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永恒刚好够开个玩笑(8) 世界是苦涩……
一切都是欺骗,
都散发着恶臭,
谎言的恶臭。
一切欲望、幸福和优美皆为虚幻。
一切都在腐朽。
世界是苦涩的。
生活即是折磨。
——黑塞
祂就快苏醒了,沉睡在鳞渊境的卵在悄无声息地蠕动, 像是龙类一样的爬行,像是虫类一样的振翅。
事情似乎起了有些不同的变化。
丹枫为拉帝奥教授开了鳞渊境的海域, 为此,他和丹枫能够更加直观地看着祂的孕育(诞生)。
“这可有些奇怪了, ”拉帝奥说着,带着手套的指尖摸到卵透明的薄膜上,引得上面像是绒毛之类物质的振动, “这样的生命体波动比起持明族,”他瞥了一眼旁边板着脸的持明龙尊,“更像是……早就应该灭绝的繁育令使。”
拉帝奥的发言换来了饮月君的冷哼, “注意你的发言, 傲慢的学者。持明的族地怎么会出现繁育的虫豸。”丹枫眼下的红眼影有着美好的弧度,可惜主人的心情并不算美丽。
族地上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出现在饮月君的传承记忆里,虽然他面上正气地驳斥了智识的学者,但丹枫能感觉到……一种属于繁育的气息。
族地里出现的卵虽然有着持明龙类的血脉, 但是祂是不一样的, 祂是拥有繁育能力的, 而繁育的力量对于现在的持明族,太过重要。即使丹枫不愿意外人窥视持明事务,但还是同意了智识学者的研究。
拉帝奥……丹枫看一眼就知道, 他是位傲慢到自负的天才, 这样的人绝对不屑玩什么阴谋诡计,而且丹枫会好好看着这位学者,他自己也傲慢地过分, 丹枫当然不会担心事情会脱轨。
“记住,你和我的约定。我容许你进行研究,但是你也要给与我相应的结果。”丹枫淡淡地宣告着。
拉帝奥笑了起来,人们总以为学者傲慢,但他怎么觉得这位饮月君也是傲慢远非常人,他似乎过于青睐一意孤行了,他甚至没有通知其他的持明龙尊。“当然,我会给与您相应的结果。但是……事后的发展并不由我负责,贸然变革到底是能推动持明走向繁盛,还是加速它的衰亡……这是个很有趣的课题,作为社会学的典型案例,我会看到最后的。”
“……这就不劳烦你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持明族地的紧张气氛甚至影响了仙舟。
过来找塞莱斯特的是景元,他的年纪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他还不够上战场,但又不再拥有孩童般的天真。
“塞莱斯特,你说我真的能够成为巡海游侠吗?”景元嘴里叼着根草,他脱下鞋袜靠在池塘边,富有光泽的长发被精神地扎在脑后,“我是说,这样真的好吗?仙舟这几年不太平,战争仿佛没有尽头,师傅他们好不容易从战场上下来,没过多久又上了战场。应星哥忙着制造武器,饮月君似乎又有要事缠身……而我只想着自己,这样真的好吗?”
我从水里游了出来,鱼尾溅出的水花撒在了景元脸上,他下意识地避开,手却被我拉住了,我跟景元说,“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仙舟对你们太重要了,你们都习惯忽视自己。”这样好吗?我说不上来,人们总是很难合自己心意去生活,这就是事实。但是,可能是基于对刃的移情,我对他们有了一种广泛的爱。
毕竟这只是模拟,人们在梦里总要做场美梦。
所以我抓住了景元的手,“你的老师们,他们或许都放弃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我摸着景元的头,“但是,如果你放弃了,不就等于告诉他们,他们现在为下一代的努力没有意义了吗?景元,我相信,镜流他们比起我更希望你能平安顺遂,自在遨游。”
“可是,仙舟需要我。”
景元毫不犹豫地说着,我似乎看到了那位仙舟将军的身影。
我之前见过那位将军一面,他闭着眼睛假寐,阳光像是云雀一样跳跃到他白色的发丝上,他的脸在树荫下恬静又美好。恍惚间,他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睁开眼睛瞧了我一眼,像是睡醒的狮子一样,他轻轻地又闭上了眼睛。
在仙舟的文化里,把这样的景元视为一种深藏不露的表现。但我却觉得,他或许真的很累了,但是他又无法安静地休息,于是他只能半眯着眼,半是审视半是倦怠地看待一切。
我不想看见现在的少年景元变成那个样子。责任确实会让少年飞快成长为可靠的青年,长时间的重权在握会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浸染风华,那个景元确实是世间无双的人物。但是……我想要见证不同的可能性。
“不会有事的,”我让景元的头靠在我的鱼尾上,短暂上岸对我这样的生物没有太大
影响,“仙舟上的大家都会为了仙舟的和平而努力,更何况我们还有帝弓司命大人。”
说着说着,我突然意识到,我完全没必要傻傻看着事态的发展。拉帝奥教授应该已经得到了他满意的研究品,刃也重温了和之前伙伴的时光,那么……就算我再乱来,也没有太大关系吧。
但是,我不认识岚,我能走上的只有已经被宣告终末的命途。
那么是纯美……还是繁育呢。
我选择了繁育。上一回合阮梅女士拿走了这张鬼牌,但是我绝不是想做跟她相同的事。
景元敏锐的第六感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从我的鱼尾上抬起头,“塞莱斯特,”他有些口齿不清地唤着我,“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我给了他一个微笑,我垂下头,捧着他那一张可爱的脸,“我有了一个让仙舟摆脱现状的方法。景元,你愿意帮助我吗?”
景元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拉了拉我的手,“好啊,什么方法,需要我帮忙吗?”
“那么可以和我结婚吗?”
“诶?”景元从我身上一下子跃了起来,他看上去有些不知所踪,小脸涨得通红,“等等,这种话不该由女孩子说出口吧。不对,我们还没有到那种关系,”他说这话偷偷瞄了我一眼,像是怕我伤心,他接着说,“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只是会不会太快了,应星哥会答应吗?”
“为什么要问应星?”
“他……他不是对你……”接下来的话景元没有说,因为我又向他求了一次婚,正式的、庄严的,我祈求景元成为我的丈夫,并非为了束缚他,而是我想要给他自由。
赋予他独一无二的繁育配偶身份,就像上个回合阮梅对我做的那样,但阮梅想要我呆在她身边,即使她对我并没有所谓爱的感情,有的只是虫类的独占欲和阮梅作为研究员对研究对象扭曲的热情。
可我不会像阮梅那样,我要让景元自由自在地通行宇宙间,没有人可以妨碍他的自由,就算是我自己也不可以。
“所以,你愿意成为我唯一的丈夫吗?”
景元有些害羞,但他拥有一往直前的勇气和魄力,他拉住了我的手,“可以。但是,这种话不应该总由女孩子说,”景元抬起脸,拨开白色的额发,露出了漂亮的黄金眼眸,“反而我想问你,你愿意嫁给我,成为我唯一的妻子吗?”
少年的热忱是宇宙间最宝贵的宝物。
我突然有些胆怯了,我跟景元不同,我像是个小偷,窃取了他的爱意。但景元却笑眼弯弯地抱住了我,“虽然没有人见证,场地还有些简陋,但是我会尽我全部的努力,给你幸福。我希望你能一直笑着,塞莱斯特。”
他的怀抱虽然不算宽广,却很让人安心。日后那个将军也是这样一言九鼎的性子吗?可是,我不是他怀里的小猫咪,我不允许事情脱离我的控制。
我给了景元一个吻,像是鳞粉一样的物质和像糖果一样香甜的气息在我们之间弥散,我的身后长出了漂亮的蝴蝶翅膀,鱼尾也褪成人类的双腿,“你自由了,”我在景元身旁耳语着,“繁育的祝福会永远伴随着你,”怕惊吓到了他,我笑着补充道,“别害怕,我对繁育一大堆虫子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你可能要多很多持明义子了。”
属于星神的祝福慷慨地笼罩着景元,超规格的力量让他一跃成为了全宇宙数一数二的令使。除了岚,少有星神能如此大方地对待自己的令使。
繁育直接给了景元星神一半的力量。
“你竟然是繁育星神?”景元像是惊醒了过来一样,“不,你确实是繁育星神。但是,我没有感觉到自己走上了繁育的命途……也就是说,你直接用力量把我灌成了一个令使,一个不需要走命途的令使。”
现在还年轻的景元还保留着少年的单纯,所以他的下一句话是,“这样会对你有影响吗?所有星神都无法背离自己的命途,你却把近一半的力量给了我。”
多新鲜啊,一个会关心星神会不会有事的人类。
景元,我念着他的名字,像是在咀嚼和品味他的灵魂,“不,我不会有事。倒是你,你不去用这股力量做你想做的事吗不管是击杀药师信徒,还是阻止仙舟的反叛,都绰绰有余。只要平定了仙舟,你就自由了,去拥抱你的自由吧,景元。”
“那你呢?”景元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你要去哪里,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
“好啊,我们一起。”我不会拒绝他,但我却说了明显的谎言,因为这只是一场模拟,模拟必有终焉,而我预感到卵的诞生就是一切的终结。
“嗯,我们约定好了。你去平定仙舟战乱,我去用繁育的力量解决持明一族的问题,”我伸出手与景元拉着钩,“等一切都安定了,我们再一起去星际航行吧。”
太过完美的誓约就像一场谎言,显然,我对说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个月后,我和景元离婚了,而我的新任丈夫是持明龙尊饮月君。
第82章 野生荆棘与薄暮之星(14) 天色已晚……
天色已晚, 夜正深沉,
恋人们已走远。
时钟停止了它们的奏鸣,
而深澈的河水奔涌向前。
——奥登
深夜, 蕾雅加西亚打开了那个黑发蓝眼的神秘少女递给她的魔药,她轻轻摇晃着这透明的液体, 无色的容器里就连一些气泡都没有看到。魔药看起来就像水一样。
这一定很适合暗杀,蕾雅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她不是魔药专家, 可有人是,譬如图书馆的丽莎小姐,又或者那位见多识广的阿贝多先生。蕾雅听说过他们, 如果她想要找到他们中的一个人,是很容易的,而且蕾雅有一种直觉般的确信, 这两人都是相当会冷眼旁观事态走向的人。
蕾雅思考了一会儿, 她轻轻地笑了,接着她取下了盖子,把魔药轻轻淋在了花瓶里娇艳欲滴的玫瑰上。玫瑰还以为自己饮下的是甘露,可实际上却是致命的“毒酒”。
它像是被日晒雨淋久了那样蔫了, 叶子合拢, 娇艳的红色也无精打采。蕾雅看着这一幕, 那魔药果然很适合暗杀。瞧啊,玫瑰就像是自然地走向了死亡。
但她并没有惋惜什么,她只是把那瓶子清洗干净, 然后假装不小心碰倒了一样, 她的透明花瓶和盛放魔药的瓶子一起摔得粉碎,碎片刺破了玫瑰的花瓣,蕾雅小心翼翼地拾起它, 魔药瓶的碎片和花瓶的碎片混在一起。
她悄悄送了一口气,这样一来,那位陌生又好心的小姐就不会受她波及了。
虽然蕾雅不知道那位少女为什么要帮助她,但她却隐隐约约感到了那位小姐恐怕认识她的丈夫。
里奇,是你保护了我吗?蕾雅在心里像是叹息一样念起自己最爱之人的名字,只是现在,她却没有时间怀念他,她有更加重要的事,这件事,她绝不想其他人受她牵连,也绝不允许其他人阻碍她。
窗外似乎有了些奇怪的动静,蕾雅屏住呼吸,她关上了灯,小心翼翼地扶着墙,手里攥着一把藏着身上的小直径火枪,她决定给这位无礼之徒一点小小的教训。
像是微风一样的气息吹拂着窗帘,清冷带着蓝的月色在滚动着的帘幕下隐隐约约。
要开枪吗?蕾雅有些紧张,她有一枪毙命的自信,可是……如果开枪的话,她柔弱贵妇人的伪装就失效了。蕾雅把目光转向门外,这扇门的隔音不算太好,如果现在装作被吓到放生尖叫的话,隔壁的琴小姐一定会马上赶来。
蕾雅突然庆幸刚才处理好了魔药的痕迹,这下就算搜查也搜不到什么。
比身影更快出现的是声音,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窗外响起,“冷静点,加西亚夫人……您也不想‘暗杀’的事情暴露吧。”他平静地威胁着,接着那个男子唰得一下拉开了帘子,像只黑色的豹子一样矫健、轻
盈地落在窗户上,身后的蓝色披风如月色那般迷人。
“凯亚。”
蕾雅的声音很是冷淡,她的目光也是冷冷的,连同冷冰冰的枪口一起对准了凯亚。
现在的凯亚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他手心紧张地冒汗,但面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夫人,我只是想与您谈一谈,”他摊开了空荡荡的手心,腰间也没有佩戴日常的宝剑,“您看,我可是什么也没带。”
“对于一名合格的骑士,就算不佩戴武器,也能制敌取胜。”
“夫人,您可错怪我了,”凯亚朝蕾雅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来找您聊天的是凯亚,可不是什么骑士团的骑士。骑士先生可不会大晚上找一位贵妇人闲聊。”
蕾雅盯着凯亚,她缓缓地放下了枪,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会误伤他的……蕾雅并不想伤害其他人。
“好了,现在我可以和夫人好好聊聊了。”
凯亚点上了房间里的灯,随手拉上了窗帘,他在房间里的圆桌前站定,绅士地为加西亚夫人拉开了其中一把椅子,“夫人,请坐这里。”
蕾雅轻轻地上前,她把椅子往后拉了拉才坐下,虽然这样其实并不会安全多少,但会让蕾雅更安心些,她的右手摩挲着手枪上的鸢尾涂饰,冷静而漠然地说道,“别兜圈子了,凯亚先生。说出你的用意,这样你我都会心安些。”她的神色在灯下有种冷淡的神秘感,“我有点好奇,您会是一个朋友,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当然,我更希望是前一种。”
凯亚挑了挑眉,他原以为加西亚夫人是那种更喜欢和他打机锋的类型,“您这么说可伤我心了,夫人。我当然会是您的朋友,只要不危害蒙德的安定,凯亚会是所有市民的朋友。”
“我说了,别和我兜圈子。玩弄语言并不会显得你高明多少,年轻的小先生。”
“是我冒犯了,令人尊敬的女士,您倒比我想象中更果决,”凯亚认了错,乖巧地像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加西亚夫人是所有孤儿的母亲,她自然有着母亲般的尊严,“那我直说了,您一定要实施您的报复吗?您和您的丈夫受到了来自骑士团和愚人众的双重欺骗,你们把心爱的孩子们送去治疗,可是……那些孩子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所以您的丈夫里奇选择报复愚人众,那是一群恶魔。里奇的本事不小,他曾经呆过枫丹科学院,他搞出了一些火药,轻易地弄爆了愚人众的研究所。毕竟没有人会怀疑一个看起来老实、友善的孤儿院院长,但里奇没有想到,愚人众内部起了些变化,他们驯养了一头火红的魔龙乌萨。那条龙趁着里奇搞出的乱子,逃离了牢笼,它还和东风之龙打了一架,造成了更大的伤亡……虽然,我猜测您的丈夫根本没想过活着回来,但是结果就是,他为了复仇死在那个冰冷又火热的实验所了。”
“而您,您很聪明,您太聪明了,哪怕您的丈夫瞒着您,因为他不想让你卷入这一切。但是……在您意识到你无法阻止里奇,也救不了他后。您心里就有了一个更加疯狂、更加想要实施的计划,您想要报复骑士团,准确来说,是骑士团的督察长伊洛克,他收了来自愚人众的贿赂,他也是导致那些孩子惨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所以您假装诬告自己的丈夫,为的是潜伏在骑士团,找机会暗杀伊洛克。”凯亚一口气说完,他抬起头看加西亚夫人,“我没说错吧,夫人。”
加西亚夫人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她面色如常地抬起手,没有什么感情般地鼓着掌,“精彩的推断,可爱的小先生。不过您似乎有些太天真了,就凭这些没有依据的推断……”她笑了一声,“您可不是侦探,恕我提醒,诬告一位市民可是会让您的职业生涯陷入大麻烦的,骑士最怕坏名声,不是吗?”
“就是这样您才会铤而走险吧,正如您说的那样,骑士最怕坏名声。”凯亚有些愧疚地移开了眼,“即使您控告伊洛克,骑士团也会为了维护对外的名声,而不公布他的罪过。而您也必须永远守着这个秘密,他不会得到您想要的惩罚,他还是那个声名在外的好骑士,一位尊贵的先生?”
“对你的话,我没有任何想说的。”加西亚夫人依旧冷静自持,“这一切不过是你无聊的推理和想象。”
“我很抱歉夫人,我无法处置我的上级,也无法推翻骑士团的做法。我必须说,骑士团辜负了您的信任,我对发生的一切惨剧感到抱歉。”凯亚起身,向着加西亚夫人深深地鞠躬,在很长的致歉后,他才直起身子,“但是,请您再深思熟虑一下。我会尽力为您和那些不幸的孩子争取应有的权益,而您……不应该背负杀人的罪过,您是受害者的。不要做错误的事,孤儿院还有孩子在等妈妈回来。”
听到了孩子,加西亚夫人的眼睛微微湿润,她有些意动,但手里还是死死攥住了那把枪,“在您说的那个故事里,里奇为了孩子们复仇了,即使搭上了他的命。那么,那个故事里的加西亚夫人也没有退路了……我的孩子们已经痛苦地陷入沉眠,我没有任何资格为他们原谅凶手。母亲的责任就是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公道。”
凯亚沉默了,即使他巧舌如簧,也无法面对一个悲痛的母亲和死去丈夫的妻子。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我无话可说,夫人。您和您的丈夫都让我敬佩,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一旦您做了,就回不了头了。孤儿院的孩子们要怎么办?”
“克扎特医生会负责照顾他们的。”蕾雅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而且就跟你说的那样,骑士团会遮掩一切的,伊洛克那个混蛋会是意外身亡,而我则是突然失踪……或者暴毙身亡?”
凯亚有些难过,但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是趁着一切都来得及阻止加西亚夫人,只是凶手永远无法得到真正意义的惩罚,那些孩子会永远不公地死去;还是放任事态的发展,为了保护加西亚夫人,反而主动帮她实施更好更完美的复仇?
凯亚想着,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偏好,只是不太符合一位骑士。算了吧,他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正义的伙伴,他永远不会像迪卢克那样,天生就适合活在阳光下。
他清了清嗓子,但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加西亚夫人打断了他,“今晚我们聊得够久了,凯亚。你该回去休息了,希望我们下次相见的时候……你会是骑士团的骑士凯亚。”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夫人。”
“你做的够多了,凯亚你是位热情又富有正义感的人,”蕾雅看着这正值最好年华的年轻人,他意气风发,就跟当年的里奇和她一样,“我请求您,不要再为我的事情烦心了。我是马上要走上刑场的罪犯,而您……您的人生还很长,您还有光明的未来。”
“不,夫人。我从来都不是您说的那种热情又富有正义感的人。”凯亚突然感到心里堵得难受,热情又有正义感,听起来就跟他的兄弟迪卢克一模一样。但凯亚从来不觉得自己和迪卢克很像,他只是一个连家人都欺骗的骗子,一个冒领了骑士身份的小偷。
如果在这里的是迪卢克,他会怎么做呢?他一定会用各种手段阻止加西亚夫人的复仇,然后像是疯了一样在骑士团内部为加西亚夫人和孩子们的不公待遇而呼号。
多么感人的一幕,但是,这没有用的。凯亚的心渐渐冷了下来,迪卢克会有一种热情的天真,可他没有,骑士团也好,愚人众也好,光存在的地方必然有阴影。而阴影必然带来不公和罪孽。
他什么也做不了,凯亚认清了这样的事实,他既无法天真地相信一切都会迎来一个好结局,又无法上前一步,握上那罪恶的手枪,承担原本属于加西亚夫人的罪过。
因为内心的纠结和自责,凯亚冰蓝的双眼都黯淡了,他看上去失魂落
魄,像只淋湿了雨的孔雀,但一双像是母亲的手轻轻地把凯亚从自责的漩涡里捞了出来。加西亚夫人温柔地抚摸着那冰蓝的头发,“这并不是你的错,小骑士,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真诚又虚假,骄傲又脆弱,在嬉笑的面具下,却只能瞧见悲伤的阴影像天边的乌云一样笼罩着凯亚,似乎他的世界很容易变成阴沉沉的地狱。
莱艮芬德家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孩子,蕾雅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她虽然不知道凯亚为什么会这样矛盾,跟他那个红发的兄弟截然不同,但是她暗地里心疼了这可怜的孩子,如果他总是这么强求自己,他的人生一定会很不快乐。
“凯亚,”蕾雅有些犹豫,“你的心里似乎埋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心事……虽然会有些冒犯,但作为一位长辈和许多孩子的母亲,我要给你我的建议——多去相信你的家人吧,他们会站在你这边的。”
“可是,如果我欺骗我的家人怎么办?”
“没关系的,凯亚。你本质上是个真诚又善良的好孩子,你的家人比我更能看清你的本性。”蕾雅把凯亚拉起来,“即使你欺骗了他们,也会得到原谅的。真诚……总好过欺骗。你并没有你想象中对于谎言那么得心应手。”
凯亚沉默了,他有满腹心事但无法言明,他的秘密会吓到所有人。他只能木楞地说,“谢谢您的建议,夫人。”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加西亚夫人的脸,算是告别,“……如您所愿,下次见面,我会是骑士凯亚。我不会干涉您的做法,请您好好珍重。”
“我会的,小先生。夜很深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加西亚夫人打开了房门,门外是一夜未睡的琴。
看到加西亚夫人,琴微微颔首,接着她朝房间里面的人说,“凯亚前辈,我希望您可以尽早离开。虽然我很想相信前辈,但如果您再待久一点,我可会把情况如实报告我的上级。”
“琴,”凯亚短暂地唤了一声,琴就住在隔壁房间,她还没有迟钝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但问题是她知道了多少,所以他装作散漫地问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来吗?”
“前辈应该是有一些我不知道的理由,但我相信前辈。”
琴回答地滴水不漏,凯亚咂了咂舌,不愧是骑士团未来的副团长。不过,他确实得走了,凯亚向加西亚夫人和琴挥了挥手,“那么,我就不打扰两位休息了。我先走一步。”
冰蓝的凯亚步入了冰蓝的夜色之中。
琴收回了看向凯亚的视线,“我不会问您跟凯亚前辈谈了什么,但相反,您可以拿出来那瓶魔药吗?请不要装傻,我有权利搜查您的房间。”
蕾雅对琴笑了笑,“那个啊,我不小心打碎了,”她指了一下垃圾桶,“我的花瓶也不凑巧地碎了,现在它们的碎片混在了一起。琴,你需要检查一下吗?”
琴看了一眼,玻璃的碎片和玫瑰花的尸体零散地放在一起,“不,这样就好。那么,我先告退了,夫人,愿巴巴托斯保佑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我已经有了,琴。也愿风神巴巴托斯大人保佑你,”蕾雅最后望向那个金发的少女,“去睡觉吧,晚安。”
门轻轻被阖上了,没有一丝声响,而夜……正深沉似海。
第83章 须弥组的520番外 献给我的爱情……
我终将赢得你,
落下的星星,
在灯心草中跳动,
将你的血液或光芒,
献给我的爱情。
——阿莱克桑德雷
“还记得你我的初遇吗?”
九方用手指在空中勾勒出艾尔海森的身影,“那个时候你就站在那里, 穿着紧身衣,不耐烦地看着我, 手里还拿着一堆废纸(论文)。”
“不耐烦?我并没有这样的情绪,只是对你的文字素养有所怀疑,”艾尔海森平静地把九方悬在空中的手放了下来,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他说的是肯定句,接着艾尔海森看向九方, “你选择了我, 作为你的共犯(同谋)。不得不说,很明智的决定。但那个时候,你并不了解我,所以是草神大人帮助的你。”
被放下的手鼓起了掌, 九方状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不愧是你。我和纳西妲的相遇比愚人众调查的还要早, 他们多半以为我们是在阿如村相遇的,但是……那从一开始就是谎言。”
她轻蔑地笑了,“在愚人众看来, 我是被小草神囚禁的可怜虫, 一个需要博士救的倒霉蛋,我还挺喜欢这样的假象的。保持弱势,在暗处伏击, 更能一击致命,不是吗?可惜,没骗过博士,噢……也没有骗过你,我亲爱的共犯。”
“所以,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吗?”
艾尔海森靠近了一步,他的身躯很有压迫力地覆盖住了九方的身影,菱形的眼睛隐隐透出平静的威严和冷意。
艾尔海森比九方高,从她的视角,平视过去,刚好能看到被黑色紧身衣勾勒鼓起的胸肌微微起伏,往下看是锻炼极好的肌肉块,树木凸起的根筋那般富有生命力。
他们离得很近,似乎九方一伸手,就能触碰这样的“根筋”,听见血液和肌肉在她的手心下颤动的样子。不过,她不会做这样没有礼貌的事,现在他们不是共犯了,反而回归了普通的师兄妹关系……平静地令人惊奇。
就像现在,艾尔海森站在她面前,她的内心只有如水的平静。他不会伤害我,虽然看着冷淡,但艾尔海森其实是个不错的人……还相当热心了。如果没有艾尔海森的“热心”参与,事件怎么会这么轻松地收尾呢。
所以九方只是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长,何必匆忙,艾尔海森学长。”
这个时候,她倒是想起来了自己还是艾尔海森的正牌师妹,虽然九方叫卡维这个外系人学长更多,但艾尔海森才是真正的师兄。
艾尔海森闻言挑了挑眉,“学长?倒是一个罕见的称呼,现在你想起来和自己‘真正’的学长打好关系了?”
“我一直都在和学长您打好关系,只是您太过严厉,”九方佯装出伤心的样子,就像是不经意那样散漫地提起真相,“我没有之前的记忆,连同一些提瓦特的常识也遗忘了。虽然纳西妲很快找到了我,还在梦境中教会我提瓦特的知识……但是,那个时候,她的出现次数是有限的,我不想把我和她的每次相遇都变成提瓦特科普小课堂。”
“所以,艾尔海森,我很抱歉。我并非有意作弄你……”
还没有说完的话,被男人制止了。
“我早知道了,你的演技也就骗骗卡维了。”艾尔海森轻轻按上了九方的头,带着黑色指套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丝绸般的长发,“不过那个时候,我不理解你是怎么凭借这样差劲的学术能力进的教令院和愚人众。”
“……滥竽充数真是抱歉啊。”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提升你的学术能力。”艾尔海森放下了手,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几大本厚厚的书籍和笔记,“之前在我当代理贤者的时候,我没空帮你。但我已经卸下了这个麻烦,现在我有时间,在你去蒙德前,全方位提升你的学术水平。”
“毕竟,你可是我的师妹啊。”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只是眼睛里忍不住有了笑意。
“等等?这就是你约我到这里的原因?”
九方想从艾尔海森脸上看出一点他在开玩笑的痕迹,可是艾尔海森想捉弄她是真的,但要帮她提升学术水平也是真的。
九方万万没有想到,虽然自己拯救了须弥,但还是拯救不了在须弥学术圈奄奄一息的她自己。
“过来坐下,虽然我有空,但你也不想补习到很晚吧。珍惜你我的时间,不要挣扎了。”艾尔海森最后不慌不忙补上了一句,“如果你今晚还想跟卡维共进晚餐的话。”
九方顺从地坐下,不知为何她刚刚觉得艾
尔海森眼里有杀气,但应该是她的错觉。
“你怎么知道我跟卡维学长约了今晚一起吃饭。”
“因为他今天笑得像个傻子一样,还打扮得像个开屏的孔雀。”
九方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那是因为最近卡维学长在忙防沙壁的工程。我看他这段日子太累了,所以才约他出来放松一下。”
“噢,就是那个被你和卡维弄破的防沙壁口子。九方,你真是会给我惊喜。我和赛诺在教令院,倒是没想到一不留神,你和卡维会给我们这么大的礼物。”艾尔海森装作有些讶异地说,“而我被选成代理贤者的第一件要事,就是处理破损的防沙壁。”
“但是……还不错不是吗?那个象征着沙漠和雨林隔离的墙在草神大人重临须弥的那天被打破了。你和纳西妲事后也没有追究我和卡维,反而选择了卡维学长作为项目的总工程师,因为他知道雨林和沙漠不再需要墙了,而是桥梁,连同两个世界的桥梁。”
“所以九方,我是在夸你,你没感觉到吗?”
艾尔海森或许比赛诺更适合讲冷笑话,但是九方刚才感觉到的不满是真实,艾尔海森确实因为某些事在不满。九方认为有必要问个清楚,毕竟他是九方日后每每写论文必抱的金大腿,九方又不能让纳西妲帮她改论文,纳西妲已经很忙了。
“那你在生气什么。我不明白,艾尔海森。”
闻言,艾尔海森诧异地看向她,“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假装?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九方心里起了疑惑,花神诞祭不是早过了吗?但她还是试探着说,“难道是……你的生日?”
听到这个回答,艾尔海森紧紧抿住了嘴,眉毛也皱到一块,打量九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大傻子。但没过多久,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舒展了,薄唇也松开了,接着嘴角一拉勾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没什么,你这样也挺好的。”只是可惜某个金发要伤心了,但艾尔海森一点都不同情他,“九方你作为知论派的学生,为了成功毕业,你还有很多知识需要学习。作为你的学长,我有义务纠正你错误的文字,授予你正确的知识。”
“嗯……”虽然总感觉怪怪的,但九方还是点了点头,艾尔海森如果愿意指导她,她确实能少走很多弯路,“你的意思难道是……以后这种学习会变成我的日常吗?”奇怪,艾尔海森有这么闲吗?他只是卸任了代理贤者,不过听说他马上要上任书记官了。
“你很聪明。”灰发的男人点了点头,他叮嘱道,“不要老记着出去找其他学派的人玩,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艾尔海森会说出的话?九方觉得太过离谱,虽然艾尔海森热爱学习,但是他不是说过那句‘名言’——读书并不会让人变聪明。这样的艾尔海森居然会让她多学习,多读书?难道这就是他对于师妹的要求?仔细想想,正常的学长确实会这样叮嘱自己的学妹。因为他们的导师并不太管学生的学业。
这么想,艾尔海森人还怪好的嘞。
九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多怀疑什么,“那我们现在开始?”九方瞄了一眼打开的书,应该是艾尔海森从家里带来的,里面写满了他自己做的笔记。
接着,她拉开了自己的包,里面有着笔和本子,还有一个青翠色的耳机,和艾尔海森戴着的那个是同样的款式。
艾尔海森也看见了那个耳机,“隔音很好,外观不错。”他简洁地评论道。
“嗯,你说得没错。但这个不就是你给我的吗?”多少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了。
“所以你要好好地使用它。”
“话虽如此,”九方打量着艾尔海森头上的那个,他买了一个新的同款,“既然你买了一个新的,为什么要把你用过的那个送我。送人的话,不应该送新的吗?”这难道是她不知道的什么须弥传统?
艾尔海森沉默了一会儿,从他的眼里,九方看出他是多少有点无语和恨铁不成钢。但没过多久,艾尔海森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傻点也挺好的。”
他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像是个正经的老师那样,艾尔海森把椅子轻轻地拖过来,低下头、垂着眉认真地给九方上起了课。令她有些惊讶,艾尔海森褪去了那些尖锐,九方本以为他会骂她笨蛋之类的,但他却惊人地有耐心。
眉头舒展,神色安然,平和温柔得都不像那个艾尔海森了。九方听着课,他讲学的声音有力又清晰,骨节分明的手在课本上划出一道道精确的直线,冷淡疏离的眼睛始终关切地看着她。
隔得很近,他在注视着她。
目光也是有力量的,像是存在着的活物。九方不知道他注视的是他的学妹,还是九方自己。虽然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她,但是……她承认,确实有所不同。九方希望他注视的是她自己,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学妹就可以获得艾尔海森的耐心。
“在听吗?”
艾尔海森扣了扣桌面,清脆的响声把九方的思维拉了回来。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没事,那我们继续。”
艾尔海森似乎有种冷淡的魔力。或者说,他清楚自己的魅力在哪里。他不需要热切,不需要幽默,不需要温柔,他只需要展现出他的耐心和细致。艾尔海森擅长观察人类,观察知识,观察世界,而现在他观察起了某个人,他有足够的耐心。
上课的感觉像是晕眩一样,那些繁杂又庞大的知识围着他们打转,精确的言语像是水流一样流淌在他们之间,从窗户外透出的点点微光是他们身上跳跃着的光斑,先在黑色和灰色的头发上,再跳跃到他们瓷白的皮肤上,最后映入蓝色和绿色的眼眸中。暖和地像个幻梦,温柔地像场呼吸,九方有点目眩神移。
她本来以为这会是相当枯燥无趣的课程,像是她曾经上过的那些课一样。但是,老师变了,一切便不同了起来。
所有的变化是源于身旁的这个人吗?
九方看着他低下去的头颅,长长的垂下来的睫毛和俊秀冷淡的侧脸,下午的日光消解了那冷淡,艾尔海森的侧脸温柔地像是可以靠近、可以触摸。
九方突然意识到,他和卡维之间没有那么大的差别……艾尔海森的年纪甚至比卡维要小,而她包容了卡维,却没有包容过艾尔海森。相反,她欺骗他,她引诱他入局,她……难道伤害了艾尔海森吗?九方移开了眼睛,心里骤然涌起一股难过。
而现在艾尔海森还在无私地帮助她。
她的愧疚持续到让九方答应了艾尔海森的请求。
太阳渐渐西斜,宁静的夜晚马上要再次笼罩这个世界。艾尔海森喝了一口水,他讲得有些累了,“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记得课后复习我讲课的知识。”他递给九方一个本子,“这是我之前的笔记,你可以拿回去。”
“你累了吗?艾尔海森。其实,可以不用上那么久的课。”
“怎么?你不想上课?”
“不,我只是觉得你会累。”
“我确实累了。”艾尔海森相当直接地承认了,“那要不要请我吃饭,作为我今天给你上课的报酬。”
“今天吗?可是,我已经约了卡维学长……”
九方说话的声音随着他的视线越来越弱。
“没关系,我了解他,卡维不会介意的。”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
被说成不介意的卡维,相当疑惑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艾尔海森摆了摆手,他看向坐在他旁边的九方,“她邀请我来的。”
“九方,真的是你邀请艾尔海森来的吗?”卡维的神情有些落魄,闪闪发亮的眼睛都黯淡了下来。
“……确实是我,但是……”
“没有但是,卡维你难道介意吗?你如果介意,我可以离开。”艾尔海森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九方,“这么心胸狭窄,可不像你。”
卡维看着艾尔海森挑衅的模样,他太熟悉艾尔海森,九方可能会觉得艾尔海森一直都是那张冷淡的脸,但卡维已经能摸清那张冷脸下面的情绪了。
“瞧你说的,我怎么会介意呢。我一点都不介意。”卡维咬着牙说道,多半是狡猾的艾尔海森诓骗了学妹,但是没关系。他不会让区区一个艾尔海森破坏他和九方美好的夜晚。
卡维把脸转向九方,他一点眼神都不想给来碍事的艾尔海森,“九方,这个餐厅我吃过很多次了。它的很多菜都不错,我已经提前点好了,马上你就可以品尝美食了。”
“噢,这么大男子主义吗?不让女士看看菜单吗?”
“不,我没有关系。是我让卡维学长先点餐的,如果你想要吃其他的,我马上让侍者过来。”
“可以,让我看看菜单。”
之后,就上了一桌子菜,完全是三个人根本吃不完的分量。这些菜还有些泾渭分明,哪些是卡维点的,哪些是艾尔海森点的,一眼便知。
九方快要吃吐了,她一点都不想评价到底是卡维点的更好吃,还是艾尔海森点的更符合她的胃口。她深深地觉得让这两个人聚在一起就是个错误,或者说,她不应该夹在这两个人中间。你们较劲,为什么要搭上一个无辜的我啊。她内心悲叹着,然后默默计算着时间。因为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她给了自己一条备选之路,虽然现在看来是“求生之路”。
楼梯口闪过了一双长耳朵,九方眼尖地看见了,她喊到,“提纳里、赛诺,我们在这里。”
提纳里和赛诺一起走了过来,赛诺还带上了他最新的七圣召唤,今晚他要和九方决战,赛诺目光如炬,已经迫不及待要迎战他的对手了。
“好久不见,九方、卡维。”提纳里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段时间教令院重组,他也忙得够呛,“艾尔海森,你怎么会在这里?”奇怪,之前九方邀请他和赛诺的时候,只说过卡维也在。
“我在这里很让你意外吗?”艾尔海森挑了挑眉,他倒没有想到九方居然还约了其他人。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就是不知道提纳里和赛诺知不知道了。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提纳里和赛诺入座,只是提纳里暗自担心,七圣召唤可以五个人玩吗?他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呢,免得漏一个不能玩的人尴尬。
赛诺打开自己的牌组,在桌子上铺开,“现在,让我们开始紧张刺激的七圣召唤吧。”他的目光扫向其他三个人,多了一个艾尔海森,可他今天带的牌组只够四个人打。
正当赛诺有点不知所措,九方就顺畅地从椅子上离开,她独自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我今天下午有点学累了,所以你们先玩一局吧。”
离开了这几个人,险恶的空气立马清新了。
“可是,我是为了和你一决胜负才来的。”赛诺认真地强调着,“在这段时日,即使我的工作很忙,但是我还是没有忘记和你的牌局。你不能这样对我,九方。”
这种东西,你还是忘了吧。提纳里在心里吐槽着,难怪这几天晚上赛诺天天拉着他打牌。而且,九方主动退出,多半是怕大家尴尬,这个沙漠呆子真是一点都不懂。提纳里扶着头叹了一口气,“赛诺,九方她累了。”
“是吗?那下次吧,下次我必然会打败你。”赛诺像是想起了什么,“需要我给你讲个笑话吗?欢乐可以很好地缓解疲劳。”
九方摆了摆手,她一个人坐在单独的椅子上,笑眯眯地说,“这倒不用了,赛诺。你应该还没有和艾尔海森、卡维打过七圣召唤,我敢打赌,他们打得不比我差。”
“我明白了,九方。等我打败他们,再来挑战你。”赛诺点了点头,看向对面的艾尔海森和卡维,“那我们开始吧,赢的人最后才能挑战九方。”他充满压迫力的目光扫向他的三个对手,“提纳里、卡维还有艾尔海森,我不会收手的,你们也不要手下留情。七圣召唤的战场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不、没有人想要和你争这个。提纳里在心里吐槽着,他或许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艾尔海森和卡维却陷入了沉思,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极快地转过了头。这两个人都认真了起来。
提纳里惨遭第一个淘汰,但他一点都没有为自己悲伤,反而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他跟九方咬耳朵说悄悄话,“这么戏耍他们有趣吗?你明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你真的不知道?”
“……所以是什么日子?”
提纳里满眼惊讶地看着九方,让九方有点毛骨悚然,“我说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算了,你不知道也好。”
“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抱歉,九方。等你回去了,你再知道会比较好。”
“这是提纳里你的忠告吗?让我更加忐忑了。”
“你不需要害怕,”提纳里的目光在打牌的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他们自找的。”他停顿了一下,“不过,赛诺。我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可能,赛诺的真爱还是七圣召唤吧……提纳里说不准。
“那你又为什么要来,陪赛诺?”
提纳里笑了,他突然靠近了九方,然后弹了弹她的额头,动作很轻,像是轻触了一下娇弱的花瓣,“小傻瓜,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私心吗?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当然,赛诺也不知道。”他说着说着,忍不住捂着嘴笑了,“是啊,他们都不知道。因为这群男人都是傻瓜,他们自以为懂爱,但是他们不明白怎么样才能呵护爱。”
“难道你就知道吗?提纳里学长。”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在你身边,而不是”提纳里瞧了一眼战况焦灼的那桌,“在那里。”
“……我不明白,提纳里。”
“现在装傻会不会太晚了一些,”提纳里低下了头,漂亮的眼睛像是碧绿剔透的珠子,耳朵也凑到九方面前,“要摸摸耳朵吗?”
面前的耳朵一耸一耸着,上面细小的绒毛随微风轻轻摇动,看上去就诱人极了,“我能摸吗……总感觉,一旦摸了,就要负起责任了。”
提纳里沉闷地笑了几声,“可是,你之前摸了很多次了。现在考虑这个,也太晚了。别想那么多,这是对你好,九方。”
“你是要我放弃抵抗吗?”
提纳里耸了耸肩,“你可以这么想。”他说着身后传来了赛诺的声音,看来历经艰辛,他还是获得了胜利,提纳里瞧了一眼,“唉,赛诺他过来了。”他朝着九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们之间的事就别让那个呆子知道了,让他玩他的七圣召唤吧。”
“你们在说什么?”
兴致勃勃走过来的赛诺看上去意气风发,活像是能再打一晚上七圣召唤。
“没什么,”提纳里拍了拍赛诺的肩,“看来,艾尔海森和卡维的牌技也挺让你满意的。那么下次,可以找他们两个吗?就不要只顾着祸害我和九方了。”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挚友;九方,是我的对手,你们俩都是无可替代的。”
“呆子,你在说什么呢。”提纳里带着笑地嘟囔了一声,“不过,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她是你的七圣召唤对手。”
“提纳里,这句话怎么了吗?”赛诺看起来有些疑惑,但只换来好友摇了摇头。
“这是我和九方的秘密。”提纳里把赛诺按在座椅上,“好了,九方她休息得差不多了。玩完这局,我们就离开吧。不准拉着她玩通宵,要体谅一下女孩子。”
“嗯。”
事情的最后,就变成了赛诺和九方决斗七圣召唤,艾尔海森、卡维和提纳里围观。赛诺是个很纯粹的人,在牌桌上,他的眼里只有七圣召唤,不会像其他三个人一样话里有话。
所以,九方输了。
“九方,你的实力只到此了吗?”赛诺的嘴角忍不
住翘起,但还是保持了大风纪官的风度,“下次,我还会打败你的。”说着完全不谦虚的话。
“嗯,我输了。毕竟我的世界不是只有七圣召唤。”
“什么意思?我的世界其实也不是。”
“我是在夸你,赛诺。纯粹是很件很好的事。”至少省去了九方的麻烦,“有点晚了,我们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大家都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艾尔海森、卡维、赛诺和提纳里,今晚我过得很开心,希望你们也是如此。那么,晚安。”
隔了一段时间,九方向纳西妲说起了那天的经历。
纳西妲问九方,“所以,那天是什么日子?”
“是须弥的情人节。不过,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真的吗?九方,我不太相信。”
“纳西妲,怎么你也怀疑我。我看上去像是把他们甩得团团转的坏女人吗?”
精致像是娃娃的神明看着自己的友人,她纯真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直率地说,“像。”
“诶?怎么会。我可是完全不知情啊,对我来说,哪有什么心情在乎情人节。”九方为自己辩驳着。
纳西妲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很少看见你这个样子。他们确实让你手足无措,你没有你表现的那么坦然。”接着,纳西妲睁开了那双透彻的眼眸,“所以,你要怎么办呢?人类的感情就像月光一样美丽而短暂。我要给你我的忠告,我的朋友。要像捧起湖水里的月色一样珍重地对待人类的感情。”
“即使,我一松开手,湖水就像月色一样破碎奔流?”
纳西妲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九方手上,像是捧起月光一样捧起了她的手,“是的,我是这么做的。因为你就是我的月色啊。你是我最初的朋友,是帮助我逃离牢笼的友人,是一直照耀我的月亮。但现在的你不再是神明,而是人类。所以,我想,我一定要珍重地对待你才行。”
“纳西妲……”九方有些意动,“没事的,我不会太快消逝。”
“我知道,雨林的飞鸟终有一日会回归雨林。”纳西妲轻轻对九方说,“但不要让我等太久。”她停顿了一下,“还有艾尔海森他们,也不要让他们等太久。我衷心期望着你的幸福,吾友。”
“谢谢你,纳西妲。我向你承诺,我会回来的。到那时,我会做出我的选择。”
第84章 风神午后 if线古蒙德组的520番外
你的声音是星星下面开阔的水,
由丰富的雨水积聚而成,流向低地。
夜晚潮湿、地面潮湿,
空气寂静、树林沉默, 今夜我爱你。
——罗伯特
“塞莱斯特大人,您在这里。”
身后传来了蒙德第一任骑士长的声音, 塞莱斯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西塔, 抱歉。我只是稍微出来透透气。”
被称为西塔的女骑士恭敬地向前一步,在女神面前行了一个骑士礼,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我体谅您的辛苦,但请您不要学习迭卡拉庇安大人(上上任风神)和巴巴托斯大人(上任风神),身为当今蒙德的守护神, 您应该负起责任。”
闻言, 塞莱斯特纠结地皱起眉头,“那群不负责任的家伙,”她低声骂了一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迭卡拉庇安无心王座主动退位,坐上宝座的是预言中的巴巴托斯, 塞莱斯特本来以为可以就此安心下去, 没曾想两任风神都是一个性子, 迭卡拉庇安四处游山玩水去了,偶尔会回蒙德探望他们。巴巴托斯见了也艳羡不已,就瞒着她偷偷溜走了, 只留下了他的王座和一句散漫的嘱咐——“塞莱斯特, 我和路德维希一起出去找迭卡拉庇安玩了,你要看好家哦。”
于是,她就被赶鸭子上架成了第三任风神。
“塞莱斯特大人, 请跟属下一起回城吧。”黄金头发的女骑士一面说着,一面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事项表,“按照计划,您今天上午应会见来自稻妻的亲王(散兵),下午应和来自璃月的仙人们共议蒙璃两地商业,晚上应召见您忠实的臣民,授予他们神明的祝福……”
塞莱斯特听得有些头疼,她怎么觉得巴巴托斯和迭卡拉庇安在任的时候,蒙德没有这么多事。难道是因为她太勤勉,不仅与璃月、稻妻、须弥等国建交,还初步建立了蒙德的工农商业?
不、一定是迭卡拉庇安和巴巴托斯他们太不靠谱,硬衬得她太过靠谱的原因。
“……我知道了,西塔。只是我偶尔也想休息一会儿。”
西塔抬起头看塞莱斯特,越来越冷峻和威严的面孔露出了少女那般无措的神态,眼里也起了愧疚,“我很抱歉,塞莱斯特大人。是我们办事不利,才导致您操劳过度。”
像是要请罪一样,她脱下了上半身的盔甲,露出了里面单薄的内衬,被修剪得只到耳垂的短发下露出了白皙的脖颈。西塔单膝跪下,拔出剑,恭敬地向上捧着,“请您惩罚我的失职,我竟然没有察觉到您需要休息……”
骑士小姐接下来的话语被女神轻轻打断了,她像是有些苦恼地轻轻说着,“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西塔你忘了,我也是风神,我也会像我的前任那样向往在天地间自由地翱翔。”女神伸出手指在碧蓝的天空中勾勒着飞鸟的形状,她白皙的指尖渗透出青翠微光,那鸟儿就乘着微光直上了云天。
她指着飞鸟说,“你看啊,它飞走了。”
塞莱斯特这才转过身子,轻柔地扶起西塔,“我时常会思考自由的意义。历代的风神都是自由之神,但是我们对于自由都有不同的理解。迭卡拉庇安拒绝给人类的自由设下任何限制,就连奴隶他人那也是人们的自由,巴巴托斯则认为自由是有限度的,没有人可以剥夺他人的自由,”女神看向西塔,“那么我的问题来了,你认为属于塞莱斯特的自由是什么?”
西塔认真地凝视女神那张无暇的面庞,她从西塔的幼年一路陪伴到中年。世界在改变,就连吹拂蒙德的风也从凌冽的寒风变成了温煦的暖风,但女神……从未改变。
“您……是想给所有人类自由。您并不认为自由是天赐的,而是认为自由是稀缺的珍宝。因此您注视人类,守护人类,指引人类,所以……您会是我的主人,我们新任的神王。”
被如此评价的女神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看上去更苦恼了,“你们认为自己需要我,人类需要神明,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飞远的鸟儿,“不,这没有什么不好,你们还是雏鸟,你们需要的只是时间,而我能给你们的也只是时间。”
“不是自由,西塔。自由绝对不是神明可以赋予人类的东西,你们需要记住的只有这个。”塞莱斯特朝着飞鸟挥了挥手,要替我好好看看不同的世界呀,我的造物。她在内心认真地叮嘱,然后就唤来一缕风,“透气够久了,不能让我的臣民为我担心,我们回去吧,西塔。”
那缕风在熹微的晨光中化为风舟将她们渡往了自由的城市、风花的乐园——蒙德。
“愿风神的庇佑降临于你,远方的客人,尊贵的亲王冕下。”
那位披着紫色纱巾的客人温温柔柔地向蒙德的大臣颔首,“也愿我的母亲,伟大的永恒之神赐福于你,可敬的臣子。”
稻妻的亲王冕下安静地行走在蒙德城中,他的随从是林间的小鹿、蝴蝶还有黑猫。
他本人是稻妻双生神中巴尔泽布的造物,一出生便是尊贵的亲王。但这位亲王殿下,却没有得到母亲的赐名。他诞生的那日,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为他轻轻擦去泪水的是巴尔(巴尔泽布的姐姐)。
“他是个天生怀有怜悯之心的孩子。巴尔泽布,我们不应该把他拘束在稻妻战争里。”
也就是这样,他的母亲放弃了教导他残酷的世界,反而让他自由地做任何事。
“除了姐姐、稻妻和永恒外,我的内心并无柔软之处。而你不一样,我的孩子。去探索世界吧,希望你看到的是一个足够美好的世界。”
于是,亲王踏上了旅途。而这一站他到了广富盛誉的蒙德。
自由的城邦吗?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来来往往的人服饰各异,口音也不同,相比其他的城市,这里的外乡人太多了。但是……或许这些异乡人已经成了蒙德的子民。
毕竟,这里是自由的城邦。
“亲爱的小客人,需要我给你介绍蒙德吗?”
属于神明的气息把亲王从思考中唤了回来,那是一个如同白雪般圣洁的神明。她白色的长发垂到脚踝,
金色的眼眸寂静又美丽,浑身的衣着都很简单,只有长发间点缀了一朵随风摇曳的塞西莉亚花。
“塞莱斯特大人。”
亲王向蒙德的神王献上了稻妻的最高礼仪,紫水晶般的眼眸倒映出女神的身影,“冒昧叨扰,感谢您的耐心……”
“多余的礼仪就省去吧,亲王冕下。”
塞莱斯特摆了摆手,示意陪同这位亲王的蒙德官员们离开,她的目光从四面围绕亲王的雷晶蝶上划过,“您有一颗相当美丽和安宁的心。我想您不太喜欢太多人围着你。那么下面请允许我,向您讲述蒙德的故事。”
亲王有些惊讶,他确实不需要太多人陪着他。在短暂的诧异后,他就恢复了温温柔柔的微笑,“那我就谢过女神的好意了。”他从腰间拿出一只玉笛,“我听完蒙德人擅乐擅诗,此地多出吟游诗人,在下也对乐理略知一二,不知可与女神合奏一曲?”
他澄澈的眼睛像是微波粼粼的水面,看似安静无情的人偶提起自己的所乐也会泛起层层涟漪。
塞莱斯特正要说好,不远处就传来了熟悉而悠扬的琴声,那人背着光站在某个屋檐上,身后翠绿的披风在微风中轻舞,潺潺流水般的琴音在灵活的指尖跳跃。
原本神色淡然的女神一下子亮起了眼睛,她惊喜地呼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路德维希!”
那位青色的少年就像只飞鸟一样降落在女神身边,然后非常顺畅地把头枕在了女神的颈窝里。路德维希从背后环抱着塞莱斯特,他压低嗓音向女神撒着娇,“我好想你啊,塞莱斯特。你也想我吗?”那位少年像是天底下所有的情郎般对自己的爱人说着情话,接着不经意打量了一眼长得极其标致的稻妻亲王。
“……路德维希,你先放开我。这里还有客人在。”
女神看起来有些难为情,却没有推开那个少年。
亲王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神明和人类?即使是稻妻,也少见这样的组合。而在那些妖怪姑姑讲的故事里,就连妖怪和人类也难有善终。
这也是自由的一部分吗?就连神明和人类的鸿沟也可以轻易跨越?
亲王起了兴致,那个被称为路德维希的人类也像是刚刚发现亲王一样,散漫又潇洒地向他打了声招呼,接着就动了动嘴。紫发的亲王听不见路德维希跟女神说了什么,想必是风隐去了他们的话语。
好脾气的他只是安静地等那两人沟通完,他看见女神似乎被路德维希说得有些意动,还时不时望向他,像是在权衡些什么。
亲王突然福至心灵觉得事情可能会变得有些不妙。
下一秒,他就听见女神面带愧疚地对他说,“抱歉,亲王冕下。本来我应该陪同您参观蒙德,可现在我有些事急着处理,”她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决心,“但是,您无需担心,有一位不亚于我的人选陪同您,他对蒙德相当熟悉。”
“请问这位大人是”
塞莱斯特抬起头,内心对亲王道了一声抱歉,希望那个人……不会胡来吧,“他就是上任蒙德的风神——巴巴托斯。”
对不起,巴巴托斯。谁让你上次瞒着我偷跑,既然你现在已经回了蒙德,就给我好好工作!塞莱斯特在内心呐喊着。所以……她根本没什么急事。只是看见了自己的假期在向自己招手,而塞莱斯特不能辜负这个宝贵的机会。
那位亲王又看了两人几眼,才不缓不慢地说,“我没有异议。请问巴巴托斯大人在何处?”
“稍等一会儿。”
女神的身影只在原地消失了几分钟,等回来她就拎着一位抱着美酒有些醉醺醺的少年,他的长相跟留在原地的路德维希一模一样,而这竟然是蒙德的前任风神?
“现在,他在这里了。你叫他温迪就好,不需要对他客气什么。”
巴巴托斯喝光了酒罐里最后的美酒,他的脑袋有些晕,但还是有些神明的清明,“塞莱斯特,好久不见。哟,路德维希,你在这里啊。”巴巴托斯的视线转向陌生的亲王,又转向一旁笑眯眯的路德维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的酒一下子醒了,“等等,我不会现在要开始工作吧。可是,我前脚才回蒙德。你不会那么无情吧,塞莱斯特?”
“真是抱歉,我就是那么无情。我之前都太溺爱你了,巴巴托斯,上次的账我还没有跟你算呢!”
“好了,好了,别生气嘛,”前任风神大人叹了一口气,“我会乖乖工作的。”巴巴托斯收好了自己过于潇洒放纵的那面,出现在亲王面前的已经是蒙德过去那个温柔的自由之神了,“来自稻妻的客人,你有一颗相当美丽和安宁的心呢。那么,就让全蒙德城最好的吟游诗人带着你游历蒙德吧。”
亲王挑了挑眉,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同样的赞美。该说,这两位不愧都是风神吗?就连夸人都一脉相承。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另外,”行走间他带着的紫纱散开了,露出了那张格外精致的脸,“永恒想必不会眷顾两位。但是,我衷心期望你们能够享有珍贵的、稍纵即逝的永恒。”
稍纵即逝的永恒吗……有趣的说法。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塞莱斯特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了巴巴托斯和稻妻亲王。她转过身子,望见了对着她笑眼盈盈的少年。
“好了,他们都走了。该带我去看看,你送我的礼物了吧。”
“别急。”路德维希走过来拉起女神的手,轻柔的风覆在他们身上,隐去了两位的身影,“我本来打算与你同游,但是你恐怕不会放心现在的蒙德。所以即使有点不满意,我也只能一个人去逛逛这大千世界。”
“一个人?”
路德维希无奈地笑了,他的爱人总是这么不解风情,“好吧,还有巴巴托斯和迭卡拉庇安。”
“你怎么会不满意呢?你们三个相处得就像亲兄弟一样要好,连我都挤不进去。我还以为你们三人的旅途会是相当精彩的那类。”
“精彩吗?如果你把巴巴托斯逃单、解救人类王国还有斩杀魔神怨念也算成精彩的话,那我没有意见。”
“为什么里面会混上一个巴巴托斯逃单……算了,这不是重点。”塞莱斯特忍不住吐槽着,“不过,你们的旅途听上去还真是……跌宕起伏。”
路德维希闷笑了几声,“是啊,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对吧。”意识到话题有些跑偏,路德维希正过身子认真地看着女神,“其实,我只是想说,我更想和你一起。这次的旅途虽然有趣,但是……”他思考了一下,微微垂下了头,露出了那双像是大海一样的眼眸,“但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一旦掺杂了思念,再有趣的旅途,都变得苦涩起来了。”
“所以,我瞒着巴巴托斯和迭卡拉庇安一个人偷偷回来了,但是……他们好像跟我有同样的想法。”
“嗯?你说谁?”
路德维希没有回答她,只是指了指拿着礼物站在街角的那个人。迭卡拉庇安祛除了自己的隐蔽,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大堆礼物。卸下重任的风龙王看上去就像个平常的俊秀青年,清雅
得像是诗歌里最浅的序曲。
“赛斯!”迭卡拉庇安把那一堆礼物捧到塞莱斯特面前,红的紫的、青的绿的,这些礼物来自不同的国度,陪伴他穿越了各异的旅途,然后迭卡拉庇安将它们都赠与自己的爱人,“我收集了不同国度的风,虽然很遗憾你不能陪我一起,但是我想把这些风声送给你,愿你能够亲历我们的旅途。”
“麻烦的人来了。”路德维希叹了一口气,然后纠正了迭卡拉庇安,“不是你,是我们。这些礼物是我们一起准备的,请不要遗忘这些。”
“路德维希,你说得很对。”青年倒是没有反驳,只是语气平静地说,“但是如果没有我,我们的礼物就葬身魔神腹中了,这点你也不要忘记。那个时候,你可是压根没有想起来保护这些礼物啊。”
“哎呀,谁让我只是一个小小人类,不比龙王大人心眼这么多。”
路德维希笑眯眯地顶了回去。
每逢这个时候,塞莱斯特宁愿装作自己不在。这两人成为挚友多少有点孽缘在,这段孽缘一直持续到他们共处在一个身体,甚至还爱上了同一个人。
那个时候……相处还没有太大问题。
但是,这两人一分开……塞莱斯特就突然意识到了,她同时喜欢上的了两个人这个有些奇怪的事实。
塞莱斯特没胆问路德维希和迭卡拉庇安是怎么看待要共享爱人这件事的。从那之后,他们三人就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主要体现在路德维希和迭卡拉庇安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会联手挤走她身旁的其他异性,但是又允许了对方的存在。
但是……如果没有那个第三人在,这俩人一定会相互笑里藏刀,就像现在这样。
“好了,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塞莱斯特用风轻轻托起礼物,“这么多,你抱着不重吗?”可能恋爱会让人变傻吧,龙王怎么会畏惧这点重量。但塞莱斯特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些东西就等我回去再拆开吧。对了,告诉我一些你们旅行途中的趣事吧,我想听听更加具体的。”
“趣事?”迭卡拉庇安自然地挽过了女神另一边还空着的手,他思考了一会儿,“在途经璃月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岩神钟离。”
“然后呢?”
“然后巴巴托斯喝醉了,把酒坛子扣在了岩神脸上。”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因为是迭卡拉庇安和巴巴托斯一起捉弄的岩神。”回答的是路德维希,他搂着塞莱斯特的另一只手,露出了一个略显心酸的微笑,“塞莱斯特,你知道的。我阻止不了他们两个发疯。”
“别装无辜,路德维希。这是你出的主意,是你说想看看那位老爷子处事不惊的平静脸下的另一面。”
路德维希摆了摆手,“我只是有点好奇,可没让你们这么做。不过岩神的脾气还挺好,一点都没变脸呢,怎么说呢?有点遗憾。”
塞莱斯特突然一点都不想见今天下午的璃月仙人了。“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问题,我忘了你们都不是正常人类。不需要告诉我有趣的事了,我怕我的心脏承受不住。”
“可惜了,我还想告诉你巴尔和巴尔泽布的事。”
“……你们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巴尔想逗逗自己的妹妹,我们就无私地帮助了她,然后……稻妻的一个岛就被一刀劈开了。”
“……”
塞莱斯特意识到不能再接这个危险话题了,她现在的头已经开始疼了,她才不想成为收拾一切烂摊子的那个倒霉蛋。幸亏那位稻妻亲王不在这里……要不然,她打了个冷颤。然后,她想到了今天下午的行程,相当痛快地决定让巴巴托斯去送死,谁让他要捉弄岩神。
而自己身旁这两位虽然也逃不了干系,可谁让她心软呢……只能再苦一苦你了,巴巴托斯。谁让你背着我跑路的。
“你把蒙德城治理得很好,人们的风声虽然嘈杂,但都变得宁静了。”迭卡拉庇安听着来来往往的人声,“来自四方的人们把蒙德当成了自己的安家之所。嗯,我不讨厌这样的人类。”
“仅仅是不讨厌吗?”
女神的眼睛亮亮的,脸上盛满了想要夸奖的意味。迭卡拉庇安轻柔地摸了摸女神的头,“好吧,我的小公主,我很喜欢你的城市和城市里的人们。”
“不是她的,是我们的。”纠正迭卡拉庇安的是走在一旁的路德维希,“老兄,你真该改改你的口是心非。如果不是认可了蒙德的自由,你怎么会甘愿退位呢。”
迭卡拉庇安叹了一口气,“路德维希,你就这点最烦人。”接着,他看向女神,“这一路,我去过很多城邦,但是没有一座城像是蒙德……在蒙德,你仅仅需要成为你自己,而不是任何人期望的那样。”
“是的,就连神明都是相当任性妄为的性子,想什么时候卸任就什么时候卸任。”路德维希笑着补充道。
“不、这完全不是什么优点。你们多少给我负点责任啊。”
“嗯,我们会的,所以我可爱的小小姐,你想去哪里玩?麻烦的工作就交给巴巴托斯吧,他玩得够久了,需要一点点工作让他早点成熟起来,”前前任风神相当冷酷无情地决定了巴巴托斯的命运,“相关的工作交接,我已经提前通知了西塔和奎德。他们会看好巴巴托斯,让他不要乱跑。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有趣的旅途错过可是会后悔的哟。”
“你们这么对巴巴托斯,不会觉得有点良心不安吗?”
“诶?怎么会,”路德维希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你是不是忘了本来的风神就是巴巴托斯,他看你在蒙德,所以很放心地跑路了。塞莱斯特,不要太心软,那个纯真的风精灵早就长大了,不给他一点考验,怎么能让我们的巴巴托斯大人早日成为隔壁岩神那样顶天立地的神呢?”
“……不,我想即使是下辈子,巴巴托斯都没可能会变成钟离那样的神。”
“这么说来,难道你要拒绝我们吗?”两张各异的俊秀脸庞凑了上来,他们都恰到好处地垂下眉毛,睫毛颤动着,似乎塞莱斯特一拒绝他们,他们马上就要泪洒蒙德。
看来,旅途还锻炼了他们的演技。塞莱斯特一面在心底啧啧称奇,一面又隐隐抵抗不了这样温柔的攻势……要不,就先苦一苦巴巴托斯吧。他张这么大,都没怎么受过工作之苦,是时候让他成长了。
“蒙德的仙人们已经到了蒙德,距离接见他们的时间还剩下一个小时左右……所以,如果各位大人要瞒着巴巴托斯大人,就要趁现在尽早离开。”
插话的是西塔,她脱下了那身厚厚的盔甲,换上了内室的柔软衣料。她神色舒缓、眼眸湿润地看着女神,“塞莱斯特大人,这世间不应该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一缕自由的风。您在蒙德呆得够久了,出去透透气吧,我、奎德和巴巴托斯大人会看好我们的家。”
“今天,您告诉我,自由不是神明赋予之物,您说得没有错。所以,我们人类要追逐自己的自由,神明要像您放飞的鸟儿一样飞向高空,”她虔诚地向自己的神明短暂地告别着,“建
立蒙德的母神,温柔又仁慈的春日之神,请将自由和希望的种子撒向四方,请让和煦的春风从北境王冠(蒙德)吹向四面八方……”
“展翅高飞吧,我的神明大人。”
“但是不要忘记——即使是飞鸟,也有停歇之时。我衷心盼望与您的重逢,属于蒙德的自由女神,终会再一次眷顾蒙德。”
第85章 野生荆棘与薄暮之星(完) 被岁月淋湿……
雨下大了,
理应是你在屋内。
但我怕你被其他东西淋湿,
岁月之类,人群之类。
——《大雨》
“你为什么站在那里, 不进来吗?”
九方问在阳台呆愣着的温迪,他乘着夜色而来, 青鸟羽翼般的披风在深沉浓厚的墨色里飘着。
“塞莱斯特。”
“我在,”九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温迪,你还好吗?”
温迪轻轻地从栏杆上跃下,发出了像是露水落到花瓣的声音。阳台的须弥蔷薇在黑暗中看不清颜色, 唯有淡淡的幽香顺着风声,像孤魂一样飘荡着。
他抬起眼睛,黑暗之中那个看着他的人……温迪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好像看见了曾经的那个女神, 她关切地看着他,拥他入怀有如挚友。
但是,那只是恍惚的刹那。
“九方。”
温迪唤起这个名字,即使是那么熟悉的人, 时光也会将过往都冲淡成褪色的残片, 女神的脸渐渐和面前的人重合在一起。美好得就像个假象——就好像温迪从来没有与她失散, 从来没有……亲眼目睹女神的死亡那样。
九方轻轻地把手探上温迪的额头,“你还好吗?”她又问了一遍,与她回应的是温迪苍白着的脸和失魂落魄的、黯淡下去的眼眸。
“我没事, 虽然我想这么告诉你, ”温迪把九方的手从自己额头处拉了下来,然后放在唇边,像嗅一朵玫瑰一样, 他小心地啄吻着,“我只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你在这里。所以……已经没关系了。”
温迪让自己的神色尽可能轻松下来,现在的表情可不像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他自己。
“你想到了什么……是与我问你的问题有关吗?”
放在唇边的手攥紧了一瞬,随即无可奈何地放开了。温迪沉默了一会儿,等抬起头他又是那个玩世不恭、总是笑呵呵的风神大人,“并不是哦。哪怕是我,也会有偶尔的失落。所以不必在意啦,”他点了点头,“至于你的问题,我确实有了答案。”
温迪相当顺畅地拉着九方的手,进了她的房间,还不忘给房间套一个隔音结界。
他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床头。床头柜的花盏台灯给秀美的脸镀上一层金制的光,温迪看了一眼九方,“在此之前,我要告诉你,你的计划落空了。加西亚夫人并没有用你给她的毒药,她打算一个人扛起一切。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这就是你半夜来访的原因?”九方没有太多的诧异,“没关系,你知道的,这里永远有个备用方案。”
“……哪怕方案太过冒险。你打算背叛博士,还要在离开之前狠狠捅博士一刀。九方,你不害怕来自愚人众的报复吗?”温迪摊了摊手,“你甚至不打算让我加入你的计划。你曾经保护过我,你却不愿意让我保护你一次,”他凝视起九方的眸子,似乎想要看清楚里面是不是只有凝固的冰雪,“这对我并不公平。你不能每次都这样,一个人轻飘飘地离开……”
“抱歉,温迪。我并不想让你卷入这些。”像是为了增强话语的说服力,九方接着说,“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打算……只要我在背叛博士前,找到一位足够与博士对抗的执行官,愚人众就只会把这次事件定义为内部的派系冲突……”
她的话语被一声像是怒吼的悲鸣打断了。
“塞莱斯特已经死了!”温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失控地冲着九方大喊,“我认识的那个塞莱斯特早就死了,她死在了我的面前!你呢?你也要死在我面前吗?”
情绪的突然爆发,让房间里的气氛降至冰点。九方的睫毛上下颤抖着,她突然意识到了……对于她来说,那是轻轻松松就能跨域的时间;而对于温迪,那是无数个悲伤、沉痛、死寂的日子。
“对不起……”她低下头有些难堪,让她难堪的不是自己的傲慢自大,而是自己伤害了最好的、也是最初的友人。
看到九方的反应,温迪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攥住了九方的手,向她忏悔着,“抱歉,九方,我不是在向你发火。我……我只是有点失望,”温迪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向我求助,你明明知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只要你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但是……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你那些计划。”
“第一次是这样,你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那个人(散兵)只告诉我,我们会在遥远的未来重逢,然后……我就等了将近千年的时光。”
“第二次也是这样,你成为了坎瑞亚的皇女,我和其他六神站在了你的对立面,那明明不是我的本意,我想救你……可是,你却宁愿在我面前逝去。”
“第三次,我们终于又重逢了。你失去了神明的身份,没有了神明的权柄,甚至还缺少了一部分的记忆。但是没关系的,只要你回来就好。我明明是这么想的,明明我应该开心的,但是你知道吗?你一来到蒙德,我就感受到你的气息……可是,我甚至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我只能隐藏着偷偷打量你。”
“因为……因为我怕你又一次离开,又一次瞒着我,一个人离开。而且,我不确定了……一个人到底可以消逝几次,奇迹总不会重复发生,”温迪摇了摇头,“每次你都告诉我,我们会重逢。可是……我们还有时间吗?你还有时间吗?你竟然变成了人类,从神明变成了人类。奇迹不会再发生了。如果你再……,我们就没有未来了。”
“抱歉,”九方只能面带歉意地对他说,“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只是……我不想你卷入到麻烦事里。我……我大概有自己的考虑,你说的那些事我根本记不起来。”
九方猜到了,另一个自己大概出事了。
毕竟,如果塞莱斯特活到了现在的提瓦特,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九方呢?而且博士还弄到了女神的身体……制造出九方这个实验体。
但是,塞莱斯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现在还没弄清楚。九方这么执着地留在博士身旁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打探博士把女神的尸体藏到了哪里。但是,博士表现得无懈可击,就算在他身边呆更久,恐怕也不会获得一点信息,还要帮博士干各种脏活。
所以,她才打算离开博士,并且给博士一点点教训。
但九方不会放弃打探塞莱斯特尸体的所在地,她有一种冥冥中的确信,只要她得得到那具身体,一切的疑问都可以得到解答。
“我已经卷入了。九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对你视而不见?”
“而且说自己不记得也太狡猾了吧。”温迪有些无奈,从前是女神一直在包容他,而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你难道是生着钢铁的心肠吗?你从来都不为我们考虑,不论是我,还是那位璃月的老爷子。”
“抱歉,我不太记得我在想什么了。”九方坐得离温迪更近了些,然后她抱住了温迪,从身体传导过去的温度会消融冰凉的夜色,“……但是,你为什么要提钟离?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吗?在我的记忆里,我似乎跟若陀龙王更要好。”
温迪在她的怀中笑了起来,像是在嘲讽同病相怜的两人,而且相比于他自己,老爷子显然更惨。他忍不住揶揄道,“也对,你有了路德维希,哪里还记得上年纪的老爷子。至于若陀龙王,我想起来了,在传说中,你确实和他有一段孽缘在,只是老爷子没有告诉我。也对,谁会告诉别人,自己妻子的情史呢?”
“妻子?”九方被这个词吓得差点要跳起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温迪,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温迪似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是啊,我是在开玩笑,”他冷淡地说着,像是在隔空嘲讽璃月那位可怜的鳏夫,“别发抖啊,你的记忆不是在慢慢恢复吗?再过不久,你就可以确认我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了。”温迪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从须弥到蒙德,走的水路吧。那还真是可惜,如果你途径璃月,你马上就可以看到老爷子的反应了。那估计还挺有趣的,所以你要不要去璃月逛逛?”
他似乎在真心地给九方提议,只是冷得让九方又打了一个寒颤。
“对了,你回来的事,我还没有告诉老爷子呢。”温迪拖长了声调,“那要不要现在告诉钟离呢……真是犹豫呢……”
“你要什么条件,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九方现在可不想面对钟离……她又没有太多和钟离相处的记忆。在现存的印象里,钟离就是塞莱斯特的上司……上司突然变成了丈夫,即使有钟离那张帅脸加持,但怎么说……还挺令人害怕的。
“哼。”温迪得逞了,他轻慢地哼了一声,“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他捏着嗓子,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嗔怒,“这下你得听我的了吧。”
“你听好了。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许再抛下我。”
他看向九方,灯光盈盈盛在那一弯眸色之中,哀伤的影子还没有来得及褪去,新生的未来还在不可及的明日里。
“这次,该换我保护你了。九方(塞莱斯特),”他在心里念着那个名字,像是在弥补曾经错过的一切,“我已经长大了,”温迪把九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看,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孱弱的风精灵了。我能做到,也会做到。我会保护你,我会守护你……而这次,不会再有骤然而降的死亡将你我分开。”
“温迪。不……你已经是巴巴托斯了。”
甜美无害的外表下是蒙德独一无二的守护神。在过往的时光里……她还以为温迪会永远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早就在不知名的日子里蜕变了。
神明(巴巴托斯)才是他的本相,人类(温迪)反而是他的伪装。
九方凝视起他的脸,那张脸跟路德维希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她知道同样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那个灵魂一直遨游在高高的天际。而现在,他低下头来,每句话都在说别抛下我,别再离开我,别再让我一个人……
她忍不住难过了起来,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迪,那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风精灵。她曾经告诉温迪,他会遇到那个教会他死亡悲伤的人,但九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她自己。
“你不需要做到这个程度。”
九方本来是想这么告诉温迪。或许跟温迪说的一样……她就是个铁石心肠的坏女人。温迪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却还是想把他推开。
可是,他们之间不对等的从来不是感情,而是跨不过去的时间之河。她没有办法,他也没有办法。
九方动了动嘴唇,“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抛下你了。”她说着,尽管对于未来,她没有一点把握,她看不清自己全部的过去,所以连同未来也一起失落了。或许在某个明天,她会辜负他们的约定,她会奔赴自己残酷的命运。
但一定不是在今夜。
今夜,蔷薇花上的刺又尖又利,稍不留情就会被扎得流血,但是蔷薇是美的,她独立地、自由地、在风中展露她的野性;在那叶子的掩映下,暗沉的天空只露出了一线金黄的生机,薄暮的星星垂在天际的一角。
人们在美梦中沉睡,世界还未真正醒来。
但距离真正的黎明还有多久?
似乎只有睁眼的一瞬,在一个恍惚间,在一个哈欠里,天就亮了,而我们的故事才翻开了真正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