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贴着心脏,大腿内侧蹭着她的腹肌,埋进她的脖颈里轻嗅。
裴安看不清她的神色,不过也在期待着江缱的反应,江缱越反抗,她越是兴奋。
谁料江缱只是慢悠悠地摘下眼镜,目光幽幽的,好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好像轻声叹了口气,有点无奈。随后突然揽住裴安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书桌上,欺身而上压在她身侧,犬齿轻轻咬住她脖颈后的腺体。
裴安还没从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便感觉浑身一紧,忙出声道,“等等,我错了!”
诱人的气味充盈在唇齿之间,但怀里的温香软玉好像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她问,“还玩吗?”
裴安:已老实。求放过。
坏孩子就该被狠狠惩罚。
江缱轻轻放开了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支着侧脸又安安静静地看起期刊来。
不过裴安还是注意到了她的不平静,笑道,“小江同学,你拿反了。”
江缱有点儿恼,耳尖一红,嘴硬道,“我倒过来看答案!”
就这样,裴安日日都借口来“补课”,晚上训练完就在江缱身边待着,实验研究老是故意不合格,拖着拖着,全局都知道这名优秀的Omega,尚且有一个需要攻破的薄弱点。
江缱的房间已经染上了玫瑰焚香的味道,书桌旁,江缱气定神闲地翻开教材,指着这部分内容道,“除了这里,都是重点。”
“划了像没划一样。”裴安神情认真,柔软似有若无地贴着她的手臂。
窗户开着,一阵冷风吹进来,裴安小声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臂道,“江老师,有点儿冷。”
随后也不管江缱是不是要去关窗,起身就蹭进了江缱怀里,声音软软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江老师,这里、这里你是不是写错了。”
江缱越过她的肩,竟然认真的开始思考,从身后圈住她,拿起笔开始计算。
裴安简直要被她逗乐了,美人在怀,竟然还有心思做题?
“怎么写起题来了?”
不满地在她身上拧动腰身,哼哼着说,“你怎么这么没情趣啊。”
她没有回答,放下笔说,“没有,我没错。”
裴安:
江缱,离开了我,还有谁能忍得了你。
裴安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得被江缱的冷漠搞得心神不宁。她轻轻转了转身子,蹭着江缱的手臂,语气带着些撒娇:“真没意思,跟你在一起做题怎么就这么枯燥?”
江缱挑了挑眉,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笔塞到裴安手里,“那你想跟我一起做什么?”
听过这话,她总以为江缱别有深意,可瞧她认真的侧脸,裴安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裴安看着江缱的侧脸,她抬起手指戳了戳江缱的脸颊,“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一本正经?”
江缱又戴上眼镜,慢悠悠地回过头看她:“我答应帮你补课,不是让你来这里胡闹的。”
裴安:“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为了做题来的。”
江缱笑了笑:“我知道。但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就放过你?”
裴安忽觉腰上一酸,觉得这话里似乎真的别有意味,却又不敢深问,只好乖乖靠在江缱怀里,使劲儿撒娇:“好吧,那我老老实实做题,你帮我讲。”
第19章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训练室的灯光亮着,这是最后一次理论实验考核的机会,裴安得赶在这次之前将理论实验考过。
江缱站在她身旁,安静观察,目光在一行行实验数据上掠过,最后定格在某个数据上,指尖点了点屏幕:“这里。”
裴安皱眉,只消片刻就想明白了问题所在,迅速改正过来,长舒一口气:“终于过了……”
江缱:“嗯,再晚点训练室都要关门了。”
裴安:“江老师,还是你教得好。”
江缱不置可否,正准备转身离开,却正正看见上次邀请裴安的那名alpha走进来。
阮景挑染的那缕蓝色垂在额前,微微挡住了长睫,手上端着一杯咖啡,“裴队,辛苦了,刚才看你忙得不可开交,特地带了一杯咖啡给你!”
她也没看江缱,径直走向随意靠着的裴安,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离她半米远,躬着身子将咖啡递给她。
裴安笑了,瞥江缱一眼,接过阮景手中的杯子,“谢谢,你真贴心。”
江缱正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不快,平淡道,“实验刚完成,喝咖啡会影响休息。”
阮景好像没察觉到她的不满,笑道,“没事的,我给她买的是低因。”
“江教授,你也要嘛?下次给你带一杯?”
“我不需要。”
江缱走了,步伐比平时快了些,裴安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的背影,抿了一口咖啡:
“唔……好苦。”
“啊,不合你口味吗?你更喜欢甜一点的?”阮景问道,又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一颗奶糖,“先吃这个缓缓吧。”
“谢谢。”裴安确实喜欢吃甜食,剥开奶糖放进嘴里,想着刚才江缱不高兴的神情,更加甜滋滋的。
她俩一起回到办公室,姜汀又在逗左承平玩儿,一边疯狂打手语,一边在嘴里念叨和手语毫不相关的话语,让小哑巴的大脑宕机,眼睛里都转起了圈圈。
阮景觉得很好玩儿,马上加入战局,和姜汀一起比划着。因为左承平,外勤部的大家基本都会手语。
裴安扶额,这群人怎么会这么幼稚?
姜汀玩累了,把办公桌上的资料一推,一屁股坐到赢峙的桌上,问阮景说,“你上次不是讲要请大家吃饭吗,啥时候吃啊,我想吃城南那家铜炉涮肉。”
阮景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拨弄蓝色耳钉。声音小了,“那得看裴、裴安有没有时间。”
“啥意思啊?她是你朋友我就不是你朋友了呗?”
“认识你这么久你请过我吃饭吗?啊?”
外勤部成员们陆陆续续都回到办公室,准备打卡下班了,听见姜汀这么讲,也起哄起来:
“就是就是,正好刚干完活儿,有点累了,今晚就去吧!”
“小景,可别说话不算话!”
“等下裴安要不理你咯。”
阮景招架不住,小狗眼求助似的望向裴安,裴安只好出来打圆场:
“好了,大家,正好出勤完都累了吧,今天我的理论实验考核顺利通过啦,为了庆祝,我请大家吃晚饭,好不好?”
阮景连忙说,“不不,我来我来,咱们走吧,待会儿还得早点回去休息呢。”
一旁的左承平忍不住比划着手语,意思是问:“那江教授怎么办?她还在等你一起复盘。”
裴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江教授她……也许不会介意呢。”
众人闹哄哄地走出门去,三两勾肩搭背,裴安走在后面,拿着手机,发了条消息给江缱:【今晚和同事们吃饭,你也早点回去吧,别等我。】
然而,消息发出去很久,江缱都没有回复。
一直到晚上到聚会都散场,江缱的消息都没有再发过来。
咦?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只不过是跟同事吃饭而已,没有什么的吧,话说回来江缱才是最奇怪的那个。
又不肯承认自己动心,又不高兴她跟别人一起吃饭。
真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别扭,这么拧巴的人啊。
到底是想急死谁?
——————
几天后的夜晚,裴安刚执勤回来,正准备回宿舍休息,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来电显示是——裴明政。
裴安接起电话,打起精神道:“母亲,这么晚了,怎么了?”
裴明政的声音透着温和:“我今天听说,姜家老夫人的病情有些加重。你带家里的一些药材过去拜访一下吧,正好姜汀和你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病情?”裴安有些意外,“姜汀没和我说。”
裴明政道:“她可能觉得你太忙,不好意思麻烦你。不过,我想这件事你要自己决定。如果你有时间,去看看她,也许对你们未来的关系有帮助。”
姜家。
上次去时只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因为姜煦和姜曳,她和江缱狠狠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裴安微微皱眉,心里有些矛盾:“我这几天的工作排得挺满的,恐怕腾不出时间。”
裴明政沉默了一瞬,然后轻声说道:“安安,我并不想逼你去做任何事。我知道你有你的工作和安排,但你也知道,姜家是个非常重要的朋友。老夫人很看重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更是因为她觉得你是真心对她好。”
裴安下意识有些抗拒。
姜曳始终是藏在她心底的一根刺,但江缱的反应,让她不想再轻易挑起这个矛盾。
或许等江缱自己想通,她们应该就能聊聊姜曳的事情了吧。
“母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裴安叹了口气,“我只是……有点累。”
裴明政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我明白你的压力,也明白你现在承担了很多责任。你不用勉强自己。如果你觉得太累了,那就别去了。姜汀会理解的。”
裴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我会去看她的,只是……你总是这样,不勉强我,却让我每次都不得不去。”
裴明政似乎笑了一声:“因为我知道,安安。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和体贴。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裴安轻轻点了点头,挂断电话后,心里那份本来的不情愿,逐渐被母亲的关心所抚平。她知道母亲总是在为她打算,但从不强迫她做任何选择。
回到宿舍,裴安一手拿着手机回复阮景的消息,一手按着门锁,旁边的门突然打开,吓了裴安一跳。
宽大的白t恤下只穿了一条热裤,应该是准备睡了,这时候突然开门也不知道干嘛,裴安先抱怨道,“你吓我一跳。”
她扬了扬手上黑色的塑料袋:“扔垃圾。”
“我帮你吧,你要穿成这样走到楼下去?”
“我穿什么样了?”
江缱和平常规规整整的样子相去甚远,她随意地扎起长发,面色冷淡,裴安的目光往下滑,扫了一眼她白皙、笔直的长腿,“就算是alpha,这样子也不大好吧。”
“什么alpha不alpha的。”江缱皱眉,不知道裴安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裴安上前一步,环住她的腰间,“你这样让我很想【】。”
江缱:!
“你胡说些什么!”她冷声呵斥,挣脱不开裴安的桎梏,耳垂越来越红。
裴安笑得更放肆,半推半拉着江缱退回门内,顺手合上房门。
“……裴安,你!”
“阿缱,你易感期是不是快到了,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我会打抑制剂!”
她用了点力气,推开裴安,坐回自己的书桌旁,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语气恢复平淡:“很晚了,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任谁再三被拒绝也会不高兴,裴安轻呵一声,“要是你真的不想留我,我可真走了。”
江缱没有抬头,依旧埋首于手中的文件中,手指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裴安的话。
裴安等了几秒,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心里隐隐有些不满。
她轻轻叹了口气,索性推开门:“行吧,那我走了,今天晚上……诶,姜汀在群里说有饭局来着。”
刚走了几步,裴安故意加了句:“听说阮景也会去?”
这话一出,江缱手中的笔顿了顿,眉梢几乎不可察地动了动。裴安看在眼里,暗自得意,心想:就知道你会有反应。
然而江缱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哦?那就去吧。”
裴安脚步慢了下来,想了想,又装作无意地说道:“不过听说,阮景最近和研究院有合作,和我还挺聊得来。你没意见吧?”
这话算是钩子扔出去,裴安心里等着江缱的反应,可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她咬了咬唇,心想:这人真是木头吗?
裴安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突然感觉背后一阵轻微的凉意。
下一秒,江缱站在她身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手轻轻搭在裴安的肩上,语气平静:“阮景的事,你不用这么急着告诉我。”
裴安一怔,转头迎上江缱的眼神,那双灰褐色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一点点……说不清的情绪。
“我就是随口一说嘛。”
江缱微微挑眉,淡淡道:“你知道,我不是不关心这些。”
裴安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她一时找不到话题缓和气氛,索性换了个话题:“那你今晚不去吗?”
江缱没回答,只是伸手把门轻轻关上,然后在门前站定,低声说:“我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裴安感觉事情开始变得危险,后腰隐隐发酸,她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转移话题:“那……你忙吧,我还是去饭局好了。”
谁知江缱突然走近一步,堵住了她的去路,居高临下看她:“裴安,你觉得我真的在意你去和谁吃饭?”
裴安一时语塞,她咬了咬唇,试探道:“那你……”
江缱的眼神锁住了她,声音依旧淡然,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裴安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思忖片刻,缓缓道:“我当然知道了。”
江缱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的回应。裴安最终还是妥协了,低声嘀咕了一句:“行吧,不去就不去。”
江缱这才退了半步,压迫感散去了些许,只是两人还挨得很近,她忽而抬手,理了理裴安凌乱的衣领,说了一句:“即使是omega,这样也不好吧。”
裴安:“……”
怎么会这么记仇?
走廊上,姜汀正要找裴安去吃饭,见她的房门紧锁,旁边江缱的房间开了一条缝。
她好奇探头,透过门缝,恍惚看见两个人的身影,裴安背对门口,只能一眼看见江缱低着头,手攥着裴安的衣领,似乎在威胁她的样子。
她怎么敢的?!
姜汀见此场景,一下怒火中烧,箭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衣领,“江缱你再欺负一下裴安试试?”
第20章 不是在威胁你,难道是在亲嘴吗?
江缱比姜汀高半个头,此刻被攥住衣领,微微低头,意义不明地笑笑,“你还是那么冲动。”
姜汀一听更是气得嗷嗷叫,扬起拳头就要揍她,而江缱丝毫没有要躲的样子。
“等等!”裴安拽住她的手腕,“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误会什么了?!”姜汀“唰”一下转过头,手里还揪着她一通乱晃:“刚才她靠你这么近,不是在威胁你,难道是在亲嘴吗?”
裴安:……
江缱:……
姜汀回头,破口大骂,“骟你爹的,今天老子不把你…”
“好了,姜汀、姜汀,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她没欺负你?那你们在干什么?”
裴安:……
江缱:……
“不是,都哑巴了?”
裴安坚强开口:“不是啦,只是在讲事情而已…”
姜汀狐疑地瞅了江缱一眼,见她一言不发,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裴安轻咳一声,“姜汀,别问了,我没事的。”
她缓缓松了手,冒着火的目光依旧等着江缱,江缱慢悠悠地整理好自己的衣领,退回到书桌旁。
姜汀还在愤愤不平,也许是江缱给她留下的阴影太重,“我们队里的人你也敢乱来。”
“再让我看到你离裴安这么近,”姜汀威胁道,“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姜汀…求你别搞。裴安无奈。
“走吧,我们吃饭去——不会带你的。”姜汀对裴安说,后半句冲着江缱。
“我今天有些累,就不去了吧,你跟她们去好了。”
姜汀拉住裴安的手一顿,“啊?”了一声,停住脚步说,“今天阮景请客诶,吃甜品哦,你也不去吗?”
“甜品……”裴安稍一动摇,余光瞥见江缱,轻咳一声道,“嗯,我想早些休息呢。”
“好吧,”姜汀挠挠头,“阮景还特地问你去不去呢,我都跟她说你会和我一起来了,要是……”
她每说一句,江缱脸色便沉一分。
裴安连忙说,“你就说我先休息了,她会理解的。”
“好吧,那待会儿……”姜汀话还没说完,插进来冒着寒气的一句:
“她都说她累了。”
“噌”一下火气又冒上来了:“有你什么事了?”
裴安一把捂住她的嘴,拖她出门,一边关上一边三两句道:“江教授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呢。”
“呜呜——尼甘深亩,”裴安松开,姜汀的嘴巴得到释放,噼里啪啦道,“咋了,干嘛把我拖出来啊,我正准备要整死她呢,我以前跟你说过吧?她是在我家长大的,我最知道她什么德行!”
“看着清清冷冷平平淡淡的是吧,你不知道她有多狠,”姜汀似是打了个哆嗦,眼里的担忧真情实感:
“她这个人很坏的,你可别被她骗了。”
“她要是欺负你了,或者怎么样,一定要告诉我,离开了姜家,她可没办法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在姜家的时候她骑你头上啦?”
姜汀:“……”
见她一脸便秘的表情,裴安噗嗤一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被骗的。”
要骗也是我骗她。
“行,那我先走了啊,待会儿吃屎都赶不上热乎了。”姜汀一溜烟儿要跑。裴安叫住她:
“姜汀,听说你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下个休息日,我可以去拜访一下吗?”
她一愣,停顿半晌,说道,“当然可以,我家你随时都可以来。”
休息日,裴安到了姜家,司机跟在身后,拎着一大堆名贵药材,交给姜家的下人后,思忖片刻,脚步转向上次那个妇人住的地方。
“诶——裴安——这边,那里是佣人住的地方!”
姜汀遥遥呼喊,没一会儿就一阵风似的到了她面前,前额的刘海被吹了开,气喘吁吁。
“那里,住着谁?”裴安指了指那间房子,问道。
“我们以前的保姆,照顾了我们很久。”
“包括江缱吗?”
“包的。”
姜汀不知道裴安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但很快将其抛之脑后,转头大声问路过的门童,“诶——你,我问你,江缱今天来了没?”
听到她的名字,裴安明显停顿了一下,门童遥遥回应道,“她会来,小姐。”
“江缱吗?”裴安问,“她会来这里?”
“嗯,”姜汀闷着声音回答,“上次让你转交给江缱的,是母亲写给她的信,母亲她”
姜汀说着眼圈红了,裴安的目光软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姜汀平时总没个正经,但真挚的情感也是浓的。
她们一齐走到了正厅,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里头正襟危坐。
女人朝裴安扬起一个莫名的微笑,“安安,你来了,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姜汀是知道的,主家的姜煦今天也会来看她母亲,只不过她不知道,裴安竟是和她认识的。
裴安并没有立刻回应她的问候,女人薄薄的单眼皮垂着,扬起的微笑似乎带着几分轻柔的试探。
“嗯……”裴安顿了一下,似是开玩笑道,“想是想的,不过不是你。”
姜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似乎对裴安的回击毫不意外。
她缓缓走近,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语气轻柔:“安安,你知道我们家的人,总是对某些事看得比你们外人更认真一点。”
裴安微微皱眉,姜煦的话里带着些许别的意味,仿佛她所有的选择都被安排好了。
她勾起浅淡的微笑,抬头与姜煦对视:“可我不记得自己曾答应过什么。”
姜煦轻轻一笑,眼神不变:“没事的,安安。不需要你答应,这种事我们长辈自会安排妥当,至于你,只要按部就班地跟随就好。”
裴安内心微微一沉,感受到来自姜煦的压迫感。
这种看似温柔的安排让她十分不适,但她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争辩,只是轻轻笑了笑:“真是为难你了。”
这边针锋相对,姜汀仍在状况外,一脸懵逼:
“你们在说啥。”
“没事,”姜煦笑道,“和我们家安安寒暄一下罢了。对了,你们工作最近怎么样?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那根本不需要!”姜汀竖起的耳朵好像得意地抖了抖,“小师妹可是很受师傅器重的,刚进来才没*多久,破的案子又快又准,感觉下一个队长稳了。”
“真不愧是安安,好厉害。”
姜煦说着,倾身靠近,摸了摸裴安的发顶,这种温柔的姿态太过熟悉,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姜汀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只是自顾自地在旁边乐呵呵地吹捧着裴安。
姜煦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详细地问各种细节,那双眼温温柔柔的。
靠得这么近,真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江缱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她的出现,让刚才还有些吵闹的会客厅安静下来,好像有无数的蛛丝从她身上延伸,黏住了众人的嘴巴一样。
一直没有出现的家主缓缓推着轮椅,脸色红润,喜悦抻开了她皱起的额头,看着完全是一个很健康的、腿脚不便的老太太。旁边的佣人见了江缱像见了鬼似的,同其他佣人面面相觑。
“小缱啊,过来这边。”
家主开口了,她也才五六十岁左右,还远远没有到无法自理的程度,可年轻时的酗酒、易怒,让她的身体很早很早地垮了下去。
江缱听话地走过去站定,在家主左侧,整个人很僵硬,低声问了一句,“您还好么。”
家主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整个人沉浸在喜悦和过去的回忆里,絮叨着江缱在的日子里她所有的辉煌。
姜煦觉得这是一个脾气有点古怪的老太太,放着自己的亲女儿不亲,反倒亲近一个许久不回家的外人来了,该不会遗产也有那外人的一份吧?
也许,她只要还能宠着外人一天,她就还是从前那个说一不二的家主,这让她有支配权力的快感?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姜汀身上略过,然后到了江缱,上次之后她没再为难这个人,毕竟她还是需要和研究院合作的。
她也并不想自降身价去和江缱争,这是没有必要的事情,该是谁的自然就是谁的。
江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望过来,那双眼瞳看不清神色,但却有如实质,黑沉沉地压过来,碾住了她贴着裴安的那半边身子,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裴安起身去迎那家主,站在她的轮椅右侧,“您气色越来越好啦。”
老太太乐呵呵道,“你也好,你也好。”
姜煦亦是柔声问好,老太太见越多人围了上来,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她又想落泪,又想高歌,但她的眼睛太过干涩,喉咙太过嘶哑。
很快到了晚上用餐时间,老太让江缱帮她推轮椅,一齐到餐厅吃晚饭,姜家一大帮人包括姑姑、姨姨、姪儿、姪儿媳还有三个小孩儿,也都雪花似的飘来了。
老太坐着主位,左手边是江缱,右手边是姜煦,姜煦旁边是裴安,姜汀正要在裴安身边坐下,老太面色一冷,“姜汀,你坐到那边去。”
姜汀没有说什么,瞥了母亲一眼,慢吞吞在江缱边上坐下。
挨个落座后,大家都有点尴尬,因为来了俩不太认识的人,头一个是裴安,第二个就是主家来的姜煦,但是老太很高兴,她特别喜欢人都到齐围着她的感觉。
她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反而特别爱在饭桌上讲事情,不时问江缱最近过得怎么样。
明明前三分钟刚问过,后三分钟又重复问,江缱竟然也没有不耐烦,问一句,答一句,车轱辘话不厌其烦地来回说。
长桌两侧,姑姑同姨姨聊着天,姪儿喂小姪儿吃饭,其他两个小孩大一点,尚且维持着叛逆期的矜持,大家温声细语,一副其乐融融的齐聚一堂景象。
敬过酒,姜煦给裴安夹一筷子青椒,笑着说,“你爱吃的。”
裴安最讨厌青椒的味道,面不改色地吃了,随后笑眯眯地给她夹了满满一筷子姜丝冒充的土豆丝,“营养均衡。”
玉筷碰在瓷盘上叮咚作响,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夹杂着众人的低声交谈,似乎没人注意到她俩的插曲,姜汀低头闷闷不乐地吃着饭,倏然感觉边上冷冷的,她瞥了一眼江缱的方向。
江缱与裴安坐斜对面,自然是看见了两人的动作,她不经意间与裴安对上视线,很快又偏头过去。
她这是干嘛?姜汀想,怎么又不高兴了?
肥胖的小狸花从老太盖着绸被的膝上跳下来,伏低前半边身子,伸长了爪子挠地,小姪儿跳下座位和狸花猫玩了一会儿,不肯吃饭。
为了这点小事,老太打了孩子一个巴掌,姜汀大大地一震,拿饭碗挡住了脸,眼泪顺着颊边淌下去。
姑姑笑道,“你看你——又没有打你骂你——小姪儿还没哭呢,你倒先哭起来了!”
裴安略微一惊,被打了的小姪儿仍旧没有哭,顶着巴掌印摇摇晃晃站起来,坐回位置上乖乖吃饭去了,好像已经习惯。
江缱心底叹了一口气,给姜汀递去了手巾,可她那两行泪早在放下饭碗的时候风干得无影无踪了,姜老太太问道,“你们几个可是一起都在局里过活?”
“对的,”裴安见她俩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搭腔道,“我和小汀是一个部门,专门处理别家纠纷啊、各地动乱的,师傅常常夸小汀很勇敢,什么事情都冲在最前面,嗯阿缱她是坐实验室的,可厉害了,现在是局里最年轻的教授呢。”
江缱端着杯子的手一顿,灰褐色的眸子漾起别样的色彩,方才不愉快的、闷闷的、荒唐的感觉,好像有点一扫而空。
姜汀就听见裴安睁眼说瞎话报喜不报忧,明明师傅每天都在骂她,什么时候夸过她了啊?
阿缱。姜煦的笑容依旧温和,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姜老太嘿嘿笑起来,就说江缱是要干大事的人,她果然没看错,质疑她的全都是有眼无珠!
众人各怀心事,晚餐结束后,姜老太太又拉着江缱说些体己话,并且让她今晚留下来过夜,姜老太太难得安静了一下,又说,“姜曳也会想你的吧。”
刚才还有些哄闹的客厅静了一瞬间,姜煦有眼力见儿地拉着裴安走了,姜汀躲在浴室里不肯出来,渐渐地只剩了江缱两人。
“喏,”姜老太太老眼昏花,眯起眼睛,“你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还有你和小曳的,当年你们积木才拼到一半。”
江缱按开了灯,房间不大,以前只是给孩子们玩儿的,左手边搭了一个帐篷,如今蓬面已经发白掉色,里面塞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小娃娃;
右侧的空地上是搭了一半的积木,一动不动矗立着,空气中有一种陈旧的味道,好像回忆浸在了樟脑丸里。
她们沉默着,姜老太太最后挥挥手,回房歇息去了。
江缱回到自己曾经的房间,木质的砖红色的床,现在对于她而言有点儿小,环顾了一圈,总觉得有些憋闷,从前的房间似乎很大,如今一看也不过是一床一桌一椅,窗户开着,有风吹进来,带着外面青草地的咸湿味道。
她翻开抽屉,里面堆着各种版本的新华字典,上了锁的日记本,一大串串着红绳的钥匙,各种用完的笔芯,还有一张老旧褪色的照片。
夜色渐深,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老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知道翻来覆去多久,她终于决定起来去外面走走。
夜深露重,她呼吸着青苔味的空气,脑中什么也没想,随意走着,不知道怎么绕到花园去了,她抬起头,望着天上毛毛的黄月亮。
有人的说话声传过来,裹着风、裹着甜蜜的一切。
江缱望过去,那个叫自己无法入睡的身影,那个裴安,正与另一名Alpha并肩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