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天见。早点休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雀跃。奇怪,钟离本来可以直接推门而入的。但他偏不,他宁愿隔着那道门,听从门内传来的模模糊糊的声音,然后幻想门内的她是什么样的神色,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早点休息,钟离。”

但门被突然打开了,塞莱斯特一下子凑到他眼前,像是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的脸,还一见到他,就笑得那么开心和灿烂。

于是,钟离也忍不住笑了。

或许,这就是爱?他不知道,他只是忍不住想见到她。

他沉静地看着塞莱斯特好一会儿,那双眼睛太过温暖灼热,塞莱斯特承受不住温柔的折磨,扑闪着眼眸,移开了目光,“……你还不回去休息吗?”

她这么一说,钟离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了,他咳嗽了一声,“嗯,我现在就回去。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就想走了,但塞莱斯特拉住了他的袖子,“我的礼物已托清风送到你的

房间。记得,一定要打开,明天见。”

她一说完,就关上了门,不好意思地逃掉了。

等钟离进到房间内,屋内果然多了一个箱子。他打开,里面是红艳艳的喜庆,那是一件塞莱斯特亲手绣的婚服。明明衣服很轻,他展开,却觉得重如千斤。

不知不觉间,他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钟离忍不住开始想回礼了。他赠与的礼物都太轻了……这不符合契约精神,他绞尽脑汁地想,可是她似乎什么也不缺。

到底什么样的东西能令她欢喜呢?

钟离进入梦中,还在思考那个问题的答案。

至于那件婚服,则被他珍之重之地挂在一旁。

明日,钟离才会穿上它,因为一生只会有一次——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116章 登仙路(12) 随弓影,拂剑花……

边月随弓影, 胡霜拂剑花。

——李白

“吾友,为何不让吾参加你的婚礼?在璃月,这是非常重要的仪式吧……”

发问的是一个白发绿眸的女神, 她新叶绕身,绿枝点缀。

“大慈树王, 你来了。”

塞莱斯特微微一笑。此刻,她已经换下了婚礼的那身红衣, 衣着与往昔无异,只是发间多了一枚龙形的金簪。

不、仔细一看,还是有其他差异的。比如手腕上的玉镯, 耳朵上的耳坠,脖子上的挂饰……往昔可不见她身上有这些,大慈树王说, “很衬你, 吾友。想必,摩拉克斯对你很好吧。”

“他可不是摩拉克斯,是钟离。”

大慈树王又笑了,这次她笑得更开怀了, “你在偷换概念。不过……我本以为摩拉克斯是位像我们须弥的赤王那样的神王, 但听上去, 他还挺好说话的?”不然,也不可能配合塞莱斯特玩这种小把戏。又或者,这是两位神明的心照不宣?

但说实在, 这毫无意义。

钟离随时可以变成摩拉克斯, 而摩拉克斯也随时可以变成钟离。

所以,这大概是一种……调情的手段?

大慈树王在心里猜测着,但看得出塞莱斯特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聊些什么。就痛快地转换了话题, “那么,吾友。你找我有要事,让我猜猜,是与坎瑞亚有关?”

“果然瞒不过你。”

“我也拥有梦境的权能,跟你一样。而且,我是世界树的化身,这个世界对我而言不存在秘密。”

“也包括【深渊】吗?”

大慈树王的笑容收敛了,“我一直知道坎瑞亚在暗中研究深渊的力量,而他们的妄想会招来天罚。”

“是啊,天罚……”塞莱斯特重复了一遍,她看得见未来所以知道这是既定的,大慈树王看不见未来,但她掌握的智慧足够让她推测那个既定的未来,“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吗?”

“我们仅仅是神明。”大慈树王摇了摇头,她的眼睛低垂着,看上去悲悯又高贵,“人类不会放弃探索星辰和深渊。就算不是坎瑞亚,也会有其他国家……我不同意高天那样粗暴的做法,但是每个文明都会迎来最后的结局。”

“而我能做的就是让那个结局看上去不那么悲壮——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伟大的智慧之神?”

大慈树王又摇了摇头,“不,正因为你能知晓未来,所以你才知道这一切都无法避免。做你想做的吧,吾友。我唯一的私心——只是希望你能获得安宁和平静。”

“……在我的记忆中,我似乎从未告诉过你,我知晓未来。而如你所见,我的神职也并未有那样的权能。”

大慈树王是那样的神明,高贵、美丽、温柔和善。她似乎永远也不会起纷争的心思,也永远不会拿起任何武器……但塞莱斯特却一刻也不敢小瞧她。

秘密无所遁形的感觉——那就是在大慈树王面前的感觉。

她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而这样的神明,就是提瓦特的智慧之神。

“一点点小小的推测,别看我这样,”大慈树王挽了挽头发,露出了那双温柔的绿眼睛,像是平静的湖面微微掀起了一丝波澜,“我好歹也是须弥的智慧之神。”

“不光是,你同时——还是须弥之主,整个提瓦特的草之神。”

现在,湖面那丝波澜扩大了,“吾友,你的意思难道是……赤王和花神都会在我之前消逝吗?”即使听起来像是在发问,但大慈树王心中已有了答案。那也是她为何会默默远离两位神明的答案。你可以将其称之为智慧,也可以称呼它为——逃避。

没必要发动一场本来就不会胜利的“战争”。但很显然,三位智慧之神在这个问题上有分歧。

“不只是……”

大慈树王身上的波澜平息了,“我明白了。在必要的时候,我会作为最后的保障去阻止灾难,哪怕是以我自身的消逝为代价。”

塞莱斯特却突然被逗乐了,这笑容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她本来以为大慈树王会有一点其他的反应,比如愤怒,比如憎恨,但她什么也没有。就像是天赐的智慧抚平了她的悲伤、愤怒和憎恨,留下来的是阅经千帆的平静和淡然。

“王啊,你不会难过吗?”

大慈树王点了点头,“当然,任何生命的逝去都会带着新露一样的伤感。但在明日的太阳照耀后,露水会消逝,唯有阳光下的大地——一如往常。”

“我可做不到这样。”塞莱斯特小声地抱怨着,“我是那种比起阳光更珍惜甘露的人。”

“所以,你想做什么?又或者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吗?”听起来太诱人了,但面前的女神只是温柔地微笑,她的承诺和摩拉克斯的不一样,摩拉克斯的承诺你能感觉到那背后重若磐石的重量,但大慈树王只会像一棵树一样安静、沉稳,她从不压迫任何人。

就像你最亲密的朋友。

塞莱斯特偶尔会起那样的错觉。她原以为她们只是盟友,但大慈树王对她的态度堪称纵容,她们是如此不同,又如此接近。

“为你的愿望,我会倾尽雨林所有的甘露、阳光和微风。”

“而这又是为了什么?智慧的女神?”塞莱斯特追根到底,又或者她对大慈树王感到好奇?所有的善意难道只是出于一时的慷慨?

大慈树王笑了笑,“吾友,你对摩拉克斯,哦不,钟离也是这样一板一眼吗?”她闭上眼睛,有些无奈,“花神劝告我,在重要的人面前,言语要像月光下的花一样。我原以为这样,你会开心……但是,恕我冒犯了。”

她正了正神色,“为了我自己,为了赤王和花神,也为了须弥的人民。即使是最不起眼的蚂蚁,也会有求生的心,何况神明。即使结局已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只能坐以待毙,能看见未来的你都没有绝望,那么我也会以我的方式战斗在最后一刻。”

但接着,大慈树王的语气放缓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你的真心有疑窦之处。即使是世界树,也会真诚期盼世界上有和祂相似的树,她们会互相分享世界的秘密,一起见证过去和未来。”

塞莱斯特思考了一会儿,太过诚挚的话语反而让她无所适从。

可她做不了承诺,她还没有拥有许下承诺的力量。而现在一切都笼罩在覆灭的阴云之下,还看不到照亮未来的光芒。但是,塞莱斯特想,她或许早就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了。

如果能够逆转一切的话?

就跟过去在古蒙德的做法一样,欺骗天空。

她又想起了生活在未来的九方,此前她一直在思考九方降生的必要性,又为何她们俩的记忆能共享。但或许,一切都藏着她们的记忆之中。

塞莱斯特的眼睛闪了几下,她心中有了一些猜想,但是还不够,她的力量还不足以支持这一切。而她的力量来源于人类。现在提瓦特最富集人类力量的地方是坎瑞亚。也就是,如果她想要最快地变强,最好的方式是直接帮助坎瑞亚——即使,她心知肚明,坎瑞亚的力量只会加速它的覆灭。

这一切都绕回来了。

而她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明白了你的决意了,我的朋友,大慈树王。我的请求也只有一个——如果我有任何意外,替我照看好沉玉谷的人民。虽然摩拉克斯把这当作他的责任,但璃月太大了,我总有担心。噢,对了,还有一个请求。”

“是什么呢,春之女神?”

“那就是,如果我走在一条必死无疑的道路,不要阻止我,也不要试图救我。”塞莱斯特还想再说什么,比如帮她顺便劝一劝摩拉克斯,但是这对于摩拉克斯还是太过残忍了,他可以之后再知道,或者她可以瞒住他。就像他们之后不会分别那样。

“我不明白。”

智慧的神明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我们终将重逢,即使你和我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未来会是九方和纳西妲,但是稍微忍耐一点吧,在真正的重逢降临之前。

大慈树王流露出有一些寂寞的神色,“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帮你更多,但是……我明白的,很多事只能自己承受。我相信你,正如相信我自己,愿你能得偿所愿。以及,我永远会在你的身后。”

塞莱斯特看着女神温柔的双眼,似乎从那里面找到了勇气。接着,她像是在看玩笑,“帮忙的话,你还是可以帮我的。我不久后想出趟远门,我不在的日子里,可以麻烦你假扮我吗?”

“……吾友,即使是我,也没有勇气在摩拉克斯面前假扮他的妻子。”

塞莱斯特被逗得哈哈大笑,她摆了摆手,“我怎么会为难你呢?摩拉克斯已经离开沉玉谷了,正如我和他约定的那样。他身为钟离的心愿已满,他便再也没有呆在沉玉谷的理由。”

大慈树王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在须弥,如无其他情况,丈夫可不会在新婚后离开自己的妻子。恐怕是你支开了他。摩拉克斯应该清楚你在做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恕我直言,如果这样,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招惹他。”

这反而让事情变得更麻烦了……不过情,本身就能蛊惑人。就像赤王和花神。

“是啊,你说的我都清楚。”

但是,人生本来就不能用理智来决定一切。

塞莱斯特一边回答大慈树王,一边思考摩拉克斯会不会因为她有些无情和不近人情的做法而感觉到有几分伤心?虽然她想象不到摩拉克斯也会感怀,但是……她只是私心上不想让他难过。

“塞莱斯特,塞莱斯特……”

大慈树王的声音把她从思考里唤起。

“这么为难的话,不妨去见他?”

“你说谁?”

“当然是摩拉克斯。”大慈树王的笑容多了些无奈,“我可以装作你来管理沉玉谷,同样拥有梦境权能的我,也可以帮助你管理你的秘境。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塞莱斯特咳嗽了一声以掩饰她的尴尬。

“不了,谢谢你……但是,女神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不过,我听从你的建议,有空我会去归离原见摩拉克斯的。”

顺便,去见见若陀。他还瞒在鼓里,但他现在应该知道了。因为摩拉克斯绝不会隐瞒,即使会引起若陀的怒火也绝不会退让。

塞莱斯特有些头疼了,可她又不能在秘境里躲一辈子。

而另一边,归离原迎回了它真正的主人。

见他回来,若陀龙王松了一口气,他对着摩拉克斯抱怨着,“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过几天就回来了。”

“不久,才几个月。”摩拉克斯还是那个模样,看上去什么都没变。但若陀却觉得好友的脸上有一丝心虚。

“噢,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必留在这里看家了,她最近还好吗?我去沉玉谷看看她。”

摩拉克斯突然笑了笑,笑得太温柔,让若陀看了直犯恶心。“她,她当然很好。”

“我没问你这个……”若陀说完就想走了,他和摩拉克斯共处几百年了,当然没有什么重逢后想多聚在一起的情怀。

可是,摩拉克斯拉住了若陀,“你要过去?可她不许我这么快回去。”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还没有开的翡翠原石,“你能帮我带给她吗?”

若陀接过,他有些疑惑,“可以。但是,摩拉克斯你怎么也开始关心这个了?而且为什么是未开的原石?”虽然龙王的权能让他一摸上去就知道里面是上好的翡翠成色。

“人类常常会赠送一些惊喜给对方。她没有岩石类的权能,所以能体会到这份赌石的惊喜。”

若陀更加奇怪地看了一眼摩拉克斯,“你倒是费心了,之前也没见你如此上心……”他的直觉告诉他,摩拉克斯在隐瞒什么,又或者摩拉克斯在等一个开口的好时机,“说吧,你瞒了我什么。”

“那若陀你先把这块原石还给我。”

“可以。但是为什么?”

“我们接下来的打斗可能会波及到它。”

摩拉克斯把石头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和她成亲了。”

“和谁?”

“塞莱斯特。”摩拉克斯坦然地说了出来,“我本想邀请你。但她似乎有别的顾虑,所以纸面上仅仅是钟离和九方。而钟离不会认识若陀龙王,所以我没有邀请你,吾友。”

摩拉克斯竟然还在解释为什么不邀请若陀。

若陀觉得气血上涌,他的脑子被这短短一句话气得嗡嗡响,“……这是邀不邀请我的问题吗?”他的眼睛里喷着怒火,愤怒催生着元素力凝聚,就连空气中也充满了压迫感,“摩拉克斯,你明明知道我对她的心意!”

一拳挥了过来,摩拉克斯没有躲开,重重的力道让坚固的磐岩都裂开了口子。

还挺疼,摩拉克斯想。

“……你怎么不躲开。”

若陀还在气头上,但他更恨摩拉克斯这副样子,他只是想出气,可没想伤害自己的老友。

“因为我想让你不那么生气。”摩拉克斯转过头,他有点狼狈,“若陀,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而她是我的妻子,你们两个人都是我重要的人。不管是哪个,我都不会放手。”

摩拉克斯难得的真情流露让若陀有些不知所措,摩拉克斯又何尝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塞莱斯特,他怎么可能将自己喜欢的女孩拱手让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多年挚交。

他思绪翻腾着,嫉妒、不甘的神色在他脸上一一浮现,最后若陀叹了一口气,问摩拉克斯“她是自愿的吧。”

摩拉克斯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就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引塞莱斯特上钩的。

是的,他们是两情

相悦的。

“摩拉克斯,记得好好对她。”

像是泄愤,若陀留下这句话就想走了。现在他完全不想看见摩拉克斯这张讨人厌的脸。

而摩拉克斯见他没有那么生气,却追着他问,“那你还去沉玉谷吗?”

“你说呢?”

摩拉克斯想了一会儿,“那你不去……我可以去吗?”

“你休想!”

若陀终究还是气不过,跑回来跟摩拉克斯打了一架。

奇怪的是,摩拉克斯却不怎么反击,甚至还面带笑容。

而此次战斗,虽然波及了几座无辜的山,但万幸,没有翡翠原石因此受伤。

第117章 强烈的风,高踞于他们之上(4) 环绕……

时间是一颗星;时辰如此分岔

以至白昼是环绕郊区的旅行,

环绕着星星的圆,彼此重叠的圆。

冬季气候短促的半音阶是一只鸽子展开的羽翼。

冬日栖居在鸽翼下,

羽毛潮湿的死翅。

——毕肖普

“小姐, 请出示您的证件和相关手续。”

“给您。”九方递给梅洛彼得堡前来接洽的工作人员一叠厚厚的文件。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蓝天、白云和海洋, 看起来哪里都没有监狱的容身之处。

那位工作人员的身上挂在个牌子,写了她的名字苏西。苏西细致地检查后, 才打断她的东张西望,“一切确认无误,请跟我来。”

九方叫住了她, 开着玩笑,“梅洛彼得堡在哪里?难道是在海面之下?”

苏西微微一笑,在监狱她很少见阳光, 所以此刻也变得耐心起来, “对,就是在深海之下。”她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向下的电梯。等九方也跟进来,她才继续说, “梅洛彼得堡, 也就是枫丹的监狱。为了避免犯人越狱, 枫丹贴心地设计了独一无二的监狱,就在这深海之下……”

“我猜,这么多年没有人越狱成功的吧。”

苏西眨了眨眼, “逃出梅洛彼得堡, 恐怕得在深海里面洗洗脑子。”

九方笑了起来,“您还挺幽默,我还以为监狱的工作人员都会死气沉沉一点……抱歉, 请原谅我的失礼。”

“不,没什么小姐。大多数人都会变得那样,”苏西说着,电梯一刻不停地往下坠落,属于深海的阴冷和潮湿像是空气一样无所不在。电梯里昏黄的灯光照下来,更显得毫无生机,“不过别在意。我们的公爵大人为各位囚犯和工作人员安排了一些娱乐活动,您乐意的话,也可以参与。”

“但现在——欢迎来到梅洛彼得堡。”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梅洛彼得堡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这里的墙壁大多数是合金制成的,就像是水管一样一节一节地焊接起来,古朴的黄铜色隔绝了大海,但却隔绝不了那挥之不去的阴暗和潮湿。就像这个监狱本身。

九方透过一面透明的墙壁向外看,几只膨膨兽正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人类,一些帽子水母在巨型海藻的遮蔽下漫不经心地游曳,还有一些海兔、章鱼、海马之类的动物。九方把手贴近墙壁,那几只膨膨兽被吓了一跳,尾巴一甩就不见了,让九方多少有点失落。

“小姐,您是第一次见海底的风光吗?”

九方点了点头,“是的,让您见笑了。”

苏西摇了摇头,“这没什么。比起梅洛彼得堡的人,这些动物要自在得多。换我,我宁愿看膨膨兽一天。不说这个了,您如果想要观赏海底风光,可以去找潜水队的人,换上潜水服去海里玩玩。”说罢,她扫了九方一眼,“不过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您是神之眼持有者吗?在枫丹,一些神之眼持有者会受到水神的加护,获得水下呼吸的能力。”

“风系的神之眼也可以吗?”九方拎起挂在腰间的神之眼。

“当然可以。”她一面说着,一面跟路上的守卫点了点头示好,“小姐,您感觉怎么样?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去找希格雯护士长。梅洛彼得堡封闭、阴暗,不适合人类居住,很多守卫或多或少有些心理问题。”

“我还好。您呢?”

她耸了耸肩,“我也一样。本来,监狱长莱欧斯利应该会在入口处接您,不过他有急事,就先走了。如果您没有感到不适,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拳力斗技赛场去找公爵大人吧。”

“等等?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们去拳力斗技赛场找莱欧斯利大人。”

这下九方诧异了,“这就是您说的……枫丹监狱特色活动?一般监狱应该是没有拳击场的吧。”

“正是如此。”她转过头,脸上有些自豪的神色,“您的父亲也在那里等您。”

“噢,您是说塞尔维亚老公爵?”

“是的,一些惊喜,小姐。”

具体是什么,她没有说。

九方便也不追问,只是去拳力斗技赛场的一路上遇到了很多犯人。九方本来以为他们会带着镣铐,在守卫的监视下战战兢兢地活着,但看起来……他们的精神状态还不错。甚至有一些犯人看到她们还会主动问好。

一切都显得礼貌和友善。

“我们到了,小姐。”苏西推开大门,“万幸,我们还没有错过比赛最精彩的一幕。”

随着那扇门被推开,门内像是海啸一样的欢呼声震得九方一愣一愣的。

只见,拳击台上有两个跟棕熊一样体型的男人搏斗着,他们卸掉了人类社会上的武器,只用拳头,就像两头野生的棕熊彼此缠斗着,这场面让九方哑然,她很少见这种场合,以往她见到的战斗大都是文雅的、带着贵族气息的剑术。

但身边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让她也有些心绪沸腾。她凝神去听人们都在吼些什么,

“公爵、公爵,一招解决掉他!”

“老爹,给点劲儿啊,干掉公爵!”

九方心下突然有了一些猜测,她问旁边的苏西,“等等,拳击台上的不会就是莱欧斯利公爵吧。”

“是的,那个黑发短发,有点像顶着猫耳的男人就是公爵。”

九方看向拳击台。还真像黑色的猫耳……虽然看不见脸,但怎么说,突然觉得好可爱。

“那另一个呢?”

一旁的苏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您的父亲啊,塞尔维亚老公爵。”

“啊?”九方更惊讶了。她没想到自己入狱的老爹竟然是这样……热血的个性,“我本来以为父亲大人他的年纪,不太合适这种……高强度竞技。”

她的发言让其他人哈哈大笑,“你这话可别让老爹听到了。”

九方有些尴尬,事情有些超出她的意料了,她索性也认认真真看起比赛。虽然她不太看得懂这种……搏斗的艺术,但她还是看得出这两人的搏斗技巧很相似。正因为太相似,比赛变成了对两人体力和身体素质的考验。

她不得不承认,她那位便宜老爹快输了。

留着猫猫头的莱欧斯利明显更有余力,如果比赛时间拖长,那么胜利肯定属于莱欧斯利。但赛台上的两人都无意于此,他们似乎很想在几分钟内分出胜负。

接着,随着一磅重重的拳头落下,比赛分出了胜负。

当然,胜利属于莱欧斯利。但她那位老爹也没有什么不服气,只是被莱欧斯利拉起来后,拍了拍他厚实的肌肉,“练得可以嘛,莱欧。现在就能胜过我了。”

“都是您教导有方。”莱欧斯利显得彬彬有礼,接着他看向了露台的一个方向,“抱歉,我得先去更衣室了。您要和我一起去吗?”

跟随他的目光,塞尔维亚公爵也看向那边,“噢,她来了。希望她能欣赏她父亲的爱好。”

“我想会的。”

等拳击比赛结束,九方就被带去了附近的一个工作室,她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顶着猫猫头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辛苦你了,苏西。”他对旁边的小姐姐说,接着对九方伸出了手,“你好,九方小姐。我是梅洛彼得堡的监狱长莱欧斯利,很开心见到

你。”

九方也伸出了手,她默默地观察着这个男人。

他看人的样子就和狼一样,还有一双和狼很像的深邃眼睛。但莱欧斯利笑起来就模糊掉了那种危险的感觉,显得爽朗极了。

“原谅我没有亲自来接您,尊贵的客人。”莱欧斯利接着客套着。

九方正要说什么,新进来的人就打断了她的话。

“原谅莱欧吧,孩子。是我的主意。”

说话的人是九方的便宜老爹,也就是塞尔维亚老公爵。他向九方伸手,“不走过来,给你老爹一个热情的拥抱吗?”

九方站在原地没动。

老公爵有点难堪的摸了摸鼻子。

莱欧斯利对一旁的苏西说,“感谢你,苏西。你的工作完成了,你可以离开了。”

等苏西离开,老公爵才接着说,“真冷淡啊,跟奥兰多那孩子一模一样。”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瞄了一眼莱欧斯利,才接着对九方说,“不过,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九方问,“有什么不一样呢?父亲大人。”

她文雅的称呼让老公爵皱皱眉,“叫我老爹就行,别搞贵族那一套。”

“好的,老爹。您也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九方本来以为等她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公爵。但她看向坐在这里的两人。好吧,这里有两位公爵,但没一位像个贵族,“而且,您认为我是什么样的?”

“我还以为会看到一只对我喷火的母龙。”老爹的声音听着有些失落。

九方挑了挑眉,“奥兰多就这么对您形容的我?”一头会喷火的母龙?九方阴恻恻地想,等她回去就找迭卡拉庇安算账。但她突然意识到了一旁坐着的莱欧斯利。

“别担心他,莱欧知道。”

“知道什么?”九方装傻着。

“知道塞尔维亚家族是巨龙扶持起来的家族,而当代的奥兰多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龙王。”说话的人是莱欧斯利,他似乎觉得不必隐瞒,于是很坦荡的就说了。

“我以为这多少算是秘密?”轮到九方无措了。

“算是吧。”老爹耸了耸肩,“不过别担心,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很难让九方不担心。

但接着,塞尔维亚老公爵接着说,“看你的样子,你是人类?”

九方点了点头,“现在是。”

老公爵仔细地盯着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发现答案似的,“……奥兰多,喜欢老牛吃嫩草?”或者,难不成那位龙王真想养个妹妹?

听到这个,莱欧斯利憋不住笑了,“少说几句吧,老爹。奥兰多先生听到一定会来找你麻烦的,而且对这位小姐也太失礼了。”

九方对莱欧斯利笑了笑,算是报答他的解围,“不说这个了。是奥兰多让您将我收为养女的吗,这是否是您本人的意愿?如果是他强迫您,请告诉我,我会让他改变主意。”

老公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小姐,你对塞尔维亚家族的巨额财富不感兴趣吗?我还以为您会用尽全力守护从天而降的宝藏,就像恶龙一样。”

九方微微一笑,“您说笑了,我可不是会喷火的巨龙哦。”她还在记仇。

老公爵又摸了摸鼻子,“好孩子,是我不对。不过,赠与你的东西我不会收回。”他摆了摆手,“塞尔维亚家族是被巨龙扶持起来的家族,没有那位大人,我们无法积累巨量的财富。对于家族的财产,奥兰多想赠与谁就赠与谁,我没有任何异议。”

“恕我冒犯,您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老公爵笑了,“孩子,你以为我什么时候入狱的?对于我来说,监狱的人就是我的孩子了。”

九方看向一旁的莱欧斯利,后者贴心地补充道,“老爹入狱近20年了,他很照顾我们这些监狱的人,所以我们都称呼他老爹。”

“监狱的人?”

莱欧斯利深蓝的眼睛带着一点无奈,“小姐,在成为公爵前我也只是一位囚犯。”

……这可看不出来。

九方的目光游离着,“那老爹,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你要求我跟你见面,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老公爵高深地笑了,“没什么,我只是想见见你。那只不过是给奥兰多说的借口罢了。”

其实是有的,他至少要知道自己要继承自己爵位的人是否心智也能配得上那个位置。并不是他不信任奥兰多,只是龙类的道德跟人类的不同。

他可不想给枫丹带来一位任性妄为的新公爵。

但他面前这个人,是个真正的“淑女”。

当然,他指的不是礼仪之类的,他自己也烦透枫丹复杂繁琐的礼仪。他指的是内心,她正直有底线,善良又诚恳。

他可以暂时安心了。

于是,老公爵把头看向一旁的莱欧斯利。

你也这么觉得吧,莱欧。

“想不想听老爹的入狱故事?”

“……您方便透露吗?”

“当然,孩子,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老公爵一边说,一边把头转向莱欧斯利,“开瓶好酒吧,莱欧。我跟我的女儿好好聊聊。”

莱欧斯利闻言,去柜台上拿了一瓶红酒,三个杯子。“你成年了吗?会喝酒吗?不会的话,我这里有葡萄汁。”

“不了,先生。红酒就可以。”

莱欧对她友善地笑了笑,“别喝太多,小姐。明早起床会头晕的。”

他好温柔。九方在心里想。

“需要我回避吗?老爹。”

“不了,莱欧。你也坐下。”老公爵看了看桌子上的三个杯子……这小子明显也不想走。

莱欧斯利顺遂地坐下了,“好的,老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所以,您在枫丹法庭上当着那维莱特审判长的面一枪崩了那个罪犯?”九方试图去想这个场面。

“谁让枫丹的法律没有死刑。以枫丹的处刑法,罪人根本无法得到应有的裁决。”老公爵平静地说,“不过审判长没有动手拦着我……看来,即使是那维莱特,心中依然有对罪恶的愤怒。”

“说不定,大审判长只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到当着他的面杀人。”莱欧斯利为老公爵倒了一杯酒。

“谁知道呢?”老公爵看向莱欧斯利,又看向九方,“小姐,你不知道。我们这位监狱长是个善良的好心人,比起我,他是那种支持罪犯改过自新的人。”

九方问,“这样不好吗?”

老公爵把杯子放下,“很好,可我不是善人,我只是个罪犯。”他裂开嘴笑了笑,“我是那种不会给恶人二次机会的人,对恶人仁慈就是对好人残忍。”

九方看了看她身旁的两人,“照您的话,监狱的罪犯全是罪人……我看,您对他们不也很友善吗?”

老公爵摇了摇头,“有些人的罪恶不来源于他们本身,是枫丹将他们变成了罪犯。”

九方看向莱欧斯利,“这个问题可不适合在监狱聊。”

“你害怕了?”老公爵笑了笑。

“我只是为您感到可惜。您在外面,比在监狱,更能实现您的理想。”九方举起酒杯,碰了碰老公爵的。

老公爵也端起酒杯,“不了,我在这里倒比在外面自在的多。”

莱欧斯利看向墙上挂着的表,接着对两人说,“两位说完了吗?时间差不多了,我为你们订了餐。如果不介意,请跟我一起就餐。”

老公爵向九方伸出手,“来,好女孩。挽着老爹,我们去吃饭。”

九方顺从了,这样看起来他们更像是普通的父女了。

莱欧斯利绅士地带他们来到了监狱的餐厅。这里,已经有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女孩在等他们。

“你们来了。”

她穿着粉粉嫩嫩的衣服,像是一颗甜美的糖果。

“你好啊,护士长。”莱欧斯利对她打了声招呼,接着就转过头给九方介绍,“这是监狱的护士长,希格雯。如果你有任何的身体不适,就找护士长吧。”

“你好,希格雯。”九方微微蹲下身子。

天啊,希格雯好可爱,她身后甚至有一对小小的翅膀。

“你好,九方小姐。我听说你是老爹的女儿。别担心,老爹的身体很健康,我隔一段时间就会检查他的身体。”

“谢谢你,希格雯。”

九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可爱又善良的小姑娘了。

“好了,你们两个,别寒暄了,过来吃饭。”

老公爵拉着九方坐下。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大桌子菜,很多都是外面的餐厅没有的监狱菜系,九方难得多了一些好奇。

这时,希格雯对大家说,“你们之前喝了酒,为了避免肠胃不适,要不要来杯特制奶昔?”

“……一杯茶就可以了。”这是莱欧斯利。

“嗯,我跟莱欧一样。”这是老公爵。

九方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不过,她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可能只是他们不喜欢奶昔。“给我来一杯吧,护士长。”

希格雯对她笑了笑,就去厨房了。

接着,九方就迎来了两道复杂的目光。“怎么了?”

“不,没什么。”莱欧斯利说。

等希格雯把奶昔和茶都端上来,九方还在跟希格雯道谢之时,就发现坐她旁边的莱欧斯利,把他们的饮料调换了一下位置。

接着,他喝了一口奶昔。

“……莱欧斯利先生?您不是喝茶吗?”九方疑惑地问。茶和奶昔一点都不一样,也不应该端错啊。

莱欧斯利吞下那口奶昔。九方发现他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

“抱歉,小姐。我拿错了。”

“噢,没事的,先生。”

旁边的老公爵压低声音说,“你小子,还真是个绅士啊。”

九方非常困惑地看着老公爵。

难道是这个奶昔……有什么不对劲吗?

“怎么了?”一旁的希格雯问。

“没事,只是莱欧斯利拿错了杯子。”

“那需要,我再为你调制一杯奶昔吗?”

九方侧过身子,看莱欧斯利。对方虽然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但她却隐隐约约看出了那笑容背后暗藏的不赞同。

“不了,不劳烦了。感谢

你,希格雯。”

莱欧斯利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喝第二杯奶昔了。

这倒不是以为希格雯护士长有恶作剧的习惯,只是像她这样的美露莘嗅觉和味觉都跟人类有一些不同。

“你吃完饭要离开吗,还是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梅洛彼得堡的大门可不好打开,你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老公爵边吃边对九方说。

九方点了点头,“确实。我想多呆几天,我对这里有几分好奇。”

“那好。莱欧你这几天有空带她在这里逛逛吗?”

莱欧斯利想到了自己办公室堆积起来的文书,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感谢您,莱欧斯利先生。”

“叫我莱欧就可以了。”

“嗯,莱欧。”

第118章 强烈的风,高踞于他们之上(5) 她的……

我从未同她讲过话,

但她的名字却像一道咒语,

召唤着我身体里

所有愚蠢的血液。

——乔伊斯

“九方,你没睡好吗?”

九方从恍惚中惊醒, 她看着面前穿着便服的男人,“噢, 莱欧斯利你已经到了。你下班了吗?我是说你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莱欧斯利卷了卷袖子,“还没有, ”他尽量显得轻松一点,“你懂的,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接着, 他伸出了手,把坐麻的少女从椅子上拉起来,“我注意到你在这里看了很久。”他看向少女曾经看向的方向, 那是——他的办公室大门。

莱欧斯利觉得有点心虚。“等很久了吗?抱歉, 我应该早点处理好公务。”接着,他俏皮地朝九方眨了眨眼睛,“毕竟那些不会跑的公文比不上我的客人。”

“这不是你的错,”九方松了一口气, 她被吵得有些耳鸣, “我只是昨晚没睡好……可能是因为我有点认床。”

这当然是谎话, 虽然她一晚上没睡好是真的。

然后,九方小心翼翼地问到,“莱欧斯利, 海底有什么巨大的海怪之类的吗?”

“海怪?你指什么, 小姐。”

“有没有那种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巨大海怪。”九方清了清嗓子,她找着借口,“我小时候看过有关枫丹的绘本, 里面说枫丹的监狱里会关押深海巨兽。”

“如果您想的话,可以有?”莱欧斯利没有看上去那么严肃,他开着玩笑,“说不定,就关押在我们脚下呢。可惜,伟大的监狱长莱欧斯利不会允许怪兽淹了他的城堡。所以,”莱欧斯利的眼睛移了过来,深蓝的眼睛满溢着关心,“只是个噩梦,别怕。”

看来,莱欧斯利是以为她做了噩梦,也可能是一些深海恐惧?

“……被您看出来了。”九方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然而,她清楚那不是幻觉,耳旁的心跳声绝对不是什么幻觉。

确实有巨大的生物……正藏在梅洛彼得堡里。

它在游动,它在吞食,它在生气地拍击水花。

而藏匿海怪的那片海里……有什么在呼唤着她。

“莱欧斯利,我一直很好奇梅洛彼得堡到底有多少层。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从下往上逛逛?”

“下面可没什么好看的,小姐。”

“求你了,莱欧。”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但莱欧斯利只把她带到了生产区下层。

然而,不是这里。耳边的心跳声依旧遥不可及。

“莱欧斯利,下面是什么?下面应该不是海洋吧,我可以下去看看吗?”九方站在生产区下层的电梯口请求着。即使明面上已经没有向下的电梯了。

“是废弃生产区,以前用作晶簇矿坑道。”莱欧斯利没有怀疑她,九方猜测那可能是因为她是奥兰多(迭卡拉庇安)的朋友。

“那坑道下面呢?”

“下面当然就是海水了,小姐。”

莱欧斯利有些无奈,他带着九方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道前。密密麻麻的青苔和坑坑洼洼的小道预示着这里久无人问津的事实,“还要往前走吗?我发誓,尽头只有海水。”

九方注视着莱欧斯利,“不了。”

看来不是这里,她想着,或者只是没话找话,她说“我听说枫丹有一个传说,所有的枫丹人都会溶解在海中,”只剩下水神在王座上哭泣,“接触海水,对枫丹人听着真不友好。所以,我们回去吧。”

但莱欧斯利却反问了她一个问题,“小姐,你认为这个传说是真的吗?”

九方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她之前还看见枫丹人在海里游泳潜水呢,这可能只是个吓小孩的**。但九方不露声色地说,“我不知道,但……奥兰多似乎有别的想法。”这当然是假的,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

但他们讨论过另一个话题,那就是水龙王哭泣会不会带着枫丹的天空一起悲泣。

奥兰多没告诉她答案,只是坏心眼地建议她,可以试试惹哭那维莱特,比如在他的茶水里面加辣椒,面包里挤芥末之类的。

九方十动然拒。

“别的想法。我懂了,小姐。”莱欧斯利对着九方神秘地一笑,他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下傻子都知道这个传说有问题了。

九方尽量维持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内心却在暗骂奥兰多(迭卡拉庇安)。这么要命的传说居然有很大可能是真的……等她回去,她要狠狠质问他。

“还有一个问题。”

“您请说?”

“九方你从刚才起就在找东西,你到底在找什么呢?”莱欧斯利凑过来,虽然没有拿出审判犯人的架势,但像狼一样的眼睛锁定了他的目标,“不妨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他把带着厚重手套的手轻轻搭在九方肩上,“我们是朋友,对吧?”

九方移开眼睛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真可怕,如果她是罪犯,这双手可能会直接扭断她的肩胛骨,或者把她扔出去。

她思考一下,要不要说实话,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决定好了,“我听他(迭卡拉庇安)说这里关押着什么……”她猜的,监狱里关点什么危险品都正常吧,“我有点担心。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们介绍的我,但我确实不是普通的人类……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亲眼确认一下。”

九方小心翼翼地说着,她偷偷观察着莱欧斯利的面色,如果他的神色有不对,就随机说些话先应付过去。然而,等她说完,莱欧斯利也依旧是那副表情。

什么也看不出来。

气氛有些尴尬,就当九方想要为自己刚才的胡说八道道歉的时候,莱欧斯利开口了,“据我所知,奥兰多从不关心梅洛彼得堡的事。”

完了,死定了。九方在心里为自己悲叹。

“但是,小姐,回去转告祂。我确认过了目前没有异动。”莱欧斯利抬起头,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却熠熠生辉,“如果有任何意外情况,我会用我的生命阻止它。”

好像……还真赌对了。

九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她佯装镇定,“我明白您的觉悟,但兹事体大,我还是想亲眼确认一下,不可以吗?”

莱欧斯利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态度很坚定,“让奥兰多自己来。不是我不够信任你,而是那扇门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打开。”

“我理解您,先生。”

面前的少女叹了一口气,她眼睛里面的担忧没有散去,但还是露出了一个轻柔的微笑。接着,她点了点头,“我会如实转告奥兰多的。”

梅洛彼得堡的钟声响了,沉重地敲了三下。那不会是送葬的钟声,莱欧斯利想,他们总会没事的,他、他们已经在努力了。

于是,他轻松地扬起了嘴角,“不说这些了,这个点我们应该就餐了。晚餐后,如果你还想逛逛,我可以继续陪你。”

“……多谢好意。不过,您还是先忙杂务吧,我可不能一个人占用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大人。”九方不知道这是某种程度的监视还是为了保护她安全的措施,可她还没有这么快死心。

虽然问奥兰多(迭卡拉庇安)是最快的方法,但九方知道……迭卡拉庇安只说他想让她知道的,在这个问题上,他从来不会放纵她。

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孱弱的人类。

“陪客人的时间也是有的,而且杂务……”莱欧斯利叹了一口气,像是死心一样,“那是永远干不完的。更不能让一些永远做不完的杂务占据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啊。”

九方朝他礼节性地笑了笑。

她现在就去拜托老爹拖住莱欧斯利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之前怎么不知道莱欧斯利这么碍事呢……一位公爵怎么可以不热爱自己的工作呢!他们就该在岗位上矜矜业业、从早加班到晚。

于是,这几天……九方的进度不能说是毫无进展,也只能说是举步不前。而阻碍她进步的就是旁边无所事事的莱欧斯利。

“您真的没有事做吗?”

九方已经放弃了绵里藏针的套话,那没用,不仅没用,还会让莱欧斯利古怪地看着她,并采取一定的反击。

“有啊,有很多,但没有陪你重要。”

听听,他多会说话。但九方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好了,我明天就要回地面上的枫丹了。别捉弄我,莱欧斯利。”

是的,莱欧斯利给她的反击就是说一些看似情意绵绵的话来阴阳怪气。

虽然九方对于拖慢他工作进度也心怀愧疚(可能),但现在他们俩的较量已经可以初步宣布九方败北,胜利属于“阴险狡诈”的莱欧斯利。

接着,面露笑容的公爵大人带着她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不为别的,只是需要签一些形式上的流程文书。

这可是枫丹,水龙王来都得变成打工龙的地儿,没有人可以逃过文书,没有人!

“收好它们,并出示给守卫,你就可以离开了。”

“路上会有人护送我吗?我怕别人“劫狱”,抢了这些他们就可以出去了。”九方开着玩笑。

“或许你想多一个守卫,我怎么样?”莱欧斯利也顺着她的话,开着玩笑。他从桌子上拿出三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些分别是我、老爹、希格雯给你的临别礼物。”

希格雯暂且不谈,今早上已经见过了,护士长已经充分传达了她的不舍……通过她在九方的衣服上贴了很多贴纸的形式。

“老爹呢?”

“可能正躲着某个地方偷偷哭吧,大儿子不怎么理他就算了,小女儿也要走了。”

“你是说真的吗?那需要我找到这位大龄儿童,给他一个爱的抱抱,并告诉他,他的孩子们都爱他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到他,并旁观感人的家庭温情。”

两双蓝色眼睛撞在一起,他们开着玩笑,然后玩笑默契地终止了。

九方伸出了手,“这段时间,感谢你的照顾,我会在地面上想念你们的。”

莱欧斯利站起身握住她的手,上下摇晃了一下就分开了,“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九方。”

“拿我的礼物可以现在拆开吗?”

“当然。”

九方拉起礼品盒子上的系带,却……没有拆开。而是像变魔术一样掏出她的礼物,“噔噔!想不到吧,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可以问是什么吗?小姐。”

“是没有新意的——茶叶。”随着礼品盒子被打开,璃月产的茶叶露出了它秀气的绿芽。

“看包装上的字,璃月的?”

九方点了点头,“沉玉仙茗,它的名字。尝尝吗,我可以免费泡给你。”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莱欧斯利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看在一旁看九方发挥了。

没过一会儿,茶就泡好了。

满室的茶香让人仿佛回到了过去的璃月,茶汤纯净,微褐色,一看就是上好的茶。

莱欧斯利坐在沙发上,接过了九方递给他的茶。

他喝得没有防备,所以晕得也很干脆。

感谢愚人众这么多年对她的教育和栽培,九方庆幸自己还记得这些小花招。

但那只是让莱欧斯利晕过去的,怕被看出来,她没下太多剂量。

莱欧斯利醒来只会觉得自己太累了,就睡了一会儿。

九方得抓紧时间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喝下去清醒的时间也不一样。

希望莱欧斯利可以睡得稍微久一点,她在心里祈祷着。

接着,九方就在莱欧斯利的办公室里找来找去,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么。

但是按照这么多年看侦探动漫的经验,线索往往就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监狱长的办公室。这种一看就很有嫌疑的地方反而会灯下黑。

九方在墙壁和地板上摸来摸去,万一有密室呢?

可惜,莱欧斯利的办公室就跟他的人一样坦诚。里面开不出密室,没有莫名其妙的死尸,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时间还剩一点,九方看着表,之后就去了一楼。

她继续在地板上摸索着(字面意义)。接着……她摔到了突然出现的楼梯上。

还真有密室啊。

九方一方面在心里惊叹死神小学生的智慧,一面向着盘旋向下的楼梯走去。

等她下了电梯,迎接她的就是一扇大门——可能后面还藏着几扇大门。

大门以它沉甸甸的重量宣告它不是个热情似火的家伙儿,不是谁都能开它的门。

九方凑近观察,很明显,凭借她的实力打不破这扇门。而且,她也不知道打开门的密码。

正当她还在门面前鬼鬼祟祟的时候,有人像是拎起小猫咪一样“提起”了她的后颈,还拉了拉自己的领结,“就算给我下药,下次也等确认人是不是真晕后再

行动吧。”

九方:…………

“你醒了?睡得还好吗?”九方似乎在传达自己对监狱长睡眠质量的关心。

“还好,因为我根本没有睡着。”可冷漠无情的监狱长拒绝了她的关心。

莱欧斯利把她放在地面上,他似乎有些困扰,“撞破了我的秘密,你还想平平安安地从这里走出去吗?”

他的身躯逼近了,壮实得像头棕熊,九方被他逼到了一个小角落了,后面就是那扇冷冰冰的大门。

“我可以解释的。在枫丹,就算是囚犯,也有上庭申诉的权利。”她一边说,一边从不知道哪个角落掏出了一面小小的白色旗帜在空中挥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投降,在枫丹禁止虐待战俘。”

莱欧斯利笑了笑,没收了九方手上的白旗,“晚了,战俘请接受审判。”

九方忐忑地闭上了眼睛,不惹面对这残忍的一幕。

接着,她就被莱欧斯利弹了一个脑瓜崩。

额头瞬间起了一个红印。

“我本来以为我面对着……更残酷的刑法。”

莱欧斯利拉她站起身来,他摇了摇头,“你说什么呢?这里可没有法外之徒。那维莱特会把我抓紧监狱的……虽然我本来就在监狱里。”

“不过,奥兰多先生没有说错。”

“你跟他联系过了?”

看来,是奥兰多的情面派上了用处。

莱欧斯利点了点头,“他一直在跟我联系,虽然奥兰多看着冷漠,但他很关心你,九方。奥兰多先生还让我多多提防好奇心旺盛、喜欢四处伸爪子的猫,并及时阻止猫咪的危险行为。”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向九方。

“是吗?我可不是猫。”九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着。

“是的,你比猫的杀伤力大多了。”莱欧斯利一面说,一面打开了面前的大门,“要进去吗?你在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九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答应了?我是在做梦吗?”

“是的,你在做梦。”莱欧斯利说,他向前走去,“不过,奥兰多先生也说过,让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危害枫丹,此前你的反常行动应该有些我和奥兰多不知道的缘故,但是奥兰多决定相信你。”

“所以跟我来吧,小姐。”

九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了门的阻挡,心跳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接近。

她知道……她要找的怪兽就在门的后面。

一扇,两扇,三扇——

梅洛彼得堡最大的秘密已经呈现在她的面前了。

九方望向下面,就是那个巨大的像是船舵的装置封印了怪物吗?

怪物是一头鲸鱼,九方仿佛看到它的身影。它的身躯装满了星辰的影子,吐息之间掠夺了生命原始的力量。明明不知道它的名字,但唯有一个称呼可以形容那样的怪物。

莱欧斯利走到她的脚边,他朝她点了点头,“下面就封印着——”

“原始胎海!”

“吞天之鲸!”

两道不同的声音叠在一起,还有两道同样困惑不解的目光。

莱欧斯利:你在说什么?

九方:什么胎海?

果然,今天的梅洛彼得堡也是鸡同鸭讲的一天。

第119章 强烈的风,高踞于他们之上(6) 黑夜……

黑夜从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光明的天空

丰收后荒凉的大地

黑夜从你内部上升。

——海子

“所以, 难道你的意思是原始胎海里面藏了一头大鲸鱼?”

好不容易沟通出了一个结果,莱欧斯利却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九方,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听见了它的心跳,就在我们脚下。”

莱欧斯利挑了挑眉, “……这不是玩笑,对吧?”

九方点了点头, “我拿奥兰多的名誉发誓。”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的?

来不及纠结这个问题,莱欧斯利在思考这个可能性。按照预言所示,枫丹的水平面会上涨, 原始胎海最终会冲破枷锁。海里面有一头大鲸鱼在,所以原始胎海的水位上升了……听起来挺合理。

但问题——它是怎么进去的。

莱欧斯利不清楚原始胎海里面的构造,他只是个发现它的人, 建造封印原始胎海的是古枫丹人。

他知道的没比旁边的少女多。

那维莱特呢?可能他知道更多的消息。

接着, 莱欧斯利看到面前的少女走到了用来封印的那个大船舵上。莱欧斯利本想叫住她,但他看见风托起了九方的身躯,接着那些风仿佛有实体一般发着翠绿的微光钻入了大船舵内。

“等等,你要做什么?”

少女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双金黄的眼睛……像极了巨龙。眼神里面不包含其他的东西, 只是漠然, 仿佛在注视一张白纸。

虽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莱欧斯利不能继续放任。

于是,他也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可还没等莱欧斯利阻止九方, 少女就在他面前晕倒了。

莱欧斯利只来得及接住她软下来的身子。

“醒醒, 你还好吗?”莱欧斯利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没有反应。接着,他拨开了她的眼睑。不是装晕, 是彻底没有反应了。

莱欧斯利觉得自己被碰瓷了。万幸,他脚下的封印还完好无损。虽然被一缕微风钻了进去,但能解答他疑惑的始作俑者却晕倒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肯定与原始胎海或者那头“吞天之鲸”有关。

但现在,或许他应该祈祷九方早点醒来?他可不知道该怎么跟奥兰多解释。

莱欧斯利有点头疼,但他怀里的女孩却在给他丢来一个大麻烦后,睡得正香。

仿佛坠入了一个甜蜜的梦境。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璃月,女神从天地间抬起了头,兜帽掩盖了她复杂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吗?”一旁的仙子问道。

塞莱斯特摇了摇头,“没什么,浮锦。”

她说完,却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吉凶未知,灾厄暗藏。

那可不是什么好的卦象。

浮锦又问道,“女君在为谁占卜?”

“一个遥远的朋友。”塞莱斯特呼出一口气,她再也不能感知到九方的存在。她们之间被切断了关联,她望向枫丹的方向,然而卦象却显示与枫丹无关,所以九方去了哪里?

似乎是看出来女神心情不佳,浮锦接着说,“既是您的朋友,那必然能消灾止恶、逢凶化吉。”

塞莱斯特笑了,但那笑容很淡。

她看着浮锦,“在你看来,现在的我跟之前的我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浮锦打量着她,“并无改变。”

“是吗?那就好。我们走吧,浮锦,别耽误我们和贵客(坎瑞亚)的要事。”

而另一旁的九方却觉得不那么妙了。

她睁开眼睛、闭上眼睛、睁开、闭上、睁开、闭上……重复了几十遍,终于死心了。九方用手刨了刨四周的沙子,从坑里面爬了出来。

她应该是已经死了……不、准确来说,是她现在附身的这具躯壳已经死了。

九方抖了抖自己的耳朵,里面好像进沙子了,粗糙的沙子刮着耳廓非常痒。等她把浮沙从耳朵里面清理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她惊慌地摸向自己头颅旁边耳朵的方向,空无一物。而她刚才在清理的耳朵……在她的头顶上。

九方把头顶上的耳朵拉了下来,是个尖尖的棕色三角形。

九方沉默了,她看向旁边的水坑,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

九方拖着自己的身体爬了过去。她浑身都疼,尾椎的地方痛得要命,右胸还开了一道口子,显然身体主人的死因是被别人刺破了心脏,死后尸体被抛弃了,在沙漠里刨了一个坑草草就埋了。

九方暗自庆祝那个坑挖得不深,要不然她一醒来就得再死一次了。

等到她拖着自己的身体来到水洼旁,那小小的一洼水显示出了她目前的样子。那是个与九方截然不同的少女,大概15、16岁左右,棕色头发,琥珀色眼睛,头上还顶着一双棕色的狐耳。

等等、这个形状?

九方想起了自己远在教令院的学长提纳里。好吧,她现在成了学长的远亲了。

不过她记得提纳里学长还有尾巴。

她转过身,吃力地看着自己尾椎的部分。

现在九方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尾椎会那么疼了。

该死,她的尾巴被人砍掉了。

来不及悲痛自己尾巴的逝去,九方看了看四周……这里应该就是战斗发生的地方,她不知道杀掉原身的人会不会再来,她得掩盖自己的痕迹,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头顶的耳朵抖了抖,她的听觉变得无比灵敏,甚至能听见沙漠里蝎子爬来爬去发出的微弱吱吱声,而前方不远的地方坐落着几个村落,听不懂的语言就像呼呼风声一样吹过。但九方不敢过去,她不知道里面会不会藏着杀死原身的人。

借着点点星光,她发现旁边有一个隐蔽的洞窟。目前,没有声音从洞窟里面传来,或许她可以先去里面避一避,顺便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等她进去洞窟,发现里面确实没有人,但是却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看熄灭后篝火的痕迹,那群人走了两三天左右,她得抓紧时间,她不知道那群人会不会突然回来。又或者,她可以先暗中和他们接触一下。

在洞窟口放了几个用来给自己示警的石头、树叶后,九方才再次钻入洞窟。她在洞穴深处点起了篝火。感谢火焰,现在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活着的实感。

接着,她拿起一把被丢弃在洞窟里面的石刃,她猜测可能是这里的人用来切肉的。九方小心翼翼地割开被血黏在身上的布,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渍和粗糙的砂子,布和她的伤口都黏在一起了。

而现在可没有消毒的工具。

九方看向篝火。那应该会很疼,但她别无选择。

她把石刃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算是做了一个简易的消毒。接着,九方把伤口上的死肉割了下来,她疼得不行,脸上的冷汗几乎糊住了她的眼睛。然而,她还需要药物。虽然她自己能辨认药草,但那要等白天,晚上出去可能遇上沙漠里的野兽,现在的自己可没有力气和野兽搏斗。

现在,九方只能祈祷草草包扎的伤口不要发炎,给她一个致命打击。

接着,九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现在还没有发烧的痕迹。然后,她捡了一个木棍,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她得探索一下洞窟,看看里面有没有其他残留的线索。

而综合现有的情报,九方只知道自己在沙漠里的一具尸体里复生了。

尸体说不定还是提纳里前辈的远亲,他们都是耳廓狐人。

而这片沙漠……整个提瓦特,九方只能想到须弥的沙漠。但她说不准这里是哪个须弥,可能并不是她时间线上的须弥。

于是,她仔细地翻看了洞窟,曾经在这里歇过脚的旅人不是很谨慎,他们留了一些不值钱的物品放在洞窟里,这些可能也只是他们丢掉不要的东西。

但九方还是知道这应该不是她的须弥,因为他们不会使用这么简朴的工具。而这些工具或者说废品上还刻着她完全看不懂的话,但她曾经见过,在艾尔海森的笔记里。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古须弥语。但具体是哪个王朝,九方还看不出来。不过,这个时候,大漠的神王(赤王)还没有逝去。

或许,她可以找到赤王?

智慧的主人可能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还有一个大麻烦是——她联系不上塞莱斯特了。

虽然塞莱斯特不能提供给她具体的帮助,但她的陪伴总会让九方觉得安心。

她们就像至亲的姐妹一样。在这个危险又陌生的世界里,塞莱斯特那么的珍贵,九方曾经以为她们会永远陪伴彼此,但现在她们之间的联系被残忍地断开了。

似乎,九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和塞莱斯特毫无关系的狐人了。

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附身的这个少女的名字。

她为什么被人杀死,为什么尸体被丢弃在沙漠里,为什么死后还被割去了尾巴——这仿佛一个谜题,在等着九方解开。

第120章 沙之歌:神王与祭司(1) 我依然在期……

我毫不突然地死去

可怕的曙光笼罩着我——

怎么, 难道仅仅如此?

帷幕都揭开了,

我依然在期盼。

——波德莱尔

突然,放在洞口的石头被人踩中了, 九方凝神去听,来的人有5个。

她迅速熄灭了篝火, 身体折起来躲到了阴影处。但如果那群人谨慎,就会发现篝火被别人燃起来过, 于是九方拿起了石刃。如果发生冲突,她可以借此脱身。

进来的人身型都不算健壮,可能是因为他们还是一群还没有成年的孩子。

他们在沙漠里穿着防风沙的斗篷, 等进到洞窟,就把头顶的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了毛茸茸的耳朵。跟现在的九方一样, 都是狐人。

接着, 这行人中领头的那个人突然伸出手拦下了后面的同伴。

他似乎看出来了洞窟被人闯入过。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再一步步逼近了黑暗——

怎么办?要动手吗?

九方在心里思考着,这群青少年有着跟她相似的外表,他们应该是同族, 极有可能他们不是敌人。

而且适当示弱也能放松他们的警惕。

于是, 她从阴影里爬了出来, 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不经意露出她那双棕色的狐耳,发着抖说, “不要杀, 不要杀我,我没有恶意。”

那把石刃被她藏到了袍子下面,如果对面有恶意, 也来得及打伤对方再逃跑。

看到那双狐耳,那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领头的那个人示意大家放下武器,接着他把九方从地上拉了起来,“别害怕,我们都是巴螺迦修那(沙漠大狗),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同伴帮忙把篝火点燃了,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

五个人中三男两女,都是一群还没有成年的狐狸崽子,但目光却跟少年人截然不同,他们已经是合格的战士了,坚韧又执着。

他们一一给九方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那你的名字呢?”

九方摇了摇头,“我被攻击,失忆了,我不知道我是谁。”

坐在她身旁的少女握住了九方的手,她低声安慰九方,“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会保护你的。”

似乎可以问出一些东西,九方接着问,“为什么其他人要伤害我们?”

领头的那个少年说,“巴螺迦修那一族一直在被沙漠里面的其他族裔追杀,那群人把我们当作牲畜一样,他们变卖我们的尾巴,只为了献给沙漠的那群贵族当披帛……”他看向九方尾巴的位置,那里空无一物,“万幸,虽然失去了尾巴,但你活下来了。没关系,接下来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会保护你的。”

……可能这就是原主被杀割尾的原因,比她预想之中更简单。

“那赤王呢?我听说沙漠的赤王是位仁慈的王,为什么他不出现保护我们呢?”九方打探着那位神王的消息。

但那群人只是露出了非常无奈的样子,“那位神王怎么会管我们的死活呢?天上的太阳怎么会照亮地上的蝼蚁呢?只是那位大人在,沙漠诸王都将臣服,沙漠会有明面上的和平。”

九方知道古须弥不同于璃月。

在这片大漠上建立了无数的人类政权,这些文明彼此之间并不服气对方,厮杀、征战、阴谋、毒液一直是流淌在沙漠文明里的血液。即使他们都臣服于一个太阳(赤王)和一朵花(花神),赤王将智慧赐予了人类,但他并未终结人王的统治。

或者

说,他希望迎来一位人类的圣王,他派去自己的使者去扶持那些新生的政权。但是,那是无望的尝试。

除神以外,智慧贤明的王都葬送在了沙漠的黑暗之中,刺杀、阴谋、复仇才是王庭的永恒,一个王朝覆灭接着是另一个王朝……混乱构成了须弥的历史,它辉煌却沾满了血腥,它兴盛却又很快消亡。

大漠的孩子就跟大漠一样反复无常。

但赤王不一样,他是大漠上永远升起的太阳——也唯有祂,能照亮荒漠漫长的黑夜,即使是通过残忍又悲痛的方式。

九方舔了舔干涸的唇瓣,他们(巴螺迦修那)是猎物,但九方绝不会甘心做个皮毛玩物。她想,她必须去见见那位大漠的太阳。

可突然之间,世界安静了下来。

她又听见了心跳声,但那道心跳属于她自己。

【触发:时间的第五法(残缺)】

【隐藏的血脉(已开启)】

耳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九方皱了皱眉,她都快忘记游戏面板的存在了,反正也没帮她什么忙,平时也从不出现,甚至连新手指引都没有。

现在却跳了出来,彰显了它绝非作者(因为写了太多)遗忘的设定。

“……嘿,所以我要做什么呢?”九方试着向系统打了个招呼。

如果可以,稍微有点用吧。她在心里期待着它不要总是装死。

【指引结束,请玩家自行探索。】

九方的笑容戛然而止……果然,就不能期待它派上一点用处。

世界的风又重新吹了起来。但九方敏锐地感觉到了身边的一行人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就好像她突然变成了什么重要的人物一样。

“所以,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嗯?你问我吗?”

“是的,您是我们一族的祭司大人,所有的族人都在等您指引我们前进。”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多的这个设定。

九方试图在他们脸上发现一丝玩笑的意味,但没有,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她说什么他们都会照做不误。

“你还记得我们怎么相遇的吗?我受伤了,你们说可以保护我。”九方试图再挣扎一下。

“是的,祭司大人您受伤了,是我们保护不力。但没有关系,我们之后会赌上我们的生命守护您的安全的。”

……倒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那你们知道我的名字吗?”

“祭司大人,我们不清楚您的名讳。您还不够信任我们,但我们真心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

现在可以确定了,他们都被不知名的存在篡改了认知……极有可能是游戏系统。精神层面的问题,找赤王,也还算对口吧。

九方决定等找到赤王,就让他帮忙看看这群狐人的脑子。

“所以我们是信奉赤王吗?”

“这取决于您。”

这么随意的吗?九方没忍住皮了一下,“那我们信奉春之女神塞莱斯特。”

【请玩家谨慎决定信奉的神明。】

【注:信奉不同的神会触发不同的效果加成和意外事件。一旦确定,玩家没有更改机会。】

九方立马端正了神色,“我们信奉的神当然是伟大的赤王,阿赫玛尔大人。”

她庄严的神态仿佛她就是赤王最忠实的信徒。

春之女神的人类半身是赤王的信徒,很合理。

【触发事件:赤王(阿赫玛尔)的视线】

九方的眼神往四周飘着,似乎想找到阿赫玛尔在哪里偷窥(bushi)美少女。

“大人,您在看什么?”

九方摆出了神棍的气息,“你们有没有察觉到我们的神正在注视着我们。”

旁边的狐人摇了摇头,但为了讨好领导,非常上道地说,“想必也只有祭司大人能拥有神王的眷顾。”

所以——这个赤王的视线有什么用?多了一个神偷窥自己?

九方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早知道就说信奉花神了,她相信人美心善的美女姐姐一定不会放着自己的信徒不管。

但似乎是察觉到了新鲜出炉信徒的不满。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九方脆弱的狐耳上。

九方把砸到自己头顶上的东西拿了下来,在火光下,那是一个翠绿的宝石。

也就是,草系的神之眼。

九方立马感觉到了赤王陛下的伟大和仁慈,今天她就是赤王的骨灰粉。

所以,现在赤王还在吗?

九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能他老人家还在注视着他们,也可能没有。

但九方决定还是表演一下,以彰显她信仰的纯粹(刷一下赤王的好感)。

“我们大漠的神主显露了他仁慈的一面,”九方把神之眼放在手心,来自草木的力量温柔平和又生机盎然。明明是第一次拿到,就像天生就会一样。翠绿的光在神之眼里面闪烁,细小的植物都生了长起来,珍贵的绿色那么璀璨,它带着愈合后的细微痒意抚平了人们的伤疤。于是,疤痕像是草木的枯叶一样褪去了,“赤王的力量流淌于我们的血脉之中,请求神庇佑我的族人(巴螺迦修那),指明我们未来的道路。”

在场的狐人们都兴奋起来了,这股力量振奋了他们的心,小狐狸们的眼睛亮亮的,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祭司大人,那我们一族之后就不用再被其他族裔奴役、杀害了吗?”

九方点了点头,“赤王将庇佑我们,”虽然他没有说,“我们一族将侍奉那位神王,直到大漠的太阳就此落下。”虽然这个他也没有说过,但九方好心地替赤王陛下预留了他们一族(巴螺迦修那)未来的位置。

【触发事件:觐见赤王。】

九方维持了一会儿脸上端庄有如修女的笑容,她笑得脸都僵硬了,然而该死的系统迟迟没有下文。

提示呢?所以赤王在哪里?怎么觐见?这不什么都没说吗?

“我的族人们,你们知道去哪里可以见赤王吗?”

告诉我,你们一定知道的吧。九方信赖的目光扫过身旁的狐人,她急切需要他们的帮助。

“人类国度的君主可以去太阳神殿觐见赤王陛下。”

“嗯?”

狐人少年热切地看着她,“这附近库施国的国王暴虐无道,人们都在期待有人能割下他的头颅,建立一个崭新的王朝。”

九方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不会是?”

“祭司大人,侍奉赤王的人都是来自人类王朝的王室成员。如果巴螺迦修那想要在那位陛下身边占据一个位置,我们就必须先成为人类的君王。”

“就没有其他……更温和的方法吗?”

少年摇了摇头,“赤王陛下虽然仁慈,但更欣赏强大的人类……”

九方这下笑不出来了,这怎么还是征战剧本呢?

就该选花神的。见赤王怎么这么麻烦。

“那,我们这边有什么战力吗?”

身边的狐人们围了上来,他们的眼神烫得可以吃人,“我们有您!”

……谢谢你们的信赖。

但我们真的可以拆伙了。什么赤王,不见也罢。

我还是选择重开一局吧,九方这么想着,但手心的神之眼却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