行动告诉他只要他不丢下我,我也不会放弃他。

……

第二天我们是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听到来人的话后我和太宰治的眼睛唰地睁开,惊讶地看向对方。

雾越未麻哭着在电话里喊:

“我,我杀人了。涉谷贵雄先生死了,是被我杀死的。”

第54章 和i人说说心里话

和i人说说心里话

*

未麻的小公寓不太大,站在客厅能将整个室内一览无余。

墙上之前应该贴着海报,还有图钉胶痕粘在上面,没有水和小金鱼的鱼缸底部铺着一层小石子,还有海草装饰,所以之前应该有小鱼摇着尾巴在鱼缸里游荡。

餐桌上摆着还没吃完的一碟红酒炖牛肉,牛奶只喝了半杯。看起来像女生吃早饭时突发奇想要找哪件衣服穿,离开了餐桌。

卧室门敞开着,温馨的布置和大大的衣柜让人一眼就认出是女孩子的房间,从打理整齐的一排衣物就能看出主人很喜欢这些漂亮的演出服,但现在未麻趴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全身心地抗拒这些让她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东西。

我一手抚摸着未麻的头发,一手浏览新闻,知名编剧涉谷贵雄惨死电梯间,警方一筹莫展。

可不是一筹莫展吗,现场没有三选一嫌疑人也没有侦探出没,之前活跃在报纸上的工藤新一突然销声匿迹了,东京警方失去了他们的救世主。

没一会儿带上手套的太宰治拎着装血衣和染血刀具的袋子从卧室出来,语气热烈:“好消息好消息,未麻小姐,这些不是人血,你没有杀人。”

哭声骤然停止,雾越未麻惊喜地抬头,来不及擦掉泪痕连忙问:“真,真的吗。”

太宰治含笑,“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人血的颜色和味道了。”

那不是更可怕,说明有人潜入这所房子里故意恐吓她。

而且,我在太宰治戴着手套的手上凝神片刻。

未麻没想到这一层,她的全部心神都被误认为自己亲生杀人的恐惧占据。如今狠狠喘了口气,捂着胸口,“吓死我了,我昨晚回去做梦梦到我穿着演出服杀了涉谷先生,今早起来打开衣柜就发现了血衣和刀子,手机里铺天盖地都是涉谷先生被杀的新闻……我,我以为我在梦中杀人了。”

“只是精神压力太大才会做噩梦罢了,说不定是你昨天买的新鲜牛肉在衣服上抹上了血水,看到新闻后以为是杀人溅上的血。”

太宰治不见外的打开冰箱,里面有一块生牛肉。

未麻点点头,语气飘忽不定,“说的也是,[未麻的部屋]里写过,我今天上超市买了牛奶,鸡蛋,还有牛肉。”

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提醒吗,我忧心忡忡:“要不要请个假今天不去剧组了,好好睡一觉。”

未麻迟疑了一下,摇摇头,瓮声瓮气说:“算了,昨天留美姐特意交代过今天新社长要来剧组探班,让我好好表现。呀,都这个点了,我要快点收拾。”

她说着冲到卫生间换衣服。

我和太宰治对视一眼,见状他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眼眸幽深,笑意微敛。

吱呀一声,防盗门又开了。

“未麻,我来接你了。你们俩怎么在这?”

是经纪人留美,她今天的打扮比平时更正式一点,皱着眉头,对我和太宰治出现在这里很不满。

我挡在太宰治面前对朝仓留美说:“今早起来看到了涉谷先生被杀的新闻,我们放心不下未麻就赶过来看看,想护送她一起去剧组。”

留美面色稍缓,语气中带了几分感激,“那真是谢谢你们了,不过一直都是我亲自开车送未麻上班,绝对不会有事。今天还有我们事务所的社长一起出发,所以……”

我善解人意:“我和治君打车去就可以。”

“那太好了,真麻烦你们两位。”

留美有点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未麻这孩子招待客人怎么不拿茶叶。”她说着就要从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拿东西,换好衣服的未麻拦住她催促,“留美姐我们快走吧,快到时间了。”

她没有和留美说自己做噩梦杀人的事,可能觉得闹乌龙太难为情。我和太宰治也闭口不谈,临走时我借用了下卫生间。

未麻说她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人,于是我干脆把卫生间的镜子拆下来看看,没有发现问题。

目送未麻上了留美的车后,我从太宰治身后拿过袋子,确认衣物上的血迹呈喷射状溅射无疑,对他说:

“走吧,去警视厅把证物交给警察,他们正一筹莫展呢。”

我和太宰治打车前往将杀人证物交给警视厅的路上。

“啊~我和雪纪配合可真默契,我说你真的不打算直接加入侦探社吗,有女朋友陪伴上班的话,国木田君就不用天天被我气得胃痛了,我一定准时准点上班,高效率完成任务。”

“你也知道国木田君天天被你气得胃痛啊。”

死鱼眼看着瘫在椅背上的太宰治,我打开手机搜索[未麻的部屋]。

加入侦探社的话不就相当于24小时被监视了吗,才不要。

太宰治闷笑一声,伸手搂住我的肩膀,脸蛋蹭蹭我的脸蛋,猫咪示好一般。

“话说,雪纪是怎么知道我在对未麻小姐说谎的,难不成是医学生的实力,一看就看出衣服上是人血?”

“什么鬼,是治君你在有意提示我呀,故意戴着手套出来,不就是说明袋子里面的东西是要小心存放的吗。如果是一开始出于严谨带上手套,发现血迹是假的后会不屑一顾地把血衣拖出来丢手绢玩吧。因为我了解你信任你,才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手指在弹出来的网址上犹豫片刻,这算不算证据?叫太宰治一起看吧。

我转过头想要叫他,正好撞上太宰治目光凝视的瞬间。

我后知后觉那句信任给太宰治造成了巨大冲击力。

太宰治是一款高攻低防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看似超可怕,其实超好对付。

“让雪纪说中了,还附带攻略技能,雪纪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撩人。”调整好表情的太宰治小海豹式鼓掌,随后狞笑着扑到我身上,“可我就吃雪纪这一套~”

我尖叫:“这是在出租车上!”

好不容易把太宰治从身上撕下来,我点开网址,穿粉色打歌服的雾越未麻笑容灿烂,原来是粉丝自制的应援网站。

我对此并不陌生,一般都是些饭制视频,演出剪辑,粉丝留言之类的,网站也和我想象的一样都是这些内容,直到我点开一个模块:[未麻的日记簿]

[今天出门又是先迈左脚,我好像改不掉这个习惯了。]

[明治牛奶和森永牛奶哪个好喝一点?用牛奶炖牛肉会不会黑暗料理啊,算了还是用红酒吧。]

[我不想拍激情戏,都是那些人逼我的!我的梦想是做偶像在舞台上唱歌!去死去死去死!社长去死编剧去死涉谷贵雄去死!!!]

……

里面全是未麻写的日记,下面的评论区狂欢一样,有人刷了一排排留言。

“这是未麻小姐自己写的吗,语气口吻和她很像。”太宰治问道。

“是啊,而且把未麻的生活描写得很详细,连她的喜好和小习惯都一清二楚。不过,明星是不会把自己的隐私暴露给公众的,连喜好这么私密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发出来。”

我面色凝重,如果是病人不一定了。

该不会真是精神分裂杀人吧,幻听幻视符合病理特征。

有动机有证据,好像不需要推理就能将人逮捕了。

手指动了动,查询网站ip地址。

……

我们到剧组时,留美口中的新社长在和未麻还有导演说话。

我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新社长叫广田柳生,关西人,身材高大穿黑衣礼帽,气势不怒自威,比田所社长有派头多了。

留美紧张地不停绞动手指,直到导演夸了未麻几句好话才稍微扬起嘴角,又很快撇下去。

新社长听到立花导演的考评后赞许地点头,手放在用力未麻肩头按了按。

“是吗,我们未麻是可造之材啊,可不要辜负事务所对你的培养,拍完这部戏还有很多广告和新戏等着你呦。”

未麻涨红了脸,深深地朝社长和导演鞠躬,“谢谢广田先生,谢谢立花先生,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我皱了皱眉头,新社长看未麻的眼神我很熟悉,也很不喜欢。

那是看一盘菜的眼神。

未麻演戏时,我和太宰治就在剧组四处闲逛。半小时前太宰治接到国木田君的电话,叫他快点回横滨别玩了。

“可是难得和雪纪出来玩啊,不多拖延几天回横滨后雪纪又要闷在家里不出来了。”

太宰治抱怨。

“你的意思是让我以后陪你上班出现在横滨的街头巷尾每个角落吗,我拒绝,好累。”

我不为所动。

拍摄地位于文京区,坐地铁几站就到东大了,要不要一会儿和太宰治去母校看看?不过我的老师已经回家颐养天年,带我实习的师兄在我从医院辞职的那年就因意外去世,除了纯子外在学校里没有朋友更没有留下难得的回忆,和太宰治一起游览校园风光也只是干巴巴说几句导游解说词而已。

还不如在剧组呢,至少从导演手里的场记板到灯光效果我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我很享受太宰治有意无意的吹捧。

不过会增加太宰治的疑心吧,即便是电影发烧友也懂得太多了,所以他不停地鼓励我会说多说。

这是我对他的纵容。

“可我会保护好雪纪的,不用怕异能者伤害你,雪纪只需要在一边拿记事本写下灵感就可以了。”

哦,这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异能,穷途末路会激发人的潜能。

“不行,我又不是开司君可以逢凶化吉,对你可怜的女朋友温柔点吧,治君。”

这句话取悦到了太宰治。

手不怀好意地在腰上摩擦,在我拍开之前太宰治已经将我拉进杂物间。

……可恶,难道是黑/手/党的习惯坏事必须要在黑暗的地方做,可是我真的很讨厌密闭的空间。

“不要,不要在这里亲。”

我的挣扎换来的是更强硬地禁锢,太宰治直接压着我的手背在背后,急切地撕咬着,发泄他不着边际的爱意与怒火。

仿佛之前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看看谁沉得住气”的那根弦终于断了,我还来不及宣告胜利就要自食恶果。

和上次在希望之船上的亲吻不同,那只是一个角落而已我还能看到大厅的灯光,杂物间是彻底的黑暗,我真的受不了。

“求你,去外面,没人看到咱俩,不会有人在意的。”

“女朋友。”太宰治听不见我的哀求似的,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再擅长读懂太宰治的心思此时也无用了,只能无助地靠在墙上,并拢的膝盖还被太宰治顶开,听他说:“再说一遍,是女朋友。”

我发现他很喜欢听我自称是他的“女朋友”。

这是打上标签、盖章的意思吗。

我偏不。

泥人三分土性子,凭什么你犯疑心病时我就乖乖配合你,你恋爱上头我又要配合你,我咬着牙不出声。

我对你的纵容已经够多了,好歹也让让我吧。

我只是不想待在黑暗的密室里而已啊。

等了三秒没有听到我的回应,太宰治像是彻底被激怒了。

来到横滨之前我早已将太宰治的生平调查的清清楚楚,他的疑心病没犯错,我设计过很多方案和他相遇,包括主动上门去侦探社报假案。

只是我没想到,竟然在河边就能遇到他,我把这称之为天意。

就算知道太宰治之前是港/黑最年轻的干部,看过他的辉煌履历,也很难把他和文件上血淋淋的数字联系在一起,可现在我竟然从他身上翻滚的滔天怒火窥见了一丝原貌。

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太宰治的掌心依旧温柔,他温柔地爱抚我的脸颊,携着而来的风带着慈悲的杀意。

唇角被咬出血,可太宰治尚不满足,舌头将血珠舔舐干净再次闯进口腔,与此同时手在后背上下移动着,一寸寸数着我的肋骨,最终停在后心处。

“雪纪,只是我的女朋友,对吗。”

他不甘心。

总算松口,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眩晕嗡鸣和无边的黑暗如在雪夜中行走时从领口灌进来的雪花,落在全身百骸。

太宰治又亲亲热热地把我搂在怀里,像抱洋娃娃似的,他耐心地在脸上啾了一口,抱着我坐在地上。

“森雪纪只是太宰治的女朋友,我就不问你之前真正的名字了,只要森雪纪是太宰治的女朋友,你明白吗。”

他大发慈悲道。

不明白,在密室里你什么我都听不见。

我现在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份,连白眼都懒得翻。

清晰地听见了太宰治的磨牙声,我爬着去勾杂物间的门又被太宰治拖回来按在地上。

无法克制的喜欢与冷静的杀心搏斗,表现出来的就是太宰治又又又一口咬上我的脸。

过分了真的过分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乖乖任我掌控啊委屈个什么劲,现在是我吃亏比较多吧。

“你有病啊。”

我说出了进杂物间后的第一句话。

“哼,明明是雪纪一直在对我说谎,我已经很温和了。”

“我说什么谎了,难道是说我不爱你么。”

“这并不好笑,雪纪。”

太宰治声音冷了下来,扣在腰上的手却紧了紧。

我闭上眼,与其睁眼是令人绝望的黑暗不如自己手动天黑,太宰治还粘在我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上都被汗浸湿得像去蒸了桑拿,真不想出去见人,他们一定认为我俩如此狼狈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想想就觉得冤。

“重复我的话,雪纪。”太宰治声音颤抖,掐住我的脖子。

我缓缓睁开眼,入目的黑暗吓得我不敢动弹,在这样的黑暗中,我看不清太宰治的脸,但可以想象出来。

恳求、怨恨、杀意和爱。

太宰治一定很不甘心第一次动心却喜欢上我,他一开始和我在一起不就是因为我是普通人吗。

说到底还是那场莫名其妙穿越的错,让太宰治对我的防备加深。

他到现在只是亲自盯着我已经很让我惊讶了。

恐怕之前的那些温存,发在肺腑的话是在暗示我,给我机会吧。

我想起我演过的一部大河剧,饰演丰臣秀吉的爱妾浅井茶茶,她是战国第一美女织田市的女儿,丰臣秀吉是她的杀父仇人。

历史上茶茶成为丰臣秀吉的妾室是自愿还是胁迫不得而知,剧本里写的是她是被丰臣秀吉对她的追求打动了,甘愿嫁给仇人。

我当时看剧本想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还不如说茶茶忍辱负重多年等老头翘辫子后她扶持儿子,故意瞎指挥一通,害死真田幸村灭亡丰臣家成功报仇了呢。

此时此刻我大概明白一点了:恨和爱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茶茶动心的那一晚,我有一句台词:他的一切花言巧语我都可以看清,但是看到他偷看袖子上写的玩笑话哄我开心,被我戳破后急得汗如雨下的模样,我就不忍心撵他走了。

太宰治也不忍心把我们之间薄如宣纸的问题捅破,只是想要我的一句话而已。

“我是治君的女朋友,这是我。”我叹了口气,在太宰治的不断催促下接着说:“这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

跨坐在身上的身体开始僵硬,我不紧不慢地补充,“这是真的,我对你说的每句话,每句喜欢,都是真的。”

我对太宰治从不说假话。

我隐瞒了很多事,唯独爱太宰治这件事无可争议。

……

太宰治轻轻俯下身子,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

是我赢了。

雨中朝我这边倾斜的伞,又悄悄偏移了一点。

——

整理好衣物回到剧组时,警视厅的人已经来了,萩原研二和其他几位警官开始挨个盘问剧组工作人员。

把血衣交给目暮警官时我特意叮嘱过不要打草惊蛇,等剧组人员到齐,拍完戏后再开始逮捕行动,所以他们的说法是案件还未告破,需要剧组人员提供线索。

每个人脸上惶惶不安的模样,因为事故剧组还请了许多安保人员,鱼龙混杂给走访带来许多不便。

未麻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拿起随身小镜给自己补妆,她好像已经从清早的惊慌中恢复过来,连镜子都不怕了,捏着粉扑拍打在脸上,又在翘起的鼻尖上打了点腮红,垂在枝头的樱桃般惹人怜爱。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这样可爱的孩子,非常适合做大人物餐桌上点缀的配菜,像我一样。

娱乐圈就是小型的极端社会,光鲜亮丽的明星们享受的生活已非普通人想象力能企及,但和隐在幕后的大佬们比不过九牛一毛。

我原本想追寻新社长广田柳生的身影,腐朽的人类身上的气息是一样的,虽然广田柳生身上还有点和琴酒类似的尝过血的血腥气,还一身黑衣,但还是腐朽的金子味道重一点。

没想到广田柳生被萩原研二缠住了。

广田柳生不耐烦地压低了礼帽,怒斥:“我刚买下事务所不久。你们说的杀人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快放开我我要去厕所。”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用力握住男人的手抓了两下,“嗨嗨,这就结束了。”

男人微微一怔,大步离开了拍摄现场。

老远就看到了我们俩的萩原研二比了个wink,“太宰先生,雪纪,又见面了。等我和这位美丽的小姐聊完天就来找你们呦。”

他指的是朝仓留美小姐。

“我只是骂了两句那个死人而已有什么错,要我看涉谷贵雄死了活该,说不定是有人看不下去他欺负我们未麻替天行道呢。”

留美小姐愤愤不平。

“好了稍安勿躁。”萩原研二赶紧到和事佬,“那先休息一下我再问您吧,我出去一下。”

萩原研二也匆匆离开了拍摄现场,就跟等着留美发火借机跑开似的。

太宰治独自一人去和目暮警官说话去了,我猜他心里在闹别扭,干脆也去找立花导演说话。

“这样没问题么。”

“当然,您也不想让电影蒙在凶杀案的阴影之下对票房不利吧,又怎么能筹集到拍纪录片的钱呢。”

立花导演犹犹豫豫地答应了,叫来另一位女演员。

“我们临时改一下剧本。”

下一场戏,action

这场戏是女主角接受心理咨询,她坐在全白的屋子里,麻木的表情和深刻的台词让人分不出她是在演戏还是在说自己。

她已经很入戏了。

女演员说完台词,等未麻对白后,问道:“所以,是你接受不了被侮辱的戏份所以杀了涉谷先生,对吗。”

未麻浑浑噩噩的看向透明玻璃,那里映射的是穿着粉色打歌服微笑的自己。

“是我吗。是的。”

“不对,你在说什么!”

在女演员的尖叫声中未麻从戏中惊醒,惊恐地向四周看去,众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只有警察和太宰治反而靠近了慌张不已的未麻。

太宰治说:“未麻小姐,在你家发现的带血衣服就是涉谷先生本人的,您很有可能患有精神分裂,才不记得自己杀过人了。”

“不可能!”

留美大怒,冲上来老母鸡一样把未麻护在身后,“不可能,未麻不会那样做的,你们这群侦探没有一个好东西,从来没人告诉我们改台词这回事,你们是威逼利诱,是逼供。”

太宰治像是习惯了这样不痛不痒的谩骂,面上无悲无喜,说:“警官先生,请逮捕雾越小姐吧。”

闻言萩原研二拉开挡在未麻面前的留美,瘫坐在地上的未麻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任由萩原研二为她套上手铐。

未麻一遍遍地喃喃自语,不可置信,“是我杀的人吗。”

没有人回答她,留美一脸纠结,但什么也没说。

“啊啊啊你这个混蛋。”

这时,看热闹的剧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个相貌极其丑陋的男人挥舞着刀子朝太宰治冲过来。

男人怒吼:

“不许欺负未麻小姐,伤害未麻小姐的人都去死。”

“你们这些蠢货,杀掉涉谷贵雄的人是我,是我!”

第55章 想喝酒的i人

想喝酒的i人

*

“你是雾越未麻的粉丝想替她顶罪?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警官先生不要受他的影响!”

“都说了杀人犯是我啊!不许对未麻小姐动手!”

“证据呢!”太宰治声音陡然升高,“匕首都在未麻小姐家找到了。”

“不是匕首是水果刀,是我从家里拿来的水果刀,你这个蹩脚侦探分明是在诬陷未麻小姐!”丑男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你们连凶器都没找到对吧,刀被我丢在那个死人公寓的垃圾房里了。”

没错,我心中一喜。在未麻衣柜里找到的就是一把水果刀。

朝仓留美大喜过望,连声道:“对对对,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太宰治不为所动,步步紧逼,“理由呢,你和涉谷贵雄素不相识,雾越未麻是因为遭到涉谷贵雄的调戏怀恨在心,你和死者无冤无仇凭什么说凶手是你!”

“因为我拍到了他调戏未麻小姐的全过程,我受不了,我不能接受纯洁美好的未麻小姐被玷污,被他写得稀烂剧本玷污!”

是了,他就是那天的闪光灯。

丑男双目赤红,他扭头看向未麻,痴迷饱含爱意的眼神吓得未麻一抖,躲在萩原研二的身后。

“未麻小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是你指引我杀掉你不喜欢的人。”

见未麻那么害怕自己,男人丑陋的脸上写满了委屈,看起来十分倒胃口。他的左右眼一上一下南辕北辙,灰色的眼皮如学生宿舍里的一年没洗过的灰色窗帘一层层耸拉在脸上,相比之下蒜头鼻和格外大的嘴里的满口烂牙反倒属于丑的正常范围了。

他向前一步,好像想触碰未麻,却忘了自己手里的刀。

未麻失声尖叫,“你不要过来,我不需要,谁让你杀人了,我从来没说过我想要涉谷先生死掉。”

“你胡说!”丑男气急败坏地大吼,“你说过,你在未麻的部屋里写你不喜欢拍戏是他们逼你的,你给我发邮件说要是编剧导演死掉就好了,我今天就是来杀导演的。”

“啊?”立花导演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我没说过,我从来没在那个网站上写过东西,你血口喷人。”未麻都快急哭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就是”,留美比她还紧张,打着胆子要去摸萩原研二的衣服,“肯定是他胡编乱造,千万别信他的话。警察先生快把他拿下啊,你们没带枪吗,这个人拿着刀发疯快了结了他。”

谁知萩原研二松开未麻,反手把手铐铐在留美和他自己的手腕上,义正言辞道:“女士,请你冷静一点,我不得不这样做保护你的安全。”

朝仓留美脸色一白,凄厉的喊叫几乎盖过另一头男人的发疯,“你是在干什么,你怎么敢把手铐戴在我手上。”

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萩原研二不为所动,面对拳打脚踢眉头都不皱一下,客客气气道:“只是为了您的安全呀女士,万一一会儿伤到您怎么办。”

朝仓留美挣扎地更厉害,直到太宰治不耐烦地回头。

“安静。”

只一眼,朝仓留美惊恐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抖若筛糠。

转头又对男人说:“你也安静,听我说。”

丑男置若罔闻,被未麻一再否认和自己的关系,他举起的刀子换了个方向改变目标,朝未麻扎去,一边咆哮:

“所以你给我发的邮件对我的哭诉都是假的吗,你告诉我要我把涉谷贵雄的衣服脱下来放在垃圾房,你之后会拿回家作纪念都是假的,你这个坏女人,你欺骗了我。”

“啊!”

丑男应声倒在地上,太宰治无趣地拍拍身上的浮灰,“我说了两次安静还大呼小叫,太不拿我当回事了吧。”

太宰治今天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我默默地想,这和我们一开始的计划不一样,激进了好多。

作为让太宰治不高兴的始作俑者,我全程保持安静。

但他已经没了一开始想引导男人说出关键词,进而和东京侦探一样推理一番等待犯罪分子忏悔的兴致,直截了当的从朝仓留美的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到邮件界面往地上一扔。

“看看吧,一直和你聊天的未麻小姐是她的经纪人假扮的。”

被警察压在身下的男人艰难地拿起手机,随着手指划动呼吸逐渐急促,“不可能,这不可能。”

“留美小姐等你杀掉涉谷先生后拿走了血衣和凶器放在未麻小姐家里,留美小姐对未麻小姐家的一切都很熟悉。未麻小姐这段时间精神不济,害怕镜子可能也是留美小姐给她下了某种致幻药物。”

“为什么,”未麻情不自禁地问,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揪住留美的领子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留美一言不发。

“应该为拍大尺度戏的你鸣不平吧。她想把这些人杀了替你出气,再把证物藏在家里,以为自己杀人的你一定不敢声张,顺理成章退出拍摄。”

“……是这样吗,留美姐?”

朝仓留美闭上眼,一语不发。

雾越未麻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递上手帕,“未麻小姐,感谢你的真诚善良让你没有想到销毁证物而是拨通电话找到我们,不然案件的告破一定很艰难。”

女孩愣愣地接过我的手帕,嗫喏着不知回应了什么。我笑笑,“所以大家才喜欢你呀。”

这起杀人案终于告破了。

其实我们一开始认为是朝仓留美亲自杀的人,她嫁祸给未麻,今天要抓的犯人也是朝仓留美。我对留美的怀疑是从看到未麻对血衣的确不知情,而留美对未麻家的一切都很熟悉开始的,但还不排除是未麻失忆忘记杀人的可能。直到看到[未麻的部屋]网站,里面未麻的一条条日记都像是准备好的犯罪理由似的,才确定犯人是留美。另外ip地址是个好东西,建立网站以未麻身份留言的留美是犯人无疑了。

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真正的砂人犯,要不是他脑子不好使冲出来承认罪行,可就逍遥法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