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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玩乐 “他一直没跟你们联系?”……

蒋寄野把人送到女生宿舍楼下, 看着人进了门,转过身给邢岳麓打电话。

下一秒蒋寄野就把手机拿远了点——

电话那头的鬼哭狼嚎夹杂着劲爆的夜场音乐穿透听筒冲进耳膜,一片欢声笑语中, 邢岳麓扯着嗓子喊道:“什么什么?!听不清!哥你大点声!!我靠a市太几把冷了, 我们一伙人正在黄金海岸这边泡温泉!你太没劲了, 这个点你一个人回去睡得着觉吗,要不我让人去接你过来玩——哎说什么呢听不见, 你们几个别嚎了麦先关了。”

这边一清静下来, 他听见蒋寄野用正常的音量冷静地说:“听不清是吧, 邢岳麓你是大傻逼吗,记得跟余意说一声他妹妹人我已经送到了, 你趁早别泡澡了, 赶紧去医院检查检查你脑子里头是不是有水没倒干净。”

好了,这下听清了。

邢岳麓挨了顿嘲, 哈哈先乐了,接过旁人递来的酒水灌了两口,忍不住叫屈:“那我寻思你不是失恋了, 给你找个伴转移一下注意力,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我就不说了,人余妹妹长得这么漂亮, 你都看不上, 哥你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真想当一辈子处男吧,哎你问过我岑姨同意了吗?”

蒋寄野:“我谢谢你了, 你管我当什么,操心好你自己得了——瞎点的什么鸳鸯谱,我要是余意,摊上你这种不靠谱的哥们, 我都得找麻袋给你套起来扔河里。”

“靠,我哪不靠谱了。”邢岳麓更冤了,“人余意早就看出来,也同意了好吧,咱就不说两边家里条件相差在哪了,你俩长相多般配,都在一个学校,以后花前月下想约就能约着出来玩。”

得了,敢情在邢岳麓眼里,但凡性别对得上长得过得去的都能处成男女朋友。

蒋寄野意兴索然,跟这人说不明白:“挂了,回去睡觉了,你玩吧——当心熬夜多了秃头。”

邢岳麓闻言,忆起他人刚中年发顶已经有了稀疏迹象的亲爹,忍不住伸手摸摸头顶:“熬夜会秃头?你别吓我,不至于吧,”

电话那头已经没声音了。

蒋寄野回来的晚,赶在熄灯前一刻洗完澡,躺回床上顺手拿起手机翻了翻,才发现发现早些时候服务团队给他打了通电话。

这倒奇了。

他和薄悬停止往来后,已经告诉过那边不用再安排活动。

按理交易既然已经停止,人不应该再联系自己。

蒋寄野回拨了个电话,旋即没两句话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先前购置的车子和房子是这伙人全程经手给办,至于是送给谁的,蒋寄野从头到尾没给过他们薄悬的联系方式。人没见过正主,也不敢擅自自己去查,万一再搞错对象就乌龙了,他们也赔偿不起。

所以负责人左等右等,眼看一周过去也没人找上门办理过户手续,只得硬着头皮重新找上蒋寄野。

蒋寄野走到阳台,被室外冷空气激得浑身一凉,眉毛跟着皱起来:“他一直没跟你们联系?”

“对啊。”负责人也纳闷了。

按说以往,他们没少为着分手费出面帮忙跟人扯皮,还要经常解释他们属于中介机构只拿一笔额外的服务费,没有吞钱,也没法帮忙问能不能多给点。

这回金主出手是够大方了,少说一个亿的东西,还跟着与荣有焉,心想这回差事好打发了,结果撞见了给钱不要的。

一伙人心里更忐忑了,打电话也是抱着暗暗提醒的心态。

因为根据他们的经验,不要钱的往往才是最难缠的,这种人要么仍然揣着一线希望,盼着对方回心转意,要么认定被负心汉辜负了,一时心灰意冷钻牛角尖,连钱也不打算要了——但也是这种人最偏执最执拗,心思捉摸不定,万一哪天一个想不开,打算手刃渣男,指不定就揣着把水果刀找上门了。

负责人为难道:“手底下人二十四小时待机一个星期了,一次电话都没有,东西还在我们手上,所以您看?”

手续没走完,没盖上章生效,等于还在蒋寄野名下。

负责人潜台词是问:还要送吗,以及到底要送到谁手上。

从来不看情情爱爱偶像剧的蒋寄野倒是没想太多,仔细回忆了下,那叠文件和名片连同鲜花确认被薄悬一块拿走了,不存在没有号码联系不上的因素。

可能学校事情太忙走不开。又可能认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已经到手的东西,不着急签字一时。

蒋寄野旋即想起来,下午在东门瞧见人背着包,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东门的对面就是地铁和公交站。

蒋寄野看看分开后就再没有动静的风景头像,最终也没去打扰,思索着慢慢对负责人说,“我待会把他电话给你们——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打吧,就说东西他不要也得扔了,让他挑个合适时间尽快把手续办了。”

挂完电话,蒋寄野回到床上翻身烙了一会饼,睡不着。

每回都这样,在一起的时候一天说八百遍喜欢,分开就一根毛都见不着,好像忙得压根想不起蒋寄野这号人物。

蒋寄野想不明白是对方有毛病,还是被当鱼还是弃养的鱼的自己有毛病。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隔天,蒋寄野下完课,邢岳麓大概从醉生梦死的温柔乡里爬起来了,掐着点找上门又来约他:“在哪呢?我都回国了哪能放你一个人闲着。马上周末,出来玩。”

蒋寄野对他喜欢的项目不敢苟同,敷衍地拒绝:“在忙,你倒是放寒假了,自己玩去,没空。”

“忙什么,忙着走道吗,哈哈我发现你现在比我还能扯。”邢岳麓笑得差点打跌,说,“你回头。”

蒋寄野冒出个不好的预感,停下脚步回头看,一溜豪车在对过的树底下停着,赤橙黄绿快集齐了,路边杵着的五六个人,还大多都是熟人:余意,余研,林玉涵……

邢岳麓正扶着顶头的车门,一手把电话挂了,冲他挥手。

蒋寄野冒出一脑门的青筋,走过去没等开口。邢岳麓先一步道:“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脑子没毛病——够不够排场,我可是专程给你赔礼道歉来了,车都给你备下了,放心,今天有余妹妹在,不搞那些有的没的。”

余研抿着嘴唇也笑:“晚点我就自己回家了,你们玩什么我可管不着,到时候玩得不够尽兴可别怪我头上。”

“那哪能啊,要怪也得怪我哥没把你招待好。”邢岳麓说着,把车钥匙抛给蒋寄野,麻溜地扔完扭身就往后车跑,“我们去后面,不打扰你们高材生交流感情,嘿林玉涵,愣着干嘛,过来我载你,放心这是国内我保证不超速。”

林玉涵还记着上回露营营地被蒋寄野拒绝的事,看着蒋寄野,犹豫没动弹。

一群人都在,蒋寄野虽然私底下跟邢岳麓互骂傻逼从小吵到大,但真当着众人,他拂谁的面子也不会拂邢岳麓的面子。

但见蒋寄野接过钥匙,对邢岳麓说:“不超速是吧,你把你这话记住了,再晚点保卫科要拿着叉子过来赶人了,去哪玩,走吧。”

一行人轰鸣的引擎声中驶出学校大门,往滨江大桥的方向走。

蒋寄野这几天一直憋着股不清不楚的火气,他本身就是热爱户外空气的人,脱离学生身份的束缚,被环城高速的风一吹,车速直线跟着往上飚,没多时就把后头一串甩的人影不见了。

下了高架桥,蒋寄野才慢慢把速度降了下来。

他停在路边,抄手机给邢岳麓打电话问爬到哪了,什么时候下来。

“就来了。”邢岳麓操着破锣嗓子大喊,“靠,你丫跑得这么快,不会故意甩开我们跟余妹妹独处吧。”

蒋寄野懒得听他再叽歪,直接把通话掐了。

他开了车窗通风,跟副驾一直没吭声的余研说:“刚没吓着你吧”

余研摇摇头:“没有。”

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偶尔一次还是挺刺激的。”

蒋寄野有点意外她的的反应。

余研个子挺高,但长了一张挺乖的脸,认识以来的一言一行都不太像行为出格的人。蒋寄野还以为人会吓得脸色发呆再也不跟他玩了,

这种矛盾感给蒋寄野的感觉跟某个人很像。他忍不住顺着想到那个捉摸不透的人。

也不知道人又在干什么,接到电话没。

下一秒蒋寄野反应过来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摇摇头甩开杂念,继续之前的话题跟余研说:“a市周边的路我基本每条都走过挺多遍,以前总跟邢岳麓来这边玩——附近好像有个他名下的渡假别墅群,他是不是说要去那玩?”

余研点点头,眼睛带着笑看着他:“好像是。”

蒋寄野心说我就知道,有些意兴阑珊,出来能玩的来来回回无非都是这些:会所,度假酒店,别墅区。聚会、喝酒、再不济就是打牌、唱歌、看节目、打球……

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跟谁一起玩了。

刚刚升起的劲头忽然落了回去。不过蒋寄野还是动手发动车子:“那走吧,我知道去哪,不等他们,太磨叽了。”

第32章 失联 “你人在哪呢?”

蒋寄野赶到观棠别墅区, 熟门熟路地一路将车子开进园内最大的一栋附带园林观景的别墅楼前。

进门就见场地和食物酒水果然已经提前备下了,四面树梢上挂满星星点点的小灯泡。庭院和连廊通铺了地暖,边上草木鲜花仍然郁郁葱葱。

一楼大厅的壁橱旁边, 像模像样地搞了个挂满彩灯高近三米的圣诞树——如今还没到圣诞节呢, 蒋寄野顺手从树上摘了个彩球捏了捏。

啧, 看来邢岳麓出国几年被洋人的思想荼毒不浅。

蒋寄野带着余研出去溜达倚着栏杆喂鱼玩。将近十多分钟后,邢岳麓才开车带着一伙人姗姗来迟。

他一来, 就彻底没得清静可言了。

吆喝人拿酒上菜, 什么牌桌球桌的都抬上来, 尤其半路上又招揽了一群a市的朋友,呼呼啦啦加进来十来号人, 一楼大厅好悬没装下, 吃喝玩乐一直闹到八点多,圣诞树上装着各种彩头的彩球都被摘秃了——这原来还是个娱乐项目, 有的彩球是对应的是礼物,有的拆开装着出去裸游一圈的大冒险纸条。

到了尾声,邢岳麓精疲力竭倚着沙发躺尸, 瞅见圣诞树地下还有几个礼物盒子,扯着嗓子喊:“哎,你们刚刚那几个拿球的, 谁的盒子忘拿了。”

蒋寄野正跟余意打桌球, 闻言想起什么,站直身体, 手插进兜里摸出个带彩的毛球来。

邢岳麓一看就绷不住笑了:“作弊啊哥,你不是不玩吗,什么时候偷的。”

蒋寄野也有点绷不住,扬手将球抛过去, “我哪知道这还是个彩蛋——不客气,送给你了。”

邢岳麓接住彩球,任劳任怨地爬起来对着球的花色翻盒子去了。

酒喝多了头晕眼花,蹲地上找半天才找着,邢岳麓举着盒子再回过头。

哎,人呢。

蒋寄野避着屋内吵吵嚷嚷的人声,一个人走到外面走廊下。

廊下游鱼朝着岸边人影游来,带起一阵哗啦啦的水花。蒋寄野看着手机屏上眼熟的负责人来电号码,接通时,心中冒出各种百无聊赖的猜测:可能东西被拒绝了,又没准人发觉错过了一条鱼,想看能不能再吃口回头草……

然后他听见另一端负责人犯难地问道:“蒋少,那个号码劳烦您再确认一下是不是给错了,我们这边打了一天了也没打通啊。”

蒋寄野一怔,紧跟着问:“没人接还是没打通?”

负责人很没办法地说:“没打通,我们还给充了二百话费,号码也不是停机了,不知为什么就是单纯打不通。”

蒋寄野还没碰见过他的号码打不通的情况,不知怎地浑身也毛了下。

就他所看到的,这人在学校有一大帮的爱慕者,然而顶着个高岭之花的名头,私底下也没高冷到那去,整天搞七搞八的。

该不会真把自己搞出了什么事。

蒋寄野说你等会,把通话切到后台,找到薄悬的号码拨过去。

那头嘟嘟响了一阵,蒋寄野搭在栏杆上的手指跟着一阵乱敲。

就在他烦躁地打算挂断重拨的时候,手机嗡地一声震动——电话接通了。

蒋寄野猛地有了踩着实地的感觉,开门见山问他:“你人在哪?”

薄悬的回应慢了半拍,声音有些迟钝地答道,“出门了,还在回学校的路上——怎么了?”

“一个人?”蒋寄野说,“去哪了?手机怎么打不通?”

薄悬没觉得他问得哪里不对,老实地答:"一个人,出来…见一个朋友——你让人给我打电话了,前几天很多推销的人找上门,我嫌太吵了,给手机设置了陌生人拦截。我待会改回来好了。"

蒋寄野后知后觉自己态度有些逾越,这时长长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平日不紧不慢的语速,没好气说:“设什么拦截,手机拿着是摆设吗,先前办理过户的人一直联系不上你,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

薄悬沉默两秒:“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晚点联系他们。”

“我不是来跟你兴师问罪的……”蒋寄野不自在地梗了下,琢磨着想换个了客气客套的语气,但是不太熟练,一开口语气僵硬地压根刹不住:“最近都在干什么,周末还往外跑,有这么忙吗,那天……”

那天不是交代过你有事记得联系我,是分手了,不是我死了,真的忙所以连东西都顾不得收还是压根不想收。

在一起那阵甜言蜜语挺多的,扭脸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想等你主动联系我是不是得等我哪天出殡了你给我烧纸……

蒋寄野憋了一肚子话,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无理取闹,他强行忍住了抱怨,最后只用一句简单的话概括结束:“算了,没事就行。”

薄悬静静听着,回答:“我知道的。”

——你都知道什么啊

蒋寄野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免于尴尬,他本身不是爱追着人刨根问底的性子。

沉默了一阵,也没谁直截挂断电话,听筒内只闻一阵浅浅的呼吸声。

半晌,薄悬问他:“你在学校吗?”

蒋寄野看着廊下扎堆的锦鲤,懒懒地拖长声音回他:“不在——在外面给一朋友接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哦。”紧接着薄悬冒出来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喜欢什么颜色?”

蒋寄野顿了顿,说:“你问这干嘛?”

“不能问吗?”薄悬带着疑惑喃喃。

“能问。”蒋寄野跟个复读机一样耐心地重复,“我是问你问这个干什么用。”

要是准备给他买礼物做回礼什么的,那就不必了,他不缺东西。

薄悬说:“不干什么,就随便问问。”

蒋寄野:“……”

蒋寄野准备好的推辞全卡在了嘴边。

服了,回忆了下,两人之间的对话好像一直都是这种没营养的画风。

蒋寄野听见他那边的的背景渐渐有了嘈杂人声,好像刚从安静的地方走到大街上。

而薄悬像是不拿到答案不罢休,继续问他:“所以你都喜欢什么颜色。”

蒋寄野没脾气了:“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只要不是大红大绿的——别在外面瞎转悠了,整天出门穿得那么薄,打量没生过病是吧,早点回去,到学校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最后一句完全是顺口冒出来的。

话刚落音,蒋寄野就微微一滞。以他们的关系这话好像不太合适——人消息都懒得发了,到学校凭什么要跟你说一声,你算老几。

然而没等他再改口,薄悬那边应声说了个好。

蒋寄野心头的小火苗顷刻间被吹飞得无影无踪,声音不自觉跟着温和下来,想想再没什么可说的:“嗯,那回吧,挂了。”

手机还没从耳边拿下来,薄悬忽然叫住他:“蒋寄野。”

蒋寄野往回走的脚步一停:“嗯,你说。”

“我……”

“蒋哥,你刚才的礼物盒子……”

几乎就在同时,林玉涵从走廊的门厅后冒出来,招呼声盖住了手机听筒的声音。

林玉涵看清他在打电话后也识趣地立即停了下来。但已经迟了,这么一来蒋寄野什么也没听见。

他伸手朝林玉涵打了个手势,示意待会再说。转回去问电话里的薄悬:“你刚说什么?”

静了两秒,只听那边薄悬带着浅浅的笑意说:“没有,没什么,不打扰你们,拜拜,我也回学校了。”

一通对话前言不搭后语,太凌乱,蒋寄野收了手机后情绪没能一下抽离出来,有点发怔。

林玉涵小心观察他的脸色,问道:“是薄悬哥的电话吗?”

叫得这么亲热?你俩很熟?

蒋寄野瞥了林玉涵一眼:“是他。”

林玉涵无措地抓抓头发:“那干嘛不叫上他一起过来玩?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

蒋寄野往屋内走:“那是以前,人家现在很忙,没工夫搭理我——找我有事吗。”

林玉涵跟着后面,只得顺着话题往下道:“岳麓哥把你的礼物盒子找出来了,里头是瓶香水,他问你东西还要不要,不要就给余研拿着了,哦对,余研准备回去了,岳麓哥说想让你送一下。”

蒋寄野很是佩服的邢岳麓的脑回路。你自己准备的礼物干嘛多余来问我。

本来随手能拿走的东西,被他这么一整立马变了个意思。

蒋寄野和余研摊开聊过,不觉得两人能发展出超出寻常友谊外的关系,但免得不清不楚再留下把柄落人口实。蒋寄野回去找上邢岳麓,说我看看香水什么样,拿过来瞟两眼,顺手就塞兜里了。

蒋寄野脸不红气不喘道:“邢岳麓,没零花钱了早点说,我拿着先给你垫账上,这么一个指头大小的东西你好意思拿出来送人,不会是地摊五十块买的吧,我都替你脸红。”

邢岳麓目瞪口呆:“我靠,我脸红什么,还五十块,哥你不识货别瞎说,这一小瓶是我千辛万苦从国外背回来的大师手工限量作品,我闻着味儿好闻才拿出来送你们,还有几瓶专门留给我妈了,满树上的东西就属它最值钱好嘛。”

“哦,是吗。你什么时候变得有品位了。”蒋寄野直接把东西昧下了,“谢谢。”

邢岳麓瞪着大眼。谢谢?就完了?

一瓶香水都舍不得,哥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抠过啊。

余研在一旁笑看他们争辩,瞅准机会说道:“那本来就是个男生的香水,别争了,我拿着也不合适——不早啦,我得告辞了,我们家司机还在外面等我。”

时候确实不早了,但是邢岳麓是个属夜猫子的,习惯昼伏夜出,下午到凌晨正是他最活跃的时间。

余研走后,他一直喊着没劲。没有小姑娘柔软小手可摸的夜晚他夜不能寐,最后硬是拖着蒋寄野和余意林玉涵组了个麻将局。

众人本来想着应付两把就去睡,但两圈下来彼此都发现了从兄弟手里赢钱的快感有多令人上瘾,于是四个人一直亢奋打到深更半夜,最后以林玉涵和邢岳麓一人输掉一个月的零花钱的悲惨哀嚎结局收场,蒋寄野和余意各自赚了一半一半,算是没白来。

随后四人上楼各自找房间对付了一宿。

蒋寄野熬了通夜,难得一觉睡到快九点钟,隔天一早太阳从窗帘缝里照在脸上,他才睁开眼睛头昏脑涨地下了床。

收拾完,一身清爽地坐在一楼餐厅吃早饭,没多时,邢岳麓竟然难得早起一回,穿着睡衣打着哈欠从楼梯口下来了。

两人吃饭聊天的功夫,蒋寄野不经意扫眼手机,忽然眉头一皱。

只见许久没有过交集的向秋月这会主动找上了门:“你好,小学弟,方便接个电话吗?”

第33章 舆论 “又干什么去了。”

蒋寄野浑身毛了下——负责人对他说薄悬的电话打不通时, 他也有过类似的,不妙的预感。

他直接给向秋月回拨语音电话,开门见山地问:“出什么事了。”

向秋月没料到他回复得这么快, 略定了定神, 用着一贯轻柔的声音条理清晰说道:“抱歉打扰, 是这样,今天一早有人在论坛匿名发了个帖子, 附了几张照片, 标题和内容都嗯, 不太正面,主要对薄悬的影响不太好, 唉我把链接发过去, 学弟你看过就知道了……”

不同于挂着校园网才能登陆的教务管理等系统,他们学校的论坛是公开开放的, 也就是说任何一台连接网络的手机都能登陆到论坛、查看、发表内容。

蒋寄野点开向秋月发来的链接,待看清入目的一行大字,旋即攥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眉头也跟着深深皱起来。

五十分钟前,一个顶着系统头像的号主在论坛的灌水区发了一条帖子。

看得出来,这人发帖前有意斟酌过, 特地选用了一连串吸引人眼球的词汇:

“经管某知名男神知三当三, 私生活里男男关系混乱,出入豪车接送, 有图有真相——”

一字一句充满吃瓜群众们喜闻乐见的八卦信息,以至于人流量不大的周六早上九点,帖子发出去没一个小时,总浏览量已经过了数百。

不少人在下面留言评论问这是经管的哪位大神, 看得蒋寄野直皱眉,好消息是目前没人回复点出薄悬的名字。

主题楼里没有文字内容,只有两张图片。

远远俯拍的视角。第一张照片里薄悬背着包出了经管宿舍大门,走向对面路边的一辆跑车。下一张图片,跑车的车门半开,薄悬坐上副驾驶的位置,扭头和车主说话。树枝遮掩了车主的面目,透过前车玻璃,能看见有一只骨节明显是男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蒋寄野将图片放大缩小来来回回看了两遍。点进发帖人的主页。

网络实名制的年代,这人ip定位显示在a市,是个注册满两年的号,但以往似乎没发过帖子,或者说将过往隐藏了,这条帖子是唯一的内容。

向秋月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贴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那个照片……就算模糊了点,我们学院很多学生已经看到了,熟悉的人基本一眼就能瞧出是薄悬。”

至于作为另一主角的车主,别人大概不清楚是谁,有过几面之缘的向秋月还是知道内情的。

没等蒋寄野回复,向秋月顿了顿,接着道:“这个帖子还不是最主要的,我们同学三年下来都清楚薄悬不是帖子里说的那种人,捕风捉影的东西,号主自己蹦跶一阵,没人搭理,这事就算过去了,我来联系你是早上学院的团委书记给我打电话,说院里收到一份匿名的举报信,有人举报薄悬个人品行不端、败坏院内风气,要求撤销他以往年度优秀生的称号,这些东西,学弟你才大一可能不太能理解,我就只说一个事好了,我们专业最近有一个全国性质的竞赛启动,报名刚刚结束,薄悬也报名参赛了,如果举报的内容确认属实,学院那边为了名誉着想,肯定是要把他的名字从名单里划掉的,一些别的荣誉项目也是,所以你看——”

她说了一长串繁琐的东西,蒋寄野准确地从其中领会到她的未尽之意:

向秋月或者确切地说他们经管学院的领导,需要从蒋寄野这里得到一个明确回复,薄悬当第三者插足别人感情的言论是真还是假。

无论帖子和举报信的内容是不是伪造的,他们了解过具体情况之后,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蒋寄野一时没说话,起身在邢岳麓愣怔的表情中抽走他的手机,走到外面廊下,照着自己的通讯列表输了个号码。

他口中问向秋月:"薄悬呢,他知道这事吗?"

向秋月愣了下:“一早没联系到薄悬,听舍友说没在宿舍——目前不确定他看到帖子没。”

没在宿舍?

是昨天没回去还是一大清早又出门了?

蒋寄野昨晚十点钟那会收到过他的消息,上面说我到学校了。蒋寄野还回复了他两句。

这人嘴里还有一句实话吗?

蒋寄野用邢岳麓的手机打出去通电话,跟那边简单快速交代了几句就挂断了。接着翻出薄悬的号码拨过去——打不通。

蒋寄野要毛了。

又干什么去了。一天天怎么就不老实呢。

蒋寄野烦躁地走了个来回,思来想去,他现在不能出面回复。发帖人明显冲着薄悬去的。

这种虚假的污蔑言论看到的人越少越好。他解释得再多,别人也只会将目光放在主楼,戏越唱越大,从而吸引来更多的吃瓜群众看热闹。

“我们两人是有过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是没有涉及过任何金钱上的往来,我除了他以外也没有过别的男女朋友,目前我俩已经分手了,是正常的朋友关系——论坛帖子我刚让人删掉了,过后我会再出面澄清一遍,你们学院如果有人发了链接讨论这件事,麻烦学姐你帮忙在群里解释下,我跟薄悬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感激不尽。”

向秋月已经呆住了,两个人竟然真的有过一段?

在她的印象里,薄悬清心寡欲得像个清教徒,压根没有过谈恋爱的想法,没有回应过任何追求者,遑论是和一个认识不久的男生谈恋爱。

震惊之余,向秋月莫名一阵尴尬,语无伦次地应下:“嗯好的,其实只要不涉及第三者的问题,学校一般不会过问学生的情感问题,毕竟属于个人隐私,这次是因为要处理举报信,薄悬在我们经管也算是名人,国内的舆论大环境一直很重视私人作风问题……”

前后不着地说了一阵,向秋月自己先停了下来。

“是,确实影响不太好,我现在回学校一趟,你们团委书记有什么需要问的,我当面跟他解释。”蒋寄野说,“学姐,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找薄悬的舍友问一下他人在哪,他这两天好像一直在校外。”

“是吗?”向秋月已经恢复平日状态,干脆应了下来,“好,我找人问问。”

蒋寄野回到屋内把手机扔还给邢岳麓,饭也没心情吃了,拿上车钥匙:“我有事要回学校一趟,先走一步,车借我。”

邢岳麓呆滞地举着半根油条看着他往外走:“啥事啊,严重吗?非得你亲自跑一趟啊,用得着我帮忙不,哎你路上慢点。”

蒋寄野头也没回应了声,刚踏出门,旋即在门厅处撞见几个人。

薛明泽左拥右抱带着俩小姑娘,一副没睡醒的迷瞪表情,蒋寄野一阵风地擦身走过去,薛明泽回头还愣了两秒:“哎,怎么个意思,蒋大少爷,我刚来你就要走,合着不能跟我在同一片屋檐底下。”

蒋寄野没空搭理他,径直上车走了。

餐厅里的邢岳麓听见动静,扯着嗓门大声喊:“薛明泽,哪都有你,快闭嘴吧,你多大脸啊让我哥给你让位置,他有事要忙。”

薛明泽暗暗翻了个白眼,气不顺地嘀嘀咕咕抬脚往里进:“碰见我就来事了是吧,呵,敢情我是个扫把星怎么着。”

路上等红绿灯的间隙,蒋寄野抽空给薄悬拨了好几通电话。一直没人接,偶尔一阵忙音传来——估摸是学校同学也在联系他。

蒋寄野不拨了,直接另外联系人打算全城搜捕薄悬,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大海捞针也比干等着强。

半分钟后,他这边还没跟人描述完身份和特征,冷不丁手机又进来一个来电。

蒋寄野看清号码后,先是一顿,火气就跟着冒上来了——有针对自己的也有针对对方的,你原来会给人打电话啊。

蒋寄野做了个深呼吸,按下接通,恍若无事地用正常语气问他:“干什么去了,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

一阵窸窸窣窣后,薄悬略有迷茫的声音传了出来:“哦,刚睡着了,手机放在包里没开声音,没注意。”

“睡哪了?睡这么沉?”

蒋寄野问得仍然很冷静,实则心里面压着火气,冷笑着心说你要敢说你在宿舍,我……

我什么呢。

蒋寄野细想起来,他如今占着一个前男友的身份,还真拿薄悬没办法。

薄悬迟钝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像是奇怪蒋寄野为什么这么问——他在蒋寄野面前一向不太聪明的样子。

旋即,应当看见手机上向秋月他们发过来的各种信息了:学校发生点事,跟他有关,一伙人都在找他,偏偏他不在学校。

薄悬抹了把脸,彻底清醒了,再张口吐字清晰许多:“感冒了,过来在外边医院输个液,起得太早不小心又睡了过去——你看见论坛的帖子了,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牵扯到你,晚点我回学校跟学院那边解释下……”

蒋寄野眉毛皱得快成一座小山了,好不容易等他说完,紧跟着问:“在哪,输完液了没?报地址,我在回学校的路上了,过去接你。”

“输完了。”薄悬说,“不用接了,门口就是地铁站,市内堵车不好走,我坐地铁回去。”

市内交通状况一贯糟糕得令人发指,运气不好的时候,开车还没有走路来的快。学院和发帖背后的人不知道还会再出什么幺蛾子。等他们俩汇合再一起赶回学校,保不齐天也黑了黄花菜也凉了。

蒋寄野没有再坚持,想想交代了一句:“路上慢点,不用着急,你先给你同学他们回下消息,有什么事情随时跟我联系。”

薄悬说:“好。”

薄悬挂完电话,静了几秒钟,恍然醒神过来,伸手把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拔了,输液瓶里剩下半瓶药水,针头没有着落地空悬在空中晃晃悠悠。

薄悬拿着棉球,按住手背上冒出来的血珠,起身下下了床套上自己衣服,收拾东西往门外走。

隔壁床遛弯把自己摔骨折的大爷一脸震惊地看着大清早刚挪进来的年轻小病友,脑门贴着纱布,据说是脑震荡,人就这么扔下没输完的半瓶药,自己给自己办理了出院,潇洒地离开了。

离开了——

第34章 学院 “你把你帽子摘了。”

蒋寄野刚入学半年, 统共连自己院里也没去过几趟,更别说别人家院楼了。

回到学校,一半循着指路牌一半问路人, 双重辅助下才算顺利摸到经管院楼。

周六上午, 三楼的办公楼层没什么人影, 走廊一个清洁大爷在拖地。蒋寄野穿过走廊找到尽头挂着书记牌子的办公室,在门前站定后, 定了定神, 抬手敲门。

“进。”

蒋寄野听到里面回应, 推门进去,抬头没等说话, 先顿了一下。

屋内一角的方形会客区, 只见除了书记,对面木质长椅上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其中的女生正是向秋月。

向秋月看见他, 冷不丁还有点吃惊,这么快就回来了?

又为他直接找上门的莽撞行为担心,一阵着急, 她和另一个班的班长已经在处理这事了。

蒋寄野电话里那通话不论是真是假,既然他那样说,就足以认定薄悬是清白的。

就算将来翻出来证据, 证明薄悬真的当了第三者插足别人感情, 有蒋寄野那番话,也只能说薄悬是被人蒙蔽, 仍然属于受害者一方,从哪个方面来讲举报信都不符其实,举报人行为构成恶意诽谤,校方可以直接不予理会了。

向秋月一边着急, 还在犹豫着要怎么给两边做介绍:这是我们院书记,这是……绯闻的另一男主角?

坐在对面穿着立领衬衫的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纸张,循着动静偏头看来一眼,严肃的表情变了,没好气地伸手招呼:“来来,你来得正好,我还正想着要不要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过来跟我说说,你跟我们院的学生到底怎么回事。”

向秋月:“……”

向秋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好了,不用介绍了,这种‘你小子就会给我找事的’的语气一听就是认识的,而且两边关系指定远不到哪去。

“岑叔叔。”蒋寄野走过去的同时,看了向秋月他们一眼。

向秋月眨眨眼,旋即反应过来,起身跟书记告别,拉着男生飞快闪了:“岑书记,你们聊,没什么事我俩先回去了。”

门打开又关上,这下屋里就剩俩人了,暖气设备在窗户下尽责地散发热量维持温度。

人一走,岑立群也不端着架子,直接问蒋寄野:“你跟我那学生真谈恋爱了?”

蒋寄野回得也很直接:“谈了。”

岑立群表情忧愁,跟风华正茂的年轻学生打了半辈子交道,也算见多识广,知道如今除了正经男女关系,年轻人还时兴一夜情小三小四炮友驴友的,乱得不成样。

他继续问:“是认真谈的,还是像网上说的那样几个人闹着玩的?”

谈恋爱还有闹着玩的。

不对,他俩一开始还真就是打赌闹着玩的。

蒋寄野缓缓道:“谈之前不论如何,谈的时候大家都很认真,我也只谈过这一个,里面没有第三者,我俩分手有段时间了,现在这事又被人翻出来做文章,岑叔,发帖子和举报的人很明显是在故意针对我们俩。”

岑立群心情复杂,叹了口气:“我猜也是,你往常不像会胡来的孩子。”

蒋寄野接着道:“薄悬也不是会胡来的孩子——您应该也认识他,是你们院的学生,天天帮你干活。”

岑立群瞥他一眼,“我手底下的学生,用得着你说。你自己倒跟没事人一样。”

蒋寄野顿了顿,点头认下了:“是,您教训得对,我脑瓜糊涂了,今天当着面您想怎么骂我都行,再不行回头我给上门给我刘姨的花园打一个月杂——人拿了几年的奖学金,三好学生一个,你骂完我就别再罚他了。”

岑立群回过味来了,琢磨着好笑道:“哦,闹半天,你今天跑我这说情来了。”

蒋寄野也笑:“不算说情,我是专门跟您解释来了,”

岑立群摇了摇头,把手下的纸推到蒋寄野面前:“你就是不来,这事也差不多过去了,人用不着你说情,正经的一个学校学院难道会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你自己看看吧,学生刚刚拿过来的。”

蒋寄野有点纳闷,接过来一看,只见a4纸上只有一行简单小字:经管的各位老师们和领导们好,我愿意为薄悬同学的正直为人做担保,并为此承担后果与责任,举报信内容不属实,望查清。

下面的空白处,龙飞凤舞签着经管专业学生的名字——满满当当占据四分之三纸面,看样子周六在校的学生应该都在上面了。

蒋寄野拿着轻飘飘的纸张,讶然,哑然,震惊,酸涩……

这是薄悬身边人对他再直观不过的评价。蒋寄野心头百感交集,对着满满一页纸的签名沉默了好一阵。

岑立群在旁看着,另起话头问他:“你爸妈知道你谈恋爱了吗?”

蒋寄野摇了摇头,起身将纸张放回去,手往茶盘里伸要给岑立群倒茶,一边回道:“他们在国外,我还没来得及当面跟他们说,我们就分手了。”

岑立群没客气地伸手把茶壶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兔崽子昏了头了,这是他的地盘他的办公室,长辈高低也没有让客人倒茶的道理。

岑立群洗了俩杯子,絮絮叨叨:“我本来瞧着,家里小辈里你是最稳重的一个,谁知道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谈个恋爱差点搞出个大新闻。”

他递过茶杯,想想又感叹一句,“不过谁年少的时候不轻狂,怪不得你。”

蒋寄野笑了下:“您真这么想,我爸要是听见您这么夸我就好了,他在家成天嫌弃我不成器,说我这辈子要么打光棍的命,要么只配带着俩狗跟狗一块过。”

“噗……”岑立群刚进嘴的茶全呛出来了,伸手指了指他。

蒋寄野腆着脸把纸巾递过去,等他气顺了,半天又想起件事:“岑叔,那封举报信还在您手上吗,我能不能看一眼。”

“你小子,又想找事是吧。”岑立群瞥他一眼。

蒋寄野笑笑:“哪能啊,我什么人您还不知道,我是和平爱好者,从小到大就没跟人打过架,最多吵两句嘴。”

这话倒是。何况这回被举报的是自己看重的学生,岑立群即便不方便说什么,心里还是护犊子的。

再者,学生整天忙着动歪脑筋,哪还有心思放在读书一道上。

他想了想说:“在楼上办公室,等着,我给你拿,不过只能看不能拿走。”

蒋寄野应了声,岑立群开门出去了。

蒋寄野独自留在屋里静坐了两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把那张纸拿过来反复看了两遍,用手机拍照存了份档,整齐对折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

顺手翻看了下手机,没有新消息进来,也不知道人到哪了。

蒋寄野倒了杯茶,斟酌着打字:“院里这边没事了,不用着急赶回来——感冒严不严重?你不来也行。”

刚发出去,就听背后叮咚一声。蒋寄野一怔之下,扭过头。

好家伙,人就在半开的门口不声不响站着呢。

薄悬应该是从楼梯上来的,面前哈出的白气略有点急促的样子,这次的衣服倒是穿得厚了点,头上仍然带着顶白色的毛线帽子,脖子上绕着个围巾,本来就不大的脸衬得只剩一个巴掌大了。

他定定看着蒋寄野,蒋寄野站起来也看着他。

明明统共分别没几天,前两天在东门也见过一面,不知怎地,蒋寄野有种好久不见恍若隔世的久违感。

但是眼下显然不是适合寒暄的时候,脚下是经管学院办公室,岑立群待会也要下来了。

蒋寄野说:“愣着干嘛,进来啊,你不嫌冷。”

他话音一落,薄悬恍然感到冷似的,浑身打了个哆嗦,这才抬脚缓步往里进。

蒋寄野见他磨磨唧唧,直接伸手拉了一把。

力道不大,曾经当着他面跳过两米围墙的薄悬这回却像吃不住力,又或者穿得太厚太笨拙了,身体往前打了个晃,险些直接栽了个跟头,紧接着被蒋寄野给扶住了。

薄悬搀着他的手臂借力站稳,抬头左右看看,愣愣问蒋寄野:“你怎么在这?”

走近了才发现,他一身的寒气,手也凉得惊人,冰凉穿透两层衣服一直传递到蒋寄野的手臂,嘴唇像是冻得,只剩一点浅薄的血色,脸色乍看比帽子还要白上一分。

蒋寄野松开没多久的眉头缓缓又皱了起来,盯着他的脸,表情凝重起来:“你……”

没等他说完,岑立群拿着信件从走廊转进来了。

进门瞧见薄悬,他和蔼地招呼了一句:“来了——脸色这么差,没睡好。”

薄悬把手松开了,立直站稳,对岑立群说,“有点感冒,岑书记,举报信的事我……”

岑立群先一步叫停了他,将手中的信件交给蒋寄野让他看看,对薄悬说:“不用说了,我在学校待了好几年了,学校即社会,有些勾心斗角的事,大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算你不跟别人争,别人还要眼红地抢你的那一份,光是前几年就发生过好几回类似的情况,这回算好的了,没像前年那样闹到校外,也没闹上微博热搜,不然我这书记也没脸在办公室坐着了,赶紧找人写份检讨稿子背下来才是正经事……”

当教师的老毛病上来,岑立群拉着两人意犹未尽地说了一大串。

蒋寄野杵在旁边,一直没吭声,但是薄悬出现后,他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

岑立群瞧着刚才进门两人像是对峙的场景,以为俩年轻人还为被举报的事闹脾气,互相埋怨。

不过小情侣的事,他一个当长辈的不好插嘴,眼看也到吃饭的时间。

岑立群将信件收回来,临走又专门提点蒋寄野:“你一向是知道轻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别的我不多说了,这是学校,甭管你心里有多大气,对着谁你也不能给我胡来,知道吗,不然我真得把你爸妈叫过来谈谈话了。”

看着蒋寄野应下,才挥挥手放他们走了。

出了门,薄悬打量着怔怔问他:“你跟我们院书记是认识的?”

蒋寄野言简意赅:“认识,我妈那边的宗亲长辈。”

薄悬不知联想到了哪,脸色血色又浅了一层——他才知还有这层关系,不过蒋寄野很多事情都没跟他说过就是了。

他们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不远,但是也不亲密——蒋寄野有很多关系亲近的亲戚朋友,太多人愿意喜欢他了。薄悬处在其中根本无足轻重。

薄悬心神不宁地抬脚要从就近一侧的楼梯走下去。

“去哪,走这边。”蒋寄野叫住他,自己率先往楼层中间的电梯间走。

薄悬看看楼梯。只能转身跟了上去。

随后两人乘电梯下了楼,薄悬没说话,蒋寄野也一路沉默。

走到停在院楼前的车边,蒋寄野拉开车门,拿过薄悬的包扔进后座。

薄悬观察他的表情,以为他在为大周末地跑一趟生气,站在原地没有上前,迟疑地说:“你不是给你朋友接风吗,我要回宿舍,走几分钟的……”

蒋寄野打断他:“上车,想去哪我待会送你。”

薄悬没再说什么,顺从地走过去上了车——

蒋寄野从另一边上去,摔上车门,没有着急第一时间发动车子。先把车门锁了。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来看着薄悬,仍然是平静甚至温和的语气:“你把你头上帽子摘了。”

第35章 伤口 “你想要多少钱。”

薄悬一时没有动弹。

但是车门锁了, 跑也跑不掉。按着蒋寄野的行事风格,一向只有他不听别人的话,没有别人忤逆他的份——他就是不摘蒋寄野也得摁着他摘了, 于是薄悬自己动手把帽子拿下来。

这么一来, 他额头和发际线交界处贴着方方正正一块纱布就露了出来。

蒋寄野从他进门那会看出不对劲, 开始根本没往受伤上想,以为只是比较严重的感冒。然而从薄悬的脸色和他略有古怪的身体姿态, 越看越不像是一个小感冒能造成的。

蒋寄野没跟人打过架, 但是在户外赶上脚底一滑, 没少摔过跟头吃苦头,当伤者的经验还算丰富, 注意到薄悬跟岑立群聊天时小心又不经意地扯过两次帽子, 猜测帽子底下八成有问题。

本来随便诈一句,谁知道人头上还真挂上彩了。

蒋寄野瞧见纱布, 感觉血压都上来了。

一个没看着人就出事——又是被人举报,又是脑门子磕出血的

以往不是挺能耐的,在学校当高岭之花呼风唤雨的, 被人挂到网上还有一群热心同学帮忙说话。

就凭现在的和谐法治社会,到底一个人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至于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蒋寄野强忍着揭开纱布看一眼的冲动, 问他:“怎么弄的, 什么时候弄的,医生怎么说——别告诉我是你下床时候不小心磕楼梯上, 一个人磕不成这样。”

跟以往的争执不同,蒋寄野音量始终保持在正常的水平线上。

但就薄悬看来,他这语气比往常的生气状态吓人多了。

薄悬摸着手里的帽子,把安全带的锁扣慢慢系上, 半天赶路下来头上伤口隐隐作痛,磨蹭好一会,见实在糊弄不过去,才挑着简单的问题答了:“昨天晚上的事,出门被人打了——医生说没大碍,静养两天就好了。”

蒋寄野一滞。

昨天晚上,很好,妈的,昨天晚上他俩还通了话。

当时电话里对方跟个没事人一样跟他扯东扯西的,也不知道那会是挨打前还是挨打后。

蒋寄野太阳穴处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努力抻着理智的那条线没让它崩断,接着问:“什么朋友,什么仇,什么怨,知道别人要动手不会赶紧跑吗,除了头还伤着哪了?”

薄悬顿了顿,说:“就是关系不好的朋友……”

蒋寄野气得口不择言:“都弄成这样了,是个屁的朋友,你拿人当朋友人拿你当朋友了吗,你脑子是……还伤着哪了?问你呢。”

薄悬看了他一眼:“后背也磕了下……别,我看过医生了,不严重。”

蒋寄野压根没听他又说了什么,动作粗鲁但力道轻柔地掰着他的肩膀转过去。

车里暖气开了一阵,温度也上来了。

撩起薄悬的衣服,才发现这人是真的瘦。

弯着腰的姿势,后背竖着的肌理仍然十分显眼,两片蝴蝶骨边缘清晰可见,露出来的部位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然而也就在一片光洁平滑的后背上,一条青紫色看起来像是打击伤淤血沉淀后的於痕,从后腰的位置一路往上,最粗的区域蔓延开有蒋寄野的手掌宽,就这么浓墨重彩、极具视觉冲击效果地横贯在他后背上。

蒋寄野扯着他衣服的手一下收紧了。

这得多大的力气、多厉害的工具,才能在一个成年人身上留下这么一片骇人的伤痕。

又是头上又是背上的,动手的王八蛋是要杀人吗?

蒋寄野深吸了一口气,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薄悬停面对他的质问,罕见沉默下来。

不是不能说,但是他也确实不想让蒋寄野知道背后的肮脏事。

两天前——薄站在学校东门口目送着车子离开,低头发了会呆,一个人穿过马路进入地铁的通道口。

他坐了很长一段路的地铁,以至于再回到地面上,周围景象略显凄凉荒芜,建筑低矮杂乱不像繁华的a市会有的模样。

薄悬沿着乱糟糟的街道走了一阵——

并不是乱逛,他的手机消息列表里躺着一个前天别人发过来的地址。

对方收了五千块钱,再三保证过,他要找的那个叫陆昊的人就租住在这个地址的大院里。

刚走到一半,薄悬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对方一开口就吊儿郎当地透着股三流混混儿的下流气质:“呦,大少爷,大学霸,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我从没说不打算接你电话。”薄悬平静地说,“你找的那些轮流打骚扰电话的人可以停了。想要多少钱,你直说好了。”

陆昊在那头怒气冲冲的:“谁特么地跟你要钱了,我被你设计进去蹲了好几年,这事是钱能了结的?”

“那你是不要钱了?”薄悬问。

陆昊张嘴刚要骂,他的身边有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隔了半天再转回来,陆昊咬着牙说:“钱当然也要,本来就是你欠我的,我听我叔说你刚给他转了二十万,这么点钱够打发谁的,你不是在a大上学吗,你也不想我闹到你学校去吧,先拿个五十万出来,这事就算暂时了结了。”

本以为还要再扯皮几句,就听薄悬一口应下了:“可以。”

这么听话?

陆昊狐疑了一阵。但是也没想太多,只当对方是害怕闹到学校后会被退学。

呵,反正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要钱,先把人骗出来再说,至于之后……

陆昊冷笑:“那行,地址发你了。把钱准备好,明天老老实实地亲自送过来,你要敢整什么幺蛾子——反正我已经这样了,我就是拼着再进去一回你下半辈子也别想给我好过。”

电话挂断了。

薄悬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帽子压得更低,戴上口罩,穿过车子摊贩摆放杂乱的街道,往前一直来到一个狭窄昏暗的胡同口前。

胡同的一面是隔街的高高围墙,一面排列着自建的楼房,大概等着拆迁,房子建得又高又挤,分布十分混乱,人走在下面,抬头只见不规则的天空和横七纵八乱拉的电线。

一个中年阿姨端着刚收回来的衣服,路过时打量着带口罩的薄悬。

“我是过来租房子的。”薄悬解释了一句。

阿姨扫一眼他身上的学生装束,恍然大悟,带着地方口音往前面一指:“楼道地下贴得都有,谁家要出租的,电话都在上面。”

薄悬道过谢,顺着走进其中一个大院的大门。

他走进去环顾四周,站了没一会,也是碰巧,后方院子门口一阵摩托车的声音。薄悬闪进楼道一侧的墙后——不管进来的是谁,这个角度对方都看不见他,况且好几年不见,哪怕是陆昊本人也不见得能认出他来。

只听几个二十出头的混混模样的人走狭窄的院内,手里拎着烧烤和啤酒的塑料袋。

几个人绕过天井,一面走,一面口中不干不净地闲聊着。

“他一个学生真能拿出来五十万?”

“你别小看这兔崽子。”陆昊尤在气愤地骂道,“他们一家人都鬼心眼可多了,我小叔给他们陆家当牛做马十多年,结果我小婶的爹妈一死,家里的什么房子遗产,全特么留给这个兔崽子了,我小叔一分钱没捞着——还好剩了个公司傍身,要不然差点就被净身出户。”

其他俩混混差点没听明白,理了下关系,纳闷地说:“你小叔老婆的爹妈,他们留下的东西本来不就该你婶子拿着吗,跟你叔有什么关系。”

“我四叔当年是他们家倒插门的女婿。”陆昊不自在说了一句,紧接着立刻解释道,“他们家姓陆,我叔也姓陆,在谁家根本也没有区别是不是,好多个家业也是我小叔辛辛苦苦挣下的,结果他们家一个个的忘恩负义,把钱留给那小兔崽子,那兔崽子拿了家产,又一毛不往外拔,前几年跟我四叔打官司打得资产冻结差点倾家荡产就算了,前一阵子,我小叔说从他那借一百万做生意,他抠抠搜搜地才给二十万,二十万够干什么的啊,一辆像样的车都买不起。”

“嚯,那是够几把没人性的。亲爹都不管了,”

“听起来你这堂弟还怪有钱的。”

几个人进了楼道,声音隐隐低了下来。

“唉,管他那么多干嘛,你不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吗,哥几个在这呢,等明儿人一来,直接冲上去把人头蒙上捆屋里头,扒光衣服拍他几张小黄片的,保准以后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老老实实想要多少钱他就给多少。”

陆昊算是唯一了解薄悬的人,闻言仍有些不放心,犹犹豫豫地:“这主意能行吗,这小兔崽子总跟我打架,为了对付我,特意去练过,身手有一套,他要想跑别人还真不一定逮的住,万一他转头再报警……”

其他人眼里只剩下明天就要到手的五十万了,听不得他唱衰:“哎呀,就这几把破地方,弄死个人往那边大江里一扔都没人知道,别说绑个人拍几张照片了,咱哥几个不是吃素的,到时候把人扒光拍下视频,他一名牌大学生,你看他敢报警吧,有钱人都看中脸面,上回不是靠着小视频从那谁前女友身上诈来好几百万,这种事但凡他敢报警,咱就敢让他身败名裂活不下去。”

陆昊顺着这人的描述,幻想了下把兔崽子抓到手里拿捏的情景,心中暗爽得浑身都舒畅起来。

他突然猥琐地笑了,“哎,说了你们都不一定能信,这兔崽子还就是个同性恋,喜欢男的,说不定真就喜欢被男的搞。”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这你都知道,让你撞见过?”

陆昊切了一声:“我是没撞见过,但他藏了一个日记本,被我翻出来过,里头记了一个男的,说得乱七八糟的,我当时瞧着光顾着恶心了,现在想起来……”

……

砰地一声,单元门被重重甩上,后面的就再也听不见了。

薄悬从墙后走出来,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转身往外走,他的背影映在墙边消防器材的玻璃面上,看起来单薄又萧索。

第36章 混战 “牢里好玩吗?”

隔天, 薄悬上午照常上完两节课,中午在校内的自助银行取了三十万装进黑色包里,一个人拎着上了地铁。

辗转着重新来到郊区那条狭长的胡同口, 他给陆昊打电话:“钱我带过来了, 你人在哪。”

陆昊还在睡着, 惊得睁眼从床上爬起来:“你到了,不是说晚上吗。”

薄悬说:“我下午有课, 钱你还要不要了。”

“那…那你等着, 我马上来。”陆昊挂完电话, 扑腾着下床穿好衣服,拉开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