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野生荆棘与薄暮之星(9) 那忧郁的盼……
死亡自我们哑默的眼神消散
我们苦难的暴行安静了片刻,
幽谧的房间里,你的幸福显得步伐庄重
四月,哦, 柔软的美
年岁中光彩熠熠的青年
以你的和煦,
你返回,
那忧郁的盼望最为料峭之所。
——翁加雷蒂
“你醒了吗?”
声音的来源是坐在迪卢克床头的少女。迪卢克从沉眠中醒来,看见是自家的床顶, 然后他动了动眼睛,窗边坐着的是一个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女孩。
她是九方。
迪卢克有些迟钝的大脑想起了少女的名字,他动了动嘴唇,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九方的手轻轻按住迪卢克的肩头,“现在还别急着起身,你受伤了。”她秀气的眉毛皱起, 看上去有些无奈, “我和阿贝多在雪山发现了你……当然,也发现了那些在火海里面挣扎的人。”
迪卢克一听到这话就要起身,可是像是零件组成的身体却摇摇摆摆地拒绝了他。
九方扶着青年算得上纤细的身躯,让他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然后递给了迪卢克一杯温水, “你放心。我们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骑士团, 能救的人我们都救了。虽然你看着伤得严重,但阿贝多和丽莎提供了帮助身体恢复的魔药,估计再等几天, 你就可以正常活动了。”
“当然, 这绝对不是你现在乱来的理由。”她认真地强调着。
迪卢克提心吊胆的心落回了原处,虽然没有人伤亡最好,但是如今的结果也算不错了。他冰凉的手颤抖着, 有些拿不稳杯子。九方从他手里接过杯子,然后俯身扶起他的头,小心翼翼地喂他水。她凑得很近,近到迪卢克可以数清她眼睛上的睫毛。
喝下水后,迪卢克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是呛到了吗?”
“不,并没有。”迪卢克否认了,“不过九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下意识就要称呼她为小姐,但是他们现在应该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需要那么礼貌。
九方移开了目光,一脸你发现了就没办法的样子,“是这样的……在送你回来的路上,你的手一直死死拽住我的袖子。我没有办法,所以就只能这样。”
迪卢克现在是真的觉得上下两难了,这就是为什么九方刚才不回答他的原因吧。问了,只会更尴尬,迪卢克意识到他得说点什么。
“九方,我不是故意……”
“你别多想,我是自愿……”
两道不同的声音在空中撞到一起。
两人都发现了,他们的目光也跟声音一样缠在一起,在潋滟的水光中他们都望进了对方的眼底。这个巧合,不经让他们会心一笑。
在享受了一会儿两人独处的静谧后,迪卢克才下定决心地说,“九方,虽然这么请求你,有点冒昧。但你可以帮我从这里‘逃出去’吗?我还是想亲眼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现在的你应该养病,多等几天,再去骑士团不行吗?”
“谢谢你的关心,九方。”迪卢克绽开一个大病初愈的笑容,带点血色的唇在苍白消瘦的脸上显得有些惹人怜爱,“但我想去亲眼看看。我可是蒙德的骑兵队长啊,不能在民众需要我的时候在家养病。”
九方看了他一会儿,他红宝石的眼睛闪着钻石般坚定的光。
她意识到迪卢克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如果她不帮忙,可能迪卢克就要一个人拖着病躯从晨曦酒庄爬回蒙德城,期间还要避开家里的女仆和管家。
她垂下眼睛,闷闷不乐地道了一句,“好吧,我会帮你。”
迪卢克笑容展开了,就像在白皙的脸上开了一朵如火焰般鲜活的花。明明脸色还是苍白得像是干瘪的纸,但那纸被点燃了,火焰像是蝴蝶一样透明翩飞。
他这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九方有点难过,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因为她也没有立场去批评他,九方也老是干相似的事。
在迪卢克的指引下,九方扶着他从后门‘逃’了出去。她在迪卢克的床上用衣服堆了一个人型,希望能推迟被发现的时间。
迪卢克不想给她太多负担,或者说离一位小姐这么近,是不符合骑士礼仪的。
他就把全身的重量移到自己受伤的腿上,脸上的表情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可是疼痛产生的冷汗却打湿了他火红的头发,额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男人好像都是这样,九方想,他们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实际上一看就懂。
九方强硬地拉过迪卢克的手臂,让他的手臂挂在她身上,这下迪卢克就直接靠在了她身上了,胸膛紧紧贴住她的后背。迪卢克有些不适应,他想把手拽回来,却发现被少女紧紧握着。
迪卢克比九方更高,他看见九方转过头,下颌微微抬起,有些生气地瞪着他,“别乱动好吗?” 她的语气就像迪卢克是个不懂事在她背上作乱的孩子。
“九方……这样不太好吧。” 迪卢克气势弱了下来,他有些无措地请求着。
“你跟你骑士团的战友也这么恪守绅士风度?”
“……并不是。”
“那就把我暂时当成你的战友。”
九方丢下这句话,就专心赶路了。虽然迪卢克在男子中体型不算魁梧,可不是小巧的类型。九方觉得有些累了,但她强撑着,一步步稳稳地扶着他。
迪卢克见状也乖乖闭上嘴,不再多说什么。他低下头,只看见九方黑色的头发,还有从衣领中透出来的雪白脖颈。
迪卢克突然想到稻妻的男人似乎喜欢欣赏女子像是白玉一样的脖子,就像幻想在衣物的遮掩下透出来的一角春光。
蒙德的男人没有这样的爱好,他往常觉得这样的审美太过弱化女性了。他欣赏的女性应该是坚韧不拔的,生命力像野草一样洋溢。但迪卢克的耳朵却悄悄烫了起来,他移开了目光,紧紧抿着唇,以保持正人君子的骑士风范。
只是他外表装作是那么一回事,内心在想什么就只能从他红透的耳朵里窥见一角了。
这一路上,九方流了些汗,她的身体因为这一路的奔波热了起来,少女独有的香气就慢慢溢了出来。那比花香更馥郁,比果木香更清新,迪卢克的呼吸被这样的香气占据,他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像是鱼从水里面出来透气一样,他微微扬起了头,上面混着芳草香的空气让他的呼吸没那么甜,但是那股香气却愈发明显了,就好像迪卢克在鼻腔里下意识追寻那缕香风一样。
现在,他们的身体还紧紧靠在一起,迪卢克的胸膛还黏在九方的背上,如果他伸出另一只手,就像从后面拥抱住了少女一样。但迪卢克宁愿那只手空荡荡地垂在一边。
他好像失去了对另一只手的知觉,只有被九方握住的手是热的、烫的。
他们之间还不能这么近,会吓到九方的。迪卢克对自己空荡荡垂在一边的手说。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父亲教育他和凯亚的话,一个好的骑士要学会忍耐。只是小时候的迪卢克怎么也没想到他受的教导会用到这种地方。
之后,又走了很久,或许那没用多久。但在迪卢克的感知里,在经历特别漫长的时间后,他们才到了蒙德城。
九方把
迪卢克先放到一家店铺前面的椅子上,然后她就急匆匆地向着骑士团跑了过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迪卢克的异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凯亚似乎很忙,往日潇洒随风飘的刘海都黏糊糊地贴在脸上。他这几日累坏了,现在还要照顾一个从家里逃出来的“大少爷”。
但说实在的,凯亚不觉得有多意外,反而有种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刻的认命感,但是他嘴上是不会轻饶迪卢克的。这不,他就勾起嘴角说话了,“这不是我们又在雪山上出事的大少爷吗?怎么不好好躺着,上蒙德城干嘛呀?”
“凯亚,”迪卢克没理会凯亚阴阳怪气的语气,他从椅子上起身,揪住了他兄弟的毛领子,情绪有些激动,“查出来幕后黑手了吗?我确信,这件事肯定不是巧合。”
凯亚示意迪卢克松开手,他眸光一转,“你先松开手。这些话,可不方便在大庭广众面前说。”
凯亚上下扫了迪卢克一眼,他看上去可有够惨的,不过能够舒舒服服地躺着,就不像他,是个天生的劳碌命,这几日加起来他就没有睡超过5个小时。
他转过头,对安静地站在一旁的九方说,“谢谢你,小姐。照顾这么‘不懂事’的迪卢克一定很操劳吧。”没等迪卢克给凯亚一拳,凯亚就接着说,“那我先带迪卢克去骑士团了。等这几日忙过了,我再和家父一起谢过您救迪卢克的恩情。”
蜜色皮肤的青年向着九方行了一个漂亮的骑士礼,冰蓝色的披风在身后一抖一抖的,像是冰孔雀展开了绚丽的尾羽。凯亚微微弯下身子,一双美腿纤长又匀称。
“不,我并没有做什么。您无需多礼。”
之后,凯亚就带着他兄弟绕进了骑士团。
九方看着他俩走远的身影,凯亚跟迪卢克不一样,他看似对所有人嬉皮笑脸,但却比迪卢克更难靠近。如果说迪卢克的微笑,是他对所有市民的骑士风范的话,那么凯亚的嬉笑怒骂,就是他的伪装。
这个狡猾的家伙,没那么爱市民,相反他在笑容下怀疑和审视着市民,就像老练的黑猫一样,精明地判断着市民里藏匿的老鼠。
一个天生的怀疑论者……九方在心里给凯亚下了定义。但她不想去探究原因,这相当无聊不是吗?就算是在同样的土壤下,也会长出不同的花,因此这个世界才有趣。
而在骑士团内。
“你们有怀疑对象了?”迪卢克有些讶异。骑士团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凯亚把手指竖在嘴前,“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有市民近期目击到了青色的巨龙和站在巨龙身上的人影……骑士团有些人就把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他翻了一个白眼,“但要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有逻辑的推断。只是胡扯。但是,你也清楚,没有证据就很难推翻那些‘前辈’的结论……”
他一向看骑士团有些“前辈”不顺眼,一个个都装得像个骑士,实际上是牛鬼蛇神群聚的乌合之众。只是骑士团一向推崇“长幼有序”,才让凯亚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这口气。
凯亚一面说着,一面却注意到了迪卢克的脸色有些奇怪,“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他问迪卢克。
“我在雪山也看见了青色的巨龙,”迪卢克说,“但是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有没有人在巨龙身上。但是,我不觉得是祂。凯亚,你也知道,那条龙是蒙德的四风守护之一的东风之龙特瓦林。曾经守护蒙德的龙不可能伤害祂心爱的城邦。”
凯亚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我也愿意相信。可这件事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尽早找到幕后黑手。”
迪卢克正想说些什么,他们房间外的窗户就被人敲了敲。
而这可是在没有阳台的三楼房间。
凯亚和迪卢克瞬间警惕了起来,凯亚示意迪卢克往房间内移动,他的右手握在身旁的剑柄上,用左手唰地一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而立在透明的窗户外,是一位飘在空中的美少年。
他头上戴着一顶绿色的帽子,帽子上别了一朵盛放的塞西莉亚花,不算长的头发扎成两条小辫子,萤蓝的辫子就跟他的表情一样俏皮可爱。巴洛克风格的服饰下是两条纤细的,套着白袜的腿。少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轻盈羽毛的清新参杂了一点奶油的甜美。
拥有可爱俏皮笑容的美少年又敲了一下窗户,还冲他们眨了眨眼睛,。
凯亚心下起疑,这人谁啊?可他身后的迪卢克却挤过凯亚,打开了窗户。
美少年像片羽毛一样轻轻落地了。
凯亚这才注意到他抱了一把木质的里拉琴,琴身上别着两朵清新又娇艳的塞西莉亚花。
见他进来了,迪卢克就把窗户闭上,合上窗帘,室内又变成了一个适合秘密交谈的空间。
“你……你是路德维希吗?”
迪卢克有些不确定,面前这个美少年虽然跟路德维希张得一模一样。但是,路德维希也不会穿这么奶油的服饰,也不会像这个人一样俏皮可爱。路德维希整体的气质是忧郁的,即使是在笑,眼神里面也透出深沉的郁色。
美少年笑了一下,他听到这个名字似乎很开心,“很遗憾,不是呢。”花瓣一样的唇向上扬起,“诶嘿,要不要再猜猜看呢?猜对了,我可以奖励你们难得的线索。”
他随手拨动了一下琴弦,流出了像是风吹动湖面一样优美的音律。
而同时抚琴的还有站在摘星崖边的路德维希。
微风轻拂,勾起草浪有如大海般起起伏伏,海面上的微光粼粼是纯白的盛放着的塞西莉亚花。花香轻柔,风声沙沙,阳光也是恰如其分,柔和而温煦,正是个适合重逢的好日子。
路德维希转过身,绿色的披风在微风下摇曳,他笑了起来,狐狸一样的眼睛眯起了,深蓝的忧郁被掩藏,他就像明媚的春光本身。
明媚的春色在光晕下跳跃,斑驳的光在他身上跳舞。风还在轻轻抚摸大地上的一切,花朵宁静地开,又喧闹地挤来挤去。
风把九方的头发吹得向后飘飞,她白色的裙摆像是一朵湖边最美丽的塞西莉亚花。
而那朵美丽的花奔向了他,路德维希伸出手,像是挽住一缕风一般,把属于自己的花抱在了怀里。
深绿的披风接住了洁白的裙摆,如同翠绿的大地生长出了独属的料峭白花。
第72章 野生荆棘与薄暮之星(10) 风吹起你……
风吹起你的头发,
一张棕色的小网,
撒满我的面颊,
我一生也不想挣脱。
——海子
“你……你难道是路德维希的后裔?”
答案从曾孙一路变成猜是第几任孙子。巴巴托斯有些恼怒, 迪卢克就不能从他现在这个模样猜想到蒙德人每天挂在嘴边不放的风神大人吗?
巴巴托斯拨动了一下琴弦,治愈的歌从青色的琴弦下流淌而出, “稍微给你点提示吧。”少年闭上眼睛轻笑一声,“请听一首治愈之歌。”
乐曲是无法被看见的, 但你能感受到轻风的流动,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蒲公英和羽毛。
这些风的精灵在迪卢克身边嬉笑着,它们轻轻把手按在他的伤口上, 像是母亲关怀孩子一样,往伤口上吹了一口气。皮肤处有轻微痒意,风又拂来一口气, 把包扎好的绷带像是裙摆一样散开, 露出里面完好无损的雪白皮肤。
“这是?”
元素力用于伤口疗愈并不罕见,教堂的芭芭拉小姐也擅长治愈他人。可是,这么流畅又轻柔的元素力使用却很少见到。
少年并不是凡人,迪卢克意识到了这点。他突然清楚了少年的真实身份, 但作为一个听风神事迹长大的蒙德人, 他有些迟疑去提问。
“您……您难道是风神巴巴托斯大人吗?”
在古蒙德的时候, 他并未真正见
过巴巴托斯。他认识的只是风精灵温迪,虽然他猜测温迪就是后面的巴巴托斯。因此迪卢克问过他其他的同伴,但他们都说温迪只是温迪。相比于伟大的风神巴巴托斯, 他们更关心一个小精灵的自由自在。
“诶嘿。”巴巴托斯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开心地拨了一下琴弦,流出欢乐的琴音。
“……你在说什么,迪卢克?”一旁的凯亚却再也不能旁观了, 什么风神巴巴托斯,迪卢克是脑子糊涂了吗?还是说迪卢克把对他们胡诌的故事当了真?
“凯亚,”迪卢克有些激动,“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大人就是风神巴巴托斯。虽然你一时之间难以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斩钉截铁地说着。
凯亚听到这话就挑了挑眉,“好吧,这位巴巴托斯先生。”凯亚指了房间内沙发的位置,“既然迪卢克猜中了,不妨就分享一下您的线索吧。”他笑得很热情,语气也算得上庄重,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凯亚可一点都不信迪卢克的话。不过,他才不会傻傻地当外人在场时和自己的兄弟争辩对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巴巴托斯。
估计对他来说,只要有真的线索,就算对面说自己是岩王帝君,凯亚都能笑着鼓掌,然后请帝君大人乖乖交出自己的线索。
巴巴托斯不讨厌凯亚的性子,相反他有些欣赏凯亚,他是一缕很特别的风,不是吗?而且,这缕异国的风选择将蒙德当成自己的家乡,蒙德(巴巴托斯)当然不会拒绝他,这座自由的城邦欢迎所有异乡的游子。
“不用这么拘谨,虽然身为巴巴托斯的我,确实非常了不起。”巴巴托斯扬起自己的披风,他看上去就像个臭屁的小鬼一样。“但是,称呼我为温迪就可以了。随便一提,我还是蒙德蝉联三年的吟游诗人冠军。”他理了理胸前的蝴蝶结,模样正式地可以上台领奖了。
果然是温迪。
迪卢克有些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从温迪到巴巴托斯,祂到底走到了多少无名的时光?但是,他还是那个清澈又一尘不染的风精灵。千百年的光阴没有让他的脚步沉重,无数的别离苦痛没有让他的眉宇间染上哀愁,他还是那缕轻快的、自由的风。
在过于坚定的时候,风也会像岩石一样顽强,它吹拂万物,吹走生命和死亡,吹遍蒙德的大好河山,但是风始终是那缕自由的模样,他是永远的精灵,自由的使者。
“让我想想,该怎么给二位提示呢?”
巴巴托斯对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一清二楚,但是他不会干涉人类的选择。不管是苦痛之路,欢乐之路,都是人们的自由。而巴巴托斯只会在人们需要他帮助的时候,用风轻轻托他们一把。
但一切的问题都需要人类自己去解答。
“嗯,还是直接一点吧……蕾雅,蕾雅加西亚她是解开谜题的钥匙。”巴巴托斯说出了一个迪卢克和凯亚根本没想到的名字。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加西亚夫人竟然跟此次事件有关?
“温迪,”凯亚也觉得还是这个称呼好。他一说起巴巴托斯这个名字,就老是觉得自己马上要上唱诗班歌颂风神了,“你的意思难道是加西亚夫人就是幕后黑手?”
“吟游诗人我可没这么说,”巴巴托斯佯装苦恼地皱起眉毛,“但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去就查查蕾雅吧。但是,你可别吓到她。她是个好孩子。”
“……刚才你说,如果我想知道真相。你的意思是难道有人不想知道真相吗?”凯亚很敏锐,因为他习惯在自己的谎言里藏真话,所以他多多少少还有些洞见他人言语的才能。
“诶,谁知道呢?”巴巴托斯拖长声调装傻着,他转而问了凯亚一个问题,“凯亚,你认为对于骑士团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真相还是一个不会伤害所有人的谎言?”
凯亚垂下眼睛,冰蓝眼眸的深处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温迪,你是什么意思?”
迪卢克不太理解,他所见的骑士团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他想了一会儿,“如果为了保护市民,更好守护蒙德城,那么谎言也在所难免,但是这绝不代表骑士团不想知道真相。”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迪卢克从未怀疑过。
凯亚拉了拉迪卢克的袖子,他是很想告诉迪卢克骑士团背后的那面。不过,就算他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让迪卢克永远热忱,他就是骑士团燃烧着的光明。
“……那么温迪,对于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凯亚抬起头问巴巴托斯,他和迪卢克都深陷其中,凯亚无法否认谎言,他没有谎言就无法存活。可骑士团呢?谎言果真只为市民服务,如蒲公英的誓约一样,无暇无私吗?
“找寻场外服务也太犯规了,”巴巴托斯不满地嚷嚷道,“不过,谎言和真相,我都不是很在乎。毕竟我是自由之神,又不是什么真相之神。”
“重要的是你们,你们到底想要怎样的自由,是谎话连篇却梦幻的自由,还是太过真实却残酷的自由——不管你们怎么选,我都会为人类弹奏乐章的。”
“即使……自由里面充满了人类的私心也没关系吗?”
“是的,”巴巴托斯双手撑着下颌,露出了一个很漂亮的笑容,“自由……同样也是人类的私心,难道不是吗?”
他指了指面前的两人,接着说道,“一个人是无拘无束,两个人是互不干扰,三个人才是自由自在,是在规则下平衡又美妙的自由。骑士团建构了现在的规则,虽然这话由我说来有些奇怪,毕竟自由之神给人的印象就是完全不在意规则的那类神呢。”
巴巴托斯从沙发上起身,骑士团可真是吝啬,他们只用茶水来招待客人,而不提供蒙德最醇厚的美酒。“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规则,同样也没有完全的自由。我相信你们也清楚这点,我聪慧的子民们。所以,尽情去苦恼吧,然后努力吧。放心,你们的一路永远有自由的风相伴。”
“诶?这么不负责任,作为神明真的好吗?”凯亚吐槽着,但是想到对方可能是那个消失了几百年的巴巴托斯,突然又觉得很合理了。
“责任什么的,你去隔壁找岩王帝君老爷子说吧。”巴巴托斯打开了窗外,阳光一下子照亮了室内,从窗户外吹来的风,让他绿色的披风像是水波一样起伏着,“我要走了,朋友们。伟大的吟游诗人,可是很忙的。”他转过身,帽子上的塞西莉亚花被风吹得绽开了笑容,“迪卢克,我之后会找你喝酒的。就这样,拜拜咯。”
“遇上什么难事,就在心里呼喊巴巴托斯的名字吧。我一直都在。”
青色的少年坠入风中,凯亚一个箭步上前。窗户前没了少年的身影空落落的,他往四周一扫,哪里都没有少年的影子。在楼下站岗的骑士,意识到了楼上的目光,还抬起头奇怪地看了凯亚一眼。显然,他一点不知道自己头顶上刚有位少年坠了下来。
凯亚转过身,看着还陷入沉思的迪卢克,“现在我相信他就是真正的巴巴托斯了。”
他的兄弟讨人嫌地板着一张脸,假正经地说,“你知道了就好。”迪卢克总算是扳回一成,这下他们相信他不是在编故事了吧。
凯亚绕过沙发,将茶具收到抽屉里。
迪卢克也起身整理了散落的文件,散漫地问道,“你去哪里调查?”
“酒馆,你呢?”
“我再去孤儿院一趟,随便拜托琴这几天看好加西亚夫人。”
凯亚点了点头,拉开了房门。在脚快要离开房间的时候,他转头,无声地动了动唇,【我们去查明真相吧】。
“这是当然了,兄弟。”
迪卢克推了他一把,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查明真相。
摘星崖边。
九方抱了一会儿路德维希就放开了手,她胆怯地退了一步,“抱歉,你期望看到的不是现在这个我吧。”
没有共同经历的她还是路德维希所期望的人吗?
九方并不这么认为,可是她在看见路德维希的一瞬,却忍不住上前拥抱了他。但在一时的心荡神怡后,她必须正视现实。
她或许对爱有些苛刻,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成为一个过去的影子,而他也不是她臆想的一个趁手的恋爱工具。路德维希他必须清楚他拥抱的到底是谁。
路德维希有些疑惑,他上下打量着她,“怎么了,你有什么变化吗?”
“别说谎了……”九方抬起头,摸着自己的黑发,“你应该一眼就能看清楚吧,我现在已经不是女神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可能有些难理解,我以人类的躯体重新降临了人世。但是……这个我已经不是和你并肩的女神了。”
“所以呢?”
“我已经不是你深爱的塞莱斯特了。我是九方,仅仅只是她。”
她强调着。她不是塞莱斯特的影子,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塞莱斯特的一切。她更希望作为一个人类,去获得独属于九方的东西。
她不是个爱情小偷,也不是谁的替身。
“九方,这是你现在的名字吗?”路德维希念着这个名字,璃月的发音对他来说还有些奇怪,但这是个好名字,念起来就像鸟儿鸣叫一样清脆。他上前拉过了九方的手,他对自己说,现在她的名字是九方了。
他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曾经我有多么期望你是人类。”但是这样卑劣的想法不应该再多提,“好吧,九方。现在我也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路德维希,来自千年前的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把九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那害羞地想要缩回去的手指,“亲爱的小姐,可以容许一个爱你爱得发狂的男人再次追求你吗?”
九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想要逃走,可是她的手却被紧紧攥住,她逃不了。“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我已经不是塞莱斯特了。”
“是的,所以我问的是你九方,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吗?”
少女的眼里浮现出朦朦胧胧的水雾,她就快哭了,但是她转过头,倔强地不让眼泪顺着脸流。太好了,路德维希没有失望地离开。
可是,就这么接受真的好吗?路德维希会不会后悔啊。离得越近,他看得就越清楚,那个白发金眸的女神已经变成了黑发蓝眼的普通人,所有对女神的幻想都会在人类的身份下破灭。
所谓的人爱神,也不过是爱神明的身份吧。
以前九方不会觉得这难以接受,但是她面对的是路德维希,她不允许他轻飘飘地来,又不负责任地走,她从不觉得自己比塞莱斯特差。
“那你不要后悔,”九方含着眼泪,恶狠狠地瞪了一下路德维希。虽然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像森林里的小鹿一样可怜巴巴的。“如果你敢之后说什么,你认错人了,你爱的是女神,而不是人类。我绝对会报复你的。”
她怎么这么可爱……路德维希的心里冒出粉红泡泡,他忍不住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擦拭她眼角溢出的泪珠。
在充满怜爱地凝视她的面容后,他庄重地单膝跪地,执起她的一只手,轻轻吻了她的手背,他向她立下誓言,“我永远也不会后悔,我深爱的人,一直都是你。不管你是神也好,是人也好,与我一同经历过冒险,还是从未遇见过我,我都会爱上你。”
“除了你以外,不会再有其他能牵动我心绪的人。”
爱情是龙卷风,它突然地到来,把他的天地卷得天翻地覆。人们真的可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爱上特定的人吗?
如果能解释清楚原因的,就不是爱情了,而是基于利益的计算。
她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路德维希一见就知道了。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可以让一位女神变成人类……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吧。她还好吗?失去了神力和权柄,这么多年她会不会受委屈,像别的人类少女一样痛苦了只能窝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路德维希装作不知道这些,她不会想让他知道这些痛苦的,于是他装作看不见。这样的话,她还是那个有些高傲,维持自尊的女性。虽然他很想帮她分担,但是如果会完全依靠恋人,她就不是她了。
于是,路德维希退后了一步。他不去问这些她想隐瞒的往事,而只是关心他们的现在。
但九方或许误会了什么,她以为他爱上的只是女神,爱她的不老容颜,爱她的高高在上,爱她的女神权柄。然后,对她的灵魂一无所知,麻木、盲知又狂热。
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变了,却什么也没变,她的灵魂依旧是那么熠熠生辉,那不会因为灵魂在神明的躯壳还是人类的躯壳就有所改变。
他自始至终爱的都是那个璀璨的灵魂,从来就没有任何改变。
而此时,风吹起落在她两颊的长发,蓝色的眼眸像是大海一样清澈又美丽。路德维希轻轻地笑了,是的,从来就没有任何变化。
第73章 野生荆棘与薄暮之星(11) 我在我的……
我在我的纬度上
却做着候鸟的梦
梦见白雪, 梦见结冰的路面
朱红的宫墙后
一口沉闷的大钟
撕裂着纹丝不动的黄昏
——舒婷
酒馆里最不缺的是就是酒鬼。他们在没喝醉前有不同的名字,有特别的人生,但是一旦喝醉, 他们便只有一个统一的名字,那就是酒鬼。
凯亚不讨厌酒鬼, 相反,他相当喜欢这群人。
他们在酒后总是百无遮拦, 就像烂透的人生一样去掉那层装模作样的矫饰反而烂得可爱了起来,那是因为真实,又或者说有着残酷的美感。没人说得清一个醉鬼是怎么毁灭了自己正常的人生,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喝得酩酊大醉,今日如此, 昨日如此, 明日亦是如此,然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酒精患者,一个不依靠酒就无法生存下去的疯子。
【天使的馈赠】讨厌这样的酒鬼,因为这帮人往往最后穷困到没钱喝酒。
但是凯亚以一种相当辩证的眼光看他们, 就像是在一堆垃圾里面淘金子。大部分酒鬼的话都不值得信, 他们就像得了癔症一样疯狂, 但是极少部分酒鬼会在酒后展示自己的真实,他们的人生仿佛都浓缩在酒精之中,只等你坐在他们身边, 同饮这人生的美酒。
“克里米亚先生。”
凯亚像是泥鳅一样挤进一个小角落里。这里放着一张不大的桌子, 一张昏黄像是老花眼的油灯,还有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那个男人没有反应,他的脸因为长期的醉生梦死浮肿得像河里翻肚皮的红金鱼。
凯亚伸手推了一把, 男人才悠悠转醒,他困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皮,瞧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黑皮小少爷,他揶揄道,“哟,这不是凯亚少爷吗?有何贵干,这几日不忙着处理雪山的事,反倒有时间陪我这个醉鬼。”
他打了个酒嗝,酒精混着胃液有种反胃的恶心感。凯亚还是笑眯眯地,他冲侍者打了个响指,侍者便端着两杯黄金色的酒走了过来。凯亚把其中一杯酒推到男人面前,“来喝点这个解解酒吧。”
男人看着那杯酒,轻蔑地哼了一声。低度酒,里面加了大量的冰块,口感微甜,新手才喜欢的玩意儿。“这不够给劲儿,老兄。你向我问情报,就拿这玩意招待我?”
“一点点的开胃酒,”凯
亚俏皮地说,然后看了眼男人放在身下的手,“而且你现在胃烧得难受。烈酒我随时都可以请你,但是现在就请接受我的善意,我们不是朋友吗?”冰蓝色的眼睛里面带点关切的暖意,这是凯亚擅长的“把戏”。一贯谈生意,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在合适的时机,献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
男人又哼了一声,“朋友?”他端起那杯酒,倒是没有反驳这个说法。
摇晃着酒液,在昏黄的灯光下液体呈现出一种通透的色泽,清澈见底得就像纯净水一样。“说吧,你想问什么?”
没有再兜圈子,克里米亚直接开口了。他是个情报贩子,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凯亚一个人聪明到收集这些醉鬼的话,他早就深谙此道。只是,他跟凯亚不同,他是个真正的酒鬼。只是比其他的酒鬼更难喝醉。
他平时就像团烂泥一样瘫倒在酒桌上,然后情报就会像酒液一样倒入他的耳朵里,他咀嚼,然后咽下。
现在就是吐出来的时候了。
“老兄,你对【天空孤儿院】的加西亚夫妇有什么见解吗?”
“他们啊”,男人想了一会儿,“两个烂好人。”
凯亚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他凑近了克里米亚,几乎就要贴上他的耳朵。“那我悄悄告诉老哥,加西亚夫人可向骑士团控告过她的丈夫……”
克里米亚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凯亚,“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两口子感情一直很稳定。”
“那可真是怪了,你觉得加西亚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少爷,我只是个情报贩子,不是侦探。”他搓了搓手指,比了一个数。只要开价足够,情报贩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兼职一下侦探。
凯亚识趣地从兜里摸出一大把摩拉,把这些闪着金光的可爱玩意推成一座小小的金币山。
克里米亚把那杯酒浇在金币山上,金黄的酒液像是给摩拉注入了流动的生命力,“现在够劲儿了,老兄。”他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所以,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克里米亚神经兮兮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的人,他示意凯亚把耳朵凑近过来听。“是为了报复某个人吧,女人的复仇心可是很重的。”
“报复谁?”
克里米亚把凯亚一把推开,“不好意思,这是另外的价格。”
“你要多少?”凯亚皱了皱眉,虽然能用钱解决的事,对他来说就不是事,但是他嗅到了大麻烦的气息。
“我的买命钱。”克里米亚开玩笑般地说着,脸上依旧是那副酒鬼有些神经的表情,可是笑容像是凝固了一样。
他不笑了。
凯亚假装看不懂他的表情,乐呵呵地像是调笑一样,“所以,那价值多少?”
克里米亚凝固的笑又重新复苏了起来,“可能值一个摩拉,也可能指一亿摩拉,”他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看来是问不到什么了,凯亚作势要起身。
“你又何必把自己牵扯进麻烦里?”那个人生一塌糊涂的酒鬼问他。
“不知道,可能一时兴起吧。”凯亚回答道。
克里米亚背着他笑得都呛住了,接着那座摩拉山倒了,一枚枚圆圆的金币散落在他脚边,他有些狼狈地弯下身子,一个个捡起这些小东西。有些摩拉掉到了桌子里面,克里米亚费力地挤了进去。凯亚回过头只看见他的屁股在桌子下一耸一耸地,有些滑稽。
“如果自己身怀秘密,就不要去探究其他人的秘密。”
凯亚听清了这闷闷的声音,但他有些难以置信,这个见钱眼开的黑心贩子居然会发好心了,“你说什么?”
克里米亚从桌子下面爬出来,头上流了些汗,他伸出手随意擦了擦,“没什么。”他看向凯亚空荡荡的腰间,他问得随意,“你还没有获得神之眼吧。”
凯亚点了点头,“那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我希望你能获得风系神之眼。”克里米亚挤眉弄眼地说,“这玩意可是好东西。”
“那为什么要是风系的?”
克里米亚先是笑了一下,眼睛里闪过莫名的光,“逃吧,”像是教导一样,他说,“从背负的秘密里面逃掉,你的人生会过得幸福一点。”
凯亚沉默了,他不再笑眯眯了,面色冷峻下来,眼里星星般的纹路更加明显,“如果逃不掉怎么办?”
克里米亚背过了身子,凯亚见不到他的表情,“那就隐姓埋名度过你的一生。”
“就像你一样吗,克里米亚先生?”
克里米亚不说话了,他摆了摆手,示意凯亚早点滚,别在眼前冒来冒去,惹他烦心。
凯亚临走前,拍了拍这位老伙计的肩,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逃跑哪里有那么容易,他望眼无边无际的天空,就连天空都被房子的屋顶切割成一块一块的,何况房子下的他。他耸了耸肩,就迈着大步离开了天使的馈赠。
而在天空孤儿院,迪卢克又一次叨扰了克扎特大夫。
这个胖乎乎的医生见他来了,有些紧张,但很快又装出了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与他亲切问好着,就好像迪卢克是他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
“克扎特大夫,我想请教您,有关加西亚夫人的事。她是个怎样的人,与加西亚先生的感情怎么样?”
“蕾雅啊,她最初是来自枫丹的大小姐,祖父母可是逐影猎人。她与里奇相识后,就来了蒙德,捐出了自己的家产创立了【天空孤儿院】。两口子感情一直很好,又都是一顶一的大善人,这周边就没有不敬佩的人。”
“……你是说这座孤儿院是加西亚夫人出资的吗?”
这样一来,就没有了金钱上的动机。能捐出家产的女人不可能为了金钱去污蔑丈夫。
“是的,怎么了吗?”克扎特大夫有些紧张。
“不,没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迪卢克又问了克扎特大夫几个问题,但都没什么突破口。克扎特看上去也不像在撒谎,诚实而有些古板的老蒙德绅士不擅长说谎。
最后,迪卢克跟克扎特握了握手,他看似不经意地说,“加西亚先生并不在骑士团里。”
克扎特吓了一跳,随机投来感激的目光。他刚才就一直疑心是骑士团抓走了自己的好友,毕竟里奇现在下落不明,骑士团出身的迪卢克又可疑地来拜访了他。
胖胖的大夫握着迪卢克的手,“先生,请你相信我。里奇和蕾雅都是一顶一的好人,他们是不会做坏事的。”他强调着。
迪卢克轻微挣脱开了他的手,克扎特强调地有些刻意了,而且估计他心里有了些猜测,只是没跟迪卢克讲明。
“我知道了,先生。”迪卢克说,“不过还请你相信骑士团,有什么猜测和情报都可以如实上报。”
克扎特大夫嘴上答应着,却避开了迪卢克的目光。
这里不会有什么突破了,迪卢克就这样返回了骑士团。
摘星崖边,有两人注视着迪卢克远去的身影。
“你有什么打算吗?”路德维希问九方。
“博士不会再信任我,我现在的打算就是把自己‘卖个好价钱’,跟愚人众谈判的筹码多一点才好。”
“也就是说你打算换一个上司,不考虑就此离开愚人众吗?”
“不了,如果离开的话,就掌握不了愚人众的动向,反而会更加麻烦。”九方摇了摇头,“不过换一个工作环境,对我身心健康都有益。博士实在是一点好事都不干,每次我都是强忍恶心跟他虚与委蛇。”她说完叹了口气。
“那个博士就这么令你头疼?”路德维希眨了眨眼睛,“不考虑杀掉他吗?这样可以救更多的人吧。”
“如果能杀掉,我早就动手了。”博士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纳西妲都拿他没办法,更何况九方。
“那你属意的人选是?”
“富人
、仆人,还有公子。”
“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一个只认钱的银行家,一个温柔的慈父,和一个‘大脑空空’的战斗狂。”
“这三个人听起来都比疯狂的科学家好多了,”路德维希满意地点点头,“所以这三个你最喜欢谁?”
“我喜欢钱多,事少,心地还善良的上司。”九方慢悠悠地说,“就看谁更符合这条标准了。”
“听起来你已经想好了。”路德维希伸出手揉揉她的头,“那要不要在离别前送博士一个‘礼物’?”
“什么样的礼物?”
“跟我来。”
第74章 野生荆棘与薄暮之星(12) 辛辣的爱……
整个太阳是残酷的,
整个月亮是苦的,
辛辣的爱情使我满身麻醉,
龙骨断裂, 沉入海底。
——兰波
“加西亚夫人,您最近还好吗?”金发的少女关切地询问着坐在床头梳洗的蕾雅。黑卷发的贵妇人转头回了她一个温和而疏远的微笑, “感谢你的关心,琴。”她将闪耀的红宝石发饰戴在黑木般的发间, 可是蕾雅试了好几次都带歪了。
不知怎的,贵妇人有些心焦。
“请让我来吧,夫人。”
琴从蕾雅手心接过那枚漂亮的宝石, 像是簪一朵高雅的花一样将红宝石稳稳插在了黑发之间。
“谢谢你,琴,”蕾雅抚了抚身边垂下来的如云黑发, 她问地漫不经心, “不过,骑士团最近不是很忙吗,你怎么有空来这儿?”
“就算再忙,一名优秀的骑士也不会忘记关心市民的身心健康。”
“是吗?”蕾雅笑了笑, 她不相信这虚伪的说辞, “好吧, 美丽的骑士小姐。”她回过头,发出邀请,“那骑士小姐有空陪我逛逛街, 买点衣服吗?”她一面说着, 一面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抱怨着,“我来骑士团太急, 衣服都没带几套。衣服这种东西,新鲜劲过了,就再也不想穿第二次了。”
琴觉得加西亚夫人的服饰已经足够美丽和高雅了,但她还是沉默地听着,如果加西亚夫人想伪装,她现在也只能奉陪,“好的,夫人。”
蕾雅睨了一眼琴,“你就穿着这身跟我逛街?”
琴对着加西亚夫人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抱歉,夫人。受骑士团的职责所限。”
蕾雅装作不满地哼了一声,还是由琴穿着那身不解风情的骑士团服装一起在街头游荡了。
三楼,在某家的阳台上。
阳台上种着满满一排的须弥蔷薇,紫色的大花醋闹闹地挤在一起,好不快活。翠绿的梗和深紫色的花相互映衬着,一旁是一张散漫放着的木桌子,和三把椅子。
九方撑着脸看着在楼下闲逛的加西亚夫人和琴,她指着加西亚夫人,和坐在对面的少年说,“瞧,那就是蕾雅加西亚。”
路德维希打量着加西亚夫人,“哦,原来她就是里奇的妻子啊。”蔷薇花被风吹得摇曳,香气一阵阵地,少年的声音就在馥郁的香气下若隐若现,“我们要阻止她吗?可里奇已经死了。”
“不知道。”九方转过头,她看上去也是相当苦恼,“反而我想问你,你会阻止吗?还是任其发展?”
“里奇已经死了,”路德维希脸色冰冷,他说得淡漠。他想了一会儿,才看向九方,“……我会吧。”
“为什么?”
路德维希把手伸出来,轻轻搭在九方放在木桌的手掌处,然后五指并拢,松松地扣着她。他抬起头,苍蓝的眼睛像通透的湖水,“因为我想到了你。如果我是里奇,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冒险。比起让她为了我和孩子复仇,不如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可这样对加西亚夫人不公平,”九方直视着那苍蓝的眼睛,他们的手握住一起,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如果我是加西亚夫人,一定不会放过那带来一切的‘凶手’。”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既然你已经有了答案,那为什么还要问我?”
“因为面对的人是你,所以才想问。”九方缓缓展开一个笑容,她说得不留情面,“路德维希你对于喜欢的人,总是那么温柔。你希望加西亚夫人能够重新开始,是因为你不希望我掺和麻烦事,你没那么有同情心,也没有那么善良。你只是单纯不想让我背负更多残酷的东西。”
“是的,”路德维希平静地点了点头,“被你看出来了吗?”他有些羞涩,又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
她是懂他的。路德维希时常戴着一张温柔的假面,但实际上他的温柔只给了几个人,对大多数人他只怀着一种抽象的爱,他从未走进过人群之中。
“可是,你这样真的好吗?”九方把凳子拖了过来,她关切地看着路德维希,“你已经来到了一个不同的时代,这是个更开放更包容的世界。即使你的性格很麻烦,也能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不要当着我的面说我性格很麻烦啊。”他有些无奈地嚷嚷着。
九方抱住了他的一只手,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有什么关系嘛,你又不会生我的气。你一直都过得很寂寞,没有人理解你。但那个时候有迭卡拉庇安陪着你,所以你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可以有一个更开阔的世界,不要再一个人呆在寂寞的角落了,稍微……学着去真正接受人们,怎么样?”
“我有了你,还不够吗?”
“不够!”九方气鼓鼓地,她明明认真地跟路德维希说,路德维希竟然还开她的玩笑。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我要去找加西亚夫人,因为我不希望有人在我视线内走向‘悲剧’。这一路上,我作为一个人类经历了很多东西,能够真正帮到其他人,真的很开心。这不仅是为了那些可怜人,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再也不想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了。”
“这样吗?不过你开心就好,”路德维希也跟着她站起身,“那么请允许我跟你同行吧,小姐。毕竟我也算你的朋友,帮你也算是开始走进人群了,不是吗?”他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九方看着他,却一点都摸不透他是否有意改变。不过,那只是她的建议,如果路德维希不愿意,她也不能强迫他,“好,我们一起。”
在楼下几米远的首饰店里,他们撞见了加西亚夫人和琴。
加西亚夫人夸张地买了好几件裙子,琴正面带苦笑地拎着装衣服的袋子。漂亮的贵妇人豪气十足地试着首饰,店员们面上都兜不住笑了,今天可来了一位大主顾。
九方和路德维希对视一眼,随即装成热恋的小情侣,手拉手进了店。
像是被满店的首饰迷晕了眼,九方极其夸张地转了一圈,像是可爱的小女生一样对着男朋友娇滴滴地撒着娇,“天啊,这里的东西都好漂亮。亲爱的,我想要什么,你都会买给我吧。”她演得有点过了头,蕾雅和琴都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她们都很少见到这么娇气的女孩。
“当然了。”清风霁月的少年搂过女孩的腰,他倒是不像他的女友那么油腻的甜,整个人像是清爽的薄荷。
得到了男友的保证,那女孩一下子像是兔子一样在店里窜来窜去。她转了一圈,试了好多件首饰,却仍然不满意,生气地皱着眉,“没
有更好看的东西吗?明明看着还行,戴在身上却那么普通。”
店员心里埋怨这讨人嫌的顾客,面上却只能堆着笑说,“小姐,你这么美丽,要我说,无论哪一条戴在您身上,你都是美得不可方物。”他极其夸张地奉承着。
那女孩仍然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她旁边的男友走过来,把她抱着怀里低声安慰了好一会儿,女孩才渐渐消了火气。
突然,女孩眸光一转,像是看上了什么似的,刁蛮地指着戴在加西亚夫人胸口的红宝石吊坠,她颐指气使地说着,“我想要那一条,你们快去拿给我。”
一旁的店员脸都皱成了苦瓜,他们有够烦这个妞的,“小姐,抱歉。这个颜色只剩下那一条了,而且我们已经卖给了这位夫人。不过这个款式,还有一条蓝色的……”
“我不管,这是你们的问题吧。”
蕾雅在店里被吵得心情都不好了,她强忍着火气,尽力维持着贵妇人的仪表,“这位陌生的小姐,请不要为难店员。这一条我已经购买了,你如果喜欢这个款式,不妨买蓝色的。蓝色更衬你漂亮的蓝眼睛不是吗?”
“可是,我就想要你身上那条。”那任性的女孩一下子窜到蕾雅眼前,蕾雅正要躲开,就听见女孩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她丈夫的名字,随即手心被塞了一瓶小小的魔药。
“你……”蕾雅正想问什么,就看见少女背着众人,偷偷比了一个静声的手势。少女的面色温柔似水,蓝眼睛像是最透亮的天空,她明显是在演戏。
“我仔细看了,你的这条原来也不怎么样,”少女转过身,对旁边松了一口气的店员像是施舍一样说,“去拿那条蓝色的吧。”
琴走过来问加西亚夫人,“您还好吧?”
“嗯,”加西亚夫人有些紧张,她偷偷攥紧了手里那瓶魔药,“我们走吧。对了,这么久你也提累了吧,分一些袋子给我。”
琴没有怀疑什么,把手里的衣服袋子分了一些给加西亚夫人。蕾雅就趁着琴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魔药塞进其中一件衣服里,她正要走,却发现琴还在打量那位少女,加西亚夫人生怕琴发现了什么,她佯装散漫地问道,“怎么了吗?”
“那个人,我好像见过她。不过我认识的人不是这个性格,所以是我认错了吧。”
琴说谎了,她百分之一百确认她就是九方。不过琴是稳重的性格,既然九方在演戏,她就没必要在加西亚夫人面前戳穿她,而且……九方还给加西亚夫人塞了什么东西。
之后,有必要探查一下了。
“那我们走吧。”
等加西亚夫人和琴走开,九方就懒得再装了,她让路德维希拿着包好的项链,就拉着他离开了首饰店。
“你给了她什么?”
“秘密。”九方笑得像个诡计得逞的狐狸,“而且加上我们给博士准备的‘礼物’,即使是他,也得碍于外交压力,乖乖被调离蒙德。”
“然后你就迎来了一位新上司。”路德维希点了点头,“我希望你可以如愿。”
他从衣服兜里掏出那个才购买的蓝宝石项链。他低下头,凑近了九方的锁骨,气息喷得她有点痒痒的,“刚才忘了说,这条项链很适合你。”
而前不久,从蒙德的小巷子里窜出来了一位金色头发的青年,他像是有些迷路一样在街头东张西望。衣着不太像蒙德本地人,长了一张极其秀美的脸,头上别了翠羽,像是一只华美又呆萌的孔雀。
卡维站在蒙德的街头有些不知所措,教令院才休了假,他却鬼使神差地一张船票就来了蒙德。期间没有通知任何人,只带了兜里的一些钱和几件衣服。他有些晕船,在船上像是梦游一样昏沉沉地睡了几天觉,现在站在街头脑子才清醒过来。
可是一清醒过来,才懊恼起了自己的莽撞。他是想早点见到九方,可是他又没有提前通知过她,突然出现在她房门前会不会太冒昧了。而且万一她有事要忙,他会不会耽搁九方办正事呢。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卡维明明知道九方的地址,却像是腿被铸了铅一样在她家楼下的小巷子里急得窜来窜去。
这不,他又从不知经过几次的小巷子里面转了出来,太阳有些刺眼地照在他脸上,卡维眯了眯眼睛,他不经意地转过头,眼睛却一下子睁大了,还亮了起来,像是狗狗见到了心爱的主人那般。
是九方的身影,卡维看见她从首饰店里出来,他正准备走过去,却见她身后落了一步的距离,跟上了一名陌生的少年。
他把视线往下移,那少年上前一步,拉住了九方的手。
她没有拒绝。
卡维走向她的脚步一下子暂停了。他的世界空白一片,他就像快要沉下去的木头一样直愣愣地掉进了街市的深海里,周围人来来去去,他们说着笑着闹着,可卡维的耳朵嗡嗡叫着,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像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那少年转过头,他看见了站在人群中脸色苍白的金发青年,他睁着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路德维希,他似乎没有意识到他注视路德维希的眼神有如注视抢走自己恋人的仇敌。
路德维希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拉着九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为她亲手戴上了漂亮蓝宝石的项链,那项链的颜色属于路德维希的苍蓝,而不是属于那金发青年的赤红。
九方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们,依旧无知无觉地笑着,还指着项链对路德维希说,“对吧,我也觉得蓝色更适合我。”她笑着,毫无一丝怀疑。
“嗯,我也觉得。”
路德维希趁九方不注意悄悄转过头,街上人依旧来来去去,却没有了那个金发男的身影,而在街角的阴影处,一支翠羽狼狈地掉落在地。
卡维逃掉了,带着他破碎的心,逃走了。
他在那个属于他的阴影里,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他甚至不敢发出声音,金色的头发没精打采着。卡维想要挤出笑容,如果这是九方的选择,他作为学长应该笑着祝福她才是。可是,为什么那个少年望过来的时候,他却狼狈地逃走了,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呢?
卡维蹲下身子,像是在拥抱自己一样,紧紧地抱紧自己颤抖的身体。明明是艳阳天,他却觉得好冷。他一定是还没有睡醒吧,为什么之前陪着他、理解他、欣赏他的少女会这么快就爱上其他人?
这不是真的,他心里不相信,可是泪水却不争气地往下流。他受伤了,在蒙德街头,像是被遗弃的小狗,眼睛湿漉漉地,因为他失去了他心爱的主人。
那无情的女主人可以拥有无数只小狗,可是小狗却只会有一颗心,和一个主人。那颗颤抖的心一旦破碎,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第75章 野生荆棘与薄暮之星(13) 感情越是……
爱情是一种违背天性的感情,
它把两个素不相识的人
带进一种自私的、不健康的依赖关系之中,
感情越是强烈,
就越是短暂。
——马尔克斯
“可怜的小狗, 别哭了。”
清冽的酒气像是大海的波浪一样袭来,卡维抬起头, 看见的是他的“仇敌”。那是一个在即使在阴凉处也撑着伞的少年。少年在卡维面前蹲下身子,翠绿的阳伞像是蛋壳一样, 裹住了墙角的两人。
少年递给他一只没使用过的手帕,“来擦擦眼泪吧。”他偏着头说道,翠绿的披风垂到地上。凑近看才发现, 他跟卡维在九方身旁见到的人很相似,只是少年的发色是深蓝的,比起成年人, 他拥有类似孩童的纯真。
卡维不自在地接过手帕, 把头转到一边,狠狠地擦了一遍脸,等他再转过头,除了眼角和鼻尖那一点像是烧灼形成的嫣红外, 他几乎没事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对了, 不用还我哦, 我不喜欢男人用过的东西。”那少年直起身,向卡维伸出了手,“要去喝一杯吗?”
卡维顺着他的力度起身, 他眼神躲闪着,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
“你难道不想知道九方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吗?”
卡维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看了眼少年的脸, 又飞快地低下头,他怀疑是场恶意的羞辱,这个少年太像九方身边的那个人,卡维还没傻到相信一个陌生人。而且,如果他还有勇气的话,他会自己去问九方。
少年把脸凑过来,青翠的眼眸微微眯起,“别担心,我是九方的朋友。我的
名字是温迪,一个吟游诗人。而你是卡维,来自须弥的大建筑师。”
“你怎么知道我是卡维?”卡维有些惊讶,难道是九方告诉少年的吗?
“诶嘿,吟游诗人知道的当然很多,”温迪说,“我们收集故事,我们编造故事,我们注视过去、现在和未来发生的一切故事。而我是蒙德城最好的吟游诗人。”
他说话间腰间别着的一把木质里拉琴上下晃了一下,那琴的琴弦是青色的,缀有两朵白花。
“那么跟我来,卡维。”
“你的伞不要了吗?”卡维指了指还放在角落的阳伞。
“不了,”温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样的伞是给无家可归的小狗遮阳的。”
“那里可是阴凉处,哪里有阳光?”
“谁知道呢。”温迪背对他笑了一下,“对于小狗来说,到处都是刺眼的阳光吧,所以他们才会流泪啊。卡维,太阳对你来说也太过刺眼了,难道不是吗?”
卡维没有回答温迪的揶揄,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温迪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像个天使。他开着玩笑,并不刺耳;而他给的关心也只是温凉。他看上去温和,说话也温和,但不知怎么,卡维觉得他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质,如果他想让人信服,那就跟拨弦一样轻而易举。
“欢迎来到这里,这里是整个蒙德城最好的酒馆【天使的馈赠】。”温迪有些夸张地说着,他看着明明年纪不大,却好像成了酒馆的熟客。
跟着侍者,他们上了二楼,这个时候天色还不算晚,酒馆里人还不是很多。二楼算得上安静,酒馆的灯光不是很亮,墙壁上挂着的烛台罩了一层盖子,烛火跳动着,一些细小的飞蛾不断撞上那透明的墙壁,它们执着地撞得头破血流。
期间,侍者过来了,给卡维上了一杯特色的鸡尾酒【午后之死】,和一杯普普通通的葡萄汁。
“你来酒馆不喝酒?”
温迪耸了耸肩,“谁让我看起来不像成年了。所以,只能喝这种小孩子才喝的果汁。”
“所以你成年了吗?”
“想知道?不告诉你。”温迪把【午后之死】往卡维面前推了推,像个专业的酒保一样介绍起酒来,“将一份苦艾酒倒进高脚杯,加入三分冰香槟,慢慢搅匀、摇晃,这就是蒙德人最爱的酒【午后之死】。尝尝吧……”
卡维端起那杯绿油油的酒,香槟的气泡让这杯酒看起来更不好惹了。
卡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脾气暴烈的酒味直直冲向鼻腔,香槟的气泡感和轻盈感稍微削弱了苦艾酒的涩意,但是那团燃起的火从舌尖一路烧到他的胃部,卡维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眼睛里渗透出生理的泪水。
该死的,喝这酒没比喝下一场飓风好到哪里。
“你们蒙德……怎么会喜欢这么烈的……酒。”他一边说一边干咳着。
温迪拍了拍他的背,把葡萄汁递给了卡维,卡维咕噜噜地灌下,才舒坦了很多。
“你不觉得它的味道很像爱情吗?急躁、狂飙、摧枯拉朽地带来巨大破坏后,留下满嘴的苦涩,嘴唇开裂般地离去……”
“温迪,你确实是位诗人。”卡维赞赏着。
“所以,你喜欢九方。”
卡维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突然转得这里的。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又喝了一口葡萄汁,才一边用眼神瞧温迪,一边慢吞吞地说,“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可真浪漫。”
侍者又过来了,他往桌子上放了一杯新的【午后之死。】
“这是你给你自己点的?他们不是不卖给你酒吗?”
“你没注意到这里还剩下一把椅子吗?”温迪手撑在桌子上,他做这个动作有种莫名的优雅,“等会,我们还会来一位朋友。”
“朋友?”
“是的,”温迪听见了楼下的响动,“噢,他已经来了。”
跟着酒保上二楼的是卡维真正的“仇敌”。中间就隔了一个温迪,路德维希和卡维面对面看了对方一眼。
温迪看上去似乎有些兴奋,他站起身向两个人介绍道,“左手边的这位是卡维,来自须弥的大建筑师。右手边的这位是路德维希,蒙德仅次于我的吟游诗人。”他向两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两位第一次见面,出于礼貌,不应该握握手吗?”
酒馆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那般,现在整个二楼能动的就只有撞着灯壁的蛾子。
过了一会儿,路德维希才动了动他的脚,鞋子在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伸出了手,碧蓝的双眼抬了起来,冷淡地看着卡维,“你好,卡维。”
他的手悬在空中,卡维心里不知怎么有一股无名的火在烧,他干笑了起来,“你好,路德维希。”僵硬的笑冷得可以冻死飞蛾。
随机,二人坐下了,路德维希和温迪还算得上自在,他们寒暄了几句。卡维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理智告诉卡维现在应该尽早离开,但是属于所有雄性生物的不服输感把卡维的脚牢牢扎在了原地。
“路德维希,卡维他也喜欢九方诶。”
“嗯,我已经知道了,”路德维希喝了一口午后之死,它爆裂狂躁有如爱情本身,“所以呢?温迪,你把我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诶嘿,”温迪坏心眼地笑了下,“只是觉得你们两个都在,比较适合谈论爱情。虽然爱恋之火从来都没有眷顾过我,但九方……她未免也太受爱神眷顾了吧。喜欢这样的人,不会觉得压力很大吗?”
路德维希放下酒杯,“人生苦短,总要为自己搏一搏。”
“那你呢?卡维。如果你发现你的竞争对手太多,你会就此退出吗?”
卡维偷偷地把面前的葡萄汁推远,装模作样地握着他自己的那杯午后之死,他不想在喝酒上都输给路德维希。“我,我当然不会!”他算得上大吼了一声,音量似乎可以增强他的气势,只是喊出这句后,弱弱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个跟竞争对手的数量无关。爱情,怎么可以靠雄性间的争抢获得?”
温迪点了点头,哥俩好般拍了拍卡维的肩,“是的,爱情从来都不是竞争后的奖励。它只会诞生在两颗高尚、纯洁、相互靠近的心灵中。”
“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们认为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吗?”
卡维有些泄气,他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一生只爱一个人,那只是文学作品的想象吧。不过……在现实中,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遇见爱,有些人只会遇见一次爱情,而有些人可以重复多次坠入爱河。说实话,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对于我……我很难再想象爱上别人的未来了。”
路德维希安静地听着,有些诧异地看了卡维一眼,在卡维说完,才接着反问温迪,“你到底想问什么?你就这么好奇我和卡维会不会就此放手吗?”
“诶呀,别生气嘛。”温迪不再嬉皮笑脸了,他翠绿的眼睛清澈地像是一面镜子,“但是路德维希,我很担心你。她经过了很长的光阴,”温迪说得模糊,但他知道路德维希能听懂,“这些时光长到足
以遗忘你们所有的过去,爱情就像是漫长黑夜中一闪而过的火花,咔嚓一声后,就立马重归黑暗了。”
“我本来以为她已经丢失了你们所有相爱的感觉,但是她没有。”温迪转过头看着路德维希,眼神里面浮现着浅浅的悲伤,“如果……她过去还爱过其他人,这样的爱想必也会留存至今。那你要怎么办呢?”
“你的意思是她可以同时爱上几个人?”
温迪点了点头,这时卡维插话了,“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们说的是九方吗?”
“是,也不是,卡维你就安安心心做你想做的事就可以了。”回答卡维的反而是路德维希,“卡维,你刚才说爱不是靠争抢得到的,对吧?”他笑了一下,笑声听起来有些沉闷,“我同意你的话。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尊重她的决定。”
“那如果……她选不出来,怎么办?”温迪感觉到有些不太妙了,路德维希也是相当执着的人呢。果然他就不应该掺和,让九方一个人头疼得了。
路德维希抬头想了一会儿,他好像纠结了,又好像没有,“你知道迭卡拉庇安吗?我们好像从过去就是这样了,我真的很头疼呢……不过嘛,除非她主动推开我,我是不会放手的。”
“你难道不会嫉妒吗?”
“当然会,”路德维希摇了摇酒杯里面翠绿像毒一样的酒液,“但是,即使疼痛,我也喜欢吻火的感觉。嫉妒和爱火都一样烧得人生疼,我或许已经相当习惯疼痛了。”
“那你不会讨厌她吧……毕竟她‘四处留情’又太过‘心慈手软’。”
路德维希转过头看了看温迪,他褪去了风精灵的外表,看起来像个人类小伙子,路德维希摇了摇头,“温迪,你并不懂爱情。”他说完就仰着头,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午后之死。五脏六腑都像是生了一簇大火,从他的内脏到他的皮肤,从他的外壳到他的灵魂,都在那场大火里熊熊燃烧。
突然袭来夺走了他内心的安宁,与他形影相随,挥之不去的大火,他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将这种摧枯拉朽的力量称之为爱情。
他饮下爱情的烈酒,空杯子嗑在桌子上清脆地像是要碎掉一样,路德维希起身,理着袖口的纽扣,路过卡维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卡维,我不害怕跟你‘竞争’。不,这不算是竞争,竞争没有任何意义。”他思考了一会儿,“卡维,我并不讨厌你,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也许不会。但是,我提醒你,仅仅出于对于人类的善意。”
“如果你不打算就此离开的话,最好做好心碎的准备……她对你温柔,她对其他人也一样温柔,你永远不是唯一那个被偏爱的存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什么,我的朋友,”路德维希的手轻轻按在卡维肩上,他向着卡维微笑,友善得令人毛骨悚然,“只是……爱是很残酷的,如果想要保护自己,就回你的须弥吧。”
在留下友善的忠告后,路德维希就离开了酒馆。
温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努了努嘴,“那家伙已经彻底没救了。你呢,要放手吗?就跟他说的那样,九方就是这么‘滥情’的性格呢。虽然我不讨厌这一点。”
“你们从刚才就一直在说我听不懂的话,”卡维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过,有一点我听懂了。路德维希,他不是九方的男友吧。”
温迪惊讶地张大了嘴,“我们刚才聊了这么多,你就只注意到了这个?”
“你们不觉得你们都想得太复杂了吗?”卡维忍不住开始吐槽着,他自暴自弃地说,“我是喜欢九方,我也知道九方现在只是把我当成要好的朋友,她的温柔肯定不属于我一个人。不过,未来可不一定呢!”他红色的眼睛亮了起来,一头金发即使在晦暗的灯光下也熠熠生辉。
刚才自己说了很大胆的话,卡维低下头装作玩自己的手指,“当然……当然,也要看学妹会不会喜欢我。”
“如果她不喜欢你呢?”
温迪似乎有意给他泼冷水,卡维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死缠烂打,会让她讨厌我的。”他绞着手指,羞涩地像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我的朋友怎么一个个都是‘情圣’!”温迪悲愤地喊了出来,“不过我决定了,卡维。我会帮你的。”
“诶,可是你不是路德维希的朋友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他已经大了,可以自己一个人。”温迪指着卡维,“而你卡维宝宝,我很担心你啊。不过我的帮助仅仅指你如果受了情伤,可以随时找我喝酒。”
“我看只是你单纯想喝酒吧!”
“被你看出来了。”温迪叹了一口气,“去找九方吧。她很在乎你这个朋友,你来蒙德人生地不熟,不去找她,她一定会伤心的。”他起身,越过卡维,“今天的酒局到此结束了,朋友。蒙德最好的吟游诗人要退场了,有机会的话,下次让你听听我的曲子。”
温迪说着,像阵风一样从二楼轻盈跃下。
之后,卡维又在酒馆里待了一会儿,他决定晚餐时分再去找九方,他们或许还可以一起共进晚餐。消磨了一会儿时间,卡维才起身准备离开,这时酒馆的侍者拦住了他,他递给卡维一串账单,“先生,请结账。”
“诶?温迪没有结账吗?”
“他没有,先生。”
“可恶,温迪也就算了,路德维希的酒钱为什么也是我出!”
第76章 永恒刚好够开个玩笑(3) 轻触,融化……
为什么他们给我
这些灯火, 这些行星
坠落如福音,如雪片
六面体,纯白
落在我的眼, 我的唇,我的发
轻触, 融化。
无处可寻。
——西尔维娅普拉斯
我收回之前的话,我根本不想念拉帝奥教授, 一点都不。
此刻的我正在雅利洛-VI的大街上。
雅利洛-VI是个非常具有学者所说研究前沿性的星球,在消失了几百年后,重回了人类视野。按常理来说, 只要动作快,就算是只原始的猴子都能斩获最高的引用率。
好消息是我不是猴子,坏消息是我连猴子都不如。
几分钟前, 这个时空的我刚把拉帝奥教授批成负分的论文扔进垃圾桶里, 现在的我呢?当然是把那个负分的垃圾捡回来,毕竟我这辈子说不定都没办法得到一个正数。
现在,我的身旁有个叫塔米拉的小妞在黄金歌剧院门口纵声高歌,我面前是一个银色的垃圾桶, 以及一个对垃圾桶虎视眈眈的穹。
他蹲在不远处, 脚边放着一个大球棒, 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鬼鬼祟祟地盯着我。
这个时间……穹估计还不认识我。
我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地说道,“我不是和你抢夺垃圾桶所有权的, 我只是想找回我丢进垃圾桶的论文。”
穹好像楞了一下, 呆呆的样子有些可爱,他说,“可是进了垃圾桶的就是垃圾, 所以你还是来和我抢垃圾的。噢不,这些未知宝藏的。”
这小子的话竟然还有些思辨含义,我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重新戴上我的手套,向他招了招手,穹就像哈巴狗一样乖乖过来了。
他张得很俊,只是总有种小傻子的感觉。他低下头看我,我往他手心放了价值两万的一大叠信用点,这些蓝紫色的美妙钞票像是钩子一样勾住了穹的心,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火热得像是一轮烈日。
穹的呼吸颤抖着,“我真的可以拥有它们吗?我亲爱的小姐。”他一面说着,一面恬不知耻地狠狠攥着那叠钞票。他空着的手去拿了球棒,很显然穹已经很有服务精神了,“说吧,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会为您做到!”
他认真地甚至有点搞笑了。
我说,“不需要,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在行政区的某个垃圾桶里找到我的论文。你懂吧,厚厚的一叠纸,上了印了一大堆像是排列组合形成的毫无逻辑的废话,那就是我的论文。”
穹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我觉得穹刚才的眼神似乎躲闪了一下。但应该是我的错觉,他还不至于跟我玩心眼。
接着我们就互换了联络方式。
临走前,他指了指我旁边的人,“这位小哥是你的熟人吗?他的纹身好帅,衣服也好有特色,他是仙舟人吗?”
“你能看见金鹏?“我有些惊讶,这里的人都看不见他。为了避免被当成怪人,我只在私下和他对话。
“当然能啊。”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没什么,快去找我的论文吧。”
穹走后,金鹏才靠近来问我,“他是之前的穹,对吧?他竟然可以看得见我。”
“是,”我思考了一下,“毕竟穹可是这个宇宙的男主角。”
“男主角?”
“你可以理解为一切的戏剧都应他而生。”
“那你会是女主角吗?”
听到他的问话,我笑了笑,“不,我不是。我充其量只是个背景板角色吧,一个活在众人回忆里的‘白月光’。不说这个了,我们回空间站【黑塔】吧,黑塔给我发短信了。”
我晃了晃手机,亮起的屏幕上闪过一段乱码。有人黑进了我的手机,或许……她也想进空间站看看。
而另一边,穹坐在雅利洛-VI的某一处长椅上,给他列车上的同伴发消息。
【穹:丹恒,救命。快给我一篇写雅利洛-VI的论文急救。】
【丹恒:???】
【穹:有个小姐委托我找她丢进垃圾桶的论文,热心市民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穹:但是,我才记起来,我确实翻到过一篇论文。】
【穹:然后……我把论文扔到中央广场的喷泉许愿了。】
【穹:所以,好兄弟,救救了!】
他连发了好几个惊恐的表情包,看得丹恒一愣一愣的。
【丹恒:为什么你要扔进喷泉祈愿?】
【丹恒:算了,这不是重点。所以,她给了你多少钱?】
【丹恒:救不了,等死吧。】
【穹:?!】
【穹:你怎么可以不管我,我还是个刚出生的宝宝。】
【穹:她给了我一万信用点,我可以分你一半。】
【丹恒:……】
【丹恒:…………6】
还呆在智库的丹恒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是个‘热心肠’的老实人,平时就像个任劳任怨的老母亲一样帮忙料理穹惹出来的乱子。
怎么说,他渐渐都快习惯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了。
【丹恒:智库里写雅利洛-VI的论文都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
【丹恒:而且,随便交上去一份也没用吧。】
【穹:不,你不懂。这种学渣应付老师的心情。】
【穹:要是面前有一份写好的作业,不管是不是我写的,我都会承认它是我的。】
【穹:求求你了,万能的丹恒老师。】
【丹恒:…………】
【丹恒:行吧。】
论文创作期间还伴随了‘严格’的学术争辩。
【穹:丹恒……这一份是不是写得太好了。】
【丹恒:怎么了?】
【穹:不,你完全不懂。如果学渣交上去这么好的作业……一定会马上被发现的。】
【穹:没事。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丹恒:?你想干什么?】
穹回了丹恒一个无需担心的表情,他非常自信地进行着‘严谨’的学术修正,然后点了发送键。那份文件被送到了塞莱斯特的手机上。
我的手机在身旁铃铃作响。
身旁坐着饮茶的温婉女子笑了一下,她说,“不打开看看吗?”
阮梅笑得很温柔,发间缀着的白梅像是雪一样一颤一颤地,我把手机关机,放进口袋里,“不,抱歉了。请继续吧。”
阮梅旁边坐着一位塞满螺丝的绅士,【螺丝星(智械星球IX)】的君主螺丝咕姆。萤绿色的光从他眼睛的部位发出,指尖停了一只同色的蝴蝶。
真奇怪,无机生物也会做蝴蝶之梦吗?
螺丝咕姆说,“那么,塞莱斯特小姐,您是否愿意加入模拟宇宙,为我们见证末王的所在【模拟世界的消亡】。”
螺丝咕姆是个难得的绅士,萤绿色的视线落过来像是一只蝴蝶飞过来啄吻了一下我的手心。然后,我合起来手掌,拢起了那只掌心的蝴蝶,“我是末王的使者,只有我一个人见证末王不会太无聊了吗?而且相比于我,各位更想见见末王吧。”
“你是指什么?”娇小的美少女问我,她的名字是黑塔。
“我只是在邀请大家跟我一起进模拟宇宙,我的命途会让你们百分百看见世界的终焉。天才如诸位难道不会好奇吗?世界终结的方式到底是一声巨响,还是一阵呜咽?”
阮梅放下了手中的点心,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很有趣的想法,我不讨厌。”
“话说回来,你就是为见证末王而来的吧。”黑塔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她。
“呵呵呵。”阮梅只是笑,胸口圆润的珍珠发着一层微光。
螺丝咕姆想了一会儿,对我点点头,“答案:值得一试。逻辑:宇宙的终焉……我已经有了可能的答案。但我愿意去欣赏它,小姐。”
“欣赏?”
“有什么问题吗?”
“不,您很有品味,尊贵的先生。”我将头转向一旁,“黑塔女士,您不想参与吗?”
“不了,”黑塔看起来很不耐烦,“我得料理来空间站的小虫子,”她说的时候扫了一眼我的手机,“况且,我还需要收集各位的数据。那么……祝大家玩得开心。”
黑塔扯开椅子走了,随后告退的是阮梅女士,“既然如此,螺丝咕姆第一个吧,我就不夺人之好了。”她雅致地谦让,高跟鞋落到空间站的地板上像风铃一样响着。接着走的是螺丝咕姆,他站起身,我才发现身为无机生物的他,有一双很漂亮的腿,纤细而挺拔。
等他们都走后,我把手机开机,点开了那份直接冲到我眼前的文件。
我看完了它,我庆幸我没有喝水,手边也没有任何可以泼出去的饮料,不然我肯定要泼到穹脸上。
这篇论文,不,很难将其称之为论文,已经到奇幻小说的地步了。
在引用数据的时候,难得的靠谱;在自述观点的时候,惊人的奇幻,精神分裂得像是个精神病人梦游写的产物。
奇幻小说要点有:
【雅利洛-VI传奇之棒球侠大战机甲人】
【要女友还是要妈妈——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我的前女友死了,摇滚魂再一次眷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