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1 / 2)

第101章 皇孙太子妃诞下皇孙。

陈芙对于在吴家的经历闭口不提,只要一提到吴家,情绪就十分激动。

陈恕想过从吴家下手,那日赵清月说吴家正在四处寻找陈芙,但陈恕打听之后,发现吴家是派人出去找过,但似乎并不用心,陈芙走失这么久,也没有报官。

吴嵩如今赋闲在家,很是低调,吴家关门闭户,也打探不出来什么。

还是红药的一句无心之语提醒了姜贞。

有一日她帮姜贞擦背时,忽然道:“吴少夫人是不是和吴少爷吵架了才不愿意回去?我瞧她身上的伤痕,像是被男人打的,我娘以前也会被我爹打成那样。”

姜贞一愣,一个荒诞的想法蓦地浮现在脑海中。

红药给陈芙换的药,她没必要说谎,有些伤痕在那么隐蔽的部位,半瘫在床的吴绍庚显然不能做到。

陈芙此前一直跟着吴家追随王启恒,如今态度转变,宁肯不要女儿也要揭穿王家,还能拿到王五爷的小印,看来吴家应该是将她献给了王五爷。

坊间都在说,王五爷不能人道,酷爱在床榻之间折磨女人。

如果是这样,也难怪陈芙如此抗拒回吴家。

陈恕只听她说了几句,脸色便沉了下来。

姜贞也宁愿这是她自己的猜想,但是几日后,终于能够下床的陈芙主动来找她辞行,话里话外竟验证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昔日娇艳的陈家大小姐,一夕之间仿佛变了个人,姜贞给了她许多没上过身的衣服,陈芙只选了一套朴素的青色棉袍,浑身上下没有戴首饰,凄凉一笑道:“打扰了你们好几日,我也该走了,娴姐儿还在吴家。”

姜贞知道她一向自傲,说安慰的话于她都是落井下石,于是没有挽留,点头道:“我让红杏收拾了一些棉布,不起眼,但都是好料子,拿回去给娴姐儿做衣裳吧。”

陈芙有些诧异地抬起眼,“你……你不恨我吗?”

她颤抖着唇道:“小时候我捉弄过你那么多次,还想将你赶出陈家,你为何不恨我?”

为何要救她?

姜贞轻轻一笑,“大小姐,只有弱者,才会怨天尤人,你捉弄我,我也没让你占到便宜,我如今过得很好,为何要恨你?”

陈芙一愣,忽而大笑,笑得狼狈,眼泪直流。

隔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明白自己那冷若冰霜的二弟为何单单会对姜贞动心了,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是赢家,家世、样貌、学问,她都比姜贞强,但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输得有多惨。

她的日子是衣服上精致璀璨的绣花,表面光鲜,但内里扎得皮肤生疮。

她学不会姜贞的豁达。

陈芙掏出手帕,将脸上的泪痕一一擦干,忽而道:“姜贞,是我不如你,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

她身上的伤疤隐隐作痛,目光狠厉,“我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父亲不管我,丈夫任我被他人欺辱,我只有拼了这条命,让他们都不好过!”

姜贞吃了一惊,陈芙这是想以死相搏?她忙劝道:“大小姐,你还有娴姐儿,不必这样。”

陈芙勉强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自尽,害我的人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舍得死,你等着,过不了几日,我会送你们一份厚礼。”

她没有多说,收下了姜贞给的那几块布匹,跟着红药从后门离开了。

没几日,陈恕带回来一封信,陈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吴绍庚写了一封认罪书,承认了和王五爷勾结,贩卖舶来物的事。

姜贞十分惊讶,没想到这就是陈芙说的“厚礼”。

陈恕这几日都在派人调查吴家,对陈芙的动向有所了解,猜测道:“陈芙回到吴家以后,就一心照顾吴绍庚,四处给吴绍庚寻医问药,想治好他的断腿。我猜她应该是在吴绍庚喝得药里动了手脚,让吴绍庚不得不听她的。”

陈芙的陪房丫鬟最近时常出没于药铺,陈恕打听过,她抓得是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材,应该是拿给吴绍庚喝得。

药物相生相克,陈芙应该是利用这一点拿捏住了吴绍庚。

“她还说之后会把吴绍庚和王五爷的账簿送过来,如此,就不用再让白荻一直盯着金水巷了。”陈恕沉思道。

毕竟那个地方有王家的眼线,他们如今已经有了证据,只要别让王五爷把货物转移就行了。

姜贞问道:“最近小郡王没有动作吗?”

陈恕摇头,“上次在显圣殿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公主府的兵马如今进不了皇城,除非太子出去,否则动不了手。”

“不过……”陈恕蹙眉,“太子提审了程叙,此时应该已经知道清莲斋的事了,就看他接下来怎么做。”

其实太子两日前就已经审讯了程叙,至今都还没有做出决定,到底该如何做,可见他也知道,这事如果深究的话,会影响到王启恒。

事实上,太子也正为此事烦心。

他没有想到,程叙的冤情,竟然直接把胡善泓和胡善泷勾结的事捅了出来,胡善泓能买卖试题,当时身为礼部尚书的王启恒也脱不了关系。

他要为程叙主持正义,就要狠狠得罪外公。

太子很是头疼,加上正是年节,宫里事务繁多,特别是他又要代替明熙帝祭天,这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很快将他折磨得十分憔悴。

他不得不让詹事府的人提前回来帮他办事。

大雪天,东宫有令不得不从,詹事府的官员们无论心中怎么想,翌日还是整整齐齐地到了衙署。

陈恕负责帮太子拟定一些不重要却繁琐的文书,这一忙活就是一整天,天色已晚,事情却还没做完,太子挥挥手让其他人回去,让陈恕留下继续干活。

陈恕猜到太子是有话想说,故意将其他人支开。

果然,旁人离开后,太子愁容满面地道:“瑾之,若你发觉,有一位你十分敬重的长辈做了错事,你会怎么办?”

太子果真单纯,这就差把王首辅的名字说出来了。

陈恕波澜不惊地道:“敢问殿下,这位长辈犯的错可曾伤到他人?”

太子眼神躲闪,胡善泓和胡善泷一同买卖试题、卖官鬻爵,死在他们手里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他低声道:“或许有吧。”

陈恕面容严肃,“殿下,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读的书?昭明太子出行,马车碰到老僧的头部致其昏迷,昭明太

子深感愧疚,负荆请罪。法不阿贵,绳不绕曲,亦如是也。”

太子若有所思,心理学的陈恕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那是外公,假如他真将这件事从严处理,外公是否会怪他。

不行,王家是他的依仗,他不能与自家人作对。

外公的确最近有些偏执,但还是他亲近之人,太子下定了决心,不能让这事昭告天下。

“孤受教了,多谢瑾之。”太子朝陈恕笑了笑。

陈恕不再多言,他已经从太子的神色中明白了他的选择,尽管早在意料之中,他还是有些失望。

翌日离开东宫以后,陈恕立即联系了夏文宣,让他将程叙捞出来。

太子不想揭发王启恒的罪行,那么下一步就是要掩盖事实,程叙就危险了。

夏文宣动作也很快,当晚便设计让大理寺走水,用一具死刑犯的尸体换走了程叙。

与此同时,他还带来一个消息,明熙帝已经知道了谢沅想造反的事,打算找机会灭掉长公主和谢沅。

皇家果真是不存在亲情的,姐弟情深不过是权利的垫脚石。

夏文宣没有明说,但陈恕猜到,应该是要在祭天那一日动手。

国之大事,在祀于戎。本朝共有四大祭祀,按照年节和日子,以最高规制执行。

二月初五,太子要代明熙帝行天地合祀,这一次也要前往南郊的天坛,也就是说,太子会再一次出宫。

虽然离盛京城不远,但对于谢沅来说,这次祭祀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明熙帝的意思,是放任谢沅筹备,在祭祀那日将计就计,捉拿谢沅。

姜贞道:“小郡王若是落在太子手里说不定还能活,但要是被王启恒给捉住,恐怕凶多吉少。”

陈恕抿唇,他其实在想,这么明显的一个陷阱,谢沅当真会上当吗?

不过就在山雨欲来之际,太子妃生了。

正月十八,太子妃孙氏历经一个日夜的挣扎,成功诞下皇孙,

皇孙虽有些瘦弱,但身体康健,太子喜不自胜,重赏东宫上下。

陈恕和姜贞也高兴,他们一直在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皇孙的降生,让死气沉沉的皇宫多了几分喜气,颜之介听着太子在龙床前向皇帝描述皇孙的可爱,心里有些动摇。

他也知道程叙的事,陈恕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胆大包天的小吏,竟敢在太子面前告状,不过他也期望程叙能将王启恒拉下马,但令人遗憾的是,太子选择为王启恒隐瞒。

颜之介从前一直以为,太子是个单纯没有多少心术的继承者,但这一次他却失望了。

还没有登基,太子就如此维护王家。等日后王启恒知道了他颜之介做过的事,他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瞥了一眼龙床上服了药假装昏迷的帝王,心里知道,别看明熙帝已经醒了,但他撑不了多久,本来在娘胎里就中了毒,这么多年操劳过度,身体已是强弩之弓,有谢沅牵制,王启恒还不敢做什么,等谢沅没了,这天下不就是王家的天下了。

颜之介越想越觉得齿寒。

而谢沅和长公主,对于皇孙的诞生则是咬牙切齿,太子有了后嗣,地位便更加稳固,就算他不能即位,明熙帝也会把皇位传给皇孙,到时候就更不可能考虑谢沅了。

陈恕已经能够预料,祭祀那日会是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最先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是余扬,他所在的军队属于京中步军营,主要负责盛京城的守卫、稽查等事务,自余扬去营中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代表着守卫军已经开始戒备了。

谢沅也一定要悄悄部署,而陈恕要做的,就是让谢沅的计划顺利进行,但不能完全成功。

最好……是让太子像明熙帝一样。

只是令陈恕没想到的是,太子妃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慧,在某一日,太子妃的娘家孙家的少夫人,送了姜贞一盆兰花。

两家本没有任何交际,孙少夫人只是把兰花托人送到了银楼,并没有出面。

兰花又称“芳友”,可以用来送给志同道合的朋友,太子妃的意思是,她猜到了陈恕想做什么,并且全力支持。

孙家有兵,这让陈恕松了口气。

好巧不巧,那日护卫太子的军队,领头的就是孙将军的好友曹将军。

陈恕立即回赠了陈家一枝美人梅,这个时节,大多数的梅花已经谢了,但美人梅花期晚,将要开春了才会绽放。

他不需要孙家做什么,只需要他们在谢沅动手时,稍等片刻,让谢沅先得手。

明熙帝也在暗中做着最后的部署,至于王启恒,陈恕并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但想必也会派人保护太子。

二月初五日,是个难得的晴天,钦天监算的好日子,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太子如上一次出发去祈福一样,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护卫军,离开盛京。

第102章 大结局(一)满盘皆输

太子所经之处,民众们依旧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但不知为何,此次太子坐在车辇中,心情却格外沉重。

隐约还有些愧疚。

南郊并不远,半个时辰便已抵达。这一次的阵仗比上次祈福更加隆重,文武百官皆盛装随行,太子要完成迎帝神、奠玉帛、进俎等九个步骤,迎来送拜不下百次,途中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否则就是不祥之兆。

乐声奏响,高台上,摆放着几十座神牌,面前牛、羊、猪等祭品陈列整齐,太子更换了祭服,步伐缓慢庄重地从左门出发,进入天坛,前往平台跪拜上香。

两旁几百禁卫军宛若石像,腰悬宝剑,丝毫不敢错眼地紧盯着太子。

陈恕隔得远,并不能看清上方的情形,直到听到乐声换成了“奉平之章”,他知道太子已经参拜完列祖列宗,准备行初献礼了。

两旁几十个身着红边玄衣的舞者,这时候预备上台献“干戚之舞”。

陈恕垂着头,与百官一起聆听乐声,微风中送来浓重的檀香味,明知有事会发生的一群人,此时心都提了起来。

太子面含微笑,看着眼前起舞的众人,祭祀仪式才到一半,他已经叩拜得头脑发晕,两股战战,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极轻极细的竹笛声响起,前排正翩翩起舞的几个舞者忽然从袖中取出匕首,朝着太子刺去!

“啊——”

一声尖叫,不知是太子发出来的,还是其他被惊吓到的舞者喊出来的,一时间,整个祭坛乱做了一团。

事发突然,太子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他本就昏沉的头脑让他只来得及瞪大双眼,眼前银光一闪,一个面容狰狞的刺客握着匕首冲到他面前,太子一声呼喊还没叫出声,被一个禁卫军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那泛着冷冽光芒的利刃从他耳侧削过,将他一缕长发削落。

“护驾!快来人护驾!”太子瘫软着两条腿,尖声喊道。

指挥使曹云离他最近,迅速发号施令,厉声道:“有刺客,尔等速速前来护驾!”

这一声呼喊,让文武百官都回过了神,有心急如焚要上去救太子的,也有慌不择路想要逃跑的,顿时如鸟兽散开,陈恕瞥见高台上王首辅焦急的身影,眸光一闪,也朝着祭坛涌去。

“保护太子殿下!”王启恒金刚怒目,面容冷峻地指挥着身旁的禁卫军,就在他话音落下后不久,不知从何处窜出了百来个黑衣刺客,提着刀朝祭坛飞身而来。

高台上十来个身着舞衣的刺客原本已经快要被近卫军拿下,但这些黑衣人的增援,让局势发生了改变,太子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禁卫军被刀砍了个对穿,残肢断腿飞到他眼前,吓得吱哇乱叫,屁滚尿流地躲在了祭祀用的乌木桌下。

曹云一边杀敌,一边用余光搜索着谢沅的方位,他注意到谢沅已经找到了在祭桌下的太子,想起好友的嘱咐,便故意漏了个破绽,让黑衣人砍了他一记。

这一刀可不浅,左胳膊上血流如注,曹云故作吃力,咬牙喊道:“前锋军,速带殿下离开此处!”

这一边,谢沅已经找到了太子,弯腰朝太子伸出手道:“殿下,快跟我走,此处太危险!”

太子涕泗横流,他哪里想到有人敢在祭祀时动手,如今外面太过混乱,刀剑无眼,他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捅一刀。

谢沅此时就宛如神祇降临,太子颤抖着跑出来,被谢沅搀扶着往台下跑。

正奔上台的王启恒见了这一幕,目眦尽裂,大声吼道:“殿下!快跑,谢沅要杀你!”

但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太子根本听不见他的话,谢沅搀着太子往祭台下奔走,就在这时,一把匕首不知从何处飞来,直直向太子的后背刺去,毫无疑问,这一下若是中了,太子将当场毙命!

王启恒和陈恕都在半路停了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曹云冲了过来,单手执刀挡了一记,那匕首与长刀碰撞,发出“噔”的一声脆响之后,坠落在地。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太子回过身,也正在庆幸,然而就在这时,一支袖箭破空而来,直直扎向太子胸膛。

曹云反应及时,在箭穿过来时用手挡了一下,但只是稍稍让箭矢偏转了方向,“噗”得一声,太子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鲜血顿时涌出。

谢沅牵唇一笑,惊呼一声扶住太子,曹云发出一声厉喝,振臂高呼道:“尔等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刺客们见太子已经倒下,纷纷服毒自尽,王启恒奔上台,看着奄奄一息的太子,面若寒霜,挥手喊道:“速速请太医!”

他抬眼看着一脸担忧的谢沅,咬牙暗恨,虽然他猜到谢沅会在祭祀时动手,但没有料到谢沅能把这么多兵马藏在祭坛中,竟真的让他得手了!

陈恕迟来一步,谢沅在暗处朝他挑了挑眉,满是张扬。

他面色淡然,谢沅以为太子死了,他就赢了吗?

*

皇太子代天子祭天,却遭遇刺杀之事,满盛京传的沸沸扬扬。

太后乍闻此事,数次昏厥,如今也是危在旦夕。

姜贞在家中并不知道太子伤势如何,但陈恕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家,她大概能猜到太子凶多吉少。

太子一出事,王启恒绝对要让谢沅血债血偿,果然,没几日,王启恒以五福寺祈福一事有异为故,关押了朝中好几个长公主的心腹。

朝中局势一时剑拔弩张,王启恒想动长公主,便要调动兵马,但他没有这个权利,除非动用他的私兵,但一旦暴露私兵的存在,他也会蒙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就在这时,明熙帝醒了。

这是在一个午后。

因为太子性命垂危,王皇后已有好几日不曾来“关怀”明熙帝,终日陪伴在儿子身边,司礼监冯海打发了内室中的宫人,端着药碗坐在了脚踏上。

他幽幽叹了口气,心道太子若救不回来,王首辅也不会让皇帝活太久,将来这天下,说不准还真得改姓王。

他冯海虽然与王启恒交好,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暗中为王家奔走,但王启恒这人,薄情寡恩,不可尽信呐。

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听从王启恒的安排,这药里加了一味毒,能让人慢慢地在睡梦中死去,等皇帝一死,王启恒就会以清皇室的名义动用私兵,先攻谢沅,再取皇城。

他冯海的任务,就是找到皇帝的玉玺,交给王启恒。

不得不说,他也是真佩服王启恒,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想着要谋权篡位。

自上次五福寺之后,王启恒就已经将他的八万私兵召集到了盛京城外,就等着

“陛下,您也莫怪小海子,这药里加了糖,您怕苦,喝了这碗就慢慢地上路吧。”冯海深吸一口气,他做过许多胆大妄为的事,但毒害皇帝还是头一遭,颤抖着手站起来,掀起床帐,将身子探进龙床。

龙床上,明熙帝安静地仰面躺着,除了胸口微微起伏,一切都像个死人了。

冯海再次叹息了一声,舀起一勺褐色药汤,正要启开明熙帝的嘴唇时,明熙帝忽然睁眼,目光凌厉地凝视着他,而后伸手紧紧攥住冯海的手腕。

“啊——”

冯海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跌下龙床。殿中顿时灯火通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暗卫,神色冷冽地注视着冯海。

“冯海,你好大的胆子!”明熙帝略显无力的训斥声遥遥传来,冯海匍匐在地,疯狂地磕头认错,心里哪里还不明白,他完了,王启恒也完了……

这日夜里,陈恕收到夏文宣的消息,道冯海已经被控制,王启恒此时应该已经认为明熙帝已死,最迟明日,就会造反。

这一夜,东宫众人彻夜难眠,太子妃暗中给陈恕递话,刘家已经在皇城和京郊都埋伏就绪,就等待着王启恒动手。

翌日清晨,太后下了手令,令长公主进宫叙话,但太后已经病倒,这手令一看就是要长公主来参加鸿门宴,长公主抗旨,王皇后以此为借口声称长公主有不臣之心,请御林军包围公主府。

驸马谢池和小郡王谢沅当即率领府兵,斩杀御林军,并以皇后假传懿旨,王家企图谋害皇室为由,出动三千府兵,直攻皇城。

但王家也早有准备,陈兵五千,在皇城外的威武门,与谢沅军队对峙。

后来历史上将这一战,称作威武门之变。

谢沅一身戎装,身骑高头大马立于威武门下,城楼上,年逾古稀的王启恒也身披甲胄,二人一高一低,一老一少,彼此眼神如冰似铁,暗藏杀机。

“谢沅!陛下与殿下待你不薄,你却率兵造反,实乃奸邪小人!”王启恒年纪虽大,但声如洪钟,气势迫人。

谢沅丝毫不惧,冷漠一笑,“王启恒,皇后与你勾连,假借太后之名,意图谋害我母亲,我问你,你哪里来的兵?莫不是早就蓄意造反!”

“哈哈哈哈……”王启恒不在意地朗声大笑,都到了这时候,只要铲除了谢沅,他这兵是不是私自豢养的又如何?

成王败寇,自古史书都由胜者书写!

“所有人,听我号令!此乱臣贼子,格杀勿论!”王启恒大手一挥,城楼处响起震天的重鼓声,谢沅也不甘示弱,一声令下,身后军士齐齐怒喝,冲向城门。

王启恒把守着威武门,在城墙上不断用弓箭射杀谢沅的人马,但谢沅的一部分军士已经杀到了城门处,正用横木撞击着城门。

两军打得不可开交,十分焦灼。

陈恕和夏文宣并肩而立,站在内城的角楼上远望城门处的战斗,夏文宣叹息道:“斗来斗去,又是何必。”

他其实早已明白,在这场博弈中,谢沅不是赢家,王启恒也不是。

明熙帝运筹帷幄,看起来才是真正的赢家。

陈恕淡淡一笑,“功名利禄,一向最动人心。”

夏文宣拍了拍陈恕的肩膀,由衷赞叹道:“这回若不是你,这两人也不会这么早斗起来,将来我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

陈恕拱手谢过,面色平淡。

乾清宫,明熙帝得知谢沅和王启恒已经在威武门打了起来,立刻吩咐颜之介动手,先将在东宫的王皇后绑了起来。

“等他们二人打得两败俱伤,再出动兵马,切记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明熙帝喝下一碗药,心头阵阵疼痛,他没有喝下冯海端来的那碗毒药,但他自知自己已经活不长久了,幸好太子有所好转。

他最后能为太子做的,就是扫清一切障碍,让太子安心做一个守成之君。

明熙帝只说了几句话,又不得不回到龙床上休息,他疲惫地阖上眼,心道自己给儿子留下了许多能臣,颜之介、夏文宣、陶元任、还有陈恕……

有这些人的辅佐,哪怕太子庸碌,也能保朝廷几十年的平安……

不过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陈家,姜贞得知谢王在威武门打了起来,有些担心还在东宫的陈恕的安危,但刘家让人给她传了信,道陈恕一切平安。

姜贞没有在战场上厮杀,但浑身的血液也在沸腾,因为她很快就能手刃自己的仇人了。

威武门这一场战斗,一直打了两天两夜,死伤不计其数,宫门前血流成河,最终王启恒不敌谢家的精兵,谢家军攻破威武门。

王启恒弃兵逃向城外,甚至来不及带走自己的女儿王皇后。

谢沅一马当先冲进皇城,他人生中的十八年里,有无数次踏入过这至高无上的权利中心,但这一次不一样,他马上就会是这里的主人。

他带领一队精锐,往乾清宫而去,欲先胁迫明熙帝,搜出玉玺,伪造圣旨。

但刚在集福门前下马,一支利箭便破空而来,谢沅反应及时,侧身躲过,那支箭从他头上擦过,将他的发冠射下,牢牢钉在门上。

“小郡王,别来无恙。”

高处传来一句带着笑意的呼喊,谢沅愤怒地抬头看去,只见两旁伫立的角楼上,身穿铁甲的士兵沉默而立,箭矢蓄势待发,齐齐对准了他。

颜之介一身红袍,双眸含笑看着他。

他的一旁,是一脸平静地陈恕和太子妃之父刘恪、都指挥使曹云等人。

这时谢沅才惊觉,原来一路走来,宫里过分的宁静是给他制造的陷阱,王启恒还留有后手!

不,不会,王启恒的私兵,是绝对不可能进入内宫的。

他陡然明白过来,厉喝道:“颜之介,你是皇帝的人!”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颜之介这个王启恒最重视的学生,早就叛变了!

那陈恕……

谢沅脸色骤变,他终于明白,陈恕为何不愿意与他合作,因为他早就成了皇帝的心腹!那自己之前对陈恕的试探,只怕明熙帝早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

谢沅喃喃低语,此时此刻,他早已明白自己中了计,明熙帝才是最大的赢家,他与王启恒两败俱伤,正是皇帝想要看到的局面。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没了发冠,乌发四散,让他陡然苍白的面庞显得格外脆弱。

“我输了……”他仰天长啸,颜之介已经拿出圣旨,宣告废除长公主和谢沅的爵位,将他们贬为庶人,押入天牢,等候问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