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登仙路(8) 来看野水,去见青山……
闲上山来看野水, 忽于水底见青山。
——翁卷
朝霞来得匆匆,去也匆匆。
日光澄澈的人间,应是一场别离。但缘分并不讲人间的道理, 仙家妙法编织出了世上红尘百态。
从山林间出现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药师,背着药篓, 杵着木桩,脖子上环着一条白蛇, 蛇安安静静的像个摆件。
荧打量着他,那人的模样不算太出众,但气质却出尘, 似回甘的药草,入口苦涩,但却有一抹勾心的甜。
药师向他们一行人拱了拱手, 不卑不亢地说, “诸位贵客,我家仙人有请。如若方便,不妨随我一同去仙家洞天,也算为各位接风洗尘。”
随着他轻柔的话语, 脖子上的白蛇悠悠醒来, 剔透的红眼睛像是一块上好的宝石。
荧看向戴因, 后者朝她点了点头,于是她侧过头问塞莱斯特和摩拉克斯,“我和戴因可以, 但不知道这二位是否有空?”
摩拉克斯悠悠的目光从那白蛇上移过, “今日我竟得见仙家,真是我的幸运……”
他在装人类。塞莱斯特心想。
摩拉克斯在揣测真正的人类遇到仙家应有的反应,但他装得也只是个表象, 他的双眼里面既没有对仙家妙法的贪婪,又没有对金银财宝的渴求。
可怜,她的好下属白蛇药君尾巴都吓僵了。
【帝君大人这是在?】
【……他在一板正经地学习人类。】
于是,塞莱斯特上前拉了拉摩拉克斯的袖子,打断了他漫长的、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人情世故小话术,“所以,你想去吗?”
摩拉克斯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样,他难得遇上个倒霉蛋仙人,可以试试人类的、在他看来很是新奇的沟通方式,“……去。”
塞莱斯特这才满意地放开了手。
背着药篓的引路人笑得眉眼弯弯,他看向站在华贵公子身旁的人,笑容便多了几分温柔,“诸位商量好了,就请跟我一同前去吧。”
塞莱斯特说,“还没问仙家名讳,可否告知?”
引路人的笑容收敛了些,眉眼间似有水光转过,“我并非仙人。无忧,一介药师,见过殿下。”
塞莱斯特眨了眨眼睛,“我也并非什么殿下。九方,只是一个闲人。客从八方来,人往九处去,既是偶遇,也未尝不是重逢。”
无忧忍不住笑了笑,“您可真是……开玩笑了。”
他给塞莱斯特找补着,您就不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吗?让他和药君(白蛇)来的是她,让他们装作不认识的也是她。
无忧看向站在塞莱斯特身旁的华贵公子,那是贵不可言的客人,归离原的主人。
药君一路上担忧许多,既怕自己去害他们暴露,又怕自己不去怠慢了摩拉克斯,想来想去,只得装作无忧脖子上的白蛇。
白蛇在,但药君不在,这是一种复杂的、在或不在的叠加态。就跟摩拉克斯研究的人情世故一样高深。白蛇的尾巴都快把自己绕晕了,可惜摩拉克斯只是扫了她一眼,根本没有体谅到药君的用心良苦。
塞莱斯特的心思转过几秒,她猜药君现在应该是满意的,总比……被摩拉克斯在意要好的多。药君只是一只沉迷药草的白蛇,白蛇并不希望获得来自岩石厚重的关注。
然而,药君之后注定是要失望了。
塞莱斯特想,自己真是位折磨人的上司……但这也不怪她,她只是希望属下们能有更多新突破。
在进到药君的仙家洞天前,他们一路上薅了她种的不少药草。虽然药君并没有大方到这种程度,但塞莱斯特替她舍得了。白蛇只能把眼睛瞪得通红。
最可悲的是,蛇蛇的眼睛本来就是红的,无人在意到她被气红的眼睛。
塞莱斯特甚至分外贴心地一一辨认出路边看似毫不起眼,实则可遇不可得的各种药草。为了不暴露自己懂得过多的事实,还会请无忧为众人细细讲解,药君在他脖子上缠了又缠,硬是阻止不了他向外说个不停的嘴。
“极好。”
“绝妙。”
“真有这般神奇?”
就连摩拉克斯都听得都很认真,他平时根本不会生病,哪里知道人类有那么多能得的疾病,世上又有那么多可供治疗的珍奇异草?
摩拉克斯沉思起来,他突然开始反省起自己,他还是太松懈了……根本不知道人类竟然那么脆弱。
在取得无忧的同意后,摩拉克斯小心地从土里挖出一株药草,带着泥土一起拔出,没有伤到植物脆弱的根系。
“你……要这个干什么?”塞莱斯特有些不解,荧和戴因就算了,他们肯定想把药草带回坎瑞亚,但摩拉克斯是想干什么?
“这株药草有美容养颜的功能,我打算拿它送给我的好友。”
“是给哪位小姐(女仙)呢?”
摩拉克斯摇了摇头,“都不是,这是给若陀的。”
塞莱斯特沉默了,若陀还需要这个?她这么多年也没发现若陀喜欢给自己美容养颜啊。
“为什么是若陀?”
“他需要这个。”摩拉克斯的声音变小了,似乎是怕旁人听到自己好友的伤心事,“这些天来,他奔波劳碌,虽然旁人没有发现,但我还是知道……”
“嗯?知道什么?”
“他在掉鳞片……对于龙来说,鳞片就是自己的另一张脸。虽然他口头不说,但我还是知道若陀内心是很自卑的。”
幸亏若陀不在这里……不然得给摩拉克斯的鳞片打掉几层。
“不,我想他并不会在意这些。他的鳞片只不过是战斗中打掉的。”
摩拉克斯高深地看了塞莱斯特一眼,“不,你根本不懂,鳞片对于龙的意义。而且男人……即使是条龙,也是嘴硬的,他可不会承认自己容貌受损。”
在璃月,禁止男龙容貌焦虑……
虽然塞莱斯特想说这句话,但她却迟疑了。摩拉克斯的态度太过笃定,她忍不住在心底浮现了摩拉克斯和若
陀两条岩龙聚在一起攀比自己的鳞片,还暗地里卷来卷去容貌焦虑,偷偷往自己的鳞片和尾巴毛上倒精油以图比过对方的魔性画面。
塞莱斯特沉默了片刻,她抬起头,“你送给他后,可以告诉我若陀的反应吗?我真的太想知道了。但是偷偷告诉我就好,不要告诉若陀我想知道。”
摩拉克斯摇了摇头,“这不好。应该是你送给他。”
“为什么是我?”
天可怜见的,塞莱斯特只是想看热闹。
“我送给他,他会扔掉的。”
“……你以前还送给他什么?”
“上次是敌人的头颅,上上次是海鱼的内胆,上上上次是一喝就会变色的茶水……”
塞莱斯特沉默了,这都什么和什么。“收到这些,龙王大人是什么反应?”
“他让我带着我的茶和垃圾一起滚蛋。”
不愧是龙王,没有道理,全是情绪。
塞莱斯特抬头看,摩拉克斯不会是故意的吧……看着摩拉克斯真诚的浓眉大眼,说不定会被这个狡猾的人骗过。谁说契约之神,就不能偷偷捉弄朋友了?
但是如果这不是捉弄……才更可怕吧。真诚往往才能一击毙命,就像若陀被吃得死死的,不仅替挚友打白工,还天天念着什么友情羁绊啊就直愣愣地往前冲了。
塞莱斯特觉得头皮发麻,这就是契约之神的可怕之处吧。
此地不宜久留啊,她暗自加快了步伐,生怕摩拉克斯看上了什么,又要送给他的哪位好友(倒霉蛋)。
等到了仙间洞天,犯愁的就是白蛇药君了。
她装了一路自己只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白蛇,现在可好,得暴露自己是位仙人了。而最怕的不是自己暴露,而是只有自己暴露。
台下还有装模作样、看热闹的两位老板,他们竟然还在装人类。
“原谅吾,吾才是邀请诸位来此的仙人,白蛇药君。”
药君从无忧脖子上下来,她把自己的原型变大了很多,蛇尾垫在后面,显得自己的身姿高大些。接着,就装作脖子不太灵活,笔直地看向前方……这样就没有人会发现蛇蛇只是紧张地不敢和他们对视,她生怕在摩拉克斯和塞莱斯特眼中看见戏谑的神色,打击蛇类本就脆弱的小心脏。
真想早点下班啊。
药君心想,但她还得装模作样地尬聊几句。
塞莱斯特想让她送药给那两位从坎瑞亚来的客人,还让药君不要暴露她和摩拉克斯的身份。
【那我应该以什么样的理由送药才不会受人怀疑?】
【……药君,这正是你应该思考的问题。你已经是条成年的蛇了,应该学会独立解决问题了。】
果然,天顶下的领导都是这副不说人话的模样,他们只提要求,不讲方案。
药君早该知道的,塞莱斯特就是懒得想,才把问题扔给她。
想到这里,蛇蛇本想幽怨地瞪向塞莱斯特,【我会永远注视着你的,永远!】
但一想到,塞莱斯特旁边站着的摩拉克斯,她本来灵活的脖子一下子就梗在了空中,荧和戴因还以为这位仙人……可能是脖子上有些大病,难道蛇也会落枕吗?
“咳咳……”战术性咳嗽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后,药君才清了清嗓子,“我想邀请诸位参加我的试炼。你们应当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成仙必须得到仙人的认可。你们如果通过我的试炼,我就会送上我的认可。”
“坎瑞亚人也能成仙吗?”荧问。
药君这才装模作样地低下头看,她装作有几分为难的样子,实则心里窃喜计划顺利,“这……倒是我思虑不周。为表歉意,我想为二位献上仙家独门药草。”
下班,下班,我要立刻下班!
但塞莱斯特毫不留情地驳回了药君的下班请求。
不可以,再多加会班。
“噢,这次不需要试炼,直接送吗?”
药君察觉到了里面满满的威胁,立马改变了自己的口风,她是条立场相当灵活的蛇,领导想要我往哪边扭,我就往哪边扭。
这是一点职场小智慧,我的朋友。
“当然不是,药草珍贵,你们需要通过我的试炼。”
荧点了点头,送上来的试炼关卡,还会掉了珍稀材料,不刷白不刷。“这是当然,只是……钟离和九方也可以参加吗?”荧很热心,想为自己刚认识的友人谋些福利。
不,他们根本不需要。
但既然荧开口了,药君只能小心翼翼地问,“您二位……参加吗?”
她卑微得让荧觉得有些古怪,这个仙人怎么时不时就变个脸?
塞莱斯特没有兴趣,但很可惜摩拉克斯有。
这个班看来药君是加定了,还送了她一份豪华领导陪同加班大礼包。
药君一点都不感动,她根本就不想动。
真想装作自己已经是条死蛇了……不要来打扰我,蛇蛇睡觉也要打扰吗?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药君感觉到了悲伤,难言的莫大悲伤。可惜根本没人懂她,就连和她常常相伴的无忧都不懂,他只是笑,笑得让药君想咬他一口。
荧问,“请问仙家,试炼的内容是关于什么吗?这药草又有什么功效呢?”
我怎么知道试炼是关于什么。药君想装死了……我都是现在才知道有的试炼。
这时,塞莱斯特拍了拍手,“由我来说明吧。仙人想必是累了,正好我知道药君冕下的试炼内容。”她看向无忧,无忧便上前一步,带走了变小后的药君。
“荧,我之前有说过我知道很多仙家秘闻,这可不是说大话。”塞莱斯特眨了眨美丽的蓝色眼睛,“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遇到过很多仙人。虽然……我没有成仙的天分,但是各位仙家都愿意同我多说些话。”
她说着说着,无忧就过来了,他附和着,“是的。我也从其他仙人那里听说过九方。既然九方想介绍,那么就请她为你们介绍吧。”
虽然荧和戴因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们又说不上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好被仙人骗的。
“试炼的内容只有一个——忍受衰老。”塞莱斯特说。
“然而,药草只有两株,所以请你们分为两队获得奖励。而药草的功效也只有一个——长生,但这并不意味着永不衰老。”无忧说。
真是古怪……荧听着有些迷茫。
“这是何意,无忧阁下”
但无忧只是看向了荧旁边的戴因,他蓝色的眼睛突然鲜活了起来,亮若星辰。
看来,短生种更能体会到他的话。
荧不是,她不是普通的人类。
戴因年轻的时候,荧是年轻的。
戴因老去的时候,荧还是年轻的。
所以荧不会懂,她这时候永远不会懂,百年蜉蝣该如何才能够得上千年大树。
“我参加。”戴因说。
他笑了,似乎痛苦和折磨从来没有困惑过他。
真好,今后也可以继续一起旅行了——不管是百年,还是千年。
第112章 登仙路(9) 一坡春水,想见江南……
三十六坡春水, 白头想见江南。
——王安石
“老去是什么样的感觉?”
摩拉克斯问塞莱斯特,塞莱斯特想了一会儿说,“大概是……陌生吧。”
“陌生的、无法掌控的身体, 陌生的、无法思考的大脑,陌生的、毫不熟悉的世界, 仿佛被世界放逐一样的异乡人。”
摩拉克斯的眼光闪烁了一下,“……这里还真有一位异乡人。”
他指的是荧, 但那姑娘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因为她可以重新再出发……但你不会了,老去的人再也没有重新出发的时间……即便这样,你也要参与这次试炼吗?”
塞莱斯特接着说, “这对你没有意义,摩拉克斯。”她小声地念着摩拉克斯的神名,“你没必要体会人类的痛苦。”只要停在这里就好了, 就像欣赏一朵花, 看着她娇美的花瓣就行,没必要去看她扭曲盘结的根系,没必要去在乎泥土之中的黑暗无光。
“如果我不去,你打算亲自去吧?”摩拉克斯笑了笑, 他并不需要塞莱斯特回答, “为了骗过那两位客人, 你一定会演好这场戏。为什么呢?塞莱斯特,你也没有任何必要承受人类的痛苦。”
他歇了一口气,似乎在无声地叹息, “你的目的我不会探究, 风的魔神总是那么无常……但我们是一样的,一样同为神明。”
“不、我们不一样,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摇了摇头, 不再与她争执,他们谁都说服不了谁,“我想去参加试炼,你想去吗?”
塞莱斯特有些无奈,如果摩拉克斯去了,她就没必要去了,演戏一个人就行,“不去。这已经没有必要了。”
摩拉克斯似乎有些遗憾,他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旁边的戴因和荧,他们已经决定好了,两个人都去参加试炼。明明规则是两人中的一人通过就行,他们做了多余的事,而塞莱斯特不会做多余的事。
无忧见大家都准备好了,就开启了试炼的关卡,“准备参加的人进入秘境就好。里面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你们可以自在的生活……只是时间流速很快,你们会很快老去、腐朽,一周后试炼才会结束。这期间如果承受不了,呼唤我就好。”
“没有别的考验了吗?”
无忧微微一笑,“有啊,每个人对应一个秘境,独立享受漫长的时间。”
“除此之外呢?”荧追问,试炼的内容比她想象中的轻松太多,她本来以为她还得跑来跑去大战各种各样的怪物。
“没有了,我们这边可不负责战斗。”毕竟,他们只是“柔弱”的医疗组,“各位准备好了,就进去吧。”
等到摩拉克斯、荧、戴因都进入了他们的对应的秘境,塞莱斯特才挥了挥手打开了属于摩拉克斯那扇秘境的门。
她身后的无忧惊讶了一下,“您不是不参加吗?”
“是,我只是去见证钟离的旅程。”
“我们这里是禁止两人组队通关的哦,我记得还是您亲自定下的规矩呢。”无忧变得有些恼人了。
“……但我就是规则本身。”塞莱斯特转过头,“不过你的样子,你不会还没有服下长生药吧……无忧,这是为什么呢?”
“充满痛苦的长生可不会是祝福,那个长生药不过是残次品。”无忧一脸平常地说着能让药君气得上蹿下跳咬他的话。
“没办法,我和药君倾尽全力,也只是这种程度了。”
塞莱斯特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药本身没有问题,但药物医治不好漫长时光带来的创伤。
就像海浪,海浪轻轻地拍击岸边的石头,初见是浪漫,但如果这个次数变成一千万次,所经历的时间拉长一万倍,那就不是浪漫,而是酷刑……没有终点的酷刑。
“那无忧你有答案了吗?”
“嗯。”他抬起头,日光绚烂,但不过百年,日光下的他就将化成了一具枯骨,“所以我放弃了长生。”
“药君听到会很伤心的哦。”
不过,其实她已经听到了。塞莱斯特看向躲在草地里面的白蛇,蛇正心烦意乱地甩着蛇尾。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没有成仙的才能。”
空气有一些冷凝,塞莱斯特没有再劝说无忧,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这样啊,真没办法呢。”
她抬起头,避免被看见眼睛里的泪光。都怪现在的身体太柔弱,她都没有办法像个神一样冷漠又无情。
“那我去试炼了,无忧。”她向无忧身后伸了伸手,“我就不打扰你和你师父(药君)啦。希望你们能达成共识……不要后悔。”
等她走后,药君才从草地里面蹿出来,她化身为了一个白发红瞳的小姑娘。但这个小姑娘脾气却不是很好,“无忧,你个大笨蛋,为什么不吃我给你的药……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和塞莱斯特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一共都没有多少!”
她气急了,就化成白蛇在无忧脖子上恨恨地咬了一口,血珠从蛇牙留下的两个洞里渗出来,妖冶地像白玉上的梅花。
等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药君就有些羞愧,但还是强撑着自己的尊严,“好了,我现在要离家出走。我去浮锦那里,你可不许跟过来!”
“好,我会看好家的。”
无忧摸着脖子上的洞,得亏药君是条无毒的蛇。
“你!”
药君气急了,又争论不过,只得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独留无忧一个人在洞府里。
而即使朝昔相伴,终究还是无法达成共识……也是,天上的仙,是不会理解人类的吧。
就像他们之前无数次的争吵一样无疾而终。
无忧转头拿起了医书,这才是自己唯一确信的东西——无可替代的宝物。
而秘境里,塞莱斯特找到了摩拉克斯。
她本来以为属于摩拉克斯的秘境会更复杂一些,多些华贵的装饰,多点精妙的景致。但却是平平无奇,平平无奇的游戏出生点。
屋子、农田、稻草、小溪……跟她设置的出生点一模一样。
不是不美,而是跟她想的摩拉克斯不一样,他不应该呆在普通的房子里,吃着普通的饭菜,品着普通的茶水,听着普通的戏……这一点都不摩拉克斯。
“你来了。”
摩拉克斯抬起头,塞莱斯特看见他的头发变白了,像是山巅的霜雪,但比那要刺眼的多。塞莱斯特沉默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你变老了,摩拉克斯。”
她说完就后悔了,说点什么不好,偏偏是这句。
“不是摩拉克斯,是钟离。”摩拉克斯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我变难看了吗?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不,没有,您还是那么好看。”毕竟,摩拉克斯的脸又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多多少少让塞莱斯特有些心情复杂,她可没做好准备。
摩拉克斯笑了笑,塞莱斯特的反应似乎愉悦到了他。
“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你说过,你会来见证钟离的一切。”他说着说着突然开始止不住的咳嗽,牵动着胸膛上下震动,声音听起来像是扯坏了的破旧风箱。
塞莱斯特走过去扶住他,手搭在钟离的手腕上,脉搏的跳动显示着面前的玉面公子已垂垂老矣,即使容貌未改,但内里已经腐朽,就像是一颗空心的玉石。
“跟我离开吧!”塞莱斯特皱了皱眉,她往钟离身上注入她的力量,但是空心的石头留不下任何痕迹。
摩拉克斯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在笑话塞莱斯特的手忙脚乱。他的手按在塞莱斯特手上,“别担心我,只是痛苦罢了。”
除了无望的**之苦外,也没有别的了,这不算什么。
但塞莱斯特眉头蹙得更厉害了,她完全不理解摩拉克斯,“不,怎么会没什么?请您跟我马上出去!”
摩拉克斯笑得更开怀了,“你以为我经历过多漫长的时光?”属于魔神的那面露了出来,“石头都是沉默无声的,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塞莱斯特……你是年轻的魔神,是曾陨落又升起的月亮,但我不一样。”
“我习惯了忍耐……在漫长的日子,就连疼痛也没有那么折磨心智。”
“……那还有什么折磨呢?”
连痛苦都不害怕的摩拉克斯又会害怕什么呢?塞莱斯特想不到答案。
“是孤独。”摩拉克斯按住塞莱斯特的双手,“我很开心你能来,塞莱斯特。你一直都对我心软,是见不得我受苦吗?明明我没有那么脆弱。”
接着,他转过话题说,“痛苦只会折磨你,但孤独不是,它会让你忘记自己的存在。天地之间唯有自己一人,跟天地一样广阔,也跟天地一样孤独。”
“那是你最初的起源吗?”
摩拉克斯点了点头,但不愿意多言,他见证了提瓦特太多的秘闻,石头早已学会守口如瓶。
“那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摩拉
克斯不愿意离开秘境,他似乎把这当成了体验人类的最终一环。他坦然地接受了变得孱弱的自己。
虽然,塞莱斯特并不习惯。
摩拉克斯……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孱弱的。他是个永远无法被打倒的巨人,塞莱斯特无法想象一个支撑天地的巨人却轰然倒地。
“陪在我身边,然后如你说的那样,去见证名为钟离的一生。”
塞莱斯特并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她仅仅只是看着,看着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恶化,看着他越来越狼狈,看看他被俗事绊住了双脚。
听戏品茗、煮雪观山……这样的日常,摩拉克斯似乎不会厌倦。
今天的日出也是一如往昔。
“下次还陪我一起吧。”
“好。”
就连这样的对话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一点都不像塞莱斯特印象中的摩拉克斯,他可是璃月的武神。
塞莱斯特看向摩拉克斯,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但眼睛还是像金玉一样温暖又璀璨,“你不多披件衣服吗?当心着凉。”
摩拉克斯转过身子,白色的长发像匹上好的绸缎拂在塞莱斯特脸上,痒痒的。
等弄走作乱的长发,迎面而来的是摩拉克斯凑过来的脸,“我不冷哦,也没有发烧。”他的气息拂过塞莱斯特面颊,“不信,你摸摸?”
他示意塞莱斯特把手放在他额头上。
塞莱斯特放了上次,有些烫。
骗人,明明就是发烧了。
“就这么想来这里看日出吗?”
“凡人的一生是很短的吧。”
“……所以呢?”
“所以,要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属于钟离的人生不过短短百年,而一生之中又能看几次日出呢?”
日出吗?塞莱斯特转过头,日光暖暖的,她的脸颊被照得有些烫,“日出确实很美呢。”
但摩拉克斯却没有看日出,而是在看身旁的塞莱斯特。看朝霞一点点蔓延上白玉的脸颊,看日出一寸寸升起在天蓝的双眸,“嗯,确实很美。”
他伸出了手,像是在追赶离去的朝霞,手指轻轻点在玫红色的侧脸、朱樱色的唇、丹色的鼻梁,最后是浮在碧海中的日轮。
塞莱斯特抓住摩拉克斯作乱的手,“怎么了?”
“不,我们回去吧。”
这个时候,人类的男子会怎么说呢?摩拉克斯思考着,但并不想学他们那般孟浪和轻浮。接着,他突然想送塞莱斯特一些东西了,比如簪子和玉镯,好插在她黑云般的发间,好点缀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但是,为什么?摩拉克斯总得找个理由。
虽然他送其他人礼物从来不需要理由,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可是摩拉克斯。
可他现在不是,他只是钟离。
“你喜欢什么样的饰品?”
“嗯?你是说首饰吗?”
钟离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钟离停住了步伐,他实话说话,“我想送给你。”
“这么突然?为什么?”
钟离沉思了一会儿,“人类的男人会送自己的女伴首饰以讨她欢心。”
“……你需要讨好我吗?”
塞莱斯特心下一惊,摩拉克斯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多少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讨好?”钟离有些疑惑,“那这样你会开心吗?”
“……如果你送的话,我应该会很开心。”
那可是摩拉克斯送的礼物诶……她都可以拿回去跟留云借风她们吹嘘。
钟离笑了笑,塞莱斯特注意到他的脸又变红了些……不会是感冒变重了吧。
于是,她伸出手想碰一下摩拉克斯的额头。
但钟离躲开了,“我没有生病哦。”他强调着。
塞莱斯特觉得他只是逞强,于是回去后勒令病人在床上休养。
而在那之后的秘境之中……钟离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了,他终日躺在床榻之上,像是石头最后剩下的那捧沙子,容易被风吹跑,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又美丽。
塞莱斯特计算着时间,快结束了。
在秘境之中的最后一天,钟离从床上爬了起来,像是回光返照一样,除了满头白发外,变得又像是塞莱斯特认识的那个摩拉克斯——强大镇静、温柔平和。
他向着塞莱斯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塞莱斯特在他身旁坐好,亮如黑羽的长发散漫地铺在走廊的木板上。
钟离挽起她的长发,“别动。”他对塞莱斯特说,接着就动作轻柔地帮她盘发。
他的动作不是很熟练,手指在发丝间穿梭,塞莱斯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就只安安静静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到摩拉克斯把一个稍微有些重量的东西插在了自己的发间。
“好了。”钟离笑了,他拿出塞莱斯特最初交给他的镜子,“你喜欢吗?”
塞莱斯特拿起镜子,镜中的女人有着一头美丽的黑发,被细致地盘成花朵的模样。在漆黑的花瓣之中,点缀着一只黄金的龙首步摇,它威严又肃穆,仿佛不该出现在女人的发件。可是,跟镜中的两人又是那么搭配,无论是那黑发的女子,还是那白发的郎君。
“很适合你。”
“您什么时候做的呢?”
“不要称呼我为您,我们不需要这么生分。”钟离有些累了,他靠在塞莱斯特身上,双边宽大的袖子垂在一旁,就像把她拥入怀中一样,“病中,稍微清醒的时候做的。”
“……好。谢谢你,钟离。”
钟离把眼睛轻轻闭上,秘境马上就要结束了,他有些心烦。
“塞莱斯特。”他短暂地唤了她一声。
“嗯?”
觉察到摩拉克斯似乎有些累了。塞莱斯特主动地半抱起他,帮他支撑身躯。
也好,秘境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不用再受人类衰老之苦了。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他抬起手,也抱住了塞莱斯特,发髻上的黄金步摇被带着晃动了一下,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他的一半侧脸隐在黑发间,离得太近了,镜中迷醉的神色就像在亲吻她的发丝。
他们亲密得不太像友人。
意识到这点后,手中的镜子便再也拿不稳了……塞莱斯特的双眼睁大了。
镜子掉在了地上,碎成一片又一片,但每一片上都有他们交织的身影,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步摇在轻轻晃动,静得只能听见心跳。
越来越响的心跳……就像是见到了日出一样。
看朝霞一点点蔓延上了白玉的脸颊,听日出一寸寸响起在跳动的心跳之中。
第113章 登仙路(10) 千般如愿,万事称心。……
去岁千般皆如愿, 今年万事定称心。
——释道原
“奖励我就不需要了,给荧和戴因吧。”
“诶?钟离先生这样好吗?”
荧有些惊讶,这样珍贵的宝物竟然会有人选择把它拱手让人。难不成……钟离先生也是位仙人?她一边打量着钟离, 一边思考他到底是哪位仙君。
“这没什么不好。荧,你就收下吧。”
塞莱斯特把装着长生药的盒子拿给荧。她抬起眼睛看荧, 金发少女也有一双很温暖的金眸,多少让塞莱斯特想到了摩拉克斯。
最近, 一切金色的东西都会让她心烦意乱,于是她低下头嘱咐道,“我知道你不需要它, 把它带给坎瑞亚的【黄金】,那位大名鼎鼎的莱茵多特。”
“!你怎么会知道莱茵多特?”
“秘密。你的旅程今后还会继续……坎瑞亚的公主,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接着, 塞莱斯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眸光瞄到了站在荧身旁的戴因,“但也别忘了和你同行的旅伴。旅途总有一日会结束,但一起度过的回忆不会。”
突然,塞莱斯特把荧推向了戴因。荧有些迷茫, 但很快就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嘴唇动了几下, 无声地说着,“……谢谢你。”
“说得真好。”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了塞莱斯特旁边,摩拉克斯拍了拍手, 就低下头端详着她的脸, “回忆不会结束吗?”
塞莱斯特被看得心里发毛。他们之前明明还是清清白白的,而自从她心里有鬼后,现在摩拉克斯一个动作都能让她紧张得不行。
“哈哈……抱歉了, 我一向记性不太好。”
摩拉克斯倒也没为难她,反而相当善解人意,“没关系,我的记性很好。如果你忘记了,我会再告诉你的,不管多少次都可以。”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倒也没有必要这么贴心。她在心里补充。
“不过,今天是节日吗?”
等到从秘境里出来,发现各地都张灯结彩。就连仙家的洞天都多了几分喜庆,红色的绸缎、红色的挂饰、红色的篮子……在冬月的严寒里,那些红色抵御了天地间的寒气,仿佛属于人间的色彩就是最亮眼的红。
“诸君,”无忧抱着几匹布走了过来,那些布是深深浅浅的红,勾勒金边,只是暗纹有所不同,上面绣着的仙鹤仙
鹿、赤凤金龙都浮光溢彩,“赶巧是今日,恰好能共度佳节。明天就是元旦,一年的初始。若无别的安排,不妨呆在此处与各位仙人一起跨年?”
荧和戴因对视了一眼,“我们无事……只是会不会打扰各位仙家呢?”
“不妨事,多些新面孔也好。”回答荧的是另一位仙子,她怀中抱着气鼓鼓还在和无忧赌气的药君,翠绿的裙摆飘逸的就像鱼儿的尾翼,“噢,忘了介绍。我是沉玉谷的仙人浮锦,大家称呼我浮锦便好。”
话音刚落,就有一头巨大的猊兽落在山巅上,漂亮又神气,像团蓝色的火焰,只是猊兽的脖子上被不知什么人挂上了一个喜庆的红布团,显得有几分憨态可掬。瞧众人看向自己,猊兽傲娇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惹得浮锦又笑了起来,“那是灵渊,大家别被她吓到,她只是有几分怕生。”
被说得怕生的灵渊索性化成了人型,那是个高挑、带着几分冰冷的女子。她冷冰冰地落在了亭子上,露出了背影对着众人,只是耳朵却悄悄红了……看来,确实挺怕生的。
荧在心里笑,这些仙子还挺有趣的,跟她想象中的仙人有所不同。
浮锦瞧着塞莱斯特和帝君,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
咦?怎么出去一趟,塞莱斯特大人和帝君大人之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浮锦仙子,您在看什么?”
塞莱斯特皮笑肉不笑地看她。
“没有,只是见您二人器宇轩昂,一看就是成仙的料。”浮锦非常识趣地不再开上司的玩笑,反而转头问,“咦,怎么金鹏大人还没有来?”
“我在,浮锦。”
青面的夜叉突然闪现在了亭子上,恰巧站在了灵渊身边。荧抬头看他俩,一个不大的亭盖上站了两个人,显得略为拥挤,这难不成又是一个怕生的仙?
灵渊又傲娇地哼了一声,荧猜测这可能是灵渊打招呼的方式,因为金鹏随即对着灵渊点了点头,算是问好了。
不大的地方,四个仙人中竟有三个都是不会好好说话的类型,荧不由得为沉玉谷的仙人沟通质量而担心,“浮锦小姐,您也辛苦了啊。”
浮锦摸着怀中药君的头,“嗯?……噢,你说他们啊,我都习惯了。金鹏和灵渊,你们还不下来吗?准备开饭了哦。”
话音落下,这两人就闪现在了地面上,一个贴着浮锦站好,一个则来到了塞莱斯特身旁。
这时,无忧插了进来,“客人们,快来挑一下新衣的布匹吧。正巧浮锦大人在,让她给各位编织新衣吧。”
浮锦把怀中的药君缠到了灵渊脖子上,白蛇睁着红色的眼睛和灵渊大眼瞪小眼。
“真是孩子气啊,药君。”灵渊故作老沉地说。
“……也总比你天天黏着浮锦要好!”
见状,塞莱斯特咳嗽了一声,“荧和戴因,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荧转过头,她刚才就猜到塞莱斯特的身份。所以,荧当即非常高情商地说,“没有这回事。仙人们都非常平易近人。”
惹得摩拉克斯在一旁偷笑。塞莱斯特这下觉得有点火大了,其实归离原的那帮仙人也没有靠谱到哪里去,但……但他们在摩拉克斯面前都装得不行。
她忍了又忍,还是决定给留云借风他们留点脸面。
等众人都挑好布匹,浮锦就退到屋子里做新衣服去了。
在场唯一会说话的仙人走后,气氛就变冷了。
灵渊和药君还在那边菜鸡互啄,金鹏站在旁边装作自己不存在,无忧去处理今日的杂务了,摩拉克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
“虽然今天不是璃月传统意义上的新年,但是……一起守岁会是个不错的主意,度过了今日,就会是新的一年了。”
“所以,我们需要做什么呢?”荧从戴因身边探出头问。
“当然是什么都不用做啦,只要一起共度佳节。沉玉谷还很年轻,还没有形成它独有的节日……但祭典,只要大家想开,那么随时都可以。”
“一是新衣。”
正巧,浮锦把衣服做好了,她是仙人动动法力就行。
塞莱斯特打了个响指,新衣服就像花瓣一样贴到了他们身上。
荧和戴因都穿上传统的璃月服饰,他们俩的衣服纹路很相似,对称得像是被分为两半的同一块玉珏。可惜,他们不懂璃月的礼仪,不然就能看出这极似当地的婚服。
“很漂亮,荧。”
“你也是,戴因。”
摩拉克斯看着他俩,若有所思。他也换上了新衣,但颜色还是庄严又肃穆的金黄色,只是袖口、领口、衣袂间绣上了若隐若现的朱红龙纹,跟他眼角的那抹红同属一色。这不太像临时做的,倒像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摩拉克斯看身旁的塞莱斯特,她的衣服是红白色的,白衣似雪,红梅如蝶,黑墨的发间也插上了一束翩然的梅花作为点缀。
梅花也很适合她,但塞莱斯特没戴自己送给她的那支。
她是不喜欢?还是……
摩拉克斯心下揣测着,但面上不显,只是学着戴因的样子对塞莱斯特说,“你这样很美。”
塞莱斯特有几分诧异,出于礼貌,她回复了一句,“……你也是。”
明明是同样的回复,但为什么跟荧和戴因却有很大不同?
这边,塞莱斯特还在继续讲解着,“二是美食佳肴。”
她拍了拍手,仙家洞天里就突然多出来好些个菜肴,按璃月的传统,本该众人坐到一桌上热热闹闹地吃完一餐。但,今日多了荧和戴因,灵渊和金鹏也绝对无法热热闹闹,就索性换成了后世的自助餐形式。
“三是什么?”
摩拉克斯转头看她。
“当然是鞭炮和烟花咯。虽然今天不是新年,但是不管来自什么地方的人,看见烟花都会有同样的感受吧。”
随着她的指尖滑动,夜幕突然降临了,但与之相对的是升起来的灯笼。
从各地飘来的灯笼点在黑布似的夜幕上像极了红色的星星,那是平时不常见的星星,升起的每一颗都是一个来自远方的愿望。
“大家,今年有什么愿望吗?”
鞭炮声响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有些吵,但是却并不让人烦躁,炸开的爆竹反而像是一个个迸溅的水珠,它们四处欢笑着,散发着活力。
荧有些兴奋,戴因生怕她被溅到,就上前一步把荧抱进了怀里,捂住她的耳朵,“你也不怕吵。”
金发的少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有戴因吗?”
小情侣自是甜甜蜜蜜,而在升起的灯笼下就连金鹏看起来都没有那么冷清了。
【我的愿望吗?】
他捻起一朵飘落在他身上的爆竹碎片,仿佛一朵极艳的红梅。
可笑,就连这些也敢近他的身?
或许是太懈怠了……但在这样的日子,又如何不懈怠呢?
金鹏看那个仿佛居于世界中心的人,她就像一朵红梅,极艳,同样也能轻易近他的身。
【我
的愿望?】
【不,这种东西……我不应该有。】
他轻轻阖上双眼,但下一秒他的眼睛又重新睁开了。
因为,烟花表演开始了。
金色的闪光带着雷霆的气势一节又一节地向着天空最高的地方攀升,奇特的烟花架起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通往天空的桥梁。
“那是特制的烟花,它有个独特的名字——登天路。”
“就在今晚,请相信吧,一切的愿望都能实现。灯火点亮了夜空,烟花冲破了穹苍……而我的朋友们,这就是祭典,它才开始,请尽情享受吧。”
“此刻,不会再有人和仙的分别了。”
“我们都会是仙人……摘下星辰的仙人!”
【我的愿望?】
金鹏突然之间止不住地笑了,真奇怪,就连他自己都说不通为什么会笑。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世界中心的人,目光却和摩拉克斯的撞到了一块。
金鹏慌张地收回了目光。奇怪,他为什么要慌张?就好像被人撞破了什么一样。
“金鹏,你许了什么愿望?”
浮锦平常地走过来问他。也好,浮锦什么也不知道。
金鹏摇了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愿望。”他下意识地说谎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难受,这比上战场受伤还要难熬。
他在欺骗他的心,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浮锦有些奇怪,“那你……脸红什么?金鹏,你难道喝酒了吗”
刷的一声,金鹏消失了,留浮锦一个人呆愣地停在原地。
塞莱斯特看了过来,“你对金鹏说了什么?”
浮锦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我只是问他许的什么愿望……”
但塞莱斯特反而却笑了起来,“嗯,那一定是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愿望吧。”
“所以是害羞了?”
“是害羞了哦。”
说完,两个女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啊,去岁千般皆如愿,今年一定会是万事万般定称心。
第114章 结发为夫妻 嬿婉及良时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苏武
“你不离开这里吗?”
“你在赶我走?”
在山顶远望人间的郎君回头, 深褐色的发丝没有系成薄薄的一束,而是任意垂在腰间。他似乎失却了往昔的沉稳, 变得散漫而随性。
但那不会是摩拉克斯。
那怎么会是摩拉克斯。
“我没有赶你走……只是,归离原事务繁忙, 此地久呆恐会误事。”
“噢,会有何事?若陀、归终皆在归离原。”
塞莱斯特摇了摇头。
“还是你觉得……此刻,我有些耽于享乐?”
塞莱斯特沉默了一会儿, 才说,“我不认为这里会有什么吸引您的地方……明明您对凡人成仙并不感兴趣。”却对凡人的生活感兴趣。
塞莱斯特多少有些看不懂摩拉克斯了,他在想些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留在了这里?
摩拉克斯似乎叹息了一声, 但很快他就变回了往昔那个帝君, “……好,既然是你所愿。不久后,我会回归离原。”
塞莱斯特皱了皱眉,她刚想解释。但摩拉克斯朝她摆了摆手, 示意她来到自己身边, “我让你如愿了, 你能否在最后的日子也让我如愿?”
“我说过了,这里没有摩拉克斯,只有钟离。”
塞莱斯特点了点头, “好, 钟离。”
她上前握住了钟离的手,钟离没有甩开她,而是拉着她的手往山下走。
塞莱斯特动了动嘴, 她想问最后的日子你想怎么过?但她刚想问,又停住了。
她发现她一点都不懂钟离,或许……她应该更有耐心地去认识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是钟离。
此后的日子里——
她见那人在市井与人闲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多识谦虚内敛。
她见那人在街角遍观珍奇,逗遍花鸟,虫鱼草木彷如自成一番天地。
她见那人在楼阁弹琴品茗,琴声悠悠茶香杳杳,人间风雅自成其间。
她见那人……
……
“回神了,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钟离递了一杯茶给塞莱斯特,“今年的新茶,尝尝怎么样?”
“我在看你。”塞莱斯特接过茶,全然不顾高台上咿咿呀呀唱戏的人。
钟离笑了,他打趣道,“我这么好看?你不看戏,却看我?”
另一桌的好事者便也笑着插话了,“是啊,我看姑娘根本不想看戏,不然怎么把眼珠子都黏在公子身上?”不过,这位公子器宇轩昂,谈吐不凡,也难怪惹人芳心暗许。
钟离止住了笑容,他偏过头解释,“别打趣她,她面子薄。”这就算回过旁人了,接着钟离才转过身子,低声问她,“那……你还想看戏吗?如果你不想,我们就去旁处。”
塞莱斯特摇了摇头,她有些羞涩,就侧过脸,不去看钟离。
“安静看戏。”她催促着,耳朵却悄悄红了。
高台上的伶人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今日的戏似乎讲的是才子佳人、佳偶天成,戏曲才唱到婚誓那段——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
戏台子,披着红衣的两人拜过天地人君,交杯喝过合卺酒,床头的红烛燃过几轮,青丝散在一块……这便是礼成了。
突然之间,“你穿红衣也很好看。”
“你在说什么?”
塞莱斯特偏过头,伶人正唱到绝妙之处,戏楼上人声鼎沸,也听不清身旁之人在说些什么。
钟离凑过来,“我说,你穿红衣服也很好看。”
塞莱斯特看了一眼戏台上的新婚夫妇,像是被那两抹红色烫到了,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说什么呢!”
她急急忙忙就要起身,不想裙摆上的玉坠勾到了旁边的帘子,没站稳只得向前跌去。
而他们这边的声响引起了戏楼上其他人的注意,那些人原是不满的,但一看到一个年轻姑娘正把头埋在一位公子怀里,便对那公子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抱歉……我们打扰各位看戏了。”
“哪有,哪有,不妨事,不妨事。”
凝聚在背后的灼灼目光让塞莱斯特更不想把头抬起来了。这时,她感觉到钟离的手抚摸着她的长发,他的头低下了,“没事的。别怕,有我在。”
塞莱斯特裙子上的玉坠还缠在帘子上,钟离只得一边搂着她,一边替她解开多事的玉坠。
“失礼了。”钟离道了一声,然后就把塞莱斯特更深地按进自己怀里。他的头搁在塞莱斯特脖颈处,呼吸之间产生的微小气流弄得她痒痒的。
过了一会儿,纠缠的玉坠和帘子解开了,而纠缠的两人却没有就此分开。
“有人在看我们。”钟离在塞莱斯特耳边说,“如果你怕羞,就不要抬头。”
好事的人类总是那么多……塞莱斯特的脸烧得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她的子民怎么这样爱看热闹,明明她和钟离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
她想抬起头,光明正大地告诉众人,他们俩之间什么也没有。
但是,不知怎么,那头一直不听她使唤,死死地埋着钟离怀里。
他身上好闻的、令人安心的香气,就像是沉醉在迷人的夜晚之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听觉也像是隔了几层布一样,模模糊糊的。喧嚣之中就只有怀抱的温度始终如一,但那些香气也太过勾人,往昔闻不到,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却冒了出来。
意识在慢慢消解……等塞莱斯特醒来时,戏楼已经再无旁人。
放在他们两人面前的茶都凉了,往昔考究的钟离竟也忍了这冷茶,未去添新茶。
塞莱斯特抬起头,她的意识还迷迷糊糊的。
“你醒了吗?”
“……现在是几时?我睡了多久?”
“不算久。”
塞莱斯特抬头看那楼阁外露出的黑夜一角,骗人,明明都到晚上了。
“抱歉。”塞莱斯
特从钟离怀里坐起来,她睡得太久,脸上都有了钟离袖子上的压痕。
“为什么道歉?”钟离拿出帕子,沾了一点冷茶,替她细细地擦着脸。
“我……”塞莱斯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她想来想去,“打扰了你看戏的兴致?”
“不打扰,戏之后再看便是。”
“那你为什么还时不时就来看戏?”塞莱斯特一问完就后悔了。
钟离有些无奈,他收过帕子,“那你觉得为什么不打扰呢?”
面前的郎君轻笑着,但也不再打趣了,他朝塞莱斯特伸出手,“天色已晚,我们归家吧。”
神色缱绻,眉眼舒展,天边的日轮原来也有近人的一面。
于是,塞莱斯特把手放在钟离的手里,任由他牵着。
这一路似乎也不那么漫长了,时间过得好快,好快,快到每一天的日升日落都像是眨眼之间,停留在他们双手上的温度却越来越烫人。
塞莱斯特移开了眼睛,不知为何,她不敢再看钟离。
钟离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回神了,在想什么?”
这段话似曾相识,但塞莱斯特却不再看他,曾经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竟是宁愿看天看水看山,也不愿意再看他了。
说不出是落寞还是伤心,他们仿佛隔得更远了。
但钟离却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他们之间其实是更近了。
近到他每一次不经意地靠近,塞莱斯特都会悄悄红了耳朵,落后他一步,以拉开距离。
“我……我没有在想什么。”
总不能直接告诉钟离是在想他的事吧……不知为何,钟离总让她为难。
以前是因为他的身份,她只能又尊又敬,远远隔着,也算相安无事,现在则是因为钟离这个人……塞莱斯特都有些讨厌他了,这段日子,她总是没由来的心烦意乱。
“噢,对了,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戏楼,上次的戏重演了。”
塞莱斯特止住了步伐,她不想去了……上次的回忆还历历在目,明明没发生什么,却让她莫名地羞涩,“那我……我就先走了。”
“你不陪我吗?”
钟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虽然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上次我没看的戏,你总要负起责任。”
听起来,她才像那个负心人。塞莱斯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踏入了那个戏楼。
有人认出了他们,还是上次那个打趣她的人,“哟,公子又带娘子过来看戏啊!”
娘子?她才不是钟离的娘子,塞莱斯特刚想辩解,就听见钟离说,“您说笑了,她并非我的娘子。”
“那您二位是?”那个人的视线向下移到他们握着的手上。
塞莱斯特刚想摆脱,却被钟离牢牢握住了,不容她挣脱。
接着,又听钟离道,“嗯。您觉得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这倒一下子考到了这个人。这两人浑身的气场不像是兄妹,哪有兄妹之间这么黏黏糊糊的,又不是夫妻,总不能说……
“公子可难为我了。不过,我祝公子早日抱得美人归。”
钟离没忍住笑了起来,倒也不回什么话,只是拉着塞莱斯特去临窗的桌子旁坐下了。
这些人倒也不好好在秘境修炼成仙……竟然跟钟离一样天天沉迷戏楼。塞莱斯特在心里腹诽着,忘了这戏楼是她自己设置的。
不一会儿,戏楼上的歌舞又升了起来,缠缠绵绵、不死方休。
塞莱斯特本来以为钟离不会喜欢这样的戏。
“是的。我没有特别喜欢,只是觉得有几分新奇。”
钟离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有什么新奇的呢?”
钟离移开了目光,他原也不是来看戏的,只是来问心……问他自己的心。
“此前,你曾经问我为何不离去,因为我心中尚有遗憾,明明我经历过人间生老病死,但却始终……不曾满足。”
“我看过人间日出日落,听过红尘喧闹熙攘,赏过世间珍奇异兽……但始终,不曾满足。”
“我在找一个答案,一个为钟离的人生画上句话的答案。”
“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钟离摇了摇头,“答案不在我这里,而在人间。”
他抬了抬折扇,折扇指着戏台上的凤披霞冠,红艳艳的,太过喜人。
他们俩都很少穿着那样鲜艳的红色,那不太像仙家,但就跟人间一样热热闹闹的。
“刚才那位问我的问题,我同样也想问你。”钟离停顿了一会儿,但还是问了出来,“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这下,戏是彻底听不进去了。
塞莱斯特坐得端端正正,离钟离几步远,似乎一点都不想跟他扯上联系。她的眼睛坚定地目视前方,可是戏却是一句也看不进去、听不进去的。
她满脑子都是钟离的那个问题。
是啊,他们是什么关系呢……她已经无法再倘然地装作是友人,可是如果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呢?
她无法坦然,也无法言明……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那些飞速过去的日子都变得沉重了,塞莱斯特尽力去回想,可是只能想到各种各样的钟离……笑着和别人交谈的钟离,饶有兴致赏花逗鸟的钟离,专注弹琴书写的钟离……
明明她记不起他们谈了什么,记不起那些花花草草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记不起他弹的到底是什么曲子……她只记住了钟离,记住了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皱眉都安放在了她的心间。
不知不觉,茶又凉了。
这次,又是没人去添置。
戏楼的人都快走光了,没人关心原本演了什么戏,只是钟离又凑近过来问她,“天色已晚,我们归家可好。”
他又一次伸出了手。
但塞莱斯特却没有接,她有些胆怯了。
可是,钟离却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不容她拒绝。
“我们归家吧。”他又重复了一遍,原本威严的眼眸不知为何变得柔情似水,眼下那一抹红也多情了起来。
塞莱斯特试着挣脱,但钟离只是站在原地,用那双只觉得温情脉脉的眼睛关切着她,“怎么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微微侧过了头,停顿了一下才说,“……方才是我不好,不敢逼问你答案,让你为难。”
“只是……”钟离清了清喉咙,“我看戏曲里的男子和女子……不会无故居于一室之内,天天相见,日夜相守。”
居于一室之内,天天相见、日夜相守……
明明是实话实说,可为何说出来……这般令人羞赧。
“你总得给我一个答复。不然,这在人间应该叫……私相授受?”
塞莱斯特被这一个词吓得一个机灵……她回过神来,不对啊,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为什么钟离的表现这么像是要她负责。
“不,我们……我们还没有走到私
相授受那一步!”
“噢,那还缺什么?”
“……”
塞莱斯特几番欲言又止,她知道钟离知道。不,她不知道钟离到底知不知道,万一,他不知道呢?可是,钟离怎么可能不知道……
于是她动了动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猜呢?”
“我不猜。我只知道……你我这样有违契约,正当的关系需要契约之神的庇佑。而你和我缺这一步,而整个璃月都需要遵守契约。”
……可契约之神不就是您吗?
“那你想怎么样?”
钟离的表情突然落寞了,他似乎有几分失望,“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吗?”他低落的眉眼都不那么意气风发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破例求契约之神原谅你。”
“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情,但不许逃避你的心。”
钟离把塞莱斯特拉到自己怀里,“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但……你总得给我一个交代,我们不能就这样……就这样不明不白的。”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塞莱斯特只觉得烫得惊人。
可是,塞莱斯特怎么忍心看钟离难过,没有想的时间,她立马就说了,“别难过,是我的错。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一说完,就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钟离却笑了,一扫郁气,笑得眉眼弯弯,“我可没有那么贪心,我只求一个答复,一个不愧你心的答复。”
自那之后,日子还是照常度过。
但塞莱斯特的身边永远有了一个钟离,明明之前也是两人一起,但现在却多了些变化。
她平常走着,钟离会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
看花观鸟时,那些花花草草和羽毛鲜艳的鸟儿会被钟离买下赠与她。
不管走到哪里,钟离都会向旁边的每个人珍重地介绍她,直到街上的每个人都习惯了他们。
就连塞莱斯特的衣裙、首饰上都多了钟离的影子,他似乎是找到了新的乐趣,乐此不疲地赠与一切钟离认为适合她的东西。
最后,他赠与塞莱斯特一个大盒子,沉甸甸的,应该塞满了不少东西。
“这是什么?”
钟离摇了摇头,“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等打开……下面铺着一条华贵非凡的、动人心魄的、嫣红似火的裙子。裙子上还放着对应的首饰,但塞莱斯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凤冠霞帔。
她一下子站起身来,不敢再触碰裙子上细细密密的针线和纹路,那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才这般合她心意。
“红色的裙子很衬你,我一直都想看你再穿上。”
塞莱斯特停顿了一会儿,“你……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钟离对着她笑了笑,似乎在笑她的迟钝,“嗯,我知道。我在戏台上见过它多次了,只是……他们的恐怕不合你心意,所以我自己请人另做了一件。”
“塞莱斯特,我想你穿给我看,可以吗?”
他说着,那双眼睛潋滟生辉,公子容色动人,倒是比这凤冠霞帔更勾人心魄。
塞莱斯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无路可退了。
恐怕……就连街上的人都认为他们早就结发不移了。
她回过头,看这间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那是她的房间。但现在这里已经塞满了摩拉克斯赠与她的东西,有时是玉坠,有时是花草,有时是胭脂。
而就连他送给自己的鹦鹉也是那么烦人,那只鸟儿不断嚷着,“答应他,答应他,塞莱斯特。”
塞莱斯特终是一个没忍住,把这扰人的鸟儿丢去了隔壁钟离的房间。她松了一口气,却发现钟离笑得快要直不起腰。
“有这么好笑吗?”
钟离摇了摇头,他就连催促别人,都是那么温文尔雅,“不。只是就连鸟儿都知道我的心意,你……”
别的话他没有说,只是就用那双潋滟生辉的眸子欲言还休地注视着她。
而等塞莱斯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已经晚了。
她试图回忆起钟离的味道,但嘴唇却被钟离咬了一口,他咬得不算重,却能让她回过神来。
“别分心……”似乎在责备她心神的冷落。
接着,他们重新又亲在了一起。这下,塞莱斯特不用再回忆钟离是什么味道了,她的唇齿之间全是钟离的气息,她很难具体形容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只是有些迷醉在亲吻之中,大脑晕乎乎的,除了钟离,再也想不起旁的其他事。
“钟离…钟离……”
她嗫嚅着,靠着他身上,手扯着他的衣服,口中还只能叫他的名字。
钟离似乎在笑,明明他的衣襟都被扯乱、揉卷了。
“嗯,我在。”
于是,塞莱斯特的意识便更放心地沉醉其间。
恍惚之间,她似乎听见钟离一边**着她的耳垂,一边对她说,“我心悦你,塞莱斯特。”
一下又一下的,说得极其动听。
她想回复他,可是嘴中还含着他的手指。
只得把钟离抱得更紧,身体纠缠着,勾着钟离和她亲吻,舌尖缠着舌尖,发丝缠着发丝。
这就是耳鬓厮磨吗?
塞莱斯特恍惚之间这么想。
等到一个空隙,塞莱斯特问钟离,“那我们……这样还算私相授受吗?”
钟离没有放开她,只是露出了一些羞赧的神色,白玉的脸庞上多了一分霞光,便是冷玉做的人也活色生香了起来。更何况,他现在衣襟散了一大半,隐隐约约可见裸露的胸膛,喘息之间那衣襟还善解人意地散得更开了。
“算。但契约之神会惩罚不按契约来的人。”
塞莱斯特的手顺滑地从衣襟间进入摸着他裸露的胸口,“你不是说会求契约之神放过我吗?”
钟离按住她不断上下作乱的手,“别乱摸……是,但我现在不想放过你了。”
他贴近塞莱斯特,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右胸上,似乎在鼓励她多摸摸,好做个罪孽更深重的人,“你可想好,怎么对我负责了吗?”
这个人……明明他什么都想好了,却在这里装无辜。
塞莱斯特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自己中了钟离的圈套,但是如果无人强迫她,那就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就像现在她的手还按在钟离右胸口,他的心脏还在她掌心跳动,鲜红又炽烈。
钟离看她只是害羞,又不答话了。
罢了,就由他做主动的人吧。
“那换我问你,你可愿嫁给我?”
“自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115章 登仙路(11) 行云横碧落,冷月到帘……
响遏行云横碧落, 清和冷月到帘栊。
——《闻笛》
“你……当真要嫁给他?”
清冷的月光钻进了塞莱斯特的屋子,他身上还带着夜晚固有的冷凝,眉头紧皱, 就像在眉心上也凝结了一轮月色。
塞莱斯特摇了摇头,“是, 也不是?”
她放下手中正在绣的婚服,那不是给她自己的, 而是送给钟离的回礼。接着,塞莱斯特施了一个诀,将屋内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秘密。虽然……钟离应该一早就意识到了, 隔壁屋子飞入了一只鹏鸟。
“那你为什么?”
金鹏看上去有些不属于他的焦躁,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焦躁。
塞莱斯特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仅限于钟离和九方?”她笑了笑, 指了指隔壁, “他和我都有意于此。至于摩拉克斯和塞莱斯特,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是朋友。”
“……不,你不明白那位大人。”
金鹏辩驳着,现在不应该叫他金鹏了, 应该称呼他为魈。那是摩拉克斯赠与他的名字, 一个割断过往的名字。
“魈。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被摩拉克斯拐跑了吗?”
闻言, 塞莱斯特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我绝无此意。但是钟离,或者说摩拉克斯……”魈不擅长直呼那位大人的名字,摩拉克斯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强大, 太过完美。魈望了一眼就知道……那会是高悬璃月的太阳, 是威严神圣的君父。但塞莱斯特,她不一样,她应该像轻柔的风一样在林间跳跃。她是轻快的, 轻盈的,漂浮在花香和天空之上的,自由的风,“那位大人绝不会动摇,他的意志始终如一,就如不变的契约本身。”
但魈的话被打断了……塞莱斯特不想再听了,“你说的话我都懂,或许那是我的一厢情愿也说不定。”
她拿起婚服,鲜红的,像是血一样,如若违逆它,也势必会付出如血一样的代价,这就是摩拉克斯,他宽宏但绝不软弱。
想到这里,塞莱特斯不禁笑了笑,背负这样的契约,她的心里却毫无恐惧。
塞莱斯特只是说,“钟离让我忠于自己的心。我决定相信他,不管未来和过去会发生什么,此刻我的心里……唯有他一人。”哪怕……自己并无这个资格,过去她爱上过其他人,她与他们柔情
蜜意,那些珍贵的记忆从未褪色,那是属于塞莱斯特的宝物。
这是否是一种不忠?
塞莱斯特不知道答案。她厌倦了长久的等待,连爱本身她都快遗忘……但钟离,她本来只是想远远看着的人,却直接叩开她的心门。
不,我想更理智一点。
塞莱斯特警告着自己,她尽量不去想那些缠绕在这段关系上的麻烦事……她应该专注在她的事业上,而不是男色。
话虽如此,等塞莱斯特抬起眼睛,才发现月亮都变得黯淡了。
“魈,你还好吗?”
魈看着不太好,他的眼里全是慌乱和无措,虽然他极力想掩盖这点,但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落寞的理由。就像他从来都觉得,塞莱斯特和摩拉克斯应该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摩拉克斯会回他的归离原,塞莱斯特则会和他们一直呆在一起。
但那样的未来……却要被夺走了。
“你会离开吗?”
魈问道,其实他是想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但他莫名开始赌气……他承认摩拉克斯很好,但客人不应该闯入他们的家,将女主人也一并掳走。
“离开?去哪里?”塞莱斯特摇了摇头,“别担心,魈。我还记得我的使命,我的沉玉谷,我的人民……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那……摩拉克斯呢?”
塞莱斯特轻柔地笑了,“他会离开,在我们成婚后。”她笑着,柔情之下是冰冷和决绝,“他答应过我,他实现心愿就会离开。”
……这才是塞莱斯特的心愿,爱是短暂的沉迷,但她早就学会了责任。如果她想完成她的心愿,那么就得让摩拉克斯早点离开。
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摩拉克斯看出来了吗?塞莱斯特不清楚。但是,她许诺过她做的事绝不会波及沉玉谷和归离原,所有的所有……她愿一人承担。
魈摇了摇头,“你恐怕无法如愿了……摩拉克斯大人比任何人都在乎契约。这些时日,我也了解过一些民间的婚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契约的重量,这是契约,也会是他赋予自己的责任。”
“所以婚约上会是钟离和九方。”
“你在钻契约的空子……”
塞莱斯特无奈地笑了笑,“不,我想这样就好。”如果摩拉克斯能帮助她呢?塞莱斯特不排除那样的答案……但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既定的结局,看上去并不美好。她怎么能把璃月的君父拉着卷入其中?
风暴已经起了……她无意退让,更无意波及他人。
塞莱斯特垂下眼睛,“之前我让你招待来自坎瑞亚的客人……他们怎么样呢?”
这当然是瞒着摩拉克斯的,甚至就连荧和戴因也不清楚。
坎瑞亚的力量来自深渊,深渊会侵蚀这个世界,那么对于这个世界……坎瑞亚就是极恶。如果是这么简单的因果推断就好了,一切都会变得明晰。只是塞莱斯特对此抱有疑惑……坎瑞亚的亡国即使在千年之后,也是疑点重重。
坎瑞亚是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她必须亲手找到那把钥匙。
“有些……奇特。”魈尽量斟酌自己的话语,“他们的狂妄会引来灾难。”接着,金色的眼睛闪过锐利的冷光,“而且,他们毫无敬重之心。甚至……也不敬魔神。”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魈。”
“那你为何要帮助他们?”塞莱斯特给魈的任务很奇异,她似乎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教给坎瑞亚。包括她的魔力、炼金术、锻造术、医术……如此无私,比陷阱更像陷阱。
“只是想看看凭借人类的力量,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如果能学会的话,我的一切他们都可以拿走。”塞莱斯特说完就笑了起来,“毕竟我就是为此而生的。人的魔神……那才是我真正的职责。即使,连我自己都厌恶它的弱小。”
……在这个时代,人类都还太过弱小,所以人的魔神也只能像这样,狡猾地活着。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
塞莱斯特摇了摇头,“不全是……我的礼物也并非不含代价本身,这样交易不会成立。坎瑞亚也清楚,一位魔神的善意绝非天赐甘霖。我们可不是那些无私的仙灵。”
魈沉默了,他提起其他事,“……坎瑞亚那边派来了新的使者,他的名字是瑟雷恩。”
“噢?”塞莱斯特来了兴致,“他们是以什么名义送来的?”
“赠与沉玉谷的女神陛下,坎瑞亚最忠实、最正义的骑士瑟雷恩,愿陛下的耳边永无扰人的哀鸣与悲泣。”魈面无表情地转述着,他不擅长这些绕来绕去的恭维话,他只是觉得塞莱斯特身边又来了一个麻烦的人。
塞莱斯特挑了挑眉,“……如我有异心,这位忠诚的骑士恐怕就要拿剑割开我的喉咙了。”她讥讽着,他们又不是真正的盟友,现在顶多算得上互利互惠。坎瑞亚讨厌神明……塞莱斯特清楚这点,或许应该这么说,他们想把世间的神明都赶下来,以便人类真正坐上王座。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谢谢你,魈,但不用你看着他。”即使是互利互惠,也要建立一定的信任关系,塞莱斯特决定自己上,“我会亲自看着他。”
话说得太多了……魈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来。
他看了塞莱斯特一眼,她的屋子里多了好多东西,那些东西上都有钟离的影子。她就坐在那个男人赠与她的礼物之中,可是心却桀骜不驯。
他们本来是在谈明天的婚礼……但是,现在已经没人想得起那个婚礼了。
魈从此刻终于确定,塞莱斯特还是塞莱斯特,跟摩拉克斯一样固执,跟摩拉克斯一样执着。他们莫名很像,儿女情长绊不住他们的步伐,就连柔情也只是一时的温柔。
魈突然不想再问塞莱斯特关于摩拉克斯的事了……她不会改变,就好了。
这样,就连摩拉克斯也夺不走她。
“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魈的嘴边浮现出一丝笑意,金色的双眸都变得更明亮了。
“那明天的婚礼你参加吗?你可以作为……我的娘家人?”
“不。”
魈拒绝地很坚定,嘴角那丝笑容也凝固了。
他看向塞莱斯特手上的婚服,红得太刺眼……不,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等塞莱斯特再开口的时候,却发现魈已经消失得无影了,就像他来时一样。
“真是……就这么不想见我吗?”她嘟囔了几句。
接着,她的门被人礼貌地敲了几下,是钟离。
“魈走了吗?”他隔着门问。
“嗯,他找我说些话。”
“魈明天会来吗?”
“不……我想可能他不习惯那样的场合。”
钟离的声音听着有些落寞,“我本想多些亲朋好友来见证的。”
“没关系,其他人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