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坐在旁边沙发做备份和记录,一直没走,等结束后主管离开,他才告诉蒋寄野:“那个黄严生又来了,秘书说在会客房间里坐半小时了。”
“两天一趟,今天也该来了。”蒋寄野毫不意外。
陈恒无法理解:“总部签字打回去的合作,他不去和总部的人协商,跑咱们这赖着干什么。”
蒋寄野却说:“他还真找对地方了——上回让你查的东西,还有手续文件,都找来没有?”
陈恒:“刚拿到手,还热乎的。”
他们老板的申请从来都是一路绿灯通行,总部爽快得连原件都直接发来了,太子爷的待遇果然不一样。
蒋寄野叫他:“把东西带上。”
推开会客厅的门,屋内的中年男人愁眉苦脸地一个人坐着喝茶,一杯接一杯的架势,估摸是当成了酒,一见到蒋寄野他眼睛已经亮了,等蒋寄野自我介绍完,四十好几岁的男人大步走上来,热情地拽着蒋寄野的手:“哎呀,早就听说过古代真龙天子王侯将相天生贵气,今天见着您我才算是信了,古人还真没说假话,蒋总相貌不凡,将来必有大造化。在下黄严生,一般朋友都喊老黄,有机会还得像您多学习啊。”
陈恒在后头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商场老油条果然不一样,脸也不红张嘴就来。奉承话别具一格。
“不敢当,黄老板。坐。”蒋寄野跟他握了握手,被他的态度搞得也没脾气了,扭头递了个眼神,陈恒心领神会,东西撂下放在手边,上前重新洗杯子倒两杯茶,无声带上门出去了。
黄严生见他举止并无故意轻慢,周到又客气,心下已经安定许多,叹了口气:“蒋总,不瞒您说,这已经是我黄严生第五回上门了,您贵人事忙不凑巧一直没能碰上面,倒不是老弟有意叨扰,先前特意打点在市区定了家私人别墅,备下的什么澳洲鲍鱼鲍翅,南美虾皇蟹王就不说了,那满满一酒窖的酒可不能浪费了,还找了当红小明星小模特,您哪天得空带几个朋友过去玩一玩,这点东西不成敬意,真论起来我和您父亲当年还是一块喝过酒打过牌的交情,我请老朋友儿子吃顿饭总没什么。”
“您客气了。”蒋寄野笑了笑,“别墅招待我就不去了,我这人有家室,沉溺酒色夜不归宿都不合适,黄老板说是我爸老朋友,我也不跟您绕弯子,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被戳破目的,黄严生脸色尴尬了一瞬。
蒋寄野将文件里最后两页抽出来,推到黄严生面前,只见最后签字页的红色签章下面盖着薄悬两个字。
“这……额……”生意场上大家喜欢说话留三分,蒋寄野直白摆在明面上,黄严生反而愣了好一会。
蒋寄野:“他也是公事公办,学数据的出身,按照市场部提交上去的数字做得决定,不是为了压您价、争利润、同其他人恶意碾压市场怎么样,不过人情方面来看合作这么多年了,说断就断确实不合适。”
他最后话锋一转,黄严生简直不能更赞同:“一点商量的余地没留,我可怎么活,手下那么些个厂子等周转,底下员工还有一家老小全都张嘴等着吃饭,要不我也不能豁出老脸亲自找过来a市。”
蒋寄野笑了下:“黄老板家大业大,手底下的玻璃原料产量在当地产出第一名,吃不起饭倒不至于。”
黄严生嗨了一声,不小心把真心话秃噜出来:“谁会嫌赚到手的钱多。”
然后他反应过来,立马补充:“说到底您这边才是大头,如今各行业起起伏伏的,都知道跟着大船行得稳,搭上了您我们厂子才能安心搞生产。”
蒋寄野谦虚两句,一贯没什么废话的作风,“您是跟我爸一起出来的,我过两天跑一趟,让市场部重新跟您这边接头,不过得先知会您,百分百的订单吃下来是不可能了,这些本来不该告诉您,西北那边有家工厂从国外买了技术,证据我也给您找来了,呐,做出来的东西比黄老板您家的货质量更优,价格更低,总部想必已经在跟他们走流程,要我说您有时间还是尽快往国外也跑一趟,别再在a市耗着了。”
最终,黄严生千言万谢地走了,临走感激涕零的模样,恨不得跟蒋寄野摆上关公当场拜把子。
蒋寄野只说:“你别说是从我拿的消息就行。”
又问他:“您干嘛不去直接找我爸去说。”
黄严生口中的交情指定掺着水分,但蒋鸿義对待合作伙伴向来讲究情分二字,单论话语权,找蒋鸿義绝对比找他一个愣头青管用得多。
黄严生脸色古怪了一下,瞄他好几眼,最后选择实话实说:“我倒还真去过,可惜蒋总不在,只见到了你爸的助理,那助理告诉我找蒋总没用,上下谁都知道小薄总是蒋总新认的干儿子,挖过来的高材生专门做管理的,什么场合都带着他,不管情况如何蒋总肯定优先站小薄总那边。”
蒋寄野:“然后?”
黄严生支支吾吾:“然后那助理给我指了条路……让我来找您……”
蒋寄野:“……”
这一听就是他亲爹的指使没跑了。
亲爹啊,一点没毛病。
一场聊下来黄严生也是拿他当亲侄子了,瞅准左右没人,凑近低声:“您别怪我说话难听,您一个人在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被发配出来了,眼拙把总部那个当成蒋总亲儿子,如今还不显,再过几年蒋总一退,您在总部没点人脉基础可怎么好呢?老话说外贼易挡,家贼难防,大侄儿你要为以后考虑啊,商场如战场,杀鸡取卵的例子古往今来还少吗?”
蒋寄野一声没反驳,客客气气道:“谢过黄老板的提醒。”
黄严生心想:唉,我看你可一点没听见去啊。
送走了人,蒋寄野进到办公室,刚准备叫陈恒订餐,发现手机上半小时前进来了几条消息。
薄悬:“中午一起来吃饭吗?”
蒋寄野想想下午的安排不太紧张,回复他:“可以,望海路上那家餐厅,他们家的鱼味道做得还行。”
薄悬:“好,待会过去。”
蒋寄野收拾一通,路过助理办公室,跟里头的陈恒打了声招呼:“我出去一趟,中午不用给我订饭。”
陈恒心领神会地站起来点头——老板这是去找总部的那位了。
蒋寄野一个人开车出门,也没叫个司机,路上有点堵车,等他赶到地方,薄悬已经先一步到了,在包间点好了单子,但是桌上一份菜色都没有,他一人来才有服务员陆续开始上菜,显然提前得过吩咐。
蒋寄野说:“你吃你的,我来了再点。下次不用等我,”
老夫老妻多少年了,没那么些讲究。
“前后差不了几分钟,不碍事。”薄悬现在用词习惯也有一点蒋寄野的风格了。
蒋寄野看了一眼菜,笑了一下:“两条鱼啊。”
大老板请吃饭可真够大方的。
“清蒸和糖醋,两盘不一样的口味。”薄悬说,“我忘了上次来点得是哪个了,你说好吃,我就一样叫了一份。”
当然不记得了,蒋寄野随口瞎掰的,上回过来吃饭压根没有点鱼,选这家店最主要原因是餐厅店面距离总部比较近,薄悬吃完早点回去,还能留出个睡午觉的时间。
蒋寄野:“……我下回说个座头鲸,你也给我弄一个。”
薄悬笑起来:“故意为难我——弄不了,找不到炖得下座头鲸的锅。”
第77章 吃饭(有新增) “亲我一口。”……
饭间, 随便聊了些没有营养的日常。
俩人吃饭很少会聊到工作,上班已经耗费许多心神了,不能把家里变成办公室, 不过这天蒋寄野主动起了个头, 提到上午黄严生上门找他商议订单供应的事。
薄悬疑问道:“黄严生?”
蒋寄野想了想:“是了, 你不认识他。”
薄悬金融专业,专长股权债权股票基金那些, 从学校刚毕业, 头两年他在行业内也曾做出点成绩。
不过蒋鸿義在观念上和他完全相反, 老一辈企业家经历过金融风暴大地震,总感觉投资是键盘上的泡沫, 大风一吹就飞了, 他们更信赖手上实打实看得见的商品,比如早期的房地产经济, 比如如今的网络媒体。
薄悬算是被半强制地从自己的公司挖到蒋鸿義的手下来了,仍然专注在投资一块,干着老本行, 但是蒋鸿義老资本家了,显然不会放过手底下一个任何好苗子……或者说好牛马?
总之薄悬在总部近几年的工作量呈指数式爆炸增长。
按照总部一些员工的私下吐槽,怎么哪都有那个姓薄的, 真成蒋总亲儿子了?
市场部供应链成本和利益, 说到底是汇合各方数据测算利润数字,薄悬不会出面到台前和下面厂商打交道, 在最终决策书上签字决定合作与否的,依据的只有末尾纸上的那一页数字。
蒋寄野把黄严生的来意始末说了。
薄悬停下筷子,思考着说:“是我欠考虑。”
蒋寄野听他认错就牙疼,啧了一声:“别急着自己找锅炖自己了, 我爸既然没表态,就说明他赞同你的做法,拒绝是生意,给订单是人情,恐怕我爸和黄严生总共也没见上过几次面,真要论起跟我爸同桌吃过饭打过牌的,单是a市都能找出几万人来,你还能挨个照顾过去,我不该提,吃饭,吃饭。”
薄悬还在较真:“晚点我找机会和蒋叔叔说一说。”
蒋寄野没精打采地夹了两筷子青菜,忽然问他:“哎,你在公司叫我爸什么?”
“董事长。”薄悬理所当然说。
没毛病,一点没有自家人的自觉。
蒋寄野忽然拿筷子一指自己的脸,“叫我呢?怎么称呼,回答之前仔细想想,咱俩好像结婚了。”
还好像。结没结婚能用这个词来界定的?
不过蒋寄野笑得很犯规,薄悬定定地看他两秒,耳朵尖冒红,一句话没说,拿筷子拨弄米饭一粒粒往嘴里填。
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蒋寄野不满道:“快点,别装傻,应该叫什么。”
薄悬低着头不理他:“我饿了。”
蒋寄野:“……哼。”
赖皮。
·
晚上去余意家里吃饭,两个人一前一后到的。
那时人已经差不多齐了,满满当当恰好凑够一张二十个人的大圆桌:新娘是余意留学的同学,发展成了对象,她带来几个好姐妹、余意这边有他亲妹妹余研、几个哥们、邢岳麓、林玉涵。
邢岳麓十七八岁女朋友换得如流水,二十七八岁了仍是孤家寡人一个。席间在座基本都是敞亮人,内向的也不缺那一个了,一顿饭吃得还算轻松愉快。
而聚餐的最终结果也果然不出蒋寄野所料,饭厅的饭菜还没撤下去,旁边小厅里已经支好了麻将桌。
余意第一个上去抢了个顺风顺水顺财神的好位置,手气奇烂的邢岳麓念叨着‘我可是舍命陪君子’,紧接着林玉涵也被抓了过去。
熟悉的四人局,蒋寄野不想玩,按着薄悬的肩膀,把他拱到座位上,自己倚着后面的椅子看着。
余意说:“那你不准偷看别人的牌,也不准告诉他打哪张。”
蒋寄野:“我不看。”
又说:“你不要以己度人。”
邢岳麓:“快别墨迹了,到你摸牌了,老余。”
邢岳麓吐槽别人墨迹,自己的嘴也是不肯闲着,没一会开始吐槽林玉涵的头发:“你们搞艺术的是不是都得留个妹妹头才行,还一定得是凌乱的,穿个破麻袋衣服,标榜行为艺术,等上了年纪再留点胡渣。”
林玉涵摸着及肩膀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说:“忘记去剪了,等想起来头发很长了,再剪有点舍不得。”
余意:“多好看,留着吧。”
邢岳麓:“你又懂了。”
蒋寄野:“你也留个妹妹头试试。”
邢岳麓&余意:“谁?”
蒋寄野:“你俩。”
薄悬光听他们聊天了,低声问蒋寄野:“打哪张?”
蒋寄野倾身瞧两眼,娱乐局无所谓输赢,随手点了一张顺眼的,薄悬按照指点抽走扔出去麻将牌,然后被邢岳麓伸手拦截拿走了。
邢岳麓很高兴:“碰!碰!我的。”
余意不乐意了:“咱说好不教的,这可不地道,就凭你俩人那俩脑子,赢我们不跟闹着玩似的,今天我仨人的裤衩子都得撂在这。”
“没人想要你裤衩子。”蒋寄野开始出馊主意,“我拿回来,让薄悬重新再打一张?”
轮到邢岳麓不乐意了:“别啊,打出来的牌泼出去的水,悔牌输三家,不是我说老余就你斤斤计较,你管人家掌眼的几个人,俩人份子钱都交一份的了,你把你未婚妻叫过来帮忙也没人拦你。”
余意精准地抓住重点:“等会儿,他俩人凭什么只交一份份子钱?”
所有人当场:“……”
满室寂静,没人说话。
余意:“你们……怎么……我说什么了吗?”
邢岳麓叹口气:“老余你……没事记得去医院挂个眼科的专家号,叔叔阿姨身体怎么样,要是还健康,趁着年轻再要一个吧。”
余意:“靠!我说什么了!”
蒋寄野抬手朝他晃晃无名指的戒指,戴在手上好几年了——薄悬手上也有只同款。
余意不解:“干嘛,这也要炫耀,谁没有一样,我媳妇刚给我买过,法国定制的款式。”
所有人全部:“……”
那没事了,纯纯认知有问题。
蒋寄野说:“打你的麻将吧,回家多看点宝宝巴士。”
余意:“……?”
后来不知怎地,话题又聊到蒋寄野收养的小狗红糖,那只几个月大的小金毛。
邢岳麓问他干嘛不带出来玩一玩?
蒋寄野:“太小,正闹腾,它来了能把这桌子生吃了。”
余意忙里抽空地感叹:“嚯,够生猛的,你养的是鳄鱼吧。”
红糖是蒋寄野下班路上捡到的金毛串串狗,才几个月大,原本飞虎走后蒋寄野此生不打算再养狗,上个月巧合地连续两天在高速通道荒无人及的绿化带里碰见一只流浪狗,凄惨的模样像是得了皮肤病,第一次错过去了,第二次到底趁着前后没人,停车下去抓了回来,为此他还压线被罚了二百块钱。
狗治好病接回家,名字又折腾了一番。
蒋寄野打算起名叫二百,纪念被罚的两百块当做买狗的费用,谁知薄悬反对,说名字很重要,要起个健康的、寓意好一点的。
薄悬以前从没表现出爱狗的一面,蒋寄野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执念,那叫王八总该可以了?健康又长寿。
旋即薄悬一句话给他整沉默了,那你以后就是王八他爹?
最后还是拿红糖当了名字。
麻将局散场,已然是将近深夜十二点——吃余意家几口饭,没等走出他们家的大门就消耗完了,主打一个自产自销,蒋寄野谢绝挽留,到家后鲜少地胃口大开,加餐整了一顿丰盛的宵夜。
薄悬洗过澡,收拾完个人卫生,来到一楼餐厅找个杯子,打开一侧的冷藏酒柜。
蒋寄野在后面说:“过十二点了,还喝啊?”
薄悬:“喝一点,你喝吗?”
没等蒋寄野回答,薄悬自己先给否了:“算了,你别喝了吧。”
你喝醉酒怪吓人的。
薄悬偶尔加班太久,有了精神疲惫但又莫名亢奋没困意的毛病,后来误打误撞找到了个解决的办法,睡前一杯酒,确实浑身发热之下会更好睡一点。
早上咖啡提神,晚上酒精催眠,蒋寄野曾经吐槽过他在给大脑强制设开关机闹钟。
薄悬倒完酒,拿在手里,靠着岛台,看着吃饭的蒋寄野。
蒋寄野卷起衬衫袖子下的手臂很精壮,一只手筷子,一只手勺子,举止带着点家居的喜感吃相很随意,轮廓成熟英俊。
人的骨头一刻不停在生长,他的体格相比大学更结实了些,保持着锻炼的习惯是为了有个健康的身体,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每次来总部都会引起一群女职员激动地排队假装路过围观,上天厚爱他,所有人都想亲眼看一看传说中冷淡俊美的蒋氏太子爷——虽然他本人私下里是个容易炸毛的毒舌怪。
他们生活在一起七八年,双方也都见识过对方的所有模样。
不论是从容的、疲惫的、困顿的、生病的……薄悬依然要单方面地认定,这个世上恐怕没人不愿意和蒋寄野做朋友。
日子怎么可能和谁过都一样,单是这样看着蒋寄野吃饭,薄悬就能原谅命运过去施加在他身上的所有痛苦。
老天爷是优待他的,不然为何世界上只有一个蒋寄野,很多人想要,偏偏就能被他拿到手。
蒋寄野注意到他发呆的目光,拿着勺子,挥了挥手:“饿了?饭否?”
阿姨已经回屋睡觉去了,薄悬摇摇头,忽然问他:“晚上早点睡吗?”
他问的是别的意思。
“不。”蒋寄野说,“明天不上班——你上班?”
薄悬:“周末休息。”
那大家都别早睡了。薄悬每次一露出乖乖听话仰慕你又任你摆布的神情,蒋寄野就牙痒痒地想咬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薄悬走近上去,蒋寄野说:“亲我一口。”
薄悬闭着眼睛,羽毛着陆的力度低头在他脸上亲一口。
蒋寄野接收完毕,奖励地轻轻摸他的耳朵,薄悬正觉得动作有点眼熟,老父亲蒋寄野欣慰地感叹:“要是红糖能像你一样能听懂执行每个指令该多好,再吃下去他就长成饭桶了。”
面红耳热的薄悬当即一滞:“……”
好好的帅哥,为什么要长一张嘴。
薄悬在他身边椅子坐下来,有样学样地扭过脸说:“我亲你一下,你也要亲我一下,才算扯平。”
吃着饭的蒋寄野很没形象地呵了一声:“扯什么平,我睡你一次你睡我一次吗?”
薄悬面红耳赤瞪着他:“……”
好好的帅哥,为什么要长一张嘴。
幸好他近年胆量渐长,已经没那么怕蒋寄野,隔了两秒再度执拗地提出要求:“快点,亲我一下了。”
蒋寄野:“不行。”
薄悬:“为什么?”
蒋寄野指指他,再指指自己,口齿清晰逻辑完整地给出理由:“你刷牙了,我没刷。”
死要面子的蒋大少爷至今吃完东西要漱口,睡前不刷牙就不接吻。
深知他各种臭毛病的薄悬眨了眨眼,绝望地竟然发现自己被说服了,没法反驳。
蒋寄野顶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继续不干人事,不说人话,冷笑:“这你都能忘,罚你过来再亲我一遍。”
薄悬也是有脾气的,撇开脸:“不行,你没刷牙,我拒绝。”
蒋寄野一挑眉毛,反而笑了,颇具赞赏地点点头:“骨头还挺硬,挺好,我就喜欢啃硬骨头,你晚上别想睡觉了,反正你明天不上班。”
蒋寄野把筷子一放,热得解开两颗扣子,穿衣显瘦,脱一丁点,显露出的紧实肌肉和结实筋骨,立马让薄悬觉得他能一拳打死一头牛。他递给薄悬一个友善眼神,上楼洗漱去了。
薄悬:“……”
他错了,他怎么会蠢到跟蒋寄野斗嘴。
世界上能吵赢蒋寄野的人还没生出来,只有乌鸦,乌鸦嘴说谁谁倒霉,庆幸蒋寄野没有觉醒乌鸦嘴的功能,不然以他逮谁嫌弃谁的性格,这世界上没人能在他的嘴下存活。"
红糖跟在蒋寄野后面上楼,一直跟到浴室门口,被蒋寄野关门挡着不让进了:“乖,爸要洗澡,找你妈玩去。”
红糖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
“这都听不懂?看来我对你的要求还是太高了。”蒋寄野喃喃。
有学霸飞虎珠玉在前,退役军犬学习的能力和执行能力不是盖的,快赶得上人了,导致蒋寄野对狗的刻板印象一直是聪明又机灵,直到他捡到一只在街头流浪长大的串串金毛。
话说,蒋寄野前几年在郊外弄过一家狗场,初衷是收留些被遗弃的伤病残疾狗,慈善的性质比较大,场地里专门圈了草地山坡建了游乐园供狗子们玩耍。
邢岳麓那个大嘴巴给他在外面提过几回,性质就变了。
蒋寄野一不喝酒,二不泡吧,三也不爱露面,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那些想套近乎正愁找不着门路,不过富二代们的爱好五花八门,他这样的例子也有,明朝得皇帝就有不爱江山爱当木匠的。
邢岳麓秃噜着一嘴可好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蒋寄野喜欢狗?喜就有人从各地买品相好的名贵犬,十几几十万的,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往他场地里送,过后再有意无意提一嘴,蒋少爷别在意,一个小玩意,瞧着好看顺路就送了。
不缺两口吃的,蒋寄野就养着了,他总不能再一只只原路给人送回去,他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已经是好的,有个别心比较细的,打听到狗场里的狗大部分缺胳膊少腿的,心说怎么,原来蒋少爷好这口??
不理解,但必须投其所好,找一只好狗,腿给打折了送过去。
两次下来蒋寄野就发现了,狗的伤口一看就是人为,彻底毛了,脑子有病?你怎么不给自己腿打断送进来?最后那家狗场被他转让给了外省一个爱狗的煤老板。
蒋寄野到楼梯边喊人:“薄悬——上来陪你儿子玩了——它要偷看我洗澡——”
厨房里的薄悬:“我洗个杯子,马上。”
蒋寄野:“柜子里有阿姨给它烘的牛肉干,你拿两根。”
薄悬:“好,听见了。”
治好皮肤病的红糖是个长相憨憨满脑子只有食物的笨蛋,每天除了吃饭,就是追着人要饭吃。
薄悬工作忙,家里过了饭点,只有蒋寄野会给它加餐拿吃的,于是蒋寄野洗澡的时候它在经常在门口蹲着,倒不是黏人,它怕蒋寄野是在里面偷吃东西。
举着牛肉干的薄悬一出现,红糖立马放弃蒋寄野,两眼发直地跟着肉干跑了。
十几分钟后,洗完澡的蒋寄野一身清爽,红糖趴在阳台的垫子上吭哧吭哧吃得正香,两根肉干还剩半根,啃得满嘴直流口水。薄悬穿着睡衣,背对着蹲在红糖面前,拿着梳子一下下地给它梳毛。
蒋寄野轻手轻脚走过去,红糖早看见他了,但是嘴里有饭没有搭理。
来到跟前。黑色影子罩在身上,薄悬终于有所察觉。没等回过头说句话,突然惊呼了一声,蒋寄野伸手一捞,像拎个麻袋,轻松将人从地上捞起来。
蒋寄野一面往卧室走,顺手掂掂分量:“瘦了,你该学学红糖,它一天能干三碗饭。”
薄悬头朝下被他抗在肩上,天旋地转,视野里只有地面移动,吓得去伸手拍他:“你别闹,放我下来。”
蒋寄野:“抗议无效。”
薄悬:“我自己会走。”
蒋寄野:“叫声老公我听听。”
薄悬:“……”
蒋寄野:“啧。”
薄悬这八年来也没太大的出息,照样看一眼蒋寄野就要脸红,谁让蒋寄野天天老逗他,越是这样薄悬越是喊不出来,刚起个张嘴的念头,人先变番茄了。
红糖以为他们在做游戏,扔下肉干跑过来,在蒋寄野脚下兴高采烈地转圈想要加入。
蒋寄野拿脚给它往外赶:“陪你玩完了,该陪我玩了。”
薄悬伸手拍他一下。
蒋寄野:“它听不懂,它是个傻子。”
拐进走廊,薄悬还在垂死挣扎。倒不是他不想,蒋寄野精力旺盛起来真的能折腾死人。
这一着急还真让他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说:“明天还要出门!对,我差点忘了,明天还要出门,蒋叔叔让咱们周末回家里吃饭。”
“知道了。”
吓成这样,至于吗。
蒋寄野进了卧室门,顺势抬脚带上门拦住后面的红糖,将人往被褥里一扔,压了上去。
温暖床榻间,两个人接了个长长的吻。
蒋寄野用手指蹭着薄悬的脸,带着笑意轻声说:“干嘛,不折腾你,保证合理满足双方需求。”
他长相太占便宜,嘴上一不使坏,注意力放在脸上,打眼一看这家伙风度翩翩的,好像是个正经人。
薄悬被一整套哄得头昏脑涨的,腿都软了。欲哭无泪,问题就在于你的合理我的合理不一样。
但是别说是这种时候了,认识十多年,在一起八年,薄悬从来都没办法对着蒋寄野说出不字。
严格来说其实并不绝对,因为有一种情况薄悬还是会拒绝蒋寄野的要求的。
比如——
红糖从阳台钓来剩下半根肉干,趴在卧室门口的地板上啃着,它忽然停下动作,歪着头,疑惑地盯着门板。耳朵抖了抖。
卧室内。
“叫声老公听一听?”
“……”
“咦,你叫不叫?”
“……”
“呵。”
“……呜…”
红糖每日疑惑:它的主人到底在背着它偷吃什么好吃的。
第78章 回家 “人家结婚了。”
回家吃饭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
蒋寄野毕业那年从家里搬出来,公寓虽然方便,两个人住空间到底狭窄了些, 起码要有个书房, 最后新住处的地址选得也很巧妙, 距离家里隔了两条街,开车只要十分钟。
他们拖拖拉拉快上午十一点钟才出发, 进门没多久, 餐厅那边已经开始摆午饭了。
薄悬习惯性地每回上门带点东西, 主要是个心意。
有时候是几箱当季新鲜水果,有时候是两瓶酒, 蒋鸿義是有喝酒的习惯, 偶尔有兴致在家也会小酌两杯——他酒量上起码碾压十八个亲儿子没问题。
这回带的一盒大溪地的珍珠,薄悬上周出差去外地凑巧碰见, 特意多待半天拍下,今天特意带来拿给岑丹青。
海水珍珠圆度普遍很高,这一盒子里有几十颗, 每颗的大小接近葡萄,颜色黑色的、海水蓝的,孔雀绿的, 欧洲那边许多王室有戴珍珠的习惯, 搁在国内倒是很稀奇。
岑丹青拿到手,有些惊讶看了又看, 笑说:“眼光比我好太多了,运气也好,不专门去找都碰不着。”
蒋寄野拿了一颗瞧瞧,圆润度是挺不错。孔雀绿闪着光泽细腻柔润, 不见一点瑕疵,他看完就顺手放兜里了。
岑丹青看见了说:“我要做首饰的,你外婆喜欢珍珠,我改天送些给她,你拿着就扔着玩了。快放回来。”
蒋寄野说:“盒子里这么多,我给他留一颗。”
薄悬时常要被他的言行震惊住。一时不知道该感动地谢谢蒋寄野,还是该指责他突发神经。
岑丹青神色好笑又莫名,薄悬舌头差点打结:“我用不着,我又不戴首饰,你快放回来。”
“我知道。”蒋寄野说,“放家里收藏,看个稀奇。”
蒋鸿義看不惯他的厚颜无耻样子,在旁边说:“你要想送你就自己去买。”
蒋寄野难得理亏:“我那是没想起来。”
正常哪个男人能想起来送对象珍珠。他也没交过女朋友,在一起第一年倒是找个首饰工坊亲手做了对戒指,一只给薄悬。
对戒的样式比较简单,当时拿到手,他本人越看越不满意,薄悬却很喜欢,成年人眼里戒指不同于首饰,主要是一种已婚的象征意义。
几年下来,他们也陆陆续续买过别的品牌成品对戒,款式都更为时尚精致,但是大多时候两人都很默契地选择戴第一对出门。
饭后,岑丹青按照习惯回房去午睡,他们经常回来吃饭,和蒋鸿義在公司也能见面,一家人多余礼节就免了,剩下三个男人在一楼坐着。
聊了一会。蒋寄野也说要睡个午觉,蒋鸿義就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蒋寄野的卧室一直没变动,这些年只有保姆偶尔进去打扫清清灰。
楼上,同层隔得不远还有一间专门给薄悬的卧室,岑丹青找人布置过家具物品一应俱全,饶是如此,房间基本成了摆设,一来他们平时过来很少会留宿,二来老夫老妻感情和身体功能正常,没必要分房睡。
蒋寄野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发现卧房竟然没人,薄悬没在床上躺着。
找了一圈,最后果然在书房抓到了翻看他相册的某个人。
薄悬没事喜欢往他书房里跑,桌上每个物品,架子上每本书,都是蒋寄野过去岁月留下的痕迹,书房南侧有一扇极大的飘窗,布置成榻榻米式的休息座。他人盘腿坐在坐垫上,正翻着膝上一本厚相册。
他看得十分专注仔细,每一页要停下来几十秒。
“你不是都看过几十遍了。”蒋寄野倚着门框,静静地说。
薄悬看过来两眼,又低下头,蒋寄野从小到大单是洗出来装订的照片就有足足十几本。
他说:“前面的忘了,再看一遍。”
蒋寄野:“你不睡个觉?”薄悬一直有午睡习惯,蒋寄野私以为就是起太早了。
薄悬:“你先去睡。”
蒋寄野无言。
我又不困,还不是怕你困了不好意思对我爸提,才找借口说我要睡。
相册里,十七岁的蒋寄野同样沉默无言着。
薄悬看得出这是张在教室拍摄的照片,国际学校的校服用得西方英伦风的款式,课外活动日,他只穿了一件衬衫,松松垮垮系着领带。
十七岁的年纪青春年少,蒋寄野表情却像是无聊,略垂着眼睛,懒懒散散的,有一点傲气,窗外梧桐树长满绿色的叶子,模糊背景里几个看不清面目的同学在扎堆聊天。
年轻的蒋寄野脾气很差,但是真的帅。
薄悬摸了摸照片:“你上学时一定收到过很多情书。”
“大概吧。”蒋寄野找个位置坐下,不怎么在意:“我那会不常在学校待,是你有滤镜,喜欢我的人还真没你想得那么多。”
薄悬揭穿他:“你上次说你每次回学校桌洞里能塞满情书。”
蒋寄野一愣:“上次?哪一次?”
薄悬:“你喝醉那次。”
喝醉后容易断片的蒋寄野:“……你能不能别老在我喝醉时候跟我聊天。”
“是你非要拉着我聊天。”薄悬说。
当时蒋寄野先起的头,问他学生时代收过多少情书,有没有跟哪个暧昧对象拉过手什么的,薄悬回答完,把问题抛回去,得知他初高中到手的情书多到可以拿麻袋装的程度,差点当场心梗。
还好还好,最后还是落到他头上,没人截胡成功。
薄悬问他:“收到的情书,你都不看的吗?”
蒋寄野很不想回答,到底认真地说:“看,看看得了,没见过几次面,没跟我说过话,我也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这样的喜欢也能算喜欢吗?"
薄悬:“可学生时代的喜欢就是没有理由。”
蒋寄野下雨天扶起他给他打伞,他就喜欢他。
蒋寄野赞同这个说法:“是这样没错,但她们喜欢的也根本不是我,她们想象出一个完美的男同学,把我当成载体,自我洗脑,认为我是专情的白马王子,或者是流川枫,其实我跟她们幻想的类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但凡多接触几次就知道了,我这人性格其实很糟糕,但是很不幸的,我人不常在学校里,缺少交流机会,没能让她们认清我的本质,导致被她们选择当做承载少女情怀的对象。”
他说完了,发现薄悬以一种奇异的眼神在看他。
蒋寄野:“?”
薄悬自如地收回目光:“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你大学是人文院的。”
隔了会,薄悬又问:“你的学生时期就没有幻想的对象吗?”
蒋寄野想也没想道:“没有。”
薄悬:“我不信。”
蒋寄野:“……你信不信也没有,想找茬吵架你就直说。我那会中二期发作,全天底下人没一个我看得顺眼的——不对,等会。”
蒋寄野想起来了,微微别扭,看两眼薄悬:“我上学那会还真喜欢过一个,一个女演员,老演古装武侠剧,我买过她几张海报贴在书桌边上,不过后来她退圈跟一个导演结婚,我就没喜欢了,海报也不知道扔哪去了。”
薄悬才知道这茬,好奇地追问:“谁啊?”
蒋寄野作为已婚男士闪避意识满分,而且这话题莫名令人羞耻:问多了还急眼:“你问这干什么,我都说了人已经结婚了!”
薄悬点点头:“行,那我不问了。”
他如此知情知趣,蒋寄野刚送一口气。忽听他又说:“我等你下回喝醉了再问。”
蒋寄野:“……”
他一喝醉,说话就容易不过脑子,薄悬是知道的——参考大一那会跟人打赌。
蒋寄野忽然硬气起来了:“你老问我,你当学生的时候就没有个喜欢的人,别告诉我你没有。我不信,人都有理想型对象。”
薄悬爽快地说:“我当然也有。”
蒋寄野一愣,立刻追问:“谁?”
蒋寄野确认自己只认真喜欢过薄悬一个,一直以为双方都是初恋,谁知道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得知竟然还有个前夫哥??
心里忽然有点酸,像吃了一筐的柠檬。
蒋寄野吃味道:“什么时候的事,人叫什么,在哪,干什么呢。”
薄悬:“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十多年前的事了,他被打、严重过敏、淋雨、孤僻内向,不守信,阴差阳错没能救下蒋寄野外公。
刚刚丧父的岑丹青找上门反过来安慰他,结果撞上了陆诗云发疯被羞辱,两边长辈差一点就动起手。
如此种种,薄悬心知他在蒋寄野的回忆里是个多么糟糕的形象。
往事不堪回首,刚在一起时他无法启齿,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如今年龄大了更说不出来了。
这样也好,过去的一切和他的名字一起被掩埋,或许将来七老八十,他们白发苍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薄悬会说出来,让蒋寄野再知道一遍,有个人当初很喜欢你,我这漫长的一生都在喜欢你。
蒋寄野静了两秒,霸道地走过了:“不行,你快说,到底是谁?”
他忍不了,到底是哪个傻逼在孔雀开屏仗着年轻有几分姿色在忽悠年少的薄悬?!他现在就去他们家找人单挑!!
薄悬不肯说,被他从书房一直追到卧室的床上,手摸进他衣服里挠痒痒。
酷刑之下,他对这蒋寄野手上的戒指认输说:“人家也结婚了!”
蒋寄野停下来,狐疑地问:“真的?”
薄悬眼泪快冒出来了,喘着气:“真的,真的,我没骗你。”
蒋寄野还有疑问:“男的女的,还有他结婚的对象,男的还是女的?”
薄悬受不了了:“你好八卦。”
我八卦?
不是你先问的吗?
蒋寄野作势又来挠他:“我问问都不行?你还敢护着他??”
薄悬:“我没有!”
又闹了一通,薄悬说:“我说我说!是男的!~跟一个喜欢他的人结婚了,俩人早在一起好多年了!”
蒋寄野听完,更气了。
草,这傻逼还挺幸运,天底下好事全让他一人撞见了。
蒋寄野还想再问,薄悬连忙求饶地说:“困了,我想睡会儿。”
这一招百试百灵——他只要一说饿了困了累了,蒋寄野基本会顺着他来。
没办法,薄悬整天起得比鸡早,下班比狗完,累了也不爱吭声,通通忍着,会开口说出不舒服,可见人是真的困了。
蒋寄野瞧着他冒着热气白里透红的脸,摸了摸,勉为其难地放他一马:“那睡觉了,我陪你一块。”
蒋寄野伸手给他外衣脱了,抱着人躺下来。
关上窗帘,蒋寄野还在纠结前夫哥的事,老半天对着昏暗的天花板,没忍住叹了口气。
薄悬侧身靠在他怀里,痒痒肉还没好利索,这下没能忍住跟着笑了一声。蒋寄野太搞笑了。
蒋寄野哀怨道:“你还好意思笑。”
我让你气死得了。
薄悬翻过来身,说:“我只喜欢你,你知道的。”
他一服软,蒋寄野立刻拿他没辙,这么可爱一个人躺在怀里,眼巴巴瞅着你说喜欢,谁能受得了。
蒋寄野摸摸他的头,手动给他眼睛闭上:“当然了,睡吧,再不睡马上傍晚没得睡了。”
十分钟后,薄悬气息均匀,显然进入了午后沉沉的梦乡。
蒋寄野一手搂着他,一动不动,仰躺的姿势看着天花板,两只眼睛睁得像铜铃。
可恶啊,越想越气!到底是哪个混账胆敢欺骗他年少无知的老婆!!
第79章 开会 “你好。”
上午十点, 蒋寄野带着陈恒来总部参加这一季度的工作会议。
每年都要来这么几次——多功能厅会议室,下方是来自各部门各分公司的参会人员,蒋寄野进去坐在前两排一群中老年男人的中间。
他们这群人位置基本没变动过, 第一排座位照例是留给台上讲话的那些人。
主席台开场设在LED的大屏下中间, 前半场主持会议的总部党部书记和副总经理轮流发言, 然后他爹蒋鸿義开始了长达半小时的讲话:什么贯彻方针、新一轮决策部署,扎实推进集团建设、巡视整改、经营管理、配合审计……
薄悬这一年职务升到公司副总裁, 其中一部分工作由他负责。
他年龄实在太轻, 打理投资项目, 和一群老家伙们打交道,身上担子重, 在这种对内场合脸上几乎不见笑意, 最多别人结束汇报时他象征性地鼓鼓掌,大多时候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项目资料。
下一轮是重大项目介绍和投产, 营业绩承诺和子公司经营绩效考核责任书,都是薄悬站出来主持签订的。
一进入到播放PPT的环节,会议厅内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蒋寄野耳朵灵光, 照例听见后面几排有人在窃窃私语:
“咱们公司副总好年轻啊,今年年纪有三十吗——”
“他你都没听过,a大金融出身, 一年拿了老美商学院学位, 宏美的上市还是他一手促成的,没进公司前已经是国际投资基金会合伙人, 老总亲自出手挖回来的。”
“资源管理嘛,我记得咱们和毛子的农工综合项目就是这位在负责。”
“商界天才啊。”
“别想啦,这个年纪能做出成就的,首先人家里条件本身就不会简单。”
“怎么我听说的是他是蒋总选定的接班人, 所以一直带在身边亲自培养。”
“据说跟老总有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老总认了他当干儿子。”
“等会儿,咱们董事长不是有一个亲儿子的吗。”
“嘘——”
接着是季度工作总结,集团奖励一批业绩上比较突出的优秀项目和成员,包括什么科学技术、先进工作推进、优秀协同项目、先进协同个人。
蒋寄野和十几个人站出来上台领了表彰书,后续还有一笔奖金。
蒋鸿義一行人挪到第一排,身边的薄悬隔了两个座位跟着挪过来,正好坐在蒋寄野前头。
三小时前,两人在家门口分开出发去上班,来到总部还没来得及正式见一面说上一句话,会议厅椅子靠背软包做得很厚很高,蒋寄野偶尔抬头只能看见他头顶的后脑勺。
散会已经是中午,蒋鸿義和薄悬在内的几人乘专用电梯先走一步。蒋寄野回到在总部的办公室,预备吃个饭,午休一会,下午还要和几个部门主管开会。
这边,陈恒刚把订好的午饭拿进来在小茶几正摆着,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蒋寄野脱掉外套挂进门边的柜子,顺手打开门。
从两层楼上的办公室找来的薄悬熟门熟路地走进来:“来找你吃个饭。”
出去吃吗?
蒋寄野回头看了一眼茶几。
薄悬说:“我订了,待会送过来。”
陈恒识趣地把自己的饭收起来,打过招呼:“薄总好,老板,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再叫我。”
蒋寄野说:“你一块吃完再走。”
陈恒偷瞄一眼没说话的薄悬,回答:“我去茶水间找小陆他们,刚才说找我有点事。”
但凡聪明点就知道该走了,大老板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拿他当电灯泡,留下来也得消化不良。
没多时,薄悬的那份也送过来了,菜色上大同小异,看样子订得还是同一家餐厅。
他坐在蒋寄野对面沙发上,出席会议的缘故穿着正式的三件套,脱掉外套,里面白色的衬衫带着暗纹,手工的剪裁使得肩膀和腰部十分贴合身体,微微往前躬身弯下腰,脊背线条一览无余。
薄悬示意他伸手。
蒋寄野虽然疑惑,但是照做了。看着他将自己的袖子往上卷了两卷折起来。
蒋寄野重新拿起筷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找人买了点珍珠。”
回家吃饭给岑丹青珍珠已经是好几个星期以前的事,薄悬一下没能反应过来,以为他在说订单:“你们这季度新增的业务?珍珠原料做什么。”
蒋寄野:“……给你做袖扣。”
薄悬:“……”
薄悬想起来了,委婉地说:“一般扣子大小就可以,你别用太大颗的。”
蒋寄野:“找专业做设计的定做,多大多小也丑不到哪去。”
“哦。”薄悬倒了两杯茶,问他:“下午还回分公司吗?”
“看情况。”蒋寄野说,“每年这个时候一滩事。开完会估计要到三四点。”
吃过饭,蒋寄野又接回珍珠的话题:“还有一些稀罕的钻石珠宝,我瞧着成色都还可以,你要不留个地址,我挑出些给海城阿姨捎过去。”
这回薄悬沉默了两秒,略显生硬道:“不用了,我送去的东西她不会收的。”
“就直接用我的名义。” 蒋寄野是知道他妈妈一直不太接受儿子交了男朋友的事,难得自我调侃,“不管怎么样,当女婿的早晚要拜会丈母娘,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脸皮够厚,往外赶我我权当没听见,多去几回阿姨怎么着也该适应了。”
“不行。”薄悬断然拒绝。
蒋寄野微微一滞:“……”
薄悬立刻发觉自己语气过激,走过来伸手环住蒋寄野的腰,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蒋寄野揽着他的肩,两人拥抱了一下。
薄悬低声说:“抱歉,我没有要拒绝你见我家人,我妈她……情绪问题比你想象得严重得多,我不想她看见你之后失控骂你。”
“我以为你该和家里缓和下关系。”蒋寄野摸摸他的后脑勺,低头亲了一下,父母一辈的人已经不再年轻了,不想薄悬将来回想起来留下遗憾,他的后半生都在和父母作斗争,故作轻松道,“挨骂算得了什么,真骂我也是我该得的,你们家儿子都给我了,当男朋友的挨两句骂又不会掉块肉。”
薄悬还是摇头:“不。”
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不想看到蒋寄野为了他能高兴,低声下气去讨好陆诗云,他想象到那个画面都有些受不了。
薄悬想到这,抬起头:“你答应过我,不会不打招呼就找去我妈那。”
“是。”俩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蒋寄野大概清楚他在逃避什么,想了个缓缓图之的主意,“你看这样怎么样,一步步来,倒不是直接上门,从送礼物开始,你上次带珍珠你也看到我妈有多高兴,当长辈的就这些念想了,知道有人在挂念自己,次数多了心就是石头做得也该捂热了。”
然而薄悬还是摇头,极少没有顺着蒋寄野的意,就这样结束了话题。
蒋寄野:“那不说了,你回头再考虑考虑,哪天改主意了告诉我。”
薄悬点头,心里却在想,改不了。
他前几年也曾年年去海城探望陆诗云和继父一家,借着出差顺路,一个人去的,但他手上无名指的戒指一直没摘,有次被陆诗云瞧见了。
陆诗云这些年再如何自我封闭,陆家到底从商圈退下来的,残留着人脉,蒋家生意如日中天,新闻上网上同学圈子里她总能听到关于这家人的消息。
得知薄悬进了蒋家公司,岑丹青的儿子是他交往中的男朋友,陆诗云当时又哭又笑。
她这一辈子是抬不了头了,岑丹青嫁给首富,她找了个同性恋,儿子遗传同性恋,一头栽在岑丹青儿子手上,还在给他们家打工。
陆诗云隔了许多年再度发疯:“终于攀上蒋家的人你很得意是不是,你一个男的跟男的睡,你还要脸吗?我记起来了,你初中那会就喜欢人家,你真够恶心的,跟陆成才一样什么恶心事都干得出来,他们家一年给你开多少工资,上层人家都什么德行还用我告诉你吗,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泰国变个性,趁着年轻怀孕抓紧给人生个儿子,省得将来人家踹你出门你连一个月五百块的抚养费都落不着!”
薄悬面对她的指责不动如山,只说:“他跟那些人不一样,我跟陆成才也不一样。”
陆诗云差点让他气得昏倒,把他给一家人买的东西全扔出来了,让他滚,以后别再上门恶心她。
仿佛除夕夜被赶出门的场景重现,薄悬站了几分钟,扭头走了。
走就走,当初孤身一人的时候他敢走,更不要说他现在也有家了。
有人在a市等着他回家吃饭。他不用像前几年那样拖着行李浑身发抖一个人走在下着雪的街头。
他现在下班晚几分钟,就会有人打电话过来抱怨,关心他累不累,问他晚上的饭怎么吃。
每次赶到暴雨和冰雹天气,有人提前过来楼下等他一起下班回家,被他婉拒,还要嘴硬自己来总部是为公事接他完全是顺路。
有人喜欢他,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还是那句,他只要看见蒋寄野,就足够他原谅过去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幸。
那之后陈咏曾偷偷打来一次电话,说陈嘉柔升学考试结束,学区房置换了个新房子,陈咏说我们现在住在哪哪哪,这一阵我劝劝诗云,她也是为你着想,改天等她消了气你们再坐下来好好聊聊。
薄悬想笑。
为我着想,陆诗云恐怕严令他不许告诉自己新家的地址。
薄悬在电话里应下了陈咏的话,然而之后他每年几十趟去海城出差,在海城待上少说三四十天,也曾在六月份高考结束给陈嘉柔寄了升学礼物,但他到底没再去敲过陆诗云新家的门,没和他们再见一次面。
陆诗云决意要开始新的生活,他就不凑上去碍她的眼了。
薄悬在蒋寄野的办公室短暂午休一会,两点钟一到就起来了。
他的女助理掐着点拿着文件找了过来——当初创业时招进来的员工兼任秘书,共事多年,工作间默契度已然很高,薄悬跳槽时索性高薪连人一块带了过来。
助理将文件递给薄悬让他过目,一同递过来的还有根签字笔。
蒋寄野闷闷不乐地在一旁穿外套——上班前想和对象亲两口,结果被敲门打断叫停,这时问了句:“什么文件这么着急。”
薄悬低头翻着文件,说:“和恒河的。”
蒋寄野走近看了两眼,确认是他想象的那个恒河——这家公司背靠大山,近年来发展确实可以用蒸蒸日上来形容了。
蒋寄野忽然轻轻哼笑一声。
薄悬和他的助理一同疑问地看过来。
外人面前还记得维护形象的蒋寄野:“没什么,走了,开会去了。”
给公司起这么个名字,梁丘河还真够自恋的。
蒋寄野手上接到一沓新项目,下午和几个主管会议果然断断续续开到四点多,就这还只是挑着重要的说。
部门会议室不比楼上大厅,布置得简单,拉着一半百叶帘,这天走廊也是奇怪,莫名热闹起来,明明茶水间在另外一头,边上也不挨着电梯间,总有迷了路的员工端着杯子走过去,再在路过的间隙里状似不经意地透过窗子往屋里看上两眼。
私下里,内部聊天的消息框弹得霹雳吧啦像串炮仗。
“真就在咱们这一层,在跟方经理他们开会!”
“瞧见了!我以为咱们董事长已经很帅了,他儿子长得比他还帅!”
“吓,那个脸,那个身材,好像模特一样。”
“比董事长帅那是当然的了,五十多的和二十多的能比吗?”
“各有千秋——我喜欢五十多的。”
“?你等会?”
“陈恒——”会议室内,蒋寄野手里翻着策划书,忽然叫身后助理。
陈恒应了一声。
蒋寄野头也没抬说,“去把窗帘都拉上,有点亮。”
陈恒走到窗边,走廊上站着俩装作喝茶看风景的两位摸鱼员工,他递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在对方遗憾的眼神中唰地合上全部的百叶窗。
该死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五点多钟,陈恒拎着一堆资料跟着老板等电梯,老板吩咐说:“资料你带着,明天一早拿到办公室。”
“好。”陈恒淡定应了,心里握拳。
不用单独往分公司跑一趟了!可以直接回家干饭!
叮——
高层专用的电梯门打开,里面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看来今天大家下班都挺准时,其中就包括薄悬。
本来沉默站着的众人看见蒋寄野,纷纷挪动脚步往旁边走,让出中间位置:“蒋总。”“蒋总好。”
薄悬:“蒋总好。”
蒋寄野抬头看他,挑了下眉毛,客气点头:“你好。”
有不明所以的员工见此情形,暗暗心想:看来董事长干儿子和亲儿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言得那样紧张,人家见面还互相打招呼呢。
电梯合上往下行,连续几层又有人上来。
“蒋总好。”“薄总,蒋总。”
人越来越多,蒋寄野淡淡应着,一边停一边挪,最后主动挪到最后面的边上。
没人敢挤到他,也没人敢回头看他,电梯轿厢内一个副总一个‘太子’,俩人并排站着,谁也不说话,气氛静默下来,空调排气系统嗡嗡地运行,一股难言的尴尬缭绕着众人。
又有人改变看法:待在同个电梯里不说话,装都不装了,看来两人的关系也没想传说中的那么好。
陈恒注意到什么,眼神往下瞄了瞄,再瞄了瞄,他忽然嘴角抽搐起来,默默挪脚站远了些。
俩老板在下边偷偷地牵着手呢。
第80章 种树 “在家好好吃饭。”
蒋寄野一大早出门谈了项业务。周六加班太不人道, 尤其对方老总客套话成串,叨叨半天才进正题。
两边带着助理还有法务在办公室核对,磨磨唧唧的效率连蒋寄野都看不下去了, 叫人分出一部分, 自己上手亲自一条条看, 速度加快,好悬赶在十一点钟前结束, 双方签字盖章
临别, 对方极力邀请他们留下吃饭, 蒋寄野没应:“客气了,好意难却, 今天赶得不巧, 待会还有私人行程,留步刘总, 合同上的问题联系我这边工作人员。”
老总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一把年纪,眼角笑成一朵荡漾的菊花:“佳人有约嘛, 蒋总年轻力壮正值虎狼青春,我懂,我懂。”
这是在用脚后跟思考了。
我看你懂了个毛线球。
蒋寄野微微笑着颔首, 带着陈恒风风火火离开了。
这天天气不冷不热, 早春的太阳温暖又不刺眼,蒋寄野本来预备着早点回家, 上午拖薄悬到院子晒晒太阳打一打网球羽毛球。好好的人整天关在室内老不活动,精神都萎靡了,要不说经常失眠呢。
到了家,人竟然已经主动在室外呆着了——阿姨说工人送来几株树苗上门, 薄悬在后院看着人栽下去。
可能原本的绿化看腻了,打算换个风格。
蒋寄野抱着这个想法找过去,两名工人已经种好树浇过水,地上总共没多出几个新树坑,工具扔得乱糟糟,其中一名工人在打扫,另一名正讪笑着给薄悬来回道歉:“机器是公司配的,我们也没想到用到一半还能坏掉,实在不好意思,回去换个新的倒是可以,就是怕耽误老板的事,我们哥俩干这一行好多年了,您放心瞧好了,周边有几个小区的树都是我们种下的,亲手刨的坑比机器刨的坑好使,虽然麻烦了点,机器哪里比得上人手灵活对不对。”
薄悬穿着家居服,皮肤在太阳底下白得快要发光,客气地给俩人道过谢,让他们进屋喝点茶。
蒋寄野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呆呆的,怪可爱的,走过来笑着对那两位说:“辛苦了,也不能让你们白白多做工,多出来的手工费我们付了。”回头让阿姨封俩红包拿过来。
俩兄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脸色长年累月晒得黑红色,直说是应该的,阿姨递过来红包,当哥哥的推辞了两个来回,最后在蒋寄野的坚持下心满意足把红包揣进兜里了。
蒋寄野一来,薄悬就彻底被冷落了——傻孩子压根没听出来人家话里有话。
年纪小的那个工人过意不去,走的时候特意跟他招呼:“我们走了,老板,你们家房子真漂亮,两兄弟感情也好。”
薄悬说:“谢谢。”
然后他就没吭声了。
阿姨把人送出去,蒋寄野收拾余下的东西拿回工具间,叫薄悬:“往旁边挪挪,再砸着你脚。”
薄悬听话地往旁边挪开。
片刻,收完工具的蒋寄野回到后院,新奇地瞧着新树坑:“怎么突然想起种树了。”还只种了几棵。
薄悬闷闷地说:“给红糖种的果树,买的蓝莓、樱桃、车厘子……商家说这儿冬天也能活,明年就能开花长果子。”
蒋寄野心说,你当妈的还挺细心。怎么没见你给我种上两棵柠檬树——
咱俩在一块八年了,上周又问你前夫哥那个王八蛋到底叫什么名字你都不肯告诉我。
蒋寄野走上去摸摸小树杈子,手闲不住,揪下一片叶子放在太阳底下瞧着。
薄悬跟在后面,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小心一点,别摸死了,种树的说头几天不能动它们。”
蒋寄野不乐意了:“……摸一下就能死,我属老鼠药成精的,我摸你不也摸好多回了。”
薄悬:“……。”
蒋寄野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每棵树都凑近看了遍,看完拍拍手上灰尘:“算你运气好,起码还有俩蓝莓树是真的。”
薄悬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他,半天扭头看向另外的几棵。
什么意思。剩下几棵果树不是真的?
蒋寄野抄起旁边立着的铁锹,绕着圈在小树苗地下挖出一条排水坑,给薄悬介绍:“这俩兄弟不叫车厘子,它们真名叫海棠果,顾名思义将来树上只能长出来海棠果子长不出车厘子,这俩樱桃树,这边的一棵确实是樱桃树没错,但瞧见没它俩叶子长得也不一样,另外一棵是南美假樱桃,也叫文定果,估计商家自己也被骗了,而且樱桃是异花授粉植株,起码要有两棵树才能互相授精长果子,所以你要想看它长樱桃给红糖,回头咱们得先给它找个男朋友or女朋友栽在它边上。”
薄悬听完,陷入沉默。
蒋寄野拍拍他肩膀说:“别灰心,在哪买的,下次换一家。”
薄悬说了来源。他的助理特意货比三家,找了家专业园林公司拿的货。
蒋寄野说:“恭喜宿迁大学又添一名优秀学员。”
薄悬:“……大学?”
蒋寄野:“宿迁,你不是从那买的吗,最大花木之乡,里头骗子也出了名得多,什么货不对板的、以次充好、无中生有,每十个种花种树人里边起码八个被那地方的商贩忽悠过,踩过的坑买神苗的钱就当给自己交学费了,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离谱,二十一世纪了还在有人卖假货。薄悬静了两秒,扭头要给助理打电话,被蒋寄野手快给拽住了:“哎,你干什么去??”
薄悬冷静地说:“联系他们,让他们赔我两棵新的。”
蒋寄野:“……可以了祖宗,俩小破树苗,种也种好了,你拿到新的,旧的打算再挖出来还给人家吗?”
薄悬看着几棵树苗。
还回去怎么了,他买的车厘子和樱桃,本身是商家货不对板故意欺瞒他。
蒋寄野一看他还真考虑挖出来还回去的可能性,头都大了,较真没毛病,但是俩人好不容易有个美好周末,宝贵时间都花在琢磨鸡毛蒜皮上了,红糖从屋里跑出来饿得急眼扯他裤脚,蒋寄野索性直接动手将人扛起来:“吃午饭了,进屋,回头再说,几点出来的。你脸都晒红了。”
蒋寄野计划带薄悬还有红糖去郊外国家森林公园遛遛弯,呼吸一下室外新鲜空气。
下午,两点多钟,薄悬的助理先找过来了。
蒋寄野在客厅陪红糖玩,人拿着资料上楼进了薄悬的书房,门倒是没关,一阵嘀嘀咕咕,听起来一群人在开线上会议,蒋寄野大概知道出去玩要泡汤了,不打扰他们,带着红糖下楼玩扔飞盘。
没多时,助理拿着一沓资料匆匆忙从屋里出来,人踩着恨天高,剪短了头发,对比多年以前成熟干练许多,路过时一板一眼地对草地上的蒋寄野招呼:“蒋总。”
蒋寄野拿过红糖嘴里的飞盘,停下来问:“哪边的案子?”
助理焦头烂额的:“跟恒河的,下边海辰一期的项目出了点岔子,可能要重新估算补签新协议。”
蒋寄野:“要出差?去几天?”
他明明是正常聊天的语气,助理却处境尴尬起来:“蒋总英明,要去鹭岛待上几天,顺利的话这周内应该能结束。”
说话间,薄悬换了身正式的衣服出来了,拿着手机在跟人通话:“我现在出发去机场,你派个助理……那行,我们见面聊。”
助理无声去门外候着了。薄悬挂完电话,匆匆凑上来在蒋寄野脸上亲了下:“我尽量早点结束,你在家好好吃饭。”
“你还管起我来了。”蒋寄野脸色到底好看了一点点。
薄悬这些年出差一直没断过,然而黏人的蒋大少爷仍然没能习惯一个人,对猝不及防到来的分别十分怨念,但他也不会说出我跟你一起去的傻话,他去不够人添乱的,反而影响薄悬指挥。
蒋寄野一直送他到大门外上了车:“不用着急,路上注意安全知道吗,有事给我打电话,饭按时吃,男朋友守则记不记得,在外面不准喝太多酒,哪个不长眼的敢灌你你让助理给我打电话,我亲自过去找他聊聊,还有晚上十点钟之前一定要回酒店,到时候我给你电话,应酬吃个饭可以,不准跟哪个人交往过密,男的女的都不行……”
车上的司机和助理默默装木头人,今非昔比,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忍不住面目抽搐了——总之每次出门老惯例。假装没听见蒋寄野的啰里啰嗦。
蒋寄野忽然一顿,想起个重点:“恒河那边,梁丘河也亲自去吗?”
薄悬立刻说:“没有,他最近在忙别的项目,我好几个月没见他了。”
蒋寄野勉强放下心,姓梁那家伙太没节操,防火防贼防学长,不然他这么漂亮一老婆太不安全了。
想想没什么要交代了,蒋寄野伸手替他关上车门,最后告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地方了记得发条消息,我这边该忙的忙完了,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找我,最后一条,别忙起来工作就忘了吃饭睡觉,也不准拿快餐咖啡对付……”
薄悬全都认真点头应下来
一旁耳朵快长茧子的司机&助理:“……”
不敢吭声。他们坐的其实是幼儿园第一天开学入学的校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