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调查任务·上(2 / 2)

误会延续到现在,师母已然是完全笃定的状态了:

如果凤凰堂还不能诱惑到她,那下一步的加码,就是让她去长住金阁寺。

南目那音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不会解释这里面的误会,但也没有和师母争辩的习惯。

所以她平静的说:“好了,我会去京都的。”

问题是:“为什么?”

师母:……

师母:“你之前去天草家拜访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南目那音一顿。

不对劲?

咒力相关,他家连人带房子,根本就没一个对劲好吧?

她冷静目视回去,试图询问:具体哪方面?

师母:“就,眼神呢?态度呢?”

“尤其是天草议员本人……没有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吗?”

南目那音想了想,居然觉得还好——

这毕竟是个存在咒力的世界嘛。

人类的情绪偏负面一点,程度极端一点,变化莫名其妙一点,感觉上都是合理的。

这几年来,奇奇怪怪的眼神她也应付的多了,习惯成自然下,很有一番心如止水的感悟。

师母听罢,用一种神奇的眼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

“今天上午买东西的时候,我遇到了天草家的夫人。”

两家原本是没什么交集的,但半田幸子突然想起了孩子说过要合作的事。

眼看时间还早,她就想代为交际一下,结果对面那位的态度,感觉有点异常。

师母倒是没表现出来,反而在后续的对话中,不动声色的诈了对方一下。

结论,怎么说?

只是猜测,并且稍微有点离谱。

所以她没有轻举妄动,反而在告别之后,又拐弯抹角的联络了些其他熟人。

最终,半田幸子确定了:

“你专门问我要了邀请函的那场香水沙龙,天草夫妇是一起去的。”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所以呢?

“傻孩子。”

师母叹息着摸了把她的额头:“这说明在你选中他们家的同时,对方也早就见过你了。”

再想想从初见之后,就是天草方在主动搭话——

那么看似只是天草夫人一时兴起的“邀请”,背后,可能是天草议员的直接指示。

南目那音听了,感觉依旧是还好。

该说不愧是少女漫甄选吗,他们家居然在哥哥做主的时候,就准备着捞名声搞民意竞——

“选”字刚刚划过脑海,思路倏尔一顿。

“啊……”

南目那音表情有点空茫的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师母。

师母露出微妙的笑容,冲她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南目那音的脑海中,次第闪过了人偶们的图片。

零号,一号,二百九十七号。

她冷静的提取了记忆数据,截图后专门进行了放大。

问: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它们别扭呢?

答:因为它们给人的感觉又精致又粗糙的。

精致,是因为那确实都是珍藏级的手作玩偶;

但粗糙,却是因为被突击改动过——

于是玩偶上,有磨损程度和主体并不一致的毛发部分;

有新黏胶被清洗后,属于异丙醇的清淡苦味;

还有放大了看很明显的,留在眼眶周围的细微划痕。

问:这些痕迹导致了什么?

——同一色号的绿眼睛,黑色或深灰色的头发,还有不算很特别,但就是每个人偶都有的,红色珠串类饰品。

南目那音看着系统展示出的图片,突兀生出一股好笑来。

就是说——

什么啊。

眼熟不是因为伊藤润二,而是因为像我吗?

哇哦。

她冷漠的在心底发出了感叹声:

我怀疑他背后站着什么咒术大阴谋,怀疑他们家的姓氏“天草”,具备着什么少女漫改变世界的神奇属性。

结果——

她想:结果他居然只是想睡我?

正常人可能不太理解,但南目那音的第一反应,其实是一股深切且荒诞的失望。

——人偶别扭的原因找到了,那伊藤润二大概率不存在。

换句话说:

她的《十字路口美少年》和克苏鲁挂,应该也不存在。

其实讲道理,就算真的有伊藤润二,南目那音也不一定敢靠上去——

但这一杆子打死后,等于是惦记都没得惦记了。

有种没赚到就好像亏了点什么感觉。

但接着,第二反应,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

南目那音的纠结、燥郁、忍不住做预案一二三四的小毛病,都是前世生理性疾病蔓延到这辈子后,留下的精神惯性。

她本身是个主意很正的人。

参考前文:

就算抛硬币,也是为了更好的看清自己的心。

但之前在天草家,她最后一次数单双步时,却是很纯粹的“听天由命”。

是,数完她就作出了决定,避免了眼前的纠结。

但人又不是只有眼前?

后续她肯定会一直回想啊!

这也不是后悔的意思——

人嘛,难免有点既要又要还要的痴心妄想。

【武林外传吕秀才:如果我当初两个都娶了呢.jpg】

一般人都知道要这种情绪要克制,克制不住,就会变成那种患得患失的类型。

南目那音主观上,有“我应该克制”的认知,但客观上的精神状况,让她很难快速排解掉类似的情绪。

这段时间本人看似一切正常,实则生活体验超差。

要改善也很简单——

等两个月到期,天草全家暴毙,那意识到木已成舟后,她的潜意识自己就会平复。

现在……

南目那音藏在袖子里的手,突然神经质的虚空抓握了一下。

真好啊。

她想:不用压制纠结了——

现在只要假想自己手里捏着一枚硬币,她就能确定自己想看到的,必然是硬币的反面。

反面:不合作。

反面:不救人。

反面,代表着袖手旁观他走向死亡,无声无息的暴毙后,(可能)变成一件高端咒具。

一种蛮新奇的(他)死而(我)无憾。

夸张点说,在想通的瞬间,南目那音感到了一种几乎具现化的、精神上某些褶皱被抚平的感觉。

于是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半田幸子:……

半田幸子:???

师母在螺旋般的懵逼中严肃思考了一下,不确定的问:

“小南你这……是同样也很中意天草议员的意思吗?”

“什么?”

“就是……”

半田幸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

未成年的女孩,听到这样的消息,那感觉恐惧——

等等。

半田幸子一顿:是小南的话,完全想象不出恐惧的样子?

但就算是小南呢!

愤怒,荒诞,轻蔑,怕麻烦,情绪反馈总得有一个吧?

但现在——

笑?

那甚至都不是冷笑!

神态舒缓,眉眼柔和,好像一瞬间卸下了什么重担。

半田幸子多看她两眼,感觉周遭温度好像都上升了点,想要跟着她的节奏,伸个松快的懒腰。

这必然是真实的喜悦。

那顺着逻辑反推——

只能是她也同样看上对方啊?

就天草那张脸,相当有说服力的好吧!

南目那音:……

不是——

你的逻辑我大概能懂。

但哪怕不知道咒术,不知道对方疑似恋物,也不知道他过一阵子就要暴毙了。

但对外形象呢?

四十岁,有妇之夫,年龄差了一辈啊!

你就只关注长的不错了吗?

南目那音目光深重的看向师母——

您这个突然转变的态度,怎么好像我说一句“是的,有好感”,就要抛开原本的危险和愤怒,转而手把手的教我怎么偷情一样?

面对她含义丰富的眼神,幸子女士可疑的沉默了。

毕竟是在日本嘛(笑)。

从开始流行统计社会数据开始,这个国家的男女出轨比例,就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半田幸子算是同龄人中,生活幸福圆满的类型,姑且没有这种需求。

但就她出嫁前所受教育的全面程度而言——

偷情她是真的会。

空气在此处短暂的沉默了半分钟。

半分钟后,师母略有尴尬的“啊呀呀”着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头发。

“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啦。”

她理不直气也壮的拍了下南目那音的肩膀:

“只要能够相互呼应的感情,都是很美好的东西,值得用各种方式去体验。”

但南目那音寻思着:要说值不值的,不得看《婚姻法》吗?

日本这边有规定,抓到配偶出轨的确切证据,是可以要求直接经济赔偿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

可能就是因为存在这个,才衍生出了一整套丰富到需要传授和学习的偷情技巧。

对面。

幸子女士还在信誓旦旦,说你虽然不一定要用,但也不必排斥它啊!

“说穿了,这就是种使用范围狭窄的社交手段——”

都是知识嘛,多学门手艺又没坏处的对吧?

南目那音是真的没有和她争论的习惯,叹气一声,就放任这个话题过去了。

半田幸子:……

不止是被包容了,现在还有种奇怪的愧疚感。

“总之——”

幸子女士毫无预兆的一拍手,盖章定论道:

“我们家不怕事的,天草也算是体面人,他的中意有点麻烦,但问题不大。”

“既然你对他不感兴趣,那就照我说的,暂时避开一阵子吧。”

“——也不需要很久,把态度放出来后,那边应该就懂了。”

南目那音:……

她想吐槽师母对于“体面人”的标准奇怪,又想吐槽她在情爱的观念上过于豁达。

但仔细想想,自己其实也差不多适应了这套标准,观感其实和她类似。

具体到这件事上,她似乎该解释自己不在意天草英介的事,解释他没那么麻烦,因为人还有俩礼拜就要死了。

但是……

南目那音顿住:但是她说放假唉(那种语气)。

想想自己之前看的糟心名单,延续了一个半月的隐隐不悦,还有工作拖延下来后,被道明寺椿不断电话骚扰的晚上——

最终,南目那音什么都没有解释。

她只是沉静的点了点头,说:“好哦。”

“我明天就去京都。”

=====

南目那音到了京都,不可能真的住到凤凰堂里,但师母安排的落脚处,确实是间寺庙。

半田幸子的娘家,跟许多寺庙有关系,它们不一定声名显赫,业务仿佛也不多,但都诡异的很有钱。

虽然三次元的京都就存在很多寺庙,但南目那音觉得这种特殊情况(指有钱),还是跟世界存在咒力有关系。

只是几年下来,这也算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了,实在生不出追根究底的欲望,提着行李熟练入住。

这间寺庙的主人,是个慈祥的老和尚。

他见南目那音安然的样子,有点意外:

“才刚来呢,时间又早,不准备出去玩玩吗?”

南目那音淡定摇头。

人越多的地方,咒灵越多,而且她的视觉,是固定的“看见”状态。

具体效果,不是大家看番剧时,画面里出现咒灵的那种色彩度——

而是番剧为了体现有帐存在时,刻意灰色化、偶尔还会发黄发紫的那种程度。

客观描述一下:

南目那音,七岁,自主选择成为一名半色盲。

对她来说,人越少,咒灵越少。

咒灵越少,世界鲜艳度越高。

再加上没有咒灵就没有负面杂音,属于全方位的神清气爽。

深山老林不够热闹?

她超喜欢的好吧!

老和尚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啊呀,这不是比神护寺说的好相处多了吗?”

说完空气就顿住了。

神护寺——

之前就出场过,是收藏着摹本《鞞摩肃经》的那家,也是最早帮南目那音扬名的寺庙。

……原来有在背后蛐蛐过她吗?

那知恩院呢?

鹿苑院呢?

不是——

南目那音都不记得自己在多少家寺庙进行过修习了……它们不会私下里有个小群,组团的蛐蛐她吧?

她表情变化其实不大,但老和尚摸胡子的动作,明显的卡了一下。

十秒钟后,老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笑呵呵的转移话题,开始给她讲故事。

主要是牵强附会的本寺传说。

故事本身没什么道理,也没什么证据,但起承转合兼具,还挺有趣的。

到第二天,南目那音睡到自然醒后,找了个风景不错的竹林,开始研究伽倻琴。

她做这个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最初产生联系,只是为了找个协会挂名,但挂名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她会别扭。

老和尚这天溜达着遇到了她,又开始讲新的故事。

其实比起故事,那更像是宗教类的科普教育。

比如仗鼓舞,伽倻琴,甚至是佛教本身,都是从中原传入朝鲜半岛后,又转了一手才到日本的。

再比如,佛教才是日本最早成体系的教派——

像神道教,一开始只是散乱的神话罢了,是为了对抗西传而来的佛教,才被重新梳理编纂,并成体系的宗教化。

再比如神道教中的有些神明,是从佛教典籍中改编的。

“比如毗沙门天。”

再比如有些神明,一开始就是被捏造的——

此处点名天之御中。

“镰仓时代完全没有记载,但四五百年前香火突然变得很繁盛了。”

老和尚说着摸了把胡子,嘲讽含义拉满的“呵呵”了一声。

南目那音不确定他的话里有没有私人恩怨,但在老和尚这,天之御中还真就一点牌面没有,纯是为了符合道教的“三五七”凑数的。

这样拉踩意味浓厚的小课堂,断断续续的进行了半个月,新一周到来时,远方传来了天草议员死亡的消息。

详情未知,像是官方出面做了什么封锁,小道消息倒是不少,但靠谱的一个没有。

南目那音对天草议员的关注度不高,主要想知道下男配和男配他爹,具体都什么下场。

但这个更打听不到了。

就在她好奇心蠢蠢欲动,想要回东京的时候,师母突然打电话来,隔空下达了最高指示:

“你就呆那!”

她:???

师母的声音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一股晦气。

“那家伙好像是暴毙的。”

幸子女士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据说死相有点蹊跷,所以闹的乱糟糟的——”

为免扫到什么台风尾,干脆让孩子一直待在外面算了。

想到这里,她顺势就准备给小孩找点事干。

“……是不是快到建国节了?”

半田幸子掐指一算:“应该有寺庙会开放游览活动,我打个招呼,你去帮忙吧。”

抄经祈福写绘马,正好练字,对丈夫布置的功课也算有交待。

南目那音原本是不想干活的——

尤其才知道和尚们仿佛有在背后蛐蛐过她。

但转念一想,天草家的事虽然没沾上她,背后的阴谋毕竟牵扯到咒术。

去大寺庙的公共场合呆着,总归多了道保障。

同一时间,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校门口站了个人。

七海建人——

四分之一丹麦混血,远看,像是东京常见那种追时髦的小混混,实则金发是天生的,并且长了一张看着就不会随地吐痰丢垃圾的脸。

不。

他是那种只要默默注视你,你也绝对不好意思吐痰丢垃圾或是大声喧哗的类型。

这导致夜蛾正道作为高专的招生老师,年长者,当前战斗力强他十倍不止的高级咒术师——

在面对七海建人时,依旧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压力。

过去,咒术高专招生虽难,但一般难在有天赋的孩子少。

但凡能被找到的,基本都不会拒绝。

这位七海建人同学呢,客观上没有拒绝招募的意思——

他认为自己确实该学习面对咒灵的方法,也必须学会掌控自己的力量。

但是他不赞同出任务。

怎么说呢?

偶尔的实习,可以;

但那种写进了规章制度里的,入学后就必须不断和咒灵战斗的半工读体系,他觉得不行。

于是——

“抱歉。”

面对招募,少年人礼貌的微微鞠了下躬。

“在常规社会长到三观都健全了的年纪,却突然要迈入刀头舔血生死一线的生活——”

“也许有人会喜欢,可以在新奇感的支撑下,不断进行探索。”

“但是我不行。”

七海建人眉头微皱,神色郑重。

“……感觉好像接受了一份不必要的定向资助,导致未来完全被绑架了。”

对面,夜蛾正道被他冗余的敬语用词搞的飞速无语了一下。

但很快,他开始详细介绍,说咒术师的任务,也不全是为了战斗——

还有清理灵场的;

算巡查类。

定期探索并更换咒物的;

算研究岗位。

甚至还有针对特定人员的保护工作。

“和警察差不多。”

“而且咒术师入行后,会根据实力定级,原则上,不会安排应付不了的任务。”

七海建人安静听他说话,没有激烈的询问或反驳什么,全程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夜蛾正道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最后说实在不行,你来校内参观考察一下吧。

日本一直有类似的习惯——

但咒术高专显然没法印什么《招生手册》,不如直接让他来看。

除学校的职能之外,高专还是东京地区的咒术活动枢纽,形形色色咒术师不少,可以有效观察咒术界的具体生态。

七海建人听后想了想,点头同意。

一开始说好的是周末,但中间似乎出了什么意外,又推迟到了这个周末。

为了协调参观,他甚至翘了两个补习班。

周日,上午。

七海建人从老旧的乡村巴士下来时,正看到一群大概是咒术师的人,正三三两两的自山麓处归来。

他好奇,就多看了两眼。

车站前,来接他的夜蛾老师解释说:

“最近有个议员意外死亡的案件,那些同僚,是负责去做事后调查的。”

七海建人稍微有些惊讶。

夜蛾觉得能调动好奇心就好——

正想再说点什么呢,眼前的少年人问:“既然是案件,没有相关的保密条例吗?”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不赞同:警察都是有的。

夜蛾正道:“……有,但这里不需要。”

具体调查已经做完了,议员的死法虽然蹊跷,但确实是意外,没有异常。

“明天就直接见报纸了。”

以及。

“我叫你来参观,就是为了看这个。”

在总监会的体系里,和警察联络善后的工作,辅助监督做。

但类似于检查现场,排除咒灵隐患一类的“后勤”工作,却必须由咒术师来做。

夜蛾老师语重心长,“这里还有很多私人渠道发布的任务,内容有时甚至可能很搞笑。”

所以放心吧——

“当咒术师不是招敢死队,真有战斗任务发下来,不想去也是可以拒绝的。”

七海建人沉默的听着,然后思索,然后微微皱眉。

讲道理,夜蛾正道现在看到这个表情就胃疼,并且手痒,发自内心感到一股很有礼貌的欠揍。

然后差不多半分钟吧,夜蛾听到七海建人问:

“如果有面对社会的任务渠道,那我可以发布任务吗?”

比如雇个咒术师,全职教导开发术式,控制力量。

就当是上私教补习班了。

七海建人想的很开,他可以自己负担费用,并且可以不要高专颁布的文凭。

夜蛾:……突然感觉更欠揍了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一方算钱,一方犹豫着揍人的档口,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鸟类振翅的声音。

“啊呀,夜蛾老师?”

七海顺势回头,看到一位白色长发的高挑少女。

“是新人吗?”她大方的看过来,自我介绍道:“冥冥。”

“……七海建人。”

冥冥只是点了点头,转而冲夜蛾扬起了手上的档案袋。

“批一下吧老师。”

老师拿过来一看,是议员意外死亡案相关的任务。

这个案子本身并不复杂,警察调查过,确认没有凶手。

但因为死法确实蹊跷,总监部又下发了任务到东京这边,派了个调查组过去,确定了下是否有咒灵作祟的痕迹。

冥冥是家系出身的咒术师,本身维系着一片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社交渠道。

在一般人社会里,受害者家属如果不相信官方的调查结果,会自己雇佣私家侦探。

咒术界也一样。

在那些人的认知中,咒灵,怨灵,假想怨灵什么的,理解起来太复杂了,可统一概括为妖怪。

而咒术师,就是法师巫女阴阳师一类的职业——

水平参差不齐,有的灵有的不灵。

但他们莫名坚定,觉得与其信官方发布的广告,不如信自家祖传的渠道。

但冥冥这个行为——

她的术式和乌鸦有关,效果之一,就是可以共享鸟类的视觉。

夜蛾郑重怀疑她放了乌鸦在高专门外的树上,前脚看到调查组回来了,后脚就接任务。

现在好了——

她可以直接用官方的结论和资料回复雇主了。

“……恕我直言。”

旁听中七海建人没忍住插口:“这个……不算是诈骗吗?还是该说泄密或者……公器私用?”

冥冥惊讶的“唉”了一声,好脾气的笑了。

“牵扯到大议员的事,后面要发布文件的。”

所以算咒术界公共情报。

不泄密。

“普通人没有渠道了解咒术界的事,我提供的,嗯,客观上说是个信息窗口。”

“——了解过股票经纪吗?”

他们也会向客户代理推销一些内部信息的。

所以不算公器私用哦。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七海君。”

“人的情感,不会完全受理智控制,人的情绪波动,也不是看过一份详实的文件,就能立刻被抚平的。”

“对发布任务的人来说,调查,意味着‘我能做点什么’,和‘我正在做点什么’。”

冥冥小姐颇具人文关怀的叹了口气。

“虽然调查环节跳过了,但我们的配合,我们的回复,可是为雇主提供了一整套的精神抚恤呢。”

七海建人沉默皱眉。

夜蛾正道:不是——

他这个表情是习惯吗?到底什么意思?

和存在思想包袱所以暗自揣测的老师不同,冥冥直接就问了。

“七海君是不赞同我吗?”

七海建人有些惊讶她的直白,但摇了摇头,说实话——

他本人的人生目标,是考取回报率较高的金融类专业,毕业后从事相关工作。

然后用常人二分,甚至三分之一的时间,达成经济自由。

“所以我也设想过自己工作后的状况。”

虽然人生画风转进,突然多了咒术师这么个职业选项,但在咒术师这里听到的言论和同事的风格……感觉和干金融也差不多。

——都是衣冠楚楚割韭菜的声音。

冥冥看着他的表情哈哈大笑,觉得很有趣。

“你之前的话我挺有听到——”

“如果真的拒绝入学想找私教,可以来找我,课时打折,还可以安排免费体验期哦。”

七海还没说什么,那边,夜蛾老师额角蹦出一个十字,面无表情的把文件夹拍在了桌子上。

他说:“不用签约了,要任务,我直接安排一个。”

“你。”

他指七海建人,“议员案过了危险鉴定期,后面都是辅助监督出面的工作了,不危险,但可以了解咒术界的流程和结构。”

“就当做实习……考察的下半段吧,你跟进一下。”

七海建人保持着皱眉思索的表情,但没拒绝。

然后——

“你。”

夜蛾转向笑眯眯看热闹的冥冥。

冥冥完全不介意:“我知道,我可以带着七海君一起的。”

——哪怕排查过了,但考虑到万分之一的安全隐患,肯定得有人跟着。

找正式咒术师太大动干戈了,学姐就挺好。

她理解的。

反正是去同样的地方,而且她要拿到调查组的详细报告,还需要夜蛾老师高抬贵手呢。

结果夜蛾老师微微一笑(其实没有笑),推了下墨镜,说这个我知道。

“但是,”他指七海建人,“光这个家伙不够。”

“和他同年的,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名字叫灰原雄。”、

但和七海建人不同,灰原很早就确定了自己会入学高专。

不过他家里还有个能看见咒灵的妹妹在,对咒具有一定需求。

换句话说:

需要钱。

“他想要提前接触工作。”

夜蛾正道看冥冥,“这次把他也带上,你,再负责给出份评定结果,确定他是几级。”

这决定了灰原雄提前入行后,是在辅助监督处勤工俭学,还是跟着咒术师团队做点战斗辅助。

最重要的是,这能决定他任务分成时能拿多少钱。

冥冥:……

冥冥:行吧.jpg

“真是物尽其用呢夜蛾老师(笑)。”

双方一起离开办公室后,就在咒术高专的食堂吃午饭。

冥冥手上的渠道不少,确定了任务后,开始查阅相关信息。

七海看似是实习的,实则被也被当做劳动力了,于是她大方的分享了一部分信息。

这份私人任务的发布者,是死亡议员天草英介的妻子——

她认为丈夫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有鬼怪人偶在作祟。

七海看到这里一顿,回忆起了自己听到的科普。

情绪产生咒力,进而衍生咒灵。

市松人偶的话,是鬼娃娃花子里那种吧。

真要分类,应该是……假想怨灵?

文件后面的详情论述部分,提及了一个什么【五月五日再见】的仪式,感觉很符合诞生咒灵的氛围。

但是,他想起在门口看到的调查组,排查完不是没有危险吗?

抬头,发现冥冥也在沉思,似乎还变本加厉的,从备忘录里翻出了什么补充资料。

他于是暂时沉默了下来,不确定的想:也许是议员自己身上生出什么了怪东西,死亡后就消失了。

但这样的死亡确实也算“异常”。

下午两点左右,灰原雄出现。

那是一个元气开朗的蘑菇头。

虽然性格特色都比较突出,但三人都不是难相处的类型,简略打过招呼后,就准备前往雇主家。

冥冥中午时做过预约,但他们到天草宅后,走的依旧是个偏僻的侧门。

门后是个单独的小院子。

装饰不算简陋,但确实有点过于偏僻了。

灰原走在后面,小小声问:“雇主不是天草家的夫人吗?”

七海想了想,说:“因为在丧期吧,要避嫌,而且……”

而且咒术师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像骗子。

——哪怕封建迷信的时代,夫人们找大师搞巫蛊,都还要暗搓搓的呢。

冥冥在前面纠正,说用词错了。

“天草英介先生去世后,他的弟弟会变成新的天草议员。”

天草夫人的称号同理。

“毕竟是马上就要让出去的东西了,你们注意一下,叫多了,可能会让雇主心情变差的。”

七海建人:……

灰原雄:“好哦!”

见面的地点是一间茶室。

天草夫人坐在上首,是一位看起来就符合传统标准的端庄女性,只是最近事情太多,面上掩不住的憔悴。

她身边还站着位青年男性,据介绍,是天草英介议员生前的生活秘书。

七海和灰原暂时不需要说话,冥冥自有一套招待雇主的流程。

她话不多,但表现的很有耐心,慢条斯理的提问,大多数时间安静的倾听。

七海建人坐在一旁,还真看出了点“精神抚恤”的意思。

据雇主说,她的丈夫,也就是那位亡故的天草英介议员,一直非常钟爱市松人偶——

“起因,是他幼年时的一次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对娃娃?

这话题由对方的妻子来讲,感觉有点奇怪——

毕竟是恋爱故事;

毕竟故事的女主角,是另外一个“女性存在”。

但想想这是议员家,婚姻可能是因为利益捆绑——

七海观察了下天草夫人的表情,觉得爱不爱不好说,但这两个人间,远一般夫妻要坦诚。

对面,天草夫人陷入了回忆。

故事也是天草英介讲给她的听的——

起始在幼年,七八岁吧,一个五月五日的男孩节。

当时,父母带他去玩具店,而天草英介在货架上,看到了个人偶娃娃。

市松人偶,算是历史悠久的怪谈主角了,就是因为和节日风格不符,才被店家专门藏在边角。

偏偏他不知道怎么就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要——

“英介告诉我,其实他当时也不一定就是因为‘喜欢’才想要。”

可能就是因为它的画风和玩具店不符,会比较“特别”。

但天草家的父母隐隐了解咒灵的存在,觉得不太吉利,便下意识犹豫了。

也就是说——

当时的天草英介,并非真的“喜欢”什么,只是作为一个没有被拒绝过的独子,觉得自己的权力被“冒犯”了。

他发脾气,不是真的想得到那个娃娃,而是要确定父母会继续“顺从”自己。

导致表现出的情绪异常激烈。

问题是父母不知道——

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儿童心理知识,可不会大大方方的写在母婴杂志上。

鉴于怨灵可能真实存在,天草父母自然怀疑儿子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了。

不止不能买,他们甚至严厉呵斥他不准哭——

主要是害怕声音太大,再嚷嚷一路,叫她跟到家里来。

后来天草英介慢慢长大,这件事就被淡忘了。

许多年后,天草英介偶然路过了一间老旧的玩偶店,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难得的“遗憾感”从记忆深处涌现,天草家的长子难得感觉到了一些新奇。

莫名的,它就有点压不下去了。

当时天草英介已经成年,就准备自己去买;

但那也是十几年后,玩具店所在街区都被拆除了,变成了市政新规划的公园。

那一瞬间,因为叠上了物是人非的buff,那种“再一次错过了”的遗憾,陡然就加倍了。

“之后,英介就开始搜集差不多的娃娃。”

一直搜集了二十年。

七海建人:……

感觉人生还是太顺的缘故,一点不平都很容易惦记成执念——

等等,执念?

所以真的有咒灵吗?

思考中,天草夫人同秘书一起,带他们去了二楼。

这间小院,本身就是天草英介的收藏室,二楼列了整齐的站台,摆着大大小小三百个人偶。

灰原雄进门的时候,步幅都不自觉的卡了一下。

世界上有种病,叫玩偶恐惧症。

轻点的,和玩偶对视会产生精神不适,重的,只看图片,都可能产出现心悸呕吐甚至休克的症状。

屋里这些娃娃,一色的绿眼睛,不敢想象夜里会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

‘很干净。’

灰原雄是做过功课的,练习过分辨残秽。

眼前这些人偶上,确实有微弱的咒力残留,但正随时时间流逝而减弱。

合理怀疑是来自于死掉的天草议员。

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咒力的痕迹了。

而且,他不确定的眨了下眼睛,感觉这些人偶好像不是很精致?

第三排那几个,头发有点太长了,和衣饰不是很搭配,比例上看着头重脚轻的……

“真的是拍卖级别的人偶吗,设计上有这么大漏洞?”

他嘟囔的声音不大,但议员夫人还是听到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之前确实都是珍藏品,现在……大概不算了。”

灰原看着她憔悴的样子,难过的张了张嘴,想说是因为接下来改由弟弟掌权的事吗?

结果下一秒,议员夫人叹息说,“因为英介已经找到真正的她了。”

七海建人:“她?”

还真有个咒灵啊?

他下意识去看冥冥,毕竟自己战斗力没有,蘑菇头战斗力存疑,真要打起来了,还是得靠学姐。

学姐的表情有点奇怪。

那边,夫人还在继续进行讲述:

其实隔了十几年,天草英介能记得那是个市松人偶,已经很难得了。

这里这些娃娃的款式打扮,都是随机搜集的。

价高者,编号就高。

“但是那天,”天草夫人有些回念的说,“我受邀参加一场香水沙龙,英介也需要丰富些宣传资料,所以专门去接我了。”

前半场,两人并不在一起,后来她出来,才发现他的状态非常之亢奋——

那是一种热烈又荒诞的,失而复得的表情。

怎么说呢。

天草英介长大之后,大概就知道了世界上是存在鬼怪的,进而理解了父母的拒绝。

但假定记忆里那个人偶是存在意识的——

那么当初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看到了他呢?

天草英介因为这个猜测,生出了异样的触动。

类似于回首过去时,突然发现自己曾经和世界另一面擦肩而过的那种。

遗憾于是再加倍。

之后,他开始日复一日的假想:

如果她真的一直在看——

那么他从玩具店离开,就是抛弃了她;

后来忘记了她。

因为忘的太久,甚至永远的错过了她。

因为假定过于具体,发酵时间过于漫长,天草英介甚至对一个模糊的影子,生出了异样的愧疚感来。

他想补偿“她”点什么,但样子都记不住,买来的玩偶倒是多,可唯一的共性就是贵。

想寄托都找不到切实的落点。

天草夫人就叹气:“为此,英介的睡眠一直都不是很好呢。”

但那天,沙龙结束后在车上,他却像是年轻那时一样,眼睛发亮的说:

“我找到她了。”

“她?”

冥冥适时开口,“是委托里提及的嫌疑人,这位……南目那音小姐吗?”

听到这个名字,议员夫人的表情有点古怪。

惊讶,苦恼,妒忌,恐惧,赞赏,还有一点憧憬——

变换了一会儿后,她点头说:“是的。”

说完摆摆手,示意秘书取来了一份档案。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的震惊了一下。

说是查咒灵,结果嫌疑者是个有国民数据的……人?

他再次想起了被科普过的咒术常识——

这种算什么,咒灵受.肉吗?

但是,等等。

不对!

听她的意思,还只是怀疑而已,居然就正大光明的取了人家的档案——

这侵犯隐私了吧?

他前面,学姐的态度倒是很正常,翻了两下,顺手就递给了他们。

七海率先接过后看了一眼,悄悄的松了口气。

好消息:这不是详细的国民档案——

而是一份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纸质文件,是南目那音九岁入籍半田家时,孤儿院自备的脱离手续。

只有薄薄的两页纸,和一张三寸的证件照片。

照片很平静。

用这个词形容一张照片,好像有点奇怪——

但照片里的南目那音,看着就不爱说话,却意外的不会让人联想到孤僻。

而且她很瘦。

不知道是照片存在色差,还是本人色素不够,整体都很黯淡,像是一张抬手能被擦掉的铅笔画。

她并不脆弱(说实话,七海建人觉得她这个面相,情绪必然稳定极了)。

但这种黯淡的颜色,却让照片里的人无端就显得很脆弱。

七海建人看着看着,罪恶感突兀加倍。

所幸文件的末尾有注明,说她是被收养后,入籍所以脱离的孤儿院——

他无意识的用拇指蹭了下照片,居然替她松了口气。

但接着,更离谱的来了。

议员夫人说:“因为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她,英介非常认真的准备着见面。”

“但他忍耐的真的很辛苦——”

她振振有词的强调:“因为南红那边,本来就有主动交际的意思,所以我后来做主,邀请了她来我们家。”

夫人喟叹着怀念到:“英介那天很高兴。”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之前的高兴,带着被压抑住的兴奋,像是坐在火山口一样,让人担心他的情况。

“可见过面之后,英介整个人都轻松了!从容的设计起了新的见面仪式。”

“仪……式?”

灰原雄心里哇了一声——

电影也不全是乱拍的,可能真有人会玩笔仙什么的把自己玩死。

七海建人沉默的瞥了他一眼。

……这就是全沉浸式听故事的人吗?

抱歉,他听了只感觉危险。

档案里这个小女孩,如果不是咒灵的什么受肉——

那么,只是因为长相满足了一个议员对人偶的想象,就被刻意关注并选择。

还是做妻子的,专门去邀请的(重音)。

七海建人突然不想吐槽议员喜欢人偶很奇怪了。

不如说,还好他是个画风清奇的恋物癖——

所以只是憧憬,没有伤害真人。

不然他宁愿这孩子是什么鬼怪,那样在被伤害的时候,还可以反手拧掉垃圾的人头。

等等,她确定不是鬼吗?

上首处,天草夫人还在详细说那个“仪式”。

她强调:“英介很用心的布置了场地的。”

说着,示意秘书推出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天草英介当初遇到“她”的店。

之前被拆掉了,现在重建一半。

第二张,是让天草英介重新想起“她”的那家店。

刚刚转手拿到,正在装修改造。

天草英介当初没有把她从货架上带走。

所以现在,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重逢”——

店面,会被恢复成过去的样子,他甚至找到了当初店家的后人,重新来当店员,保证能还原出百分百的“初见”。

他还定做了个七层的高的架子,不过是真人适用的那种大小,并且多了楼梯。

当初天草英介没能带走她,但现在,她可以先坐回那里,然后不必徒然看着他远去,而是主动走到他身边来。

“具体的执行日期,是时隔三十年后的男孩节。”

即:

明年的五月五号。

七海建人哦了一声,文件里的最后一条线索在这儿呢。

“但是——”

夫人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

“但是明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中了,英介却在下楼时,突然在家里不知道多少遍的楼梯上……跌倒了?”

天草夫人的表情甚至是费解的。

仅仅一节楼梯的的高度,28.5公分,居然就直接摔断了脖子,当场死亡!

她似乎在说话的同时,回忆起当时的场面,露出了无法接受的表情。

“太奇怪了,没道理的。”

然后天草夫人突然就想起了他小时候父母的说法——

【不要呼唤的太大声了,她会一路跟到家里来的。】

她就忍不住想:

英介筹划的重逢,会不会就像是怪谈中,“邀请对方进屋”的程序一样——

“所以没等他去将‘她’带回来,‘她’就先一步将他带走了。”

“我是说。”

议员夫人也意识到这个指责不是很合适:“也不一定是南红的问题,可能……”

可能是依附在她身上的呢?”

毕竟那个女孩——

天草夫人有点突兀的顿住,没往下说。

但聊了这半天,雇主总算确定了任务要求:

一,是确定议员的死亡是否是意外;

二,确定“她”是否存在;

三,确定南目那音是不是“她”。

此时,灰原雄还在故事的节奏里,甚至已经接受了天草夫人【真替我的丈夫高兴啊.jpg】的人设。

就好奇的问:“确定了又怎么样,你要送他们在一起吗?”

“不。”

天草议员夫人摇了摇头。

就是说——

“她”如果存在,爱情故事是真的。

那在“她”的视角里,自己不就成抢夺霸占的第三者了吗?

不管“她”带走丈夫,是因为爱恋还是报复。

重点是:“‘她’会不会因为嫉恨,而想要弄死我呢?”

天草夫人,思路清奇,人格矮化,超绝恋爱脑。

但惜命。

“……”

“……”

“……”

七海建人承认,刚听到咒术师能接私人任务时,确实有一瞬间联想过超能侦探。

但现实里的侦探,其实主要靠偷拍抓小三赚钱的。

显然——

超能并不是免死金牌,咒术界也不是法外之地。

他就算做了咒术师,调查的主人公是乍一看逼格拉满的议员。

可落到实处,还是抓小三。

甚至是薛定谔的赛博小三。

七海建人没忍住,转头看向了画风仿佛镰刀成精的金融型学姐。

冥冥:?

七海摇头。

——咒术师啊,真是个画风此起彼伏的职业。

一刻钟后,完成了问询的三人,被秘书送出了门。

灰原雄踌躇满志道:“宅邸里确定了没有异常,那接下来,我们要去考察下玩具店吗?”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学姐:“去哪一间?”

说完想起学姐大概也不知道,遂转头问秘书:

“不好意思哦,可以详述一下吗?议员选定设立‘重逢仪式’的玩具店……具体是哪一间?”

秘书答曰:“初见那间。”

“因为南红小姐比较喜欢那间。”

七海建人:……

什么叫初见,正儿八经初见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吧?

还有喜欢这种说法……还刻意问过吗?

不是——

那次见面里,你们不会对她做过什么威逼的事情吧?

和他不同,灰原雄直接大方的问出来了。

“唉,”他超惊讶,“你们直接问本人了吗?!”

他思维比较单线,当前,还停在假定“南目那音”是个人偶咒灵的if线上。

听到这话,就担心当事人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

这边,秘书摇头,说并未。

“英介先生曾经将照片摆在会面的房间里。”

“南红小姐看到时,停在第一张的时间差不多有五秒,是第二张的两倍。”

所以判定为喜欢第一间。

灰原雄:……

灰原雄:啊这。

最后他也没多说什么,就沉默告辞罢了。

出门后,灰原又恢复元气满满的样子,说:“前辈,我们先去第一间查看吧!”

冥冥前辈脚步微微一顿,说:“不用了。”

“嗯?”

冥冥:“你们没注意到吗?”

“她们说起南目那音时,用的称呼是南红。”

灰原雄:“……所以呢?”

不对。

他慢半拍的反应了一下:“是有点耳熟哦?”

冥冥点头:“最近广播电视的报道有提起过她,南红,是大师半田清明的弟子。”

灰原雄想了想:“没听说过。”

他又补充:“两个都没有”

冥冥也不意外,就介绍:“半田清明大师,书法家来的,具体title,是书道界的掌门人。”

至于南红——

“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写佛经帖出名了,要不是还有个亲生的师弟在,会被直接叫做‘未来的掌门人’。”

换句话说:

很多家里经营或和寺庙有关的咒术师前辈,几乎就是看着她长大的。

“早就确定过没问题了。”

灰原熊“唉”了一声,说:“那我们快点回去告诉雇主啊!”

不要再神经过敏了,赶快和自己和解吧——

然后他的思路终于拐了下弯,发现在这个前提下,议员夫妻……仿佛不是什么好人?!

蘑菇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顺便也劝告一下吧,让她不要再继续干扰无关的人了。”

冥冥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所谓精神抚恤,最重要的就是用户体验了。”冥冥学姐笑着传授道。

调查用掉了很多的时间,才能显示出花了心力,显示出行动的困难。

“这样,雇主会觉得钱花得值,结论可信度也更高。”

那种“我做了什么”的感觉回馈,会加倍。

双赢。

两人身后,七海建人正在沉思。

首先——

很好,确定了她是无辜者。

他想象着照片上的小女孩的样子,因为“无辜”,越发觉得她像是一张随时可能被擦去的铅笔画了。

于是他认真的想:世界确实太危险了——

要么我去警局实名举报天草,然后再自个首呢?

这边,灰原雄不确定的问学姐:“那接下来的几天……是要自由活动吗?”

冥冥说不的。

她拿出了一份新的档案袋,开始教学弟们轧戏,不是,轧任务。

总监部的上层都知道,星浆体来年会入学廉直,为此,需要把安保等级提到最高。

落实到咒术界,就是校园内的镇压咒物,要换成最好的。

但对外不会直说,就是很官方的下发了通知,说封印差不多到期了,有一批学校的咒物,需要统一替换。

任务无波无澜的发出去,主打一个把水藏在大海里。

“我们要调查南红,需要去她的学校。”

而她所在的廉直女子学院,正好在这批更换咒物的学校名单上。

“所以——”

冥冥晃了晃手上的档案袋。

“我下午看到她的名字,就把两个任务同时接下来了。”

换言之:

“我们可以用一期任务的时间,拿两份任务的钱。”

七海建人:……

冥冥看他:“怎么,你不去?”

灰原雄说当然要去啊!

“我们还要顺便告知一下当事人,千万注意危险!对吧,七海?”

七海:……

“七海?”

七海建人想着那张照片,慢条斯理的眨了下眼睛。

他不喜欢无谓的战斗,不喜欢在主职应该是学习的象牙塔阶段,就遇到这种成年人的奇葩烂事。

但他的价值观,他的同理心,都在说:

不论是否喜欢,你既然知道了,就有必要去告知被恶意盯上过的无辜者。

这算什么?

警察的公义吗?

七海建人不确定的扯了下嘴角。

——咒术师啊,确实是个人山人海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