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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寄野一个激灵,被他这一下摸得腰上到后背仿佛趴着大片小蚂蚁,半边身子都有点麻。

生理上濒临失控的感觉十分不美妙,蒋寄野一把抓住他作怪的手,咬着牙道:“青天白日的,干什么。”

薄悬确认摸到一片结结实实的腹肌,偷偷搓搓手指,一脸无辜:“我以为你怕男的碰你,你真恐同?”

蒋寄野把他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拉着脸:“我哪儿恐同,我恐同我……”还亲你,我精神分裂?

不过,蒋寄野脑中忆起以前发现林玉涵对他有意思的那一阵,十六七岁,对感情一知半解的年纪,诧异过,无所适从过,和林玉涵见面只觉别扭,避之不及……

突然发现他这个恐不恐还真不好界定。

倒也不是两年过去蒋寄野成长了,换成别的男的上来告白说我喜欢你……蒋寄野想象一下那种画面,有点惊悚,像在鬼屋不小心撞见鬼,只想转身用跑的。

蒋寄野换了个口风:“你下次再这样不打招呼突然上手,我要恐你了。”

薄悬一愣,哦了一声,也不知怎地,越想越觉得这样的蒋寄野有点搞笑,不能细琢磨,最后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踩到石头的脚一滑差点跌倒。

蒋寄野得亏伸手一把他给拽住了,瞪着眼睛看着笑个不停的薄悬:“……”

“啊——”薄悬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他张嘴感受了下,继续一边笑一边冲蒋寄野摆摆手:“没事,碰到舌头了。”

蒋寄野:“……”

蒋寄野对他说:“晚点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薄悬扶着他的胳膊:“不用,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蒋寄野心情复杂说:“带你去看看脑子。”

薄悬:“……”

下午出发返程,车子远远地甩开山脚的一群人。

没等到城区,蒋寄野和领队的打声招呼,带着薄悬靠边先下了车。

短短两天内培养出革命友情的同学从车窗探出头,问蒋寄野怎么回事,得知他们要转程去医院看病后,纷纷催道快去吧别耽误了,下次再约。

蒋寄野送走大巴车,把位置发给联系的人。

他提前打过招呼,是以站了没多大功夫,医疗车拉着专业的医护人员和器材到了。

车子停靠在路边无人处,薄悬进到车里做检查,几个医生讨论过后,得出的结论是创面不深,没必要缝针,嘱咐他这几天多注意饮食,提出可以敷两张贴片式的麻醉,止疼见效快,但是被薄悬拒绝了。

蒋寄野在旁边说:“不贴就不贴,听他的,免得伤口二次恶化自己还感觉不到。”

医生只得应了,来都来了,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消毒。

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医学生被从私人医院抓来给老师打下手,听说是来给东家的少爷服务,有丰厚补贴可领的激动之余还有点好奇,这时递过一把小镊子,无事可做,愣愣地看着薄悬的脸——这俩是东家家的少爷?一看就是在读的学生,年龄加在一起指不定有没有他鞋码大。

正发着呆,突有所感的医学生猛一扭头,正对上蒋寄野无声盯着他的眼神。

医学生:“……”

医学生收回目光,假装忙碌一阵,扭头收拾医疗垃圾去了。

医生完成任务跟着车子离开。

薄悬看着车屁股,冒出句没头没脑的感叹:“霸总的世界。”

蒋寄野:“……??”

他请问谁家霸总在满是灰尘的路边医疗车里看病,要不是因为内环太堵了,担心一来一回时间全花路上,不然倒也不至于找医生上门。

回学校的路上,蒋寄野领着人绕到南二环的商场楼上,找了一家日料餐厅对付晚饭,

蒋寄野不爱吃日料,这种东西在他看来不冷不热,不甜不腥,还不如一碗蛋炒饭来的扎实——但是很适合嘴里有伤的薄悬,于是,整个饭间蒋寄野没这么动筷,大部分时间都在给薄悬夹菜,看着他吃。

薄悬伤口疼没什么食欲,在营地当着一大伙人不好慢慢吃让别人干等着。一早和中午吃得很少。

他嘴上不说,估计还是饿的,最后大多菜品都进了他的肚子。

廊下,中庭有个种着竹子的人造瀑布景,背景一片淙淙的流水声,搭配顶上日式的建筑和灯笼,包厢封闭的空间下听来格外有意境。

薄悬大部分时间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是奇特,这样的人竟然会是校辩论赛的参赛选手。

蒋寄野就反过来了,按照他爸的话讲,天生喜欢撩闲,嘴像借来的,着急马上要还,从一岁会说话起就闲不住,每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路过一只狗他都能跟拽住聊上两句。

直到后来长大,青春期的偶像包袱一背上,主要家里背景摆在那,弊端是有的,有时候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就要引得是旁人猜测忙活不停。

时间一长,蒋寄野回过味来,慢慢也知道收敛了。

如今外人跟前只挑有必要的说,尽量减少闲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高冷难接近,实则私底下还是那副德行,本性难改,平时跟关系好的夏杰和刘洋照样说相声一样聊得有来有回——要不说他能跟邢岳麓从小玩到大呢。

薄悬一直充当观众,偶尔有一搭没一搭说闲话的蒋寄野捧哏,代表我在听,冷不丁突然蹦出来句:“再亲一下吗。”

蒋寄野一口茶刚进嘴,差点让茶水给呛着。

——这人话倒是话不多,但架不住一击必杀。

第27章 分手 “这是……分手费吗?”

说起来, 昨天接吻的时候蒋寄野脑子里并没想太多,被故意撩拨的话一激,热血上头, 想亲就亲了, 少年人在音乐狂欢后的心理悸动和冲动要占很大一部分因素, 并没有太多太重的感情在里面。

过后蒋寄野就清醒了。然后就有点睡不着。

第一次跟人接吻,蒋寄野做不到不在意, 毕竟他一度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直男。

直男会跟男的接吻吗?按他所知应该不会。

但是凡事倒也没有绝对。

本来, 如果薄悬什么都不提, 蒋寄野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因为话又说回来了, 圈子里没节操的人和事太多, 身处其中感官已经麻木了,薛明泽那样喜欢当众表演的都不能算新闻, 成年人的世界里两个男的亲一下并不能代表什么。

但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薄悬冷不丁又提起亲吻这茬来, 蒋寄野就有点……怎么形容,他感觉有点不自在,还有点恼火。

这人为什么能做到问得如此随意。

这种亲密行为是什么很随便的事吗?

如今回想起来, 这人第一次见面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但第二次见面能说出喜欢,第三次见面就上手拉他的手——很奇怪, 蒋寄野自认不是随便的人,但是对方一直以来的态度就好像他和薛明泽那样的人渣没什么两样。

手机上忽然来了个电话,是服务团队的负责人。

蒋寄野知道应当是让他们备下的东西备好了,朝薄悬示意后, 一个人起身走到窗边接起来。

薄悬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等待的间隙,无聊地观察着包厢对面墙上挂着的几幅装饰画。

画像有些中国元明时代的写意风格,分辨不出上面画得是什么图案,也不知是灯光长久烤炙褪色了还是刻意做旧的缘故,色调黯淡得异常,盯得久了有一种诡异的不适感。

薄悬看了一会就把头扭开了。

蒋寄野接通电话后,间歇回了几个好的、麻烦了之类的词语——薄悬并没有特别留意内容。

然而,也就是似乎通话快要结束的时候,蒋寄野突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个很明确的眼神,而且神色异样得不太寻常,薄悬以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或者需要东西帮忙做记录,歪过头示意等待他的下文,却见蒋寄野什么也没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平静地又将头转了回去。

三五分钟后,蒋寄野收起手机,重新回到座位上。

他端起面前的杯子,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心神还停留在刚才那通电话里。

我有事要离开一阵,你自己回学校……

薄悬猜测他接下来会说出类似有急事需要告别之类的话,但是蒋寄野再度喝完一杯茶,仍然什么都没说。

薄悬直接问了:“出什么事了吗?”

“嗯?没有。”蒋寄野回过神,面上看不出喜怒,对薄悬重复道,“没出事。”

仿佛恍然醒神要干什么。蒋寄野解释道:“是来送东西的人,告诉我一声东西已经送到了,对了,就在楼下,我带你下去看看。”

蒋寄野站起来取下两人的外套,将薄悬的衣服递给他示意穿上。

薄悬接过衣服,问他:“什么东西?”

“之前就备下打算送给你的东西,我给忘了,一直没能拿给你,正好今天机会合适。”蒋寄野拉开包厢的门,对薄悬说,“走吧。”

薄悬感受着蒋寄野突如其来的,与其说客套不如说刻意保持着距离的语气。脚步顿了下,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但同时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最终还是一言没发地顺从跟了上去。

出了日料店的门,进到电梯,蒋寄野按下-2的楼层按钮。

没人说话。途中电梯又进来一批带着小朋友的客人,蒋寄野为了给这批人让出空间,往电梯厢边缘的位置走了走。

身边人微微涌动了下,角落的蒋寄野只觉手心忽然一热——薄悬从人群后方穿过来和他站在一起,把自己的手塞到他的手心。

蒋寄野握住他的手,低头看他一眼,问道:“冷吗。”

薄悬摇头:“不冷。”

蒋寄野于是没再说什么。

电梯到达一楼,人群混乱地进进出出,背景夹杂着商场内部欢快的音乐,蒋寄野收了力道攥紧他的手指,不过只一瞬,下一秒就松懈放开了。

薄悬手指猛然失去热度来源,变得空落落,来不及去看蒋寄野的表情,头顶叮地一声,伴随着电梯门缓缓自动拉开,地下特有的冷风吹进来——负二层到了。

地下比楼上商场的温度低了有十多度不止。

人走在昏暗通道,吃饭时身上积蓄的暖意不过几息之间就被吹散得无影无踪。

薄悬感觉很冷,看不清前路,蒋寄野走得很快,好像着急要带他看礼物,又像是着急想甩开他。

薄悬于昏暗中叫了一声:“蒋寄野。”

蒋寄野停下来,语气仍然温和:“怎么了?”

薄悬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问题:是你有朋友出了什么事?哪个关系好的女性朋友查你岗了,还是我哪个地方又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

但是薄悬迷茫得不知道该问哪一句。

他勉强笑道:“你把我叫到这个地方,该不会是打算把我骗出来卖掉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去吃饭时蒋寄野用来吓唬他的话。

“我像吗?”蒋寄野显然记得自己曾经的话,也笑了,看看手机上别人发来的方位,“就在前面,马上就到,真的是礼物——你原来还怕这个的?”

过了转角,眼前光线大亮,他们脚下所处的区域明显被处理过,空旷宽敞,没有旁人,正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礼物盒子。

盒子足有两三米高,四四方方,其中充满的粉色白色的气球遮挡了视线,内容物被淹没在气球里,看不到迹象,外圈用香槟色的绸带绕了一圈于正面中间绑成一个巨大的蝴蝶结。

薄悬循着蒋寄野的指示,走过去拉开蝴蝶结。盒子四壁轰然倒塌下去,扑起的气流带动着气球四处奔逃,洋洋洒洒地或是飞上半空,或是飘飞落在地面。

如此一来。正中间停放的一辆车无处可藏,进入了薄悬的视野。

薄悬不太懂车,只认识几个大众品牌,即便如此,他也能从车子不寻常的外观中意识到它的价格绝对不会低到哪去——单看车子出自谁之手就知道了,蒋寄野的家世让他根本见不到太便宜的东西。

蒋寄野上去拉开驾驶室的车门,略扫一眼,从座位上一大束九十九朵的香槟玫瑰底下抽出一叠纸。

他拿在手中略略翻看了下,将这叠纸并最顶上压着的一张名片递给薄悬:“手续文件都在这,你签个名字,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比如款式颜色,或者觉得房子哪里不太好的,你直接跟上面的人联系让他去调换。”

房子、车子,连售后服务都贴心地准备好了。

薄悬感觉好笑又心酸,静静问:“这是……给我的分手费吗?”

蒋寄野诧异道: "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想——"

不过转念一想,分手费一词还挺贴切,大家摊开说明白点也好。

这两样东西是他露营前就决定好要给薄悬的,昨天或许还有犹豫,但是蒋寄野突然就明白了,就像邢岳麓的那句“他说喜欢你你就信?”

喜欢他什么呢,嘴上说得再自信,蒋寄野也有自知之明的,思来想去,他这人除了有钱之外就没别的显著优点,一身臭毛病,连他亲爹都受不了他。

蒋寄野一直想问他我们认识没几天,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其实就是喜欢我有钱吧”,这话太伤人了。蒋寄野终归没直接吐出来。

无论如何,认识十多天住过同一个帐篷,他内心把薄悬当朋友,尤其在知道对方有个不太美满家庭的情况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蒋寄野愿意迁就照顾他。

蒋寄野长出了一口气,说:“是给你赔礼道歉的礼物。你要愿意当成分手费也行,打赌那事是我做得不对,总之东西你收下,放我这里也是多余,保不齐还要白白扔掉,往后马上就是考试月了,你们大三学业应该也挺忙的,我要是识趣点就不能这么天天找你出来玩打扰你拿奖学金对不对,当然,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能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不会推辞。”

这是真正的分道扬镳了。

说实在,蒋寄野挺怕这话一出口,薄悬会当着他的面再掉一次眼泪——刚才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特地选择在回校前无人的停车场也有这个因素。

但就算是薄悬哭了……

蒋寄野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本人比较单纯,或者说肤浅?感情和钱在他看来不能混为一谈。

很多东西拥有的数量太多就显得没那么值钱了,钱本身也是如此,蒋寄野有很多钱,但是他还从没遇过一段真正真挚的感情。

或许就像他爹说的,他这辈子可能再也遇不到了,几千年以来能遇到真爱的幸运儿少之又少,蒋寄野已经中了人生的头彩,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吃穿不愁,既要又要,反而显得他贪心不足,

如果薄悬直白一开始就表示我接近你是为了钱,蒋寄野会佩服他坦白直率,但如果借着感情的名义,用以谋取更多的东西……

就算薄悬哭了,大概蒋寄野也不愿意再这么不清不楚地跟他掰扯下去。

第28章 日记 “以后也长点心。“”

幸好, 薄悬没哭。

大概早就对此有过心理准备,两个人都清楚关系来得不伦不类,如果有默契, 那么应当谁也没想过能长久下去。

虽然分手提得突然,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薄悬什么也没说,嗯了一声表示我知道了。

蒋寄野有松口气的感觉。随之而来的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觉得哭了的薄悬很棘手很难办, 但是如果薄悬平平淡淡没有任何异议地表示接受……

事情分明在顺着蒋寄野设预想中最好的结果发展:他给钱, 薄悬收着, 从此恩怨两清,两不相欠。

蒋寄野赢了赌约, 薄悬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皆大欢喜。

但是蒋寄野不知为何有点恼火, 还夹杂着矫情的憋屈。身体经历两天奔波和一夜的失眠多梦后迟钝地迎来了疲惫感,一切尘埃落定, 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

没什么可说的,就这样了。

蒋寄野走到旁边一辆车旁,打开车门, 说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薄悬看眼原地的新车,说了句什么。

他声音太小, 以至于蒋寄野没能听清, 以为他在问被扔下的车子和气球怎么办,一阵心烦意乱, 告诉他:“不用管了,晚点有人收拾,车子会停到房屋产权证上你看见的那个地址的地方。”

薄悬沉默了下,看着他:“不是, 我想问那束花我还能拿走吗?”

蒋寄野顿了顿,走过去把那一大束带着露水的香槟玫瑰拎了过来。

薄悬接过花束拿在手里,说:“谢谢。”

蒋寄野没说话,心中烦躁感莫名更重了,一路出了商场顶着最高限速飙车进校门,在主干道的岔路口将人放下。

薄悬抱着一大束花下车,站在路边看着蒋寄野,目送等着他离开。

不出意外,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会面,偌大的a市和校区,两个陌生人阴差阳错想要碰见的概率很低。

蒋寄野不知交代自己还是交代薄悬,最后说了一句:“以后也长点心,别再这么容易被人给骗了。”

一地枯黄的落叶随着车子驶过的风扬起,然而滞空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就再度打着旋飘飘悠悠地落回大地的怀抱了。

薄悬回宿舍的路上遇见很多同专业同学,大多数人对他怀里抱着的花束表示惊奇,但又不太惊奇——学校隔三岔五就要举行竞赛联赛宣讲会表彰会……名目层出不穷,绩点和奖项加分遥遥领先的薄悬是领奖大户,他就算扛着十个花篮回来都不奇怪。

要说惊奇……鲜花在男生的眼里属于一次性消耗品,和礼炮一样,气氛烘托到位,用完就扔了。拿奖拿到手软的薄悬从前也一样。

好像第一回瞧见他往宿舍里带花?

几个男生在他走过后。彼此对视着好奇猜测:对象送的/准备送对象的/谈恋爱了?

薄悬昨天一早出得门,傍晚归来,满打满算统共消失了两天一夜。

刚进到宿舍,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下,同楼层左右几个同专业的宿舍就有人闻讯找上门了。

“薄神,你可算回来了,快快,江湖救急,统计学的作业借我抄抄,马上七点钟群里就截止上传了。”

“给我也看看,那最后两题也特么是给人写的,我研究一下午没看明白题目,我还以为我打游戏脑子打傻了。”

“哎薄悬,咱们上周经营那门的课件是不是缺了两节?我们几个人对了下没找着缺的内容,你那有记录吗?我昨天发邮件问老师,老师估计周末没看邮箱,没回我。”

“听隔壁的说你出门玩去了,难怪这两天找不着你,大群发的竞赛的文件你都看了没,中金杯这两天开始报名了,今年怎么样,准备再战一次不,奖金还是很带劲的,我们宿舍人准备下去试试水。”

薄悬等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完,一一回复:“作业草稿还在,你们看那个应该就能看懂,课件我不确定是不是完整的,中金杯前两年的参赛资料都还在我电脑里存着,你们要是想要晚点我发群里——等下,我洗个手。”

众人习惯了他波澜不惊有条不紊的样子,太有安全感了,直说不着急,你先收拾着。

老实地围在桌边,一边等候一边闲聊。

“什么笔记课件?一个多月后才期末考试周,你们这就开始翻上了?”

“没听过笨鸟先飞,我这是未雨绸缪提前预习。”

“滚,你一个天天拿奖学金的自称笨鸟,我吊车尾的算什么,菜青虫吗?”

“也不是不行,虫虫怎么了,虫虫可可爱爱蛋白质是牛肉的六倍多,来,先让大爷我浅尝一口。”

“啊卧草你来真的!!口水沾我手上了,啊——”

“嫌弃我?手伸过来我帮你舔干净。”

“靠,你俩没事吧,恶不恶心。”

一个同学对洗完手回来的薄悬说:“薄神,又去哪领奖了,这回花的颜色不错,哎你这桌角还有一束,是不是忘扔了,待会下楼我帮你带下去。”

薄悬说:“那个不扔。”

同学一愣,纳闷道:“这都放干巴了,还留着啊。”

“嗯,留着做纪念。”薄悬没多解释,坐下来将资料一一从书桌各处翻找出来,挨个交代过去,前后没几分钟的功夫就把排着队的一圈人全打发了。

人一走,宿舍猛然安静不少。

薄悬把桌面重新收拢整理,打开背包,从包里拿出崭新的手机平板笔记本三件套放在面前。冰凉的银色金属外观映着桌角生机焕然鲜嫩绿叶鲜花的影子。

薄悬看了一会,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薄薄的本子。

然后坐着开始走神。

同宿舍的一个舍友收拾好包准备去教学楼自习,走前问薄悬:“一起去吃饭吗——嘿,发什么呆薄悬。”

薄悬回过头:“哦,我吃过了,你去吧。”

舍友觉他这趟回来好像哪里不对,安静得不太正常,但再看,又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同学对于薄悬的话少是习以为常的,经常戏称他沉默寡言的表象下是时刻高速运行的八核大脑,普通人不要擅自打扰,否则极有可能会扰乱大神的运算进程。

于是舍友没怎么在意,招呼一声带上门走了。

屋里只剩薄悬一个人。

他起身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在衣柜里某件衣服外侧口袋摸到闲置很久的半包烟,打开看了一眼,又慢慢放回去,重新坐在桌前。

他翻开本子,一只手从旁边抽出支钢笔。

只见这本半新不旧的笔记本上,从第一页起,相同的笔迹以年月日和事件的日记形式记载着寥寥简单的文字。

扉页夹着一张崭新的A4纸,纸面上密密麻麻罗列的文字,乍看像个计划表,其中有几项后面打了个√,最顶上一行加大加粗的标题,傻兮兮又简单粗暴地概括了文字的内容:情侣间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薄悬把它抽出来放到一边,片刻又拿过来,在右下角的位置打了个代表错误的X,整整齐齐地折起来,夹进笔记本的最末页。

他翻到笔记最新的一页,提笔写道:

12月xx日,露营,烧烤,音乐节。

12月xx日,回程,看病,吃日料。

没有了。

薄悬写了个end的标识,闷闷地心想他以后再也不想吃日料了。

薄悬把东西收起来,脱掉外衣,爬上去躺在床铺上,什么也不想做,但是时间太早了根本睡不着。

半梦半醒只听嗡地一声震动,薄悬在枕头下摸索找到手机,睁开眼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号码,按了接通。

电话里陆诗云语气有些生硬,问他:“半天才接电话,干什么去了。”

薄悬说:"没干嘛,在睡觉。"

陆诗云狐疑道:“星期天你就一个人在学校睡觉?放假了你不会找朋友一块出去玩玩。”

“人家不愿意跟我玩。”薄悬说,“找我有事吗?”

“我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了。”陆诗云不满说完,悻悻然又带着气愤说,“那混账王八蛋刚刚找我了——倒是没敢找你,说今年生意做得一塌糊涂,马上年关了,让我转五十万给他补窟窿过年,不然要债的要上门堵人——真有意思,找我要钱,这王八蛋是越活脸皮越厚也越来越有出息了。”

她骂骂咧咧的,薄悬一直没吭声。

陆诗云静了一阵,生硬地问:“你手头有余钱没——我这暂时没了,嘉柔马上中考,你陈叔刚给换了个学区房,我俩现在就指着每月那点工资过日子。”

“你要拿钱给陆成才。”薄悬说,“我没钱。”

“你……”陆诗云哽了哽,但是也没有特别意外,又气又笑声音哆嗦着说,“好,好,都别管了,让他去死好了,反正这么一个烂爹不值得谁挂念,他死了大家都解脱了。”

薄悬不自觉舔了下舌尖,微小的伤口传递出的疼痛仿佛带动着整个脑袋跟着疼起来。

他闭了闭眼,偏过头对陆诗云说:“晚点我给你转笔钱过去——没有五十万那么多,你自己拿着给陈叔和嘉柔周转做家用,别理陆成才了,也别接他电话,这边有事我出面跟他谈。”

陆诗云讪讪地说:“这样也行,你们都在a市见面也方便,那你……元旦放假回来吗?”

薄悬说:“看情况,还不知道。”

陆诗云没话说了。

挂断前,她又想起来件事,嘱咐薄悬:“你爸以前表叔家的孩子,借住过咱家叫陆昊的那个你还记得不,最近好像放出来了,唉,当年一点小事非要闹得这么难看,你自己当心点吧,人指不定还记恨着你把他弄进去的事,回头还要找你的茬。”

第29章 心事 “……真分了?”

路过人文院的宿舍门口蒋寄野没停车, 径直出校门跟着晚高峰开一路开回了自己家。

二老还在国外打转游玩——连养的小约克夏也带去了,家里除了看家的保姆和佣人,楼上楼下空落落地没个人气。

蒋寄野回来前还觉得发困, 到家反而没了睡意, 转了两圈, 想逗狗找不着对象,最后跑去健身房把大灯开起来, 所有器材撸过一遍, 一身大汗地结束, 累得指头差点抬不起来,洗澡的时候没留神脚指头磕旁边浴缸上, 疼得蒋寄野原地跳起来连连暗骂自己有病。

不过这么一折腾还真有点效果, 往卧室床上一倒,没两分钟就眼皮子打架失去知觉了。

隔天, 八点还有早课。

被闹钟叫醒的蒋寄野有那么几秒钟没动弹——不是不想起,他好像起不来了。

突然的、过量的运动,让他从头到脚每一块的肌肉都像被拆开拿醋泡了一夜再沾着醋汁组装回身体上。

酸、涨、疼。

一个简单的按掉闹钟的动作都让蒋寄野龇牙咧嘴戴上痛苦面具。

蒋寄野保持着中风一样的动作扶着楼梯下楼吃早饭, 期间把自己骂了七八遍,在车库硬是咬着牙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把酸疼的筋拉开才出了门。

蒋寄野像头老牛拖车一样慢吞吞赶往学校。

等红绿灯的间隙,邢岳麓像一只等着吃瓜的猹捧着碗找上了门,

这家伙因为地理时差, 吃瓜都比别人慢一步——主要原因还是那天挨了蒋寄野的骂后越想越气,把手机里和薛明泽的共同群聊都退了, 以至于错失国内第一手消息。

邢岳麓的嚷嚷声透过外放音响充斥车内空间:“你请了一堆小明星给对象过生日办音乐节?不通知我?还是兄弟吗,你早说啊,我赶回去给你撑场面,一准办得比这还要热闹八百倍, 正愁放假了在这边闲着没事干。”

蒋寄野说:“你要真闲你买两只猪回来养,养俩月正好赶上过年给我家狗加菜。”

邢岳麓还想争论,蒋寄野一句话把人堵回去了,“甭问了,已经分手了。”

猴年马月的事了,现在特么来问。

等你回来撑场面,他可以准备一个人过八十大寿了。

邢岳麓猛地没收住,被给噎得打了个嗝:“……分,分手了,这才几天?这么快??”

蒋寄野:“不分留着过年吗?”

他也是脑子有坑,什么家庭不幸有个家暴的爹,别人说了他就信。

要不是一时兴起,关心他那个家暴的渣爹有没有再婚去祸害别人,让那服务团队的查了查。

据说,男人是出过轨,夫妻感情破裂,但是没敢在家里动过一次手,因为前妻家里还有点势力,反而离婚闹得厉害的时候被那边娘家人把腿给打折过一条,现如今走路还有点不明显的坡脚,逢人就骂他儿子眼睁睁看着他挨打不救,是条白眼狼。

又听说,人最近生意不景气,欠了一屁股债,金额不大,但是走投无路正追着前妻和儿子要钱。

有这样的爹也是够辛苦的。

别人的家事轮不到蒋寄野置喙,看薄悬的态度八成也没想让外人知道,更别提让人插手了。

后续甭管薄悬打算如何回应他那个爹,打官司也好,给钱也罢。蒋寄野思忖着,留下的房子车子以及车上的手表储值卡乃至于那个玉石的柿子,随便哪一样拿出去都够他打发十个要债的爹了。

邢岳麓那头像被噎死了一样没动静。

天边初升的太阳穿透薄雾照进来,蒋寄野眼风扫到边上有个亮光,扭脸一看,一颗圆润剔透的红色玉石小柿子静静躺在副驾驶门上的凹槽里。

蒋寄野摸过来看看,皱起眉头,随手放驾驶台上了。

他看着前方路况,对邢岳麓说:“我在路上,没事挂了。”

邢岳麓没敢继续触他霉头,顾左右而言他,支吾一阵还真想起件事:“那什么,我过两天就回国了,你来机场来接我呗,半年没见了咱一块吃个饭。”

“行。”蒋寄野直道,“航班号发我。”

邢岳麓已经做好七请八请才能请动这尊大佛的准备,闻言暗暗咋舌。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麻溜把航班信息发过来,心里琢磨着他哥分手了好像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哈。

蒋寄野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天的课,球也懒得去打了,傍晚吃过饭溜达回到宿舍,在门口撞上急匆匆往外走的夏杰。

他对着蒋寄野随口招呼一声,只见话音还没落到地上,人已经大步进了楼梯间。

这是赶着去拯救世界?

蒋寄野一头雾水,问屋里打游戏的舍友:“夏杰干嘛去?”

相比之下十分淡定的舍友说:“我刚要没听错,他那个失恋的朋友又来了。”

蒋寄野:“……又失恋了?”

舍友:“旧病复发——通俗点讲,就是稚嫩的少男回忆起失恋的往事,心理防线又崩塌了一回。”

蒋寄野:“……”

上回不是已经病愈了开始找下家了吗?

舍友像是读懂他的内心台词,依照往日阅览爱情电影无数的经验,自言自语感叹:“男人嘛,就是自尊心强,在兄弟面前总得嘴硬一下假装自己不是被人抛弃的舔狗,但就像身心被摧残透了的五十岁老男人,硬也硬不了多久,两杯啤酒下肚就坚持不住原形毕露了,这叫什么,这就叫多情的人总被无情的人伤——哎你那海绵宝宝气球还要吗,都瘪了,这下总能给我了吧。”

什么跟什么……

“你不是喜欢巴斯光年吗?要什么海绵宝宝。”蒋寄野把气球解下来拴在书桌一边的腿上,伸手弹了下,对瞪着眼表示不解的舍友说:“别看了,麻烦专情一点,你游戏要凉了。”

舍友瞄他两眼,叹了口气,转回身子一边操作游戏人物,一边跟着电脑背景的音响哼哼:“为何~多情的人~总被~无情的伤~”

蒋寄野听得脑袋疼,摇摇头,拿上衣服去中厅洗澡去了。

·

蒋寄野的日子恢复到苦逼的学生正轨上,一成不变中夹杂着上课打卡开会活动的鸡飞狗跳,很是充实地作息规律早起早睡了几天。

这天,下午四五点钟,蒋寄野一个人窝在宿舍咬着根笔杆子对着作业论文发呆,刘洋过来敲门找他打篮球。

蒋寄野浑身肌肉还没好利索,提不起劲,拿下笔,跟刘洋说:“不去了,待会还有事。”

刘洋瞅瞅他桌上的书和电脑屏幕的内容,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冲他直笑:“下周的作业,现在就写上了,怎么,腾出时间赶着去约会啊。”

“约什么会?”蒋寄野说。

“经管的那个学长,你不是把人忽悠到手了。”刘洋特地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防着被人听见,“别说,你俩可够高调的,光这一周之内,咱们院好几个女生跟我打听你是不是恋爱了,我还纳闷人家怎么知道呢,后来一问校内论坛不少人发过你俩走一块的偶遇照片,认识的一眼就瞧出来了。”

蒋寄野忍不住皱了下眉,又松开了。

他挺多次在校内墙和论坛见过自己的照片,论坛里也能搜到薄悬的照片——不算稀奇。

大学里的吃饱没事干的闲散人太多,屁大的一点事都想发网上找人涛涛,学校里但凡齐头整脸长着两条腿的人都能在上面搜到照片。别说人了,南湖边上的那只长相潦草的大橘猫都能在论坛里搜出上千张各种角度的写真来。

分手了,往后就见不着走在一起的照片了。

蒋寄野这么跟刘洋解释了一句。

刘洋有些吃惊:“啊……真分了?”

蒋寄野嗯了一声。

刘洋傻傻问:“为什么?”

刘洋也是a市本地人,爸妈九十年代正经留过洋的,传到他这一代观念更是开放,压根没觉得俩男的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你管人家喜欢男的女的。

蒋寄野随手拿起本书翻了翻,口中道:“没有为什么,不合适就分了——我追他是因为跟你们打赌,真当我们在一起了?”

“可人家不是挺喜欢你的?”等你打球,还专门给你买饼干。

刘洋想起那天在食堂一块吃饭的情形,对方除了刚碰面时礼貌招呼过他,一顿饭基本注意力全在蒋寄野身上。

不知怎么,就有点替那人不值。

“他喜欢我个毛线。你到底站哪边的?”蒋寄野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好心情被他一句话全给搅和没了,看眼时间,起身把桌上的纸笔一收,拿着校卡和钥匙往外轰他,“没事了是吧,没事打你的球去,锁门了,今天不接待,我有事出去一趟,没工夫闲聊。”

刘洋:“唉,你干嘛去?”

蒋寄野说:“接个朋友。”

至于接谁,除了邢岳麓还能有谁。

其实距离飞机落地的时间还早,现在赶到机场也是干等着,蒋寄野不想跟刘洋就这话题继续掰扯才把这茬扯出来当大旗用,一出门果然顿觉耳边清净不少。

——老实说,按照蒋寄野往常的性子,他才懒得亲自去接,邢岳麓家里有司机,a市也有一大群愿意给他接机的狐朋狗友。

那天答应邢岳麓,纯粹不想闲着没事找事做。但既然已经答应,那肯定是要去的。

出发之前,蒋寄野拿出手机随便一扫,才发现邢岳麓一小时前发了消息,但他那会在宿舍烦恼论文作业没注意。

只见上面说的让蒋寄野出发之前去趟学校东门,那里有个叫余研的女生等着,让他把人接上一块捎来机场。

蒋寄野:“……”

蒋寄野心头的一点小火苗绷不住了。

不愧为花丛高手,真特么行啊,人还没落地,回国期间新任的女朋友已经撩到手备着了是吧。

等于说蒋寄野给人免费当司机,到地方还得当气氛组张嘴等着俩人喂狗粮。

“你脑子没毛病吧,邢岳麓。”蒋寄野直接给邢岳麓打电话,这丫既然能发消息指定坐得私人飞机,果然一打就通了。

他直截了当道:“你找别人吧,谁爱去谁去,我没那个闲工夫当司机大老远送你们鹊桥相会。”

第30章 接机 “买给前任的。”

“别别, 哥你是我亲哥行吗,我都跟人说好了,放人鸽子算怎么回事。”邢岳麓估计也猜着两人关系被想岔了, 赶紧自证清白, “先声明我跟这余研不认识哈, 我俩压根没见过面,是她哥跟我是校友, 关系处得好坐同一班机回来的, 我一听人妹妹也从a大过来接机, 寻思你捎个人不是顺带的事吗。”

蒋寄野:“真行,也是替我安排上工作了。你跟我说好了吗。”

“哎呦, 那祖宗我现在求你来得及不。”邢岳麓是个怜香惜玉的, 跟蒋寄野说,“大冷的天你忍心让人余妹妹在大门口干等着, 我都答应人家了,事再没办成,我在他哥面前脸还往哪搁, 就帮小弟这一次行不。”

蒋寄野就知道这丫每回出现准没好事,甩下一句:“下不为例。”

邢岳麓:“哎,谢谢哥!”

蒋寄野拐到东门, 没瞧见哪有女生的影子, 下来转一圈只找到两只在墙根晒太阳的猫,刚要给邢岳麓这王八蛋打电话问他溜我呢, 这时只听大门一侧的刷卡机滴地一声,从后面冒出一长头发扎着马尾的女孩。

这女孩身材高挑纤细,单看裹着牛仔裤的腿都有一米多,两手拎着个纸袋, 环视一圈周围后,径直朝着蒋寄野走过来。

蒋寄野看着走近的女生:“余研?”

“是我。”这女孩大大方方地应了声,看起来是个爽朗的性子,“不用介绍了,你叫蒋寄野我知道,我也是人文的。”

“哦,挺巧的。”正好省了寒暄,蒋寄野回头拉开车门,“走吧,邢岳麓托我带你去机场接你哥。”

这里头的关系也是够特么乱的。

“刚才去买东西了,不好意思来得有点晚。”余研将手里的一个纸袋递过来,“给你带了一杯奶茶,别嫌弃——就当车费了。”

蒋寄野不爱喝奶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用不着客气,就是没有你我也得跑一趟。”

他的怨念已经具象化在语言和表情上,余研没憋住噗嗤乐了:“你跟邢岳麓是亲戚?你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你也认识他,他性格是挺抽象的。”蒋寄野说,“我们两家父母是表亲,生意上走得近,打小就在一块玩了,一点不像也不至于。”

余研一边听着,往边上走两步,将手里的空纸袋和拆掉的吸管包装扔进垃圾桶里。

她手里除奶茶还拎着另外一个袋子,扔垃圾的时候手指没勾住掉在脚边.

蒋寄野瞧见一截围巾从袋子里掉出来,顺手就弯腰帮忙捡起来了。

“啊,弄脏了。”一手拿着开封奶茶的余研懊恼地说,“我怕我哥下飞机冷,专门给他带的,这还是我自己织的。”

蒋寄野把围巾拎出来抖抖,塞回去袋子里递还给余研:“一点灰尘,看不出来,男生没那么多讲究,你哥要知道了估计高兴还来不及。”

等余研上了车,蒋寄野把奶茶顺手撂进门边的凹槽里。

开车掉头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路边的树底下站着一个人。

——两个没有联系的人想要碰见的概率有多低。分别那天以为这辈子碰不上面了,谁知道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

薄悬背了个包,衣服穿得很单薄,戴着一顶毛线的帽子,正远远看着他们这边的方向,反光的玻璃和过远的距离让蒋寄野看不清他的神情。

什么时候来的。

穿这么薄,是生怕错过感冒病毒?

蒋寄野看两眼后视镜,他来东门从校外绕过来的,可以确定是单纯的巧遇。不过这种情况下搭话也是够尴尬的。于是他想了想之后直接踩着油门,没有停留,车子提速经过路口径直往前开走了。

路上,余研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起学院里的新闻。蒋寄野心不在焉地应着。

算不上相谈甚欢,但是好歹没有冷场。

到地方才发现邢岳麓一趟飞机捎带了五个人。有余研的哥哥、两个同是a市老乡的留子和一对情侣。

他自己倒是一个人回来的,一大堆的行礼足足装满三个推车,还要额外找来两辆车运回家里。

情侣和俩留子落地后打个招呼就和他们分开走了,余意,也就是余研的哥哥,看着挺自来熟的一人,跟着邢岳麓上了蒋寄野的车,两兄妹并肩坐在后座往市区赶。

余意家里听起来是开酒店的,聊了几句,说已经让人把饭菜备好,盛情难却。于是蒋寄野又被捎带着去他们家酒店蹭了顿晚饭。

一顿饭吃完转眼就是八点钟。

邢岳麓处在兴头上,在手机上呼了几个朋友,准备换个地方续摊接着狂欢。

蒋寄野明早还有课,一向懒得参与他们的夜间活动,说了声先走就准备回学校了。

邢岳麓喝了点酒,本来靠在椅子上迷迷瞪瞪玩手机,一听这话立马蹦起来拽住他胳膊,回头冲另一边说:“哎,余妹妹,你刚是不是也说明天还有事要回学校的,正好,我哥也回,你搭他车,路上还有个伴。”

蒋寄野看了邢岳麓一眼。

饭间那会邢岳麓总给他和余研递话茬,蒋寄野就回过味来了:这丫的不当采花大盗,改行想当月老了。

你脑子没事吧??

邢岳麓招呼完,扭脸特高兴地给蒋寄野使眼色:都是兄弟,不用谢我。

当着余研和在座其他人的面,蒋寄野不好直接给邢岳麓一拳头,错身的时候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丫的给我等着吧。

邢岳麓没看懂,兴奋地一路下楼把人送上车,临别隔着车窗像模像样地叮嘱蒋寄野:“哥,记得是回学校哈,余妹妹脸皮薄,你可别直接把人领回家了,那样我岑姨是高兴了,我跟余意没法交代。”

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蒋寄野压低声音挥手赶他:“用得着你说,赶紧滚蛋。”

回校路上,大概时间太晚的缘故,车内的气氛比来时沉默了许多。

蒋寄野怕余研一个女生夜晚黑灯瞎火的害怕,把音响打开,没话找话主动开口缓解气氛:“邢岳麓一直这性子,唯恐天下不乱,晚上喝嗨了,你甭搭理他。”

余研脸红着笑了下:“没关系——我看你晚上一点没碰杯子。”

“我酒量不行。”蒋寄野说,“喝了也开不车了。”

余研低头绕着手指头:“不喝挺好的,我就希望我哥能少喝点,每回喝醉了到家又要弄醒酒汤又要让人给他换衣服,至少折腾一俩小时才肯清静下来。”

“你哥吗。看起来不像。”蒋寄野说,“气氛到了,适当喝点也没什么。”

“他也就看起来比较沉稳。”余研回头看看,伸出手从后座拿过来样东西,皱着眉毛半真半假地冲蒋寄野不满抱怨:“诺,刚给他的围巾戴都没戴,转眼就落你车上了。”

蒋寄野笑了,这兄妹看起来也是一对冤家:“回家太高兴,着急下车给忘了。”

余研没说话。

开过一个红绿灯路口,余研红着耳朵把折得整整齐齐的围巾放在膝盖:“他不想要就算了,我还不想给呢,今天麻烦你两回了,你要是不嫌弃这围巾就当谢礼放你车上了,我哥没用过,哪天你想起来就拿出来用,想不起来就放着。”

蒋寄野不是傻子,人家女生亲手织的东西不论贵重,意义不言而喻。

它可以送给亲哥,可以送给关系好的朋友,但绝不会当成随手的谢礼给一个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他笑道:“可别,这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回头你哥发现围巾不见了,知道在我手上一准得找上门跟我要。”

余研抓着围巾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手,也有点后悔开口了,低声说:“是,给人送谢礼也得送件新的,哪有拿旧的给别人的道理。”

蒋寄野不是很想接话。这会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

开了一段路,到底不忍余研一个人冷场尴尬,蒋寄野看眼驾驶台上的红色柿子,说道:“新的旧的,没那么多讲究,心意到了就行。”

余研嗯了一声,低头没吭声。

好了,这下换成蒋寄野冷场了。

余研早就注意到面前台子上的小柿子,因为车子外观张扬,相比之下车内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配件和佩饰,如此一来多出的小物件就格外地显眼。

余研好奇打量着柿子:“好漂亮的石头,这是柿柿如意的意思吗。”

“对。”蒋寄野坦率地说,“买给前任的,前任没要,又扔给我了。”

余研:“……额。”

不管余研怎么想的,蒋寄野感觉浑身轻松下来,他早该这么说了:“对了,我前任是男生。”

余研:“……”

余研哭笑不得,神情对比方才却明显轻松许多:“你该不是为了拒绝我故意编造出来骗我的吧。”

“没必要。”蒋寄野想了想,“而且也已经分手了。”

“好吧。”余研长叹一声,往椅背上一靠,神情对比方才却明显轻松许多,坐姿都变随意了,放肆地瞄几眼蒋寄野的侧脸,最后带着微微的不甘半是惋惜半是感叹地道,“果然网上说得很对,太优秀的男生都被男生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