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走过来,笑着解释道:“恕哥儿别生气,好歹看看嘛,这是容御史的嫡孙女,自幼饱读诗书,长得花容月貌,性子更是温雅,与你很相配呢。”
陈恕眉眼间顿生凛然寒气,“我已有未婚妻,大夫人不必同我说这些。”
言罢,他转身就想走,陈明德追上来,恨铁不成钢地劝道:“恕哥儿,你是年轻才不懂事,容御史还是你太爷爷的学生,有他相助,将来官运亨通啊。”
陈恕脸黑如墨,陈明德不管不顾地道:“若你实在舍不得那姜氏,你也可以娶平妻嘛,容小姐不会介意的。”
“够了!”
陈恕站住脚,冷声斥道:“大伯,我叫你一声大伯,不过看在你与我父亲是兄弟的份上,若真论品行,对你,我是万般不齿,至于我的事,你也没资格插手!”
陈明德从没有见过陈恕发火,明明是个弱冠青年,浑身的威慑却叫他说不出话来。
陈恕冷冰冰地看着跟来的杨氏,威胁道:“若是你们让她听到半句闲话,日后就是我陈恕的仇人。”
杨氏瞪着眼,被陈恕眼中的狠厉吓到愣在原地。
陈恕两脚生风,疾步走到姜贞院外,却被红杏告知,姜贞早已睡下了。
正房里确实一片漆黑,陈恕摸不准她是不是真睡下了,只好同红杏道:“那我不打扰她,若是不舒服,立刻告知我。”
*
夏府中,夏文宣也正在忧愁。
自己和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幼是百般疼爱,云喜有天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一点不好,这孩子读多了书,也同那些文人一般,性子有些清高。
在金陵时,云喜就不喜欢和同龄小姐们出去游玩,而是喜欢去参加诗会、同书生们一起斗文赏画,夏文宣认为女子抛头露面不好,但夫人却反对,认为云喜并无错处,夏文宣只好作罢。
到了盛京,云喜反倒收敛了,只与表妹于心兰来往,不然就是自己在屋子里写诗作画。夏文宣认为这是姑娘大了懂事了,倍感欣慰的同时,也想趁此机会,在盛京城给她挑一位好夫婿。
今日下了值,他才知道,云喜去阮家赴宴了。
阮从南此人夏文宣并不了解,据他所知,也就是于家同阮家有些交情,云喜的性子,绝对是另有目的。
夏文宣叫了女儿来问,夏云喜并没有瞒他,竟对他说,她相中了这一届的榜眼陈恕。
“陈恕?怎么会是他?”夏文宣愣住,陈恕这人他算是相当熟悉,他还打算,让自己的学生在
翰林院里多关照关照陈恕。
夏云喜提到自己喜欢的人,脸上多了些娇羞,“爹,女儿赴京路上,不是撞了船吗?就是他救得我。”
夏文宣坐直了身子,皱眉道:“可他不是已定了亲?”
夏云喜顿时有些失落,不过想到表妹说的话,又抬起头道:“我知道,不过,爹,我听说他的未婚妻,家世不太好,说不定将来会成为他的负担,我没想破坏他们,我只是想嫁给他……”
夏文宣有些生气,陈恕是好,但哪里值得自己的姑娘去做平妻,他重重拍了下桌案,厉目斥道:“你怎会有这种心思!你想嫁谁不行,非得上赶着去做人家的平妻?陈恕他有这么好?”
父亲从未对自己这样严厉过,夏云喜瑟缩了下身子,泪盈于睫,小声地道:“可我看不上别人,我只喜欢他……”
“你!”夏文宣怒不可遏,来送汤的夏夫人听见了二人的争执,忙冲过来将女儿搂在怀里,瞪着丈夫道:“你骂她做什么!是我答应她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夏文宣指着二人酝酿了许久,终是无力地放下手。
他冷静下来,挥挥手让二人出去,而后吩咐人去调查陈恕的未婚妻的身份。
得知那姜氏竟是姜和之女,夏文宣不由愣了。
*
陈恕第二日还是没有见到姜贞,他隔着门同姜贞说了几句话,半晌才传来了她的声音。
却是说自己无事,让陈恕去忙自己的事。
陈恕问过红杏,昨日在阮府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但红杏却说,她也不知,只看见小姐同阮家的小姐出去玩了回来,脸色就不大好了。
陈恕立马动身去阮家,在半道上,被人截住。
一顶青绸轿子落在他面前,下人打起帘子,露出一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陈恕回忆起来,这是当年在金陵见过的江南巡抚夏大人。
“小陈大人,我有话想同你说。”夏文宣直直看着他。
陈恕满心都是去阮府问明真相,并不想同夏文宣在这里叙旧,更何况他们二人算不上相熟。
“夏大人,恕晚辈无礼,我有要事在身,等办完了事,日后再来府上拜访。”
夏文宣摆了摆手,“小陈大人莫急,我要说的事,与你在意的女人有关,你应当很想知道。”
他在意的女人?
陈恕一愣,夏文宣已做出请的姿势。
“墨竹,你尽快去阮府,找阮夫人问清楚,之后直接回陈府,看看小姐如何了。”陈恕跟着夏文宣上了茶肆二楼,低声吩咐墨竹。
夏文宣屏退了下人,亲自给陈恕斟了杯茶,缓缓笑道:“上一次咱们坐在一起说话,还是你中举的时候,当时见你年轻气盛,为了磨砺你,老夫还压了你三年,真是对不住。”
陈恕抿了一口茶,恭敬道:“多谢夏大人的栽培。”
夏文宣脸上的笑缓缓收敛,“听说你要成婚了?”
陈恕克制地笑道:“是,晚辈很快就要回扬州完婚。”
夏文宣紧盯着面前的年轻人,观察他的神色,见他提到未婚妻子,眼神中的欣喜与疼爱格外真切,于是便知道,云喜那姑娘,没有半分机会。
不过就是为了顾惜人才,他也要好好劝一劝陈恕。
他叹息一声道:“若我劝你,不要同那姜氏成亲呢?”
陈恕手中的茶一晃,抿紧了唇问道:“夏大人这是何意?”
夏文宣意味深长地盯着陈恕,“小陈大人,几年前我就看中你这个人,我绝不会害你,那姜氏将来会给你带来大麻烦,其中机密,我不能同你说,但你相信我便是。”
陈恕已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对着夏文宣,他无法像对陈明德那样撒气,但浑身的戾气已然控制不住,将茶盏放在桌上,陈恕起身朝夏文宣施了一礼,冷淡地道:“夏大人,晚辈之事不劳您费心,姜氏是我心爱之人,我必不会舍弃他。”
说吧,他拂袖而去。
夏文宣并没有阻拦,只是在他身后淡淡说了一句,“你不信我没有关系,等日后,你就会发现,与姜家结亲,是多么大的错误。”
陈恕头也不回,快步下了楼。
他同夏文宣说话的功夫,墨竹已经回到了陈府。
温氏随阮从南出去了,他并没有打探到消息。
又听主子的吩咐,去看看姜贞好了没有。
但是房里依旧没有动静,只有红杏无精打采地守在门外。
见到他一人前来,红杏疑惑地道:“怎么?你先回来了?二少爷呢?”
墨竹老老实实地回道:“主子半路上被一个夏大人给拦住了,叫我先回来看看姜小姐。”
红杏叹了口气,“那你来的不巧,小姐刚喝了药睡下了。”
屋里,姜贞和衣而卧,昨日晚上,她忧虑过重,的确发了一场热,不过喝下药此时已好多了。
墨竹的话被她听的一清二楚。
夏大人……就是那个夏小姐的父亲吧。
他会同陈恕说什么呢?
姜贞不想去猜测,但昏沉的头脑中,反复响起嘛二人的对话。
“她将来说不定会给陈恕招来祸端,如今是陈恕不知道,陈恕要是知道了,还敢要她吗?”
姜贞让红杏打听过了,于小姐的爹,是吏部的郎中,专司官员档案。
她心乱如麻,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心里知道,于小姐的话,或许是真的。
姜贞不知道爹的死有什么隐情,两辈子了,也没有人同她说过这事,或许,只有祖母知情。
她不想连累陈家,若真有什么事,也该是她这个姜家后人一人承担。
姜贞下定决心,立刻起身,唤来红杏。
陈恕刚好从外面一路快步而来,就听见姜贞冷淡的声音。
“红杏,立马收拾行李,我们回扬州去。”
犹如天降冰雹,将陈恕砸的支离破碎。
这一刻心都不会跳动了,明明是阳春三月,陈恕却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不止是他,墨竹和红杏都很惊讶,姜贞在屋里已经开始收拾衣物了,看样子,是要一个人回扬州去。
红杏颤着声道:“小姐,我们不等二少爷一起吗?”
姜贞没有犹豫,“不等,我们自己走。”
红杏愣在原地。
墨竹看着屋里,又看了看站在门外台阶下的主子,瞠目结舌。
陈恕几个箭步跃上了台阶。
见大事不妙,墨竹和红杏偷偷溜掉了。
姜贞正在叠自己的衣服,忽然一阵寒风袭来,一只有力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往上看,是陈恕阴沉的脸。
他细长的眼中目光凌厉,紧盯着她,“你为何要走?”
姜贞被他捏的腕骨生疼,没来由的,心头涌上无边无际的委屈。
她什么也不想管了,这一刻她一点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她原本半点不在意,但陈恕这样冰冷地看着她,好像她在无理取闹似的,就让她受不了了。
“说话。”看见她的眼泪,陈恕虽然还是生气,但语气弱了许多。
姜贞挣开他的手,揉着自己疼痛的手腕,抽泣道:“你不要管我,我要回扬州去,我不想待在这里。”
陈恕拧紧了眉,沉声问道:“不是说好了同我一起回去?谁让你受委屈了,为何要先走?”
姜贞摇了摇头,她受些委屈并没有什么,但她不想爹被别人议论,她的父亲是那般清正的一位好官,她不想留在这里,听她们说他会给陈恕带来麻烦。
“你也认为我是个见异思迁、贪图权贵的人?”陈恕失落地看着她。
姜贞眼中卷起风暴,她怎会这样想?她只是不想给陈恕惹麻烦。
“恕哥哥,不是这样的,我相信你,但我不想给陈家带来麻烦。”姜贞抹掉眼泪,继续收拾包袱。
见了她的动作,陈恕怒不可遏,什么君子克己复礼,全被他丢在了脑后,他掐住姜贞的胳膊,大声追问到底,“你相信我?那为什么还要走!给我惹麻烦,从小到大,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果然,听了这话,姜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红肿的大眼睛里泪水汩汩而下。
陈恕愣了片刻,松开她,低声道:“
贞贞,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姜贞伤心极了,倔强地制止了他的道歉,“你说得对,所以我不想再麻烦你了,陈恕,我要同你退亲,回我家去,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言罢,她竟就束好包袱,立刻就要走。
晴天霹雳!
陈恕迈开长腿,拦住姜贞,眼眶也红透了,沉声道:“你想都别想,姜贞,除了我身边,你哪儿也不许去!”
姜贞往左走,他也往左,往右,他也拦着,她恨极,抬眼瞪着他,故作凶狠地道:“你既然嫌我是个麻烦,那还缠着我做什么!”
陈恕冷哼一声,“我不嫌你麻烦,是你不好好同我说话,既然如此,我只有把你关起来,之后带回扬州成亲。”
姜贞目瞪口呆,她从来没发现陈恕这样无奈,他一直是端正克制的,这个状若发狂的人真的是陈恕吗?
她气得头脑昏沉,抓起陈恕的手,狠狠咬在他虎口上。
皮肤被她的两颗小尖牙咬破,陈恕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兀自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你想怎样发泄都行,总之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走。”
“无赖!”姜贞口中传来铁锈味,她终究还是不忍心伤害他,松了口,却狠狠跺了他一脚。
陈恕看出她稳定了点,转身将门关好,拉过姜贞的手,仔细看她被自己捏红的手腕。
她皮肤白又细嫩,他用的力气大,此刻已经红肿了一圈。
他一碰,姜贞吃痛地缩回手。
“不要你假好心!”姜贞瞪着他。
陈恕知道她跑不了了,理智也恢复了许多,定定看着她,威胁道:“我不好心,若你还要跑,就将你捆起来。”
姜贞被他气得说不出话,陈恕倒了杯热茶,送到她手中。
“你同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
姜贞沉默地低下头,她知道如果同陈恕说了爹的事,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帮她查个清楚,可她就是害怕这样,陈恕一旦去查,如果真有什么,那他就逃不掉了。
一滴眼泪啪嗒掉在陈恕鞋面上。
陈恕叹息一声,拉起她的手,将她的紧握成拳的手指一根根轻柔掰开,塞进茶杯。
温暖填充了手心,也漫进心间。
姜贞抬起湿漉漉的眼看着他。
陈恕恍然看到了小时候爬在树上,求他救下小黄鹂的小姜贞,紧绷的唇微微上扬。
他伸手摩挲她的脸,仔细擦干她的泪,“你不说,那我来猜,是不是同姜大人有关的事,让你害怕牵连我,牵连陈家?”
姜贞一愣,虽然没点头,但陈恕已经明白了。
他深深叹息,额头抵着她,声音低沉,又似乎带着委屈,“你怕我被牵连,但是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
“我怕你不要我。”
姜贞的泪水轰然决堤。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额角,陈恕轻声呢喃道:“贞贞,别丢下我,我只有你了。”
太爷爷离开后,她就是这世上唯一的温暖。
姜贞迟疑着,也将手轻轻搭在他掌心。
*
三月二十二,陈恕和姜贞在盛京买了些礼物,动身返回扬州。
二人吵过一架,对彼此更加珍惜,姜贞没有再提姜父之事,陈恕却放在了心上。
与来时的急切和紧张不同,回去的路上更加的惬意。
这一次姜贞也没有晕船,因为时间充裕,二人在路上看到岸边有好风景,甚至会下去游玩半天再启程,就这样一路玩耍着,花费了十来天才到达扬州。
离开时还是雨雪霏霏,回来时已是绿柳满城。
姜贞从前以为父亲离世了,自己就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但直到站在陈府门前,见到门外翘首以盼的陈家人和姜老太太,她才恍然发觉,其实她早已经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恕哥儿,贞贞,总算是回来了。”二夫人扶着老夫人,笑意盈盈。
老爷手中还拎着两只鸟笼,珍珠翡翠和小黄鹂都在笼子里扑腾,见到陈恕和姜贞,三只鸟都伸长了脖子,珍珠翡翠一个劲儿的喊着他们的名字。
“你们不在,它们都不想吃饭呢,每天都嘀咕你俩。”老爷笑着埋怨,一打开笼子,珍珠翡翠和小黄鹂扑扇着翅膀,朝二人飞了过来。
姜贞和陈恕先同长辈们见了礼,被众人簇拥着进了门。
用过午饭,大家聚在福安堂正厅里,问起陈恕和姜贞这几个月的经历。
陈明修对于儿子这次能够中榜眼感到十分欣慰,一向散漫的他此时也不禁严肃了起来,语重心长地对陈恕道:“我儿能有今日,离不开师长的教诲,特别是老太爷和杨先生,明日开了祠堂,你要亲自为老太爷上香。杨先生那边,也听说了你的好消息,不过我已替你问过,等你婚宴时他再来陈府。”
杨先生在陈恕离开扬州之后,拒绝了陈家的挽留,又去四处游历了。
陈恕颔首,“父亲说的是,儿子此番回来,除了成婚,也是想亲自告诉太爷爷这个好消息。”
提到老太爷,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老爷长叹了一声,“老太爷生前最是疼爱你,也对你期望最大,若他见到你今日所成,必会为你高兴。”
陈恕见到祖父祖母头上斑白的头发,心中也是酸涩,为了不让老人家伤心,他笑了笑道:“太爷爷若是知道,我和贞贞的事,必然更加欣喜。”
他的目光在姜贞身上温柔地停留了一瞬。
姜贞羞涩地低下了头。
屋中众人见到这一幕,心中想法各异。
第47章 回乡原来这才是夫妻的真谛。
陈明兄和江氏是十分欣慰,出去了一趟,恕哥儿和贞贞的感情更好了,刚定亲那会儿,二人还跟兄妹似的。
而大房众人心里却有些复杂。白氏没有想到,陈恕中了进士,竟然还对姜贞如此喜爱,而陈懋和陶香雪,这对刚成亲不到半年的小夫妻,看着陈恕和姜贞,心里都有些不对味。
至于陈愈和陈莹兄妹二人,则是感到稀奇,没想到冷冰冰的二哥,竟然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陈明修清咳了一声道:“婚宴差不多已经筹备好了,你再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你娘好尽快找人去办。”
因为陈恕的探亲假不算太久,加上还要操持婚礼,所以许多前期的准备都是陈明修和江氏做的主。
眼看着二房一家人就要开始讨论婚礼的事宜,白氏忽然插嘴道:“恕哥儿,这回你去盛京,你大伯可还好?”
陈恕看见了白氏脸上复杂的神色,既有憧憬,又有紧张,他心中感叹了一句,只淡淡地道:“大伯一切都好。”
白氏勉强笑了,坐直了身子追问道:“那他可有提起什么时候接懋哥儿去盛京京?”
姜贞垂着眼眸,听陈恕平静地道:“侄儿未曾听大伯说过此事。”
白氏失魂落魄地垮下了身子。
看着大房母子失落的神色,姜贞心中有些诧异,她原以为陈恕会说些好话安慰她们,却不曾想他竟然说了实话。
陶香雪站在一边,瞧见夫君和婆婆脸色不好,也没有多说。
她虽然嫁进来并没有多久,但已经摸清了夫君和婆婆的性情。要她说这一家人真是各有各的糊涂。
婆婆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且又为已去世的老太夫人守过孝,还为公公诞下一双儿女,无论如何,都能在陈家挺直了腰杆。公公有了平妻,就不该再整日哀怨,还期冀公公回心转意。
别的不说,这么些年婆婆一昧沉浸在忧愁不忿中,老夫人让她管家,二婶也不贪图什么,就这样,婆婆还同二方闹得不愉快,以至于老夫人见不得他的小家子气。
至于夫君,陶香雪觉得自己是被欺骗了。之前说的陈家大少爷虽然没有二少爷读书的天赋,但是性情正直,读书勤勉,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然而陶香雪嫁过来才知道,夫君和婆婆都认为小叔子陈恕不过是运气好才一路走到今天,小叔子中了榜眼
的消息传回扬州,她眼见着夫君书房里的灯彻夜未熄,心中也是无奈极了。
陶香雪十分赞同小叔子的话,就该让这对母子俩不要再对她那从未见过面的公公抱有幻想,他们也该认清自己的本事,陈家有祖业,只要有二房在,陈家未来几十年的荣华富贵是跑不掉的。
陶香雪看了一眼对面的姜贞,心里十分羡慕。
但她并不嫉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知足常乐。
用过晚饭,姜贞和陈恕一道回到和方院,陈明修同陈恕有正事要说,姜贞则被江氏拉着去试喜服。
“早就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江氏笑脸盈盈,让飞霜去将喜服取出来。
大红的喜服一亮相,整个屋子都仿佛增添了喜气,江氏亲自帮着姜贞穿好喜服,又取来龙凤呈祥的盖头帮她盖上,姜贞端庄地坐在床边,莫名地有些紧张。
再过七日,她就要穿着这身衣服嫁给陈恕了。
到时候,他会亲自挑开这方盖头。
江氏看着乖巧的姜贞,先是笑着,然后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
姜贞听见动静,掀开盖头,忙担心地问道:“二夫人怎么哭了?”
江氏捏着帕子擦泪,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有些感伤。”
她怀念地道:“我还记得你刚到家的时候,那么瘦弱的一个小女孩儿,我说拿料子回去给你做衣裳,你就那样怯怯地看着我,我那时心中就想,这个小姑娘吃了这么多苦,今后我一定好好待她。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
姜贞也被他唤起了回忆。
那是她刚刚重生,面对陌生的陈家,即便活了两世,她也还是胆怯和警惕的,当时她知道来给他裁衣服的绣房的婆子对她不太尊敬,但因为是在别人家,寄人篱下的她只能选择忍耐。
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与陈家格格不入。
是二爷和二夫人积年累月对她的珍爱,才让她又有了家。
姜贞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江氏,呢喃道:“二夫人,我真的很感激您和二爷,如果没有你们,我也活不到今天……”
江氏温柔地拍着她的背,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咱们之间还要谈什么谢不谢的?过几天就真的要叫我娘了呢。”
姜贞正感伤呢,被她打趣得脸一红,扭身坐回床上。
江氏揶揄道:“你别说,至今我还觉得是做梦呢,小时候恕哥儿对你那么不耐烦,看你吃饭也要念叨两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说要娶你,真是把我吓的,以为他说梦话呢。”
姜贞也笑了。
她想起来到时候陈恕确实对他挺不耐烦,犹记得第一次吃饭时,她不小心用筷子碰了下碗,陈恕便瞪了她一眼。
初见的时候,陈恕更是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就说他们俩的婚约并不作数,还嘲笑她写的字不好看。
真讨厌的一个人。
姜贞心里哼了一声。
江氏拉着姜贞的手,真心实意地道:“我这儿子虽然说性子冷,又有些重规矩,但其实最为正直,他大伯那样的行径,他是绝看不上的。”
江氏当初让姜贞跟着陈恕去盛京,一来是想考验儿子,二来,也是想让贞贞亲自体会到恕哥儿的品性。
果然,从盛京回来以后,贞贞对恕哥儿就笃定多了。
姜贞轻轻摩挲着盖头上细致的花纹,点了点头。
江氏怜爱的摸着姜贞如云的乌发,提点道:“你们年轻,或许还看不穿夫妻之间相处的秘诀,但是贞贞你要记住,你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陈恕的妻子,陈家的媳妇,若将来遇到什么难关,不要将话藏在心里,你们二人携手,没什么是迈不过的。”
姜贞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二夫人竟同她说这些,不过仔细想想,二爷和二夫人之间如此和睦,或许也正是因为二夫人一直在做自己,且有什么事从不隐瞒二爷有关。
原来这才是夫妻的真谛。
姜贞懵懵懂懂,却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正院书房里,陈明修正与陈恕说起姜贞父亲的事。
第48章 前夕我们贞贞是天下最好的姑娘。
这么些年,陈恕很少听父亲提到姜大人,但是他依旧记得,父亲和姜大人是多年的好友。
他想打探姜大人的消息,目前也只有从父亲那里入手。
陈明修听陈恕说完之后,颇为疑惑地道:“听那位夏大人的意思,当年姜兄的死难道另有隐情?”
可当时姜和死于任上,朝廷并没有什么波澜,陈明修只知道,当时姜和的抚恤银派发的有些迟,以至于姜家那一段时日特别的困难,陈明修还送去了不少物资。
除此之外,姜和去世之后,江家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陈恕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父子二人百思不得其解,陈明修只能感叹道:“若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姜兄为官清正,然而不懂转圜,当初原武县常年遇洪,王首辅建议开山疏水,然而江兄却反对,道原武江常年决溢,是因为泥沙淤积在下流,应当先治沙再治水,不过王首辅并没有同意。”
陈恕不解,“为何不同意?”
陈明修思索片刻道:“运河竣工在即,若再从下游治沙,会耽误工期。”
他拧眉,又觉得这事的确有蹊跷,不过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只好暂时放下。
不过对夏文宣的那番话,陈明修是极其不赞同的,他郑重地对陈恕道:“你拒绝了夏大人,这很好。咱们陈家人,绝不做那等攀炎附势之辈。”
言罢,又想起自己的兄长,陈明修蓦地沉默了。
陈恕应了一声,目光坚定道:“父亲放心。”
陈明修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或许当年真有什么隐情,但为父相信姜大人的品性,他绝不是什么贪官污吏,若真论为官为民,为父不如他多矣。”
提到年少往事,陈明修也有些感伤。
姜和一生正直,即便对上首辅,也丝毫不怯,他扪心自问是做不到的。
看着沉稳的长子,陈明修满怀期待,他算是辜负了自己年少时读书的志向,但是恕哥儿应该能实现他自己的理想。
做一个真正的好官。
*
婚期定在四月十六,这是个由寒潭寺大师亲自算出的好日子,宜嫁娶。
按照习俗,婚前夫妻二人不能见面,四月十二,姜贞住到了城南小宅,也享受最后一段与姜老太太共处的时光。
姜贞这次原是想带姜老太太一起回盛京,但没有想到的是,姜老太太却拒绝了。
“贞贞,祖母老了,不想再挪动了。祖母就在扬州替你守着宅子。”卧房中,姜老太太慈爱的给姜贞梳着头发,缓缓地道。
姜贞还像小时候一样在祖母身上蹭了蹭,有些不舍,但确实也知道祖母年纪大了,千里迢迢地跟着他们去盛京,路上或许会吃不消。
不过她还是很不舍得。
重活了一辈子,最亏欠的就是祖母。
方妈妈在一旁笑着道:“小姐放心,有老奴在,定然会照顾好老太太的。”
姜贞也舍不得乳母,不过方妈妈上了年纪,病痛也多了起来,这次去盛京,她主动要求留在姜宅,并且日后也打算不再离开了。
“祖母和阿姆都不去,那我也不想去了。”姜贞还像小时候一样,对二人撒娇道。
姜老太太笑了出来,“都要嫁人了,还说傻话。你要是不走,陈二少爷该来咱们姜家抢人了。”
方妈妈也在一旁捂嘴笑着。
姜贞脸一红,藏在祖母臂弯里不再说话了。
姜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背,“起来看看咱们给你准
备的嫁妆。”
明日早上陈家就要送来聘礼,姜贞的嫁妆也早已备好,此时正摆在库房中,挨挨挤挤的堆了一屋子。
姜老太太拄着拐,拿着清单给姜贞给姜贞看,“陈家早就同我商量了聘礼,陈恕大哥娶妻是三十二台聘礼,按照规制,陈恕不能超过过,陈家族中的规矩,是银五百两,金银首饰各八件,另有些布匹茶果之类。但你们二人将来要去盛京,二爷和二夫人另外补贴了两千两,二夫人给了三个盛京的铺子,将来给你放到嫁妆中带走,银子首饰你也一并带走。”
一气说了这么多话,姜老太太有些喘不上,喝了杯水才继续道:“不过聘礼是聘礼,咱们姜家也不是靠卖女儿来挣钱。你父亲去世前,也给你留下了一些家产,如今我也交给你,还有你母亲的嫁妆也一并留给你。我这里有一套家传的首饰,不算多贵重,但留给你做个念想。”
姜老太太取出一个小巧的木匣,里面包着一只翡翠玉镯和两只玉坠子,水头都不错,她颇有些怀念地道:“这原是一整套首饰,还是你曾祖母的嫁妆,但那些年家里艰难,把头面都变卖了,只还剩下这几个。”
原来是想做姜家的传家宝,不过二儿子离世了,她那猪狗不如的大儿子一根毛也别想得到。
姜贞对这些首饰其实还有些印象,它记得上辈子祖母走后,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姜大一家将宅子翻了个底朝天,在灶房的地砖下挖到了这个匣子,发了一笔财。
姜贞当时已经生病了,躺在床上听见姜大一家人在说,老太太藏东西藏的深,那么好的翡翠首饰,都没想着留给自己的亲儿子。
而如今,老太太将藏了半辈子的东西交给了她。
姜贞上前抱住祖母,哽咽道:“祖母,你真好……”
姜老太太艰难地抱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孙女,也不禁流出了眼泪,“贞贞,如果你父亲在,看见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也会很欣慰,祖母总算没有辜负你父的遗愿,以后就同二少爷好好过日子。”
二儿子当年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幼小的女儿,江老太太再三承诺会将姜贞拉扯成人,他才咽下了气。
当年种种心酸艰辛,如今也过去了。
姜老太太嘱咐姜贞,“祖母虽与二少爷并没有太多接触,但唤二爷和二夫人,知道二房家风清正,二少爷是个良人。你的性子同你父亲很像,认准了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好在二少爷沉稳,祖母也放心了。”
姜贞不服气地问道:“还没有嫁人呢,祖母就觉得恕哥哥好,难道我不好吗?”
姜老太太和方妈妈都笑了。
“好,你怎么不好?”
“我们贞贞啊……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自打买了这处小宅,姜贞还没怎么在家中睡过,这几夜都是跟着姜老太太一起睡,听祖母说起家中从前的事情,在睡梦中,仿佛也回到了小时候。
翌日,天色刚亮,陈家就吹吹打打地送来了聘礼。
同之前陈懋娶妻一样的三十二台聘礼,浩浩荡荡地穿过大街小巷,一大早的,就有不少街坊邻居出来看热闹。
“呦,这是哪家娶妻?仗势这么大。”
“这你都不知道?陈二少爷呀!”
“谁?你说陈家那个麒麟子?”
“还能是谁?这陈二少爷也真是个有福之人,听说才中了榜眼,眼下又要娶妻了。”
陈家如今可以说是整个扬州城最风光的一家,一门四进士,不仅有当过前朝太傅的老太爷,还有刚出炉的进士陈恕,陈恕中榜眼的消息传到扬州,轰动一时,许多家里有读书人的,都悄悄地去陈家门前的河里挑水喝,想借此沾沾喜气。
作为陈恕的未婚妻,姜贞当然也受到许多人的关注。
不过她很少在人前露面,外人只知道,江真是陈二爷好友之女,是曾住在陈家的表姑娘。
在他人看来,也没有什么稀奇,青梅竹马成了一对是常见的事。
陈家与人为善,也很少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姜老太太搬来这处小宅子快要半年了,与街坊邻居相处地十分和睦,见到嫁妆抬进了姜家,收获的都是贺喜的声音。
陈家送来的聘礼也摆了一院子,姜老太太送了些瓜果点心给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大家七嘴八舌的看着陈家送来的一对活蹦乱跳的大雁,打趣陈二少爷对新娘子的上心。
姜贞没有露面,不过也听到了院子里的热闹,心里终于有了快要嫁人的紧张感。
第二日送嫁妆又让陈家热闹了一番。
姜家在这边没有别的亲戚,便由方妈妈领头,送嫁妆到陈家去。
许多知道姜贞身世的人,都在等着看姜家的笑话,昨日陈家送了那么丰厚的聘礼,假如只有几台嫁妆岂不是贻笑大方?
比如曾经对陈恕起过心思的王家小姐,就派了人偷偷来看热闹。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姜家的嫁妆也足有三十二抬。
虽然比不上陶家,但也比平常的官家小姐出嫁要隆重一些。
陈明修夫妇二人更是早就等在了门外,彰显出陈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晒妆时,白氏对着姜贞嫁妆里面的金银首饰十分眼热,她有些后悔娶了陶家姑娘,没有给自家儿子带来任何助力不说,连嫁妆也都是些没有用的书,还不如姜贞这个破落户。
这一来一往,让扬州城许多人都看明白了,姜家虽然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但也不是随便就能看轻的。
此时的闻溪院中,下人们正在装点新房,陈恕原来住的卧房作为新房,早几个月便重新装饰过,按照姜贞的喜好,陈恕在屋子后面的空地上种了一架蔷薇,外边修了锦鲤池,三只鸟也被移到厢房外面的屋檐下挂着。
这几日他都住在厢房里,婚礼的前一夜,大哥红着脸塞给他一本册子,做贼似的溜了,陈恕翻了两页,立刻将其压在书下。
白皙的脸迅速红了个透。
这一夜,姜贞在祖母的怀里,哭过一场之后安稳的睡去了,而陈恕,在看完那本册子以后,即便只看了两眼,也辗转反侧了一夜。
第一抹晨光照在门外艳红的喜绸上,整个陈家都忙活起来了。
第49章 大婚如珠似宝
闻溪院里,陈恕寅时末就起身了,等墨竹端着铜盆进来时,陈恕已经换好了常服。
“少爷起的真早,等会儿梳头娘子就来了。”墨竹伺候陈恕洗漱,自家主子容光焕发,嘴角还噙着笑,他心里偷笑,再是沉稳的男子,成亲时也还是急迫的。
梳洗罢,陈恕用了点简单的早饭,下人收拾碗碟之后,他吩咐墨竹道:“让厨房晚上准备些点心。”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墨竹应下之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这是怕姜小姐饿着。
哦不,今天开始就不能再称呼姜小姐了,应该是少夫人。
前院里已经忙活开了,陈恕梳头的功夫,二夫人风风火火地进来转了一圈,见儿子这里有条不紊的,才千叮咛万嘱咐地出去了。
陈恕今日喜袍加身,乌发以金冠高束,他本是冷峻的长相,但满身的红,竟也中和了冷,长身玉立的模样,直让梳头婆子惊呼“好个俊俏的新郎官!”。
辰时初,陈恕骑上马,在陈府少爷们的拥簇下,前往姜家亲迎。
围观的百姓将陈家门前的两条街挤得水泄不通,陈家最有出息的小辈成亲,这样的大热闹,当然要来沾沾喜气。
墨竹挤在前院开道,沿街分撒铜钱和撒子,陈恕嫌马走得太慢,陈懋在一旁看出他平静面容下的着急,打趣道:“二弟莫急,这时辰都是算好了的,保准你过去就能接着新娘子!”
陈恕难得地对陈懋笑了笑,众人见新郎官高兴,更是欢呼声不断,累的撒喜钱的墨竹手都抬不起来。
姜家小院中也是挤满了人。
因为姜家在这边没有什么亲戚,于是陈莹便过来帮忙,二夫人让飞霜带着几个丫鬟也提前过来打点,虽然除了祖母和阿姆,没有别的亲人在身边,姜贞也感到十分温暖。
一大早她就被方妈妈喊了起来,昨日她睡得好,小脸白中透红,桃花似的粉嫩,方妈妈笑道:“咱们小姐这容
色,都不用上胭脂了。”
姜老太太也附和道:“那可不是,贞贞打小就会长,小时候就是咱们县里最好看的小娘子。”
三人说笑了片刻,姜贞用了几块点心,没办法,婚礼的时间太长,又穿的繁琐,更衣不方便,只能吃点干的垫垫肚子。
梳洗之后,方妈妈拿了细细的白棉线给姜贞绞面,轻轻的刺痛之后,姜贞新奇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原本的额发被梳头娘子全部梳了上去,露出整张光洁的面庞,原本还有些稚气的脸,竟也变得妩媚了一些。
扑粉上妆,又点了唇脂,活脱脱是一个俏丽的新嫁娘了。
铜镜中,明眸皓齿的美人轻轻一笑,晨光都灿烂了几分。
陈莹痴痴地看着姜贞,不由赞叹道:“贞贞可真美,我二哥也太有福了。”
她与姜贞从小一起长大,直到今日,才发现昔日和自己一起踢毽子的小姑娘长成了这样美貌窈窕的女子。还是二哥聪明,早早地盯上了。
陈莹坏心眼发作,在姜贞身边小声道:“贞贞,晚上掀盖头,二哥肯定要看直了眼。”
穿着厚重的喜服不好挠她,姜贞嗔她一眼。
姜老太太笑着笑着,背过身去开始抹泪。
姜贞心中也涌起不舍,方妈妈怕她掉泪弄花了妆容,哄了几句,将红盖头盖上。
迎亲的唢呐声渐渐近了,不多时就到了姜家门前,小院子里闹哄哄的,红杏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被塞了满怀的喜钱、花红,笑着喊道:“姑爷在门口做催妆诗呢,这会儿功夫已经做了五首了!”
陈莹跳着脚道:“不行,我要出去拦着二哥,作诗可挡不了他!”
说完她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姜贞在盖头下偷偷地笑,陈莹打小就不是恕哥哥的对手,估计没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陈莹在外面耍了好些花招,都没能将陈恕难住,他轻轻扣了扣门,轻声道:“我来接你了,贞贞。”
“嗯。”尽管他可能听不见,姜贞也在盖头中印了一声。
两家早就说好了,由陈家一个族弟来背姜贞出门,不过看着穿着盛装出来的姜贞,陈恕呼吸一滞,竟然忘了规矩,亲自去牵她的手。
“唉!姑爷这……”红杏忙出声喊道。
姜贞在感受到手中温热的触感时,就知道是陈恕,她轻轻牵起嘴角。
于是众人就见到,一向重规矩的陈二少爷,竟然在成亲这一天违背了规矩,亲自牵着新娘子出了门。
直到陈恕牵着姜贞走出房门,院子里的众人才反应过来,乐声继续响起,吹吹打打地将新娘子送进了轿子。
姜老夫人没有追出去,只是在姜贞离开前,含着泪低声对她嘱咐,好好同陈恕过日子。
陈恕扶着姜贞进去,轻轻放下轿帘,用只有二人听的到的声音道:“坐稳些,一会儿就到。”
盖头的流苏轻轻摇晃,陈恕笑了笑,翻身上马。
这一幕看得众人十分眼热,有人开玩笑道:“陈家二爷就是个宠妻的,生个儿子也像老子哈哈哈哈哈……”
更多的人则是对这位陈二少夫人多了几分敬重。
迎亲的队伍绕了几条街,在巳时中抵达了陈家。
陈恕下了马,拿一把小弓搭箭,射在轿头,轿夫落轿,姜贞轻轻踢了踢轿门,而后被红杏和方妈妈一起扶了出来。
一根红绸连接二人,陈恕牵着姜贞,踏上毡席,阴阳人拿着装了谷豆、钱果、草节等的木斗对着门抛洒,小孩们争相去捡。
姜贞由陈恕牵引着,小心的跨过马鞍、草和秤,进入福安堂的正厅。
陈家的长辈们都端坐在正厅,等着新人来拜见。
不止陈恕等了很久,陈家二房也等这一天等得心急,陈明修曾经还以为冷冰冰的长子将来是要孤苦一生,谁知道人家早就看中了媳妇儿。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对拜之时,姜贞只能从盖头下方看见陈恕一双皂靴,她忽然想到,小时候同陈愈和陈莹还有族中其他孩子玩家家酒,总是她扮演新娘子,陈恕每次看见他们,都要训斥一番,谁能想到多年之后,她竟然同他拜起了天地。
陈家长辈们都笑盈盈地看着这对小夫妻,哪怕是一向看不惯姜贞的白氏,今日也难得地露出了笑脸。
几声唱和之后,对拜礼完毕,姜贞被媒人扶进了新房,陈恕跟着进去。
接着是合髻礼。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陈恕和姜贞对坐在床上,各自剪下一段头发,用绸缎束在一起。
喝完交杯酒,姜贞和陈恕将空的杯盏掷在床下,酒盏刚好一仰一合,媒人大喜,祝贺道:“大吉大吉!二位可真是天作之合!”。
陈恕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愉悦,吩咐墨竹给了媒人大笔喜钱。
“新郎官挑盖头吧!”媒人得了赏钱,更加积极,将喜秤递给陈恕。
陈恕会试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细细的秤杆握在手中,差点打滑,他小心地挑起那方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没什么声响,姜贞眼前的一片红逐渐散去,光芒涌了进来。
她轻轻抬头,看向陈恕。
屋里众人都被她的美貌惊艳住。
烛光下,姜贞肌肤如玉,眉如新月,眸似清水,她并非艳丽的长相,但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端坐在喜床上,仿若芙蓉出水,春水初生。
陈恕正如陈莹所料,愣了一瞬,炙热的目光将姜贞看的低下头去。
陈愈和陈莹对视一眼,都忍着笑,别过脸去。
姜贞一低头,头上的花冠珍珠一晃,让陈恕回过神来,他耳尖漫上绯红,顶着周围人的打趣,放缓了声音道:“我去前面敬酒,你想要什么可以吩咐墨竹。”。
姜贞轻轻点头。
前面已经开宴了,新郎官还在新房里舍不得走,媒人三请四请的,总算让陈恕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新房中其他人也跟着去了前院,屋子里总算安静下来,红杏整理着被褥上的干果金银,笑着道:“小姐可要先卸下首饰?”
没有外人在,姜贞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陈佳为她做的这顶珠冠十分华贵,她顶了大半天,脖颈有些酸痛,忙让红杏帮着拆下来。
方妈妈守在门口,忽然听见有人叩门,原来是送饭来的墨竹。
他笑着道:“二少爷嘱咐小的给二少夫人送些吃食。”
其实按照规矩,在新郎官回来之前,新娘是不可以离开喜床的,自然也不能进食。但陈恕今日已经破了例了,并不介意再打破规矩。
姜贞卸下钗环,又坐下来用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吃了几块点心,不久就感到精气神恢复了。
墨竹收拾碗筷又带上门出去了,姜贞坐回喜床上,等着陈恕回来。
原以为要等很久,然而天色刚暗,陈恕就回来了。
他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姜贞就知道他没有醉,虽然脚步有些踉跄,但是眼神十分清正。墨竹嘀咕道:“还好少爷会装醉,不然早就被灌的走不了道了。”
陈恕看着自己的新娘子,并没有走上前,在门口站定,克制地道:“贞贞,里面有热水,你先去洗漱,我去隔壁。”
虽然他让陈愈和几个弟弟帮他挡了酒,但是自己也没有少喝,虽不至于醉的不清醒,但身上的酒气也很重,不要熏到贞贞才是。
姜贞看他皱着脸,就知道他在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抿唇一笑。
二人各自去洗漱,姜贞换了一身正红的寝衣,洗净脸上的脂粉,出来时陈恕已经收拾好了,正坐在床边等着
她。
陈恕手中握着一本书,在等她的时间里,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书里讲的什么也不知道。等里面的帘子拉开,见到温温软软的妻子,立即放下书迎了上来。
红杏还在帮姜贞擦着沾湿的发尾,陈恕朝她要过帕子,让她和其他下人退了出去。
“坐到这儿来,我来帮你擦。”陈恕牵起姜贞的手走到镜台前。
屋里只剩下二人,微晃的烛火让气氛变得缱绻,陈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姜贞乌黑的发尾中穿梭,轻柔地流连。
“贞贞。”他垂眸轻轻唤她,声音低沉。
姜贞紧张地缩了下肩膀,不敢从镜子里看他的眼神,“怎么了恕哥哥?”。
陈恕的大手放在她肩头,握住她细瘦的肩,源源不断的热意隔着薄薄一层绸衣传来。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姜贞发顶,陈恕笑声清朗,“今天怎么这么好看?”
让他一看见她就陷进漩涡了,敬酒时都恨不得时间过得再快一些。
姜贞面红耳赤,小声道:“恕哥哥今日也好看。”
这是实话,她没见过比陈恕还俊朗的男子,也从没见过穿红衣的陈恕,原来芝兰玉树的君子,也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陈恕低声笑了,忽然甩开帕子,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姜贞骤然失重,忙搂住他的脖子,此举正中陈恕下怀,他两步跨到床边,将她轻轻放下,对着姜贞明澈迷茫的杏眼,心都化作了春水。
“贞贞,能娶到你,我三生有幸。”陈恕低声呢喃,二人头抵着头,她清晰地看到陈恕一张淡薄的细长凤眼中,逐渐蔓延的欲望。
不等她对他的情话做出回应,陈恕已经低头吻了上来。
先是极轻柔的一个吻,他还是君子,怕她害怕,温凉的触感稍纵即逝,他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将她包裹,姜贞目光迷离,有些留恋地扬起下巴。
陈恕再是什么端方君子,此刻也忍不了了,后面的吻便如疾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姜贞被他亲的快要喘不过气,陈恕还要捏着她细瘦的腕子环在他腰上,寝衣松垮,一搂一抱之间已泄露大片春光。
陈恕眸光一暗,沿着姜贞的唇一路向下亲吻。
白皙的肌肤上绽放点点红梅。
陌生的情/潮让姜贞忍不住喘/息了一声,陈恕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挥手放下帐子,抱着姜贞进了床中。
一室春光融融。
陈恕从来天赋异禀,过目不忘,不过看了那册子两页,就将那招数用在姜贞身上,可怜小姑娘被他翻来覆去拆吃入腹,哭着求了几回饶,怜惜她累了一日,陈恕第二回之后便鸣金收兵。
此时床铺里已经见不得人了,姜贞被裹在被子里,还在平息,陈恕起身穿了条裤子,披上寝衣,将帐子合的严严实实,才让婆子抬水进来。
没让下人伺候,陈恕挥退了旁人,帮着姜贞沐浴。
姜贞后来都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第二日醒来时,身下已经没有那么酸疼了,仔细感受,陈恕好像给自己上了药。
陈恕看着她一醒来就在盯着帐子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脸越来越红,越发觉得她可怜可爱,搂着她又落下一记轻柔亲吻。
姜贞缩回被子里,留给他一个乌黑的发顶,陈恕轻轻地笑,隔着被子将她拥住。
第50章 置宅你喜欢就好。
夫妻俩并没有在床上温存很久,到了辰时末,方妈妈在门外轻咳一声,提醒二人到了起床的时候。
今日是敬新妇茶的日子。
二人分开梳洗之后,简单用了早饭,出门往福安院去。
正厅中长辈们已经齐聚一堂。
姜贞和陈恕先向长辈们行礼,从丫鬟手中接过热茶,先送给首座的老爷和老夫人。
老爷和老夫人喝过茶,还没张嘴说话,鸟笼中的三只小鸟见到姜贞和陈恕,就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丫鬟忍着笑将鸟笼提到游廊上去,老爷清了清喉咙,严肃道:“恕哥儿成了亲,就要担起责任,在外谋事,在内养家,愿你和孙媳妇同心相守,多子多福。”
老夫人笑着附和,并将礼物送给新人。
同陶香雪进门时一样,是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陈明修和江氏脸上的笑就没有下来过,喝完茶,也送上两块龙凤呈祥玉佩。
白氏虽然说不喜姜贞,但今时不同往日,陈恕中了榜眼,将来整个陈家说不定都要由陈恕执掌,她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于是咬着牙送了一只簪子。
出手最大方的却是陶香雪,直接送了姜贞一套金镶玉的头面。
众人都有些吃惊,白氏更是脸色不佳,陶香雪笑着对姜贞道:“我早说过与弟妹合眼缘。”
白氏忍了又忍,训斥的话都要涌到喉咙里了,看着其他人喜气洋洋的脸色,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午饭就在正厅用的,因为姜贞和陈恕很快又要离开扬州,因此一家人很珍惜仅剩的团聚时光,连一向话少的陈恕今日都不算寡言,说了些京中的见闻。
老爷难得正经道:“恕哥儿在朝廷里,一定要记住忠君二字,其他的家里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陈恕轻轻颔首。
陈懋在一边听着,心里是既羡慕又觉得遗憾,他羡慕二弟能够高中,一脚迈进翰林院,又觉得遗憾,大房跟二房多年来只维持着表面的和睦,明明他爹就在京中,但祖父却说家中没有人能帮到二弟。
大家几乎都默认他爹与本家不再有关系。
用过饭,姜贞和陈恕先跟着二房夫妻回到和方院,江氏又取了一千两银票给二人。
姜贞想要推辞,江氏攥着她的手道:“贞贞不急,先听娘说,这银子是给你们俩买宅子用的,听你们说之前都是住在原来那处宅子,虽然那并不是大房的地方,但你们二人想必也不想同他们一直住在一起,这些银子应该足够买一处小宅子先住着。”
江氏没有见过陈明德的那个平妻杨氏,不过想也知道,一个明知男子有妻儿,还要强嫁进来,在老太爷去世都不回来祭拜的女子,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姜贞笑了笑,她的确不太喜欢杨氏,说起来杨氏当初还想让陈恕同她退亲另娶他人呢。
她当做笑话说给江氏听,江氏十分气愤道:“我儿子的婚事,轮得到她一个外人来插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吧,江氏还瞪了陈恕一眼。
陈恕皱了皱眉,立刻澄清道:“儿子绝没那种心思。”
江氏冷哼一声,姜贞难得看到陈恕一脸委屈的样子,忍着笑替他解释道:“恕哥哥当真拒绝了,我可以作证。”
陈恕得到安抚,默不作声地端起茶杯。
陈明修又嘱咐了陈恕几句朝堂上的事,二人等到要用晚饭时才离开。
回到闻溪苑,姜贞整理了今日收到的礼物,同陈恕道:“大嫂送的东西着实贵重,将来若大哥添丁,咱们定要送上一份厚礼。”
陈恕看她小财迷般的将收到的银票和礼物一一收拢,笑了笑道:“大嫂看上去不太像是喜欢金银之物,若她将来有了孩子,咱们可能要送些别的。”
这倒也是,陶香雪向来打扮的很素净,听说连自家的铺子也很少去。
姜贞笑眯眯地道:“大嫂爱书,我爱金银。各有所好,真好。”
用过晚饭时辰还早,二人在闻溪院中转了几圈消食,姜贞看着院子里的好风景,遗憾地道:“可惜了,咱们很快又要离开,不然等到夏天,还可以去虹园游湖钓鱼。”
陈恕也很怀念在虹园读书的时光,可惜老太爷去了之后,虹园已经空置下来,风光虽然如旧,但是唯余感伤。
姜贞一看陈恕陈述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念老太爷,挽着他的臂膀道:“恕哥哥,你说太爷爷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娶我?”
陈恕笑了,“那定然是没有的。我记得小时候每次我训完你和愈哥儿,莹姐
儿,太爷爷就要对我生气,那两个皮猴子还好说,他总是说你乖巧,肯定不是闯祸的那一个。”
实际上,招猫惹狗的定然有姜贞的份。
姜贞冲他眨眨眼,“谁让你小时候总是对我那么严厉。”
她还记得当初她写不好字,陈恕逼着她临了十遍帖子。
所以小时候她很害怕他。
直到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然会帮她医治小黄鹂,姜贞那时候才觉得陈恕不是块冰渣子,从此才敢亲近他。
二人说着少时往事,直到天色暗沉。
陈恕略懂医术,知道女子初次以后身子会不适,姜贞今日也是能坐着绝不站着,于是今晚克制住了想云雨的心思,搂着姜贞安睡。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在陈家并没有待多久,回门看完姜老太太之后,二人又启程返回盛京。
陈家人这一回并没有太过不舍,上回入京,陈恕前程未卜,这次去,虽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团聚,但总归是好事。
陈家和姜老太太都给二人收拾了一大包行李,最多的就是家乡的特产。
抵达盛京之后,姜贞先给陈明德一家人送去了礼物,尽管当初那件事闹得几人差点反目成仇,但是该有的面子还是要维护,陈明德和杨氏见到姜贞给了台阶,也顺势给二人送了些贺礼。
接下来几日,陈恕忙着去翰林苑报道,而姜贞则忙着给盛京城中的友人分发礼物。
如此几番来往,不出三日,新晋的榜眼陈述成婚的消息就传开了。
不提旁人是怎样想的,夏家父女确实心情复杂。
夏文宣是遗憾,陈恕这样一个好苗子,最终还是没有听他的劝,一意孤行娶了姜和的女儿,既然如此,那么他就要收回对陈恕的关注,以免将来惹祸上身。
至于夏云喜,听到陈恕还是娶了那个小官之女,初时的伤心之后,夏云喜心中多了一股怨气,从此再没有拒绝过姐妹的邀请,频繁出没于京中的宴会。
她就想要让陈恕知道,不娶她,是陈恕的损失,她能找到这天下比陈恕更好的男子。
陈恕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怨上,他初到翰林院,才发现这小小的一个地方,竟是藏龙卧虎,数不清的榜眼,探花,就连状元也有好几个,不过大家都在熬资历,三年后的馆选,能留在京中的是少数。
翰林院编修主要是做一些杂活,如今加上他一共有三位编修,另外两位一位是今年的探花许世清,另一位是如今在给平亲王讲学的韩编修。
陈恕进来之后被分到和许世清一间房,二人主要是负责修撰史书,每日十分轻松,准时点卯下值。
家里的大忙人,反倒是姜贞。
临行前江氏给了银子让二人在盛京买宅子,姜贞这几日都在盘算此事。
其实他们手中的现银不少,老太爷去世时,给陈恕留下了约两万两的家产,这一份是直接留给他的,成婚之后,陈恕就将他的钱都交给了姜贞打理。
加上姜贞自己的银子,东拼西凑也有个两万五千两,要在盛京买一处宅子不是什么问题,看姜贞托牙人寻摸了几处,都觉得不是很满意。
大的宅子要价高,位置好的又没有他们的份,只有位置较偏僻的或是比较狭窄的一进宅院选择较多。
等陈恕晚上回来,姜贞拿出几份比较合适的堪舆图同他商量,陈恕见她一脸为难,仔细看了看道:“若是不考虑位置,贞贞想选哪一处?”
姜贞毫不犹豫地挑出一张,“就是这处宅子,我亲自去看过,虽说是个二进宅院,但是原来的主人将后罩房扩建了,屋子足够住人。就是位置偏僻了些,都靠近东城门了。”
她主要是心疼陈恕每日要走去上值,朝廷有规矩,三品以下的官员不得乘坐轿辇,因此不管住的有多远,小官们都只能步行当差,夏日里还好,一到冬日,天还没亮就要出发。陈家如今的宅子离御街较近,红杏就听负责采买的婆子说过,冬日时,每日早上那些大人们都是吹着冷风,提着灯去上值的。
陈恕不知要熬多少年才能到三品,姜贞虽然喜欢那处宅子的构造,但是也不舍得他吃苦。
陈恕倒是无所谓地道:“这倒是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咱们住的舒适,路途远些也无妨,你喜欢就好。”
好吧,既然他这样说,姜贞又着实喜欢,就决定买下这一处了。
陈恕细长的凤眼中眼波流转,等姜贞收拾好坐上床,便伸手抱了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贞贞,我吃了苦,你是不是要补偿我?”
姜贞脸一红,陈恕翻身上来,一把扯下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