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延续到现在,师母已然是完全笃定的状态了:
如果凤凰堂还不能诱惑到她,那下一步的加码,就是让她去长住金阁寺。
南目那音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不会解释这里面的误会,但也没有和师母争辩的习惯。
所以她平静的说:“好了,我会去京都的。”
问题是:“为什么?”
师母:……
师母:“你之前去天草家拜访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南目那音一顿。
不对劲?
咒力相关,他家连人带房子,根本就没一个对劲好吧?
她冷静目视回去,试图询问:具体哪方面?
师母:“就,眼神呢?态度呢?”
“尤其是天草议员本人……没有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吗?”
南目那音想了想,居然觉得还好——
这毕竟是个存在咒力的世界嘛。
人类的情绪偏负面一点,程度极端一点,变化莫名其妙一点,感觉上都是合理的。
这几年来,奇奇怪怪的眼神她也应付的多了,习惯成自然下,很有一番心如止水的感悟。
师母听罢,用一种神奇的眼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
“今天上午买东西的时候,我遇到了天草家的夫人。”
两家原本是没什么交集的,但半田幸子突然想起了孩子说过要合作的事。
眼看时间还早,她就想代为交际一下,结果对面那位的态度,感觉有点异常。
师母倒是没表现出来,反而在后续的对话中,不动声色的诈了对方一下。
结论,怎么说?
只是猜测,并且稍微有点离谱。
所以她没有轻举妄动,反而在告别之后,又拐弯抹角的联络了些其他熟人。
最终,半田幸子确定了:
“你专门问我要了邀请函的那场香水沙龙,天草夫妇是一起去的。”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所以呢?
“傻孩子。”
师母叹息着摸了把她的额头:“这说明在你选中他们家的同时,对方也早就见过你了。”
再想想从初见之后,就是天草方在主动搭话——
那么看似只是天草夫人一时兴起的“邀请”,背后,可能是天草议员的直接指示。
南目那音听了,感觉依旧是还好。
该说不愧是少女漫甄选吗,他们家居然在哥哥做主的时候,就准备着捞名声搞民意竞——
“选”字刚刚划过脑海,思路倏尔一顿。
“啊……”
南目那音表情有点空茫的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师母。
师母露出微妙的笑容,冲她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南目那音的脑海中,次第闪过了人偶们的图片。
零号,一号,二百九十七号。
她冷静的提取了记忆数据,截图后专门进行了放大。
问: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它们别扭呢?
答:因为它们给人的感觉又精致又粗糙的。
精致,是因为那确实都是珍藏级的手作玩偶;
但粗糙,却是因为被突击改动过——
于是玩偶上,有磨损程度和主体并不一致的毛发部分;
有新黏胶被清洗后,属于异丙醇的清淡苦味;
还有放大了看很明显的,留在眼眶周围的细微划痕。
问:这些痕迹导致了什么?
——同一色号的绿眼睛,黑色或深灰色的头发,还有不算很特别,但就是每个人偶都有的,红色珠串类饰品。
南目那音看着系统展示出的图片,突兀生出一股好笑来。
就是说——
什么啊。
眼熟不是因为伊藤润二,而是因为像我吗?
哇哦。
她冷漠的在心底发出了感叹声:
我怀疑他背后站着什么咒术大阴谋,怀疑他们家的姓氏“天草”,具备着什么少女漫改变世界的神奇属性。
结果——
她想:结果他居然只是想睡我?
正常人可能不太理解,但南目那音的第一反应,其实是一股深切且荒诞的失望。
——人偶别扭的原因找到了,那伊藤润二大概率不存在。
换句话说:
她的《十字路口美少年》和克苏鲁挂,应该也不存在。
其实讲道理,就算真的有伊藤润二,南目那音也不一定敢靠上去——
但这一杆子打死后,等于是惦记都没得惦记了。
有种没赚到就好像亏了点什么感觉。
但接着,第二反应,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
南目那音的纠结、燥郁、忍不住做预案一二三四的小毛病,都是前世生理性疾病蔓延到这辈子后,留下的精神惯性。
她本身是个主意很正的人。
参考前文:
就算抛硬币,也是为了更好的看清自己的心。
但之前在天草家,她最后一次数单双步时,却是很纯粹的“听天由命”。
是,数完她就作出了决定,避免了眼前的纠结。
但人又不是只有眼前?
后续她肯定会一直回想啊!
这也不是后悔的意思——
人嘛,难免有点既要又要还要的痴心妄想。
【武林外传吕秀才:如果我当初两个都娶了呢.jpg】
一般人都知道要这种情绪要克制,克制不住,就会变成那种患得患失的类型。
南目那音主观上,有“我应该克制”的认知,但客观上的精神状况,让她很难快速排解掉类似的情绪。
这段时间本人看似一切正常,实则生活体验超差。
要改善也很简单——
等两个月到期,天草全家暴毙,那意识到木已成舟后,她的潜意识自己就会平复。
现在……
南目那音藏在袖子里的手,突然神经质的虚空抓握了一下。
真好啊。
她想:不用压制纠结了——
现在只要假想自己手里捏着一枚硬币,她就能确定自己想看到的,必然是硬币的反面。
反面:不合作。
反面:不救人。
反面,代表着袖手旁观他走向死亡,无声无息的暴毙后,(可能)变成一件高端咒具。
一种蛮新奇的(他)死而(我)无憾。
夸张点说,在想通的瞬间,南目那音感到了一种几乎具现化的、精神上某些褶皱被抚平的感觉。
于是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半田幸子:……
半田幸子:???
师母在螺旋般的懵逼中严肃思考了一下,不确定的问:
“小南你这……是同样也很中意天草议员的意思吗?”
“什么?”
“就是……”
半田幸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
未成年的女孩,听到这样的消息,那感觉恐惧——
等等。
半田幸子一顿:是小南的话,完全想象不出恐惧的样子?
但就算是小南呢!
愤怒,荒诞,轻蔑,怕麻烦,情绪反馈总得有一个吧?
但现在——
笑?
那甚至都不是冷笑!
神态舒缓,眉眼柔和,好像一瞬间卸下了什么重担。
半田幸子多看她两眼,感觉周遭温度好像都上升了点,想要跟着她的节奏,伸个松快的懒腰。
这必然是真实的喜悦。
那顺着逻辑反推——
只能是她也同样看上对方啊?
就天草那张脸,相当有说服力的好吧!
南目那音:……
不是——
你的逻辑我大概能懂。
但哪怕不知道咒术,不知道对方疑似恋物,也不知道他过一阵子就要暴毙了。
但对外形象呢?
四十岁,有妇之夫,年龄差了一辈啊!
你就只关注长的不错了吗?
南目那音目光深重的看向师母——
您这个突然转变的态度,怎么好像我说一句“是的,有好感”,就要抛开原本的危险和愤怒,转而手把手的教我怎么偷情一样?
面对她含义丰富的眼神,幸子女士可疑的沉默了。
毕竟是在日本嘛(笑)。
从开始流行统计社会数据开始,这个国家的男女出轨比例,就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半田幸子算是同龄人中,生活幸福圆满的类型,姑且没有这种需求。
但就她出嫁前所受教育的全面程度而言——
偷情她是真的会。
空气在此处短暂的沉默了半分钟。
半分钟后,师母略有尴尬的“啊呀呀”着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头发。
“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啦。”
她理不直气也壮的拍了下南目那音的肩膀:
“只要能够相互呼应的感情,都是很美好的东西,值得用各种方式去体验。”
但南目那音寻思着:要说值不值的,不得看《婚姻法》吗?
日本这边有规定,抓到配偶出轨的确切证据,是可以要求直接经济赔偿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
可能就是因为存在这个,才衍生出了一整套丰富到需要传授和学习的偷情技巧。
对面。
幸子女士还在信誓旦旦,说你虽然不一定要用,但也不必排斥它啊!
“说穿了,这就是种使用范围狭窄的社交手段——”
都是知识嘛,多学门手艺又没坏处的对吧?
南目那音是真的没有和她争论的习惯,叹气一声,就放任这个话题过去了。
半田幸子:……
不止是被包容了,现在还有种奇怪的愧疚感。
“总之——”
幸子女士毫无预兆的一拍手,盖章定论道:
“我们家不怕事的,天草也算是体面人,他的中意有点麻烦,但问题不大。”
“既然你对他不感兴趣,那就照我说的,暂时避开一阵子吧。”
“——也不需要很久,把态度放出来后,那边应该就懂了。”
南目那音:……
她想吐槽师母对于“体面人”的标准奇怪,又想吐槽她在情爱的观念上过于豁达。
但仔细想想,自己其实也差不多适应了这套标准,观感其实和她类似。
具体到这件事上,她似乎该解释自己不在意天草英介的事,解释他没那么麻烦,因为人还有俩礼拜就要死了。
但是……
南目那音顿住:但是她说放假唉(那种语气)。
想想自己之前看的糟心名单,延续了一个半月的隐隐不悦,还有工作拖延下来后,被道明寺椿不断电话骚扰的晚上——
最终,南目那音什么都没有解释。
她只是沉静的点了点头,说:“好哦。”
“我明天就去京都。”
=====
南目那音到了京都,不可能真的住到凤凰堂里,但师母安排的落脚处,确实是间寺庙。
半田幸子的娘家,跟许多寺庙有关系,它们不一定声名显赫,业务仿佛也不多,但都诡异的很有钱。
虽然三次元的京都就存在很多寺庙,但南目那音觉得这种特殊情况(指有钱),还是跟世界存在咒力有关系。
只是几年下来,这也算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了,实在生不出追根究底的欲望,提着行李熟练入住。
这间寺庙的主人,是个慈祥的老和尚。
他见南目那音安然的样子,有点意外:
“才刚来呢,时间又早,不准备出去玩玩吗?”
南目那音淡定摇头。
人越多的地方,咒灵越多,而且她的视觉,是固定的“看见”状态。
具体效果,不是大家看番剧时,画面里出现咒灵的那种色彩度——
而是番剧为了体现有帐存在时,刻意灰色化、偶尔还会发黄发紫的那种程度。
客观描述一下:
南目那音,七岁,自主选择成为一名半色盲。
对她来说,人越少,咒灵越少。
咒灵越少,世界鲜艳度越高。
再加上没有咒灵就没有负面杂音,属于全方位的神清气爽。
深山老林不够热闹?
她超喜欢的好吧!
老和尚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啊呀,这不是比神护寺说的好相处多了吗?”
说完空气就顿住了。
神护寺——
之前就出场过,是收藏着摹本《鞞摩肃经》的那家,也是最早帮南目那音扬名的寺庙。
……原来有在背后蛐蛐过她吗?
那知恩院呢?
鹿苑院呢?
不是——
南目那音都不记得自己在多少家寺庙进行过修习了……它们不会私下里有个小群,组团的蛐蛐她吧?
她表情变化其实不大,但老和尚摸胡子的动作,明显的卡了一下。
十秒钟后,老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笑呵呵的转移话题,开始给她讲故事。
主要是牵强附会的本寺传说。
故事本身没什么道理,也没什么证据,但起承转合兼具,还挺有趣的。
到第二天,南目那音睡到自然醒后,找了个风景不错的竹林,开始研究伽倻琴。
她做这个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最初产生联系,只是为了找个协会挂名,但挂名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她会别扭。
老和尚这天溜达着遇到了她,又开始讲新的故事。
其实比起故事,那更像是宗教类的科普教育。
比如仗鼓舞,伽倻琴,甚至是佛教本身,都是从中原传入朝鲜半岛后,又转了一手才到日本的。
再比如,佛教才是日本最早成体系的教派——
像神道教,一开始只是散乱的神话罢了,是为了对抗西传而来的佛教,才被重新梳理编纂,并成体系的宗教化。
再比如神道教中的有些神明,是从佛教典籍中改编的。
“比如毗沙门天。”
再比如有些神明,一开始就是被捏造的——
此处点名天之御中。
“镰仓时代完全没有记载,但四五百年前香火突然变得很繁盛了。”
老和尚说着摸了把胡子,嘲讽含义拉满的“呵呵”了一声。
南目那音不确定他的话里有没有私人恩怨,但在老和尚这,天之御中还真就一点牌面没有,纯是为了符合道教的“三五七”凑数的。
这样拉踩意味浓厚的小课堂,断断续续的进行了半个月,新一周到来时,远方传来了天草议员死亡的消息。
详情未知,像是官方出面做了什么封锁,小道消息倒是不少,但靠谱的一个没有。
南目那音对天草议员的关注度不高,主要想知道下男配和男配他爹,具体都什么下场。
但这个更打听不到了。
就在她好奇心蠢蠢欲动,想要回东京的时候,师母突然打电话来,隔空下达了最高指示:
“你就呆那!”
她:???
师母的声音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一股晦气。
“那家伙好像是暴毙的。”
幸子女士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据说死相有点蹊跷,所以闹的乱糟糟的——”
为免扫到什么台风尾,干脆让孩子一直待在外面算了。
想到这里,她顺势就准备给小孩找点事干。
“……是不是快到建国节了?”
半田幸子掐指一算:“应该有寺庙会开放游览活动,我打个招呼,你去帮忙吧。”
抄经祈福写绘马,正好练字,对丈夫布置的功课也算有交待。
南目那音原本是不想干活的——
尤其才知道和尚们仿佛有在背后蛐蛐过她。
但转念一想,天草家的事虽然没沾上她,背后的阴谋毕竟牵扯到咒术。
去大寺庙的公共场合呆着,总归多了道保障。
同一时间,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校门口站了个人。
七海建人——
四分之一丹麦混血,远看,像是东京常见那种追时髦的小混混,实则金发是天生的,并且长了一张看着就不会随地吐痰丢垃圾的脸。
不。
他是那种只要默默注视你,你也绝对不好意思吐痰丢垃圾或是大声喧哗的类型。
这导致夜蛾正道作为高专的招生老师,年长者,当前战斗力强他十倍不止的高级咒术师——
在面对七海建人时,依旧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压力。
过去,咒术高专招生虽难,但一般难在有天赋的孩子少。
但凡能被找到的,基本都不会拒绝。
这位七海建人同学呢,客观上没有拒绝招募的意思——
他认为自己确实该学习面对咒灵的方法,也必须学会掌控自己的力量。
但是他不赞同出任务。
怎么说呢?
偶尔的实习,可以;
但那种写进了规章制度里的,入学后就必须不断和咒灵战斗的半工读体系,他觉得不行。
于是——
“抱歉。”
面对招募,少年人礼貌的微微鞠了下躬。
“在常规社会长到三观都健全了的年纪,却突然要迈入刀头舔血生死一线的生活——”
“也许有人会喜欢,可以在新奇感的支撑下,不断进行探索。”
“但是我不行。”
七海建人眉头微皱,神色郑重。
“……感觉好像接受了一份不必要的定向资助,导致未来完全被绑架了。”
对面,夜蛾正道被他冗余的敬语用词搞的飞速无语了一下。
但很快,他开始详细介绍,说咒术师的任务,也不全是为了战斗——
还有清理灵场的;
算巡查类。
定期探索并更换咒物的;
算研究岗位。
甚至还有针对特定人员的保护工作。
“和警察差不多。”
“而且咒术师入行后,会根据实力定级,原则上,不会安排应付不了的任务。”
七海建人安静听他说话,没有激烈的询问或反驳什么,全程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夜蛾正道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最后说实在不行,你来校内参观考察一下吧。
日本一直有类似的习惯——
但咒术高专显然没法印什么《招生手册》,不如直接让他来看。
除学校的职能之外,高专还是东京地区的咒术活动枢纽,形形色色咒术师不少,可以有效观察咒术界的具体生态。
七海建人听后想了想,点头同意。
一开始说好的是周末,但中间似乎出了什么意外,又推迟到了这个周末。
为了协调参观,他甚至翘了两个补习班。
周日,上午。
七海建人从老旧的乡村巴士下来时,正看到一群大概是咒术师的人,正三三两两的自山麓处归来。
他好奇,就多看了两眼。
车站前,来接他的夜蛾老师解释说:
“最近有个议员意外死亡的案件,那些同僚,是负责去做事后调查的。”
七海建人稍微有些惊讶。
夜蛾觉得能调动好奇心就好——
正想再说点什么呢,眼前的少年人问:“既然是案件,没有相关的保密条例吗?”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不赞同:警察都是有的。
夜蛾正道:“……有,但这里不需要。”
具体调查已经做完了,议员的死法虽然蹊跷,但确实是意外,没有异常。
“明天就直接见报纸了。”
以及。
“我叫你来参观,就是为了看这个。”
在总监会的体系里,和警察联络善后的工作,辅助监督做。
但类似于检查现场,排除咒灵隐患一类的“后勤”工作,却必须由咒术师来做。
夜蛾老师语重心长,“这里还有很多私人渠道发布的任务,内容有时甚至可能很搞笑。”
所以放心吧——
“当咒术师不是招敢死队,真有战斗任务发下来,不想去也是可以拒绝的。”
七海建人沉默的听着,然后思索,然后微微皱眉。
讲道理,夜蛾正道现在看到这个表情就胃疼,并且手痒,发自内心感到一股很有礼貌的欠揍。
然后差不多半分钟吧,夜蛾听到七海建人问:
“如果有面对社会的任务渠道,那我可以发布任务吗?”
比如雇个咒术师,全职教导开发术式,控制力量。
就当是上私教补习班了。
七海建人想的很开,他可以自己负担费用,并且可以不要高专颁布的文凭。
夜蛾:……突然感觉更欠揍了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一方算钱,一方犹豫着揍人的档口,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鸟类振翅的声音。
“啊呀,夜蛾老师?”
七海顺势回头,看到一位白色长发的高挑少女。
“是新人吗?”她大方的看过来,自我介绍道:“冥冥。”
“……七海建人。”
冥冥只是点了点头,转而冲夜蛾扬起了手上的档案袋。
“批一下吧老师。”
老师拿过来一看,是议员意外死亡案相关的任务。
这个案子本身并不复杂,警察调查过,确认没有凶手。
但因为死法确实蹊跷,总监部又下发了任务到东京这边,派了个调查组过去,确定了下是否有咒灵作祟的痕迹。
冥冥是家系出身的咒术师,本身维系着一片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社交渠道。
在一般人社会里,受害者家属如果不相信官方的调查结果,会自己雇佣私家侦探。
咒术界也一样。
在那些人的认知中,咒灵,怨灵,假想怨灵什么的,理解起来太复杂了,可统一概括为妖怪。
而咒术师,就是法师巫女阴阳师一类的职业——
水平参差不齐,有的灵有的不灵。
但他们莫名坚定,觉得与其信官方发布的广告,不如信自家祖传的渠道。
但冥冥这个行为——
她的术式和乌鸦有关,效果之一,就是可以共享鸟类的视觉。
夜蛾郑重怀疑她放了乌鸦在高专门外的树上,前脚看到调查组回来了,后脚就接任务。
现在好了——
她可以直接用官方的结论和资料回复雇主了。
“……恕我直言。”
旁听中七海建人没忍住插口:“这个……不算是诈骗吗?还是该说泄密或者……公器私用?”
冥冥惊讶的“唉”了一声,好脾气的笑了。
“牵扯到大议员的事,后面要发布文件的。”
所以算咒术界公共情报。
不泄密。
“普通人没有渠道了解咒术界的事,我提供的,嗯,客观上说是个信息窗口。”
“——了解过股票经纪吗?”
他们也会向客户代理推销一些内部信息的。
所以不算公器私用哦。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七海君。”
“人的情感,不会完全受理智控制,人的情绪波动,也不是看过一份详实的文件,就能立刻被抚平的。”
“对发布任务的人来说,调查,意味着‘我能做点什么’,和‘我正在做点什么’。”
冥冥小姐颇具人文关怀的叹了口气。
“虽然调查环节跳过了,但我们的配合,我们的回复,可是为雇主提供了一整套的精神抚恤呢。”
七海建人沉默皱眉。
夜蛾正道:不是——
他这个表情是习惯吗?到底什么意思?
和存在思想包袱所以暗自揣测的老师不同,冥冥直接就问了。
“七海君是不赞同我吗?”
七海建人有些惊讶她的直白,但摇了摇头,说实话——
他本人的人生目标,是考取回报率较高的金融类专业,毕业后从事相关工作。
然后用常人二分,甚至三分之一的时间,达成经济自由。
“所以我也设想过自己工作后的状况。”
虽然人生画风转进,突然多了咒术师这么个职业选项,但在咒术师这里听到的言论和同事的风格……感觉和干金融也差不多。
——都是衣冠楚楚割韭菜的声音。
冥冥看着他的表情哈哈大笑,觉得很有趣。
“你之前的话我挺有听到——”
“如果真的拒绝入学想找私教,可以来找我,课时打折,还可以安排免费体验期哦。”
七海还没说什么,那边,夜蛾老师额角蹦出一个十字,面无表情的把文件夹拍在了桌子上。
他说:“不用签约了,要任务,我直接安排一个。”
“你。”
他指七海建人,“议员案过了危险鉴定期,后面都是辅助监督出面的工作了,不危险,但可以了解咒术界的流程和结构。”
“就当做实习……考察的下半段吧,你跟进一下。”
七海建人保持着皱眉思索的表情,但没拒绝。
然后——
“你。”
夜蛾转向笑眯眯看热闹的冥冥。
冥冥完全不介意:“我知道,我可以带着七海君一起的。”
——哪怕排查过了,但考虑到万分之一的安全隐患,肯定得有人跟着。
找正式咒术师太大动干戈了,学姐就挺好。
她理解的。
反正是去同样的地方,而且她要拿到调查组的详细报告,还需要夜蛾老师高抬贵手呢。
结果夜蛾老师微微一笑(其实没有笑),推了下墨镜,说这个我知道。
“但是,”他指七海建人,“光这个家伙不够。”
“和他同年的,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名字叫灰原雄。”、
但和七海建人不同,灰原很早就确定了自己会入学高专。
不过他家里还有个能看见咒灵的妹妹在,对咒具有一定需求。
换句话说:
需要钱。
“他想要提前接触工作。”
夜蛾正道看冥冥,“这次把他也带上,你,再负责给出份评定结果,确定他是几级。”
这决定了灰原雄提前入行后,是在辅助监督处勤工俭学,还是跟着咒术师团队做点战斗辅助。
最重要的是,这能决定他任务分成时能拿多少钱。
冥冥:……
冥冥:行吧.jpg
“真是物尽其用呢夜蛾老师(笑)。”
双方一起离开办公室后,就在咒术高专的食堂吃午饭。
冥冥手上的渠道不少,确定了任务后,开始查阅相关信息。
七海看似是实习的,实则被也被当做劳动力了,于是她大方的分享了一部分信息。
这份私人任务的发布者,是死亡议员天草英介的妻子——
她认为丈夫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有鬼怪人偶在作祟。
七海看到这里一顿,回忆起了自己听到的科普。
情绪产生咒力,进而衍生咒灵。
市松人偶的话,是鬼娃娃花子里那种吧。
真要分类,应该是……假想怨灵?
文件后面的详情论述部分,提及了一个什么【五月五日再见】的仪式,感觉很符合诞生咒灵的氛围。
但是,他想起在门口看到的调查组,排查完不是没有危险吗?
抬头,发现冥冥也在沉思,似乎还变本加厉的,从备忘录里翻出了什么补充资料。
他于是暂时沉默了下来,不确定的想:也许是议员自己身上生出什么了怪东西,死亡后就消失了。
但这样的死亡确实也算“异常”。
下午两点左右,灰原雄出现。
那是一个元气开朗的蘑菇头。
虽然性格特色都比较突出,但三人都不是难相处的类型,简略打过招呼后,就准备前往雇主家。
冥冥中午时做过预约,但他们到天草宅后,走的依旧是个偏僻的侧门。
门后是个单独的小院子。
装饰不算简陋,但确实有点过于偏僻了。
灰原走在后面,小小声问:“雇主不是天草家的夫人吗?”
七海想了想,说:“因为在丧期吧,要避嫌,而且……”
而且咒术师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像骗子。
——哪怕封建迷信的时代,夫人们找大师搞巫蛊,都还要暗搓搓的呢。
冥冥在前面纠正,说用词错了。
“天草英介先生去世后,他的弟弟会变成新的天草议员。”
天草夫人的称号同理。
“毕竟是马上就要让出去的东西了,你们注意一下,叫多了,可能会让雇主心情变差的。”
七海建人:……
灰原雄:“好哦!”
见面的地点是一间茶室。
天草夫人坐在上首,是一位看起来就符合传统标准的端庄女性,只是最近事情太多,面上掩不住的憔悴。
她身边还站着位青年男性,据介绍,是天草英介议员生前的生活秘书。
七海和灰原暂时不需要说话,冥冥自有一套招待雇主的流程。
她话不多,但表现的很有耐心,慢条斯理的提问,大多数时间安静的倾听。
七海建人坐在一旁,还真看出了点“精神抚恤”的意思。
据雇主说,她的丈夫,也就是那位亡故的天草英介议员,一直非常钟爱市松人偶——
“起因,是他幼年时的一次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对娃娃?
这话题由对方的妻子来讲,感觉有点奇怪——
毕竟是恋爱故事;
毕竟故事的女主角,是另外一个“女性存在”。
但想想这是议员家,婚姻可能是因为利益捆绑——
七海观察了下天草夫人的表情,觉得爱不爱不好说,但这两个人间,远一般夫妻要坦诚。
对面,天草夫人陷入了回忆。
故事也是天草英介讲给她的听的——
起始在幼年,七八岁吧,一个五月五日的男孩节。
当时,父母带他去玩具店,而天草英介在货架上,看到了个人偶娃娃。
市松人偶,算是历史悠久的怪谈主角了,就是因为和节日风格不符,才被店家专门藏在边角。
偏偏他不知道怎么就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要——
“英介告诉我,其实他当时也不一定就是因为‘喜欢’才想要。”
可能就是因为它的画风和玩具店不符,会比较“特别”。
但天草家的父母隐隐了解咒灵的存在,觉得不太吉利,便下意识犹豫了。
也就是说——
当时的天草英介,并非真的“喜欢”什么,只是作为一个没有被拒绝过的独子,觉得自己的权力被“冒犯”了。
他发脾气,不是真的想得到那个娃娃,而是要确定父母会继续“顺从”自己。
导致表现出的情绪异常激烈。
问题是父母不知道——
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儿童心理知识,可不会大大方方的写在母婴杂志上。
鉴于怨灵可能真实存在,天草父母自然怀疑儿子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了。
不止不能买,他们甚至严厉呵斥他不准哭——
主要是害怕声音太大,再嚷嚷一路,叫她跟到家里来。
后来天草英介慢慢长大,这件事就被淡忘了。
许多年后,天草英介偶然路过了一间老旧的玩偶店,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难得的“遗憾感”从记忆深处涌现,天草家的长子难得感觉到了一些新奇。
莫名的,它就有点压不下去了。
当时天草英介已经成年,就准备自己去买;
但那也是十几年后,玩具店所在街区都被拆除了,变成了市政新规划的公园。
那一瞬间,因为叠上了物是人非的buff,那种“再一次错过了”的遗憾,陡然就加倍了。
“之后,英介就开始搜集差不多的娃娃。”
一直搜集了二十年。
七海建人:……
感觉人生还是太顺的缘故,一点不平都很容易惦记成执念——
等等,执念?
所以真的有咒灵吗?
思考中,天草夫人同秘书一起,带他们去了二楼。
这间小院,本身就是天草英介的收藏室,二楼列了整齐的站台,摆着大大小小三百个人偶。
灰原雄进门的时候,步幅都不自觉的卡了一下。
世界上有种病,叫玩偶恐惧症。
轻点的,和玩偶对视会产生精神不适,重的,只看图片,都可能产出现心悸呕吐甚至休克的症状。
屋里这些娃娃,一色的绿眼睛,不敢想象夜里会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
‘很干净。’
灰原雄是做过功课的,练习过分辨残秽。
眼前这些人偶上,确实有微弱的咒力残留,但正随时时间流逝而减弱。
合理怀疑是来自于死掉的天草议员。
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咒力的痕迹了。
而且,他不确定的眨了下眼睛,感觉这些人偶好像不是很精致?
第三排那几个,头发有点太长了,和衣饰不是很搭配,比例上看着头重脚轻的……
“真的是拍卖级别的人偶吗,设计上有这么大漏洞?”
他嘟囔的声音不大,但议员夫人还是听到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之前确实都是珍藏品,现在……大概不算了。”
灰原看着她憔悴的样子,难过的张了张嘴,想说是因为接下来改由弟弟掌权的事吗?
结果下一秒,议员夫人叹息说,“因为英介已经找到真正的她了。”
七海建人:“她?”
还真有个咒灵啊?
他下意识去看冥冥,毕竟自己战斗力没有,蘑菇头战斗力存疑,真要打起来了,还是得靠学姐。
学姐的表情有点奇怪。
那边,夫人还在继续进行讲述:
其实隔了十几年,天草英介能记得那是个市松人偶,已经很难得了。
这里这些娃娃的款式打扮,都是随机搜集的。
价高者,编号就高。
“但是那天,”天草夫人有些回念的说,“我受邀参加一场香水沙龙,英介也需要丰富些宣传资料,所以专门去接我了。”
前半场,两人并不在一起,后来她出来,才发现他的状态非常之亢奋——
那是一种热烈又荒诞的,失而复得的表情。
怎么说呢。
天草英介长大之后,大概就知道了世界上是存在鬼怪的,进而理解了父母的拒绝。
但假定记忆里那个人偶是存在意识的——
那么当初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看到了他呢?
天草英介因为这个猜测,生出了异样的触动。
类似于回首过去时,突然发现自己曾经和世界另一面擦肩而过的那种。
遗憾于是再加倍。
之后,他开始日复一日的假想:
如果她真的一直在看——
那么他从玩具店离开,就是抛弃了她;
后来忘记了她。
因为忘的太久,甚至永远的错过了她。
因为假定过于具体,发酵时间过于漫长,天草英介甚至对一个模糊的影子,生出了异样的愧疚感来。
他想补偿“她”点什么,但样子都记不住,买来的玩偶倒是多,可唯一的共性就是贵。
想寄托都找不到切实的落点。
天草夫人就叹气:“为此,英介的睡眠一直都不是很好呢。”
但那天,沙龙结束后在车上,他却像是年轻那时一样,眼睛发亮的说:
“我找到她了。”
“她?”
冥冥适时开口,“是委托里提及的嫌疑人,这位……南目那音小姐吗?”
听到这个名字,议员夫人的表情有点古怪。
惊讶,苦恼,妒忌,恐惧,赞赏,还有一点憧憬——
变换了一会儿后,她点头说:“是的。”
说完摆摆手,示意秘书取来了一份档案。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的震惊了一下。
说是查咒灵,结果嫌疑者是个有国民数据的……人?
他再次想起了被科普过的咒术常识——
这种算什么,咒灵受.肉吗?
但是,等等。
不对!
听她的意思,还只是怀疑而已,居然就正大光明的取了人家的档案——
这侵犯隐私了吧?
他前面,学姐的态度倒是很正常,翻了两下,顺手就递给了他们。
七海率先接过后看了一眼,悄悄的松了口气。
好消息:这不是详细的国民档案——
而是一份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纸质文件,是南目那音九岁入籍半田家时,孤儿院自备的脱离手续。
只有薄薄的两页纸,和一张三寸的证件照片。
照片很平静。
用这个词形容一张照片,好像有点奇怪——
但照片里的南目那音,看着就不爱说话,却意外的不会让人联想到孤僻。
而且她很瘦。
不知道是照片存在色差,还是本人色素不够,整体都很黯淡,像是一张抬手能被擦掉的铅笔画。
她并不脆弱(说实话,七海建人觉得她这个面相,情绪必然稳定极了)。
但这种黯淡的颜色,却让照片里的人无端就显得很脆弱。
七海建人看着看着,罪恶感突兀加倍。
所幸文件的末尾有注明,说她是被收养后,入籍所以脱离的孤儿院——
他无意识的用拇指蹭了下照片,居然替她松了口气。
但接着,更离谱的来了。
议员夫人说:“因为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她,英介非常认真的准备着见面。”
“但他忍耐的真的很辛苦——”
她振振有词的强调:“因为南红那边,本来就有主动交际的意思,所以我后来做主,邀请了她来我们家。”
夫人喟叹着怀念到:“英介那天很高兴。”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之前的高兴,带着被压抑住的兴奋,像是坐在火山口一样,让人担心他的情况。
“可见过面之后,英介整个人都轻松了!从容的设计起了新的见面仪式。”
“仪……式?”
灰原雄心里哇了一声——
电影也不全是乱拍的,可能真有人会玩笔仙什么的把自己玩死。
七海建人沉默的瞥了他一眼。
……这就是全沉浸式听故事的人吗?
抱歉,他听了只感觉危险。
档案里这个小女孩,如果不是咒灵的什么受肉——
那么,只是因为长相满足了一个议员对人偶的想象,就被刻意关注并选择。
还是做妻子的,专门去邀请的(重音)。
七海建人突然不想吐槽议员喜欢人偶很奇怪了。
不如说,还好他是个画风清奇的恋物癖——
所以只是憧憬,没有伤害真人。
不然他宁愿这孩子是什么鬼怪,那样在被伤害的时候,还可以反手拧掉垃圾的人头。
等等,她确定不是鬼吗?
上首处,天草夫人还在详细说那个“仪式”。
她强调:“英介很用心的布置了场地的。”
说着,示意秘书推出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天草英介当初遇到“她”的店。
之前被拆掉了,现在重建一半。
第二张,是让天草英介重新想起“她”的那家店。
刚刚转手拿到,正在装修改造。
天草英介当初没有把她从货架上带走。
所以现在,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重逢”——
店面,会被恢复成过去的样子,他甚至找到了当初店家的后人,重新来当店员,保证能还原出百分百的“初见”。
他还定做了个七层的高的架子,不过是真人适用的那种大小,并且多了楼梯。
当初天草英介没能带走她,但现在,她可以先坐回那里,然后不必徒然看着他远去,而是主动走到他身边来。
“具体的执行日期,是时隔三十年后的男孩节。”
即:
明年的五月五号。
七海建人哦了一声,文件里的最后一条线索在这儿呢。
“但是——”
夫人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
“但是明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中了,英介却在下楼时,突然在家里不知道多少遍的楼梯上……跌倒了?”
天草夫人的表情甚至是费解的。
仅仅一节楼梯的的高度,28.5公分,居然就直接摔断了脖子,当场死亡!
她似乎在说话的同时,回忆起当时的场面,露出了无法接受的表情。
“太奇怪了,没道理的。”
然后天草夫人突然就想起了他小时候父母的说法——
【不要呼唤的太大声了,她会一路跟到家里来的。】
她就忍不住想:
英介筹划的重逢,会不会就像是怪谈中,“邀请对方进屋”的程序一样——
“所以没等他去将‘她’带回来,‘她’就先一步将他带走了。”
“我是说。”
议员夫人也意识到这个指责不是很合适:“也不一定是南红的问题,可能……”
可能是依附在她身上的呢?”
毕竟那个女孩——
天草夫人有点突兀的顿住,没往下说。
但聊了这半天,雇主总算确定了任务要求:
一,是确定议员的死亡是否是意外;
二,确定“她”是否存在;
三,确定南目那音是不是“她”。
此时,灰原雄还在故事的节奏里,甚至已经接受了天草夫人【真替我的丈夫高兴啊.jpg】的人设。
就好奇的问:“确定了又怎么样,你要送他们在一起吗?”
“不。”
天草议员夫人摇了摇头。
就是说——
“她”如果存在,爱情故事是真的。
那在“她”的视角里,自己不就成抢夺霸占的第三者了吗?
不管“她”带走丈夫,是因为爱恋还是报复。
重点是:“‘她’会不会因为嫉恨,而想要弄死我呢?”
天草夫人,思路清奇,人格矮化,超绝恋爱脑。
但惜命。
“……”
“……”
“……”
七海建人承认,刚听到咒术师能接私人任务时,确实有一瞬间联想过超能侦探。
但现实里的侦探,其实主要靠偷拍抓小三赚钱的。
显然——
超能并不是免死金牌,咒术界也不是法外之地。
他就算做了咒术师,调查的主人公是乍一看逼格拉满的议员。
可落到实处,还是抓小三。
甚至是薛定谔的赛博小三。
七海建人没忍住,转头看向了画风仿佛镰刀成精的金融型学姐。
冥冥:?
七海摇头。
——咒术师啊,真是个画风此起彼伏的职业。
一刻钟后,完成了问询的三人,被秘书送出了门。
灰原雄踌躇满志道:“宅邸里确定了没有异常,那接下来,我们要去考察下玩具店吗?”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学姐:“去哪一间?”
说完想起学姐大概也不知道,遂转头问秘书:
“不好意思哦,可以详述一下吗?议员选定设立‘重逢仪式’的玩具店……具体是哪一间?”
秘书答曰:“初见那间。”
“因为南红小姐比较喜欢那间。”
七海建人:……
什么叫初见,正儿八经初见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吧?
还有喜欢这种说法……还刻意问过吗?
不是——
那次见面里,你们不会对她做过什么威逼的事情吧?
和他不同,灰原雄直接大方的问出来了。
“唉,”他超惊讶,“你们直接问本人了吗?!”
他思维比较单线,当前,还停在假定“南目那音”是个人偶咒灵的if线上。
听到这话,就担心当事人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
这边,秘书摇头,说并未。
“英介先生曾经将照片摆在会面的房间里。”
“南红小姐看到时,停在第一张的时间差不多有五秒,是第二张的两倍。”
所以判定为喜欢第一间。
灰原雄:……
灰原雄:啊这。
最后他也没多说什么,就沉默告辞罢了。
出门后,灰原又恢复元气满满的样子,说:“前辈,我们先去第一间查看吧!”
冥冥前辈脚步微微一顿,说:“不用了。”
“嗯?”
冥冥:“你们没注意到吗?”
“她们说起南目那音时,用的称呼是南红。”
灰原雄:“……所以呢?”
不对。
他慢半拍的反应了一下:“是有点耳熟哦?”
冥冥点头:“最近广播电视的报道有提起过她,南红,是大师半田清明的弟子。”
灰原雄想了想:“没听说过。”
他又补充:“两个都没有”
冥冥也不意外,就介绍:“半田清明大师,书法家来的,具体title,是书道界的掌门人。”
至于南红——
“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写佛经帖出名了,要不是还有个亲生的师弟在,会被直接叫做‘未来的掌门人’。”
换句话说:
很多家里经营或和寺庙有关的咒术师前辈,几乎就是看着她长大的。
“早就确定过没问题了。”
灰原熊“唉”了一声,说:“那我们快点回去告诉雇主啊!”
不要再神经过敏了,赶快和自己和解吧——
然后他的思路终于拐了下弯,发现在这个前提下,议员夫妻……仿佛不是什么好人?!
蘑菇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顺便也劝告一下吧,让她不要再继续干扰无关的人了。”
冥冥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所谓精神抚恤,最重要的就是用户体验了。”冥冥学姐笑着传授道。
调查用掉了很多的时间,才能显示出花了心力,显示出行动的困难。
“这样,雇主会觉得钱花得值,结论可信度也更高。”
那种“我做了什么”的感觉回馈,会加倍。
双赢。
两人身后,七海建人正在沉思。
首先——
很好,确定了她是无辜者。
他想象着照片上的小女孩的样子,因为“无辜”,越发觉得她像是一张随时可能被擦去的铅笔画了。
于是他认真的想:世界确实太危险了——
要么我去警局实名举报天草,然后再自个首呢?
这边,灰原雄不确定的问学姐:“那接下来的几天……是要自由活动吗?”
冥冥说不的。
她拿出了一份新的档案袋,开始教学弟们轧戏,不是,轧任务。
总监部的上层都知道,星浆体来年会入学廉直,为此,需要把安保等级提到最高。
落实到咒术界,就是校园内的镇压咒物,要换成最好的。
但对外不会直说,就是很官方的下发了通知,说封印差不多到期了,有一批学校的咒物,需要统一替换。
任务无波无澜的发出去,主打一个把水藏在大海里。
“我们要调查南红,需要去她的学校。”
而她所在的廉直女子学院,正好在这批更换咒物的学校名单上。
“所以——”
冥冥晃了晃手上的档案袋。
“我下午看到她的名字,就把两个任务同时接下来了。”
换言之:
“我们可以用一期任务的时间,拿两份任务的钱。”
七海建人:……
冥冥看他:“怎么,你不去?”
灰原雄说当然要去啊!
“我们还要顺便告知一下当事人,千万注意危险!对吧,七海?”
七海:……
“七海?”
七海建人想着那张照片,慢条斯理的眨了下眼睛。
他不喜欢无谓的战斗,不喜欢在主职应该是学习的象牙塔阶段,就遇到这种成年人的奇葩烂事。
但他的价值观,他的同理心,都在说:
不论是否喜欢,你既然知道了,就有必要去告知被恶意盯上过的无辜者。
这算什么?
警察的公义吗?
七海建人不确定的扯了下嘴角。
——咒术师啊,确实是个人山人海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