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1 / 2)

第61章 周酌礼 为什么不跟他说话啊

裴鹤拿书包时已经将周酌远的手机带过来, 上面显示林博旭打进的电话,他迟疑片刻,电话就挂断了。

周酌远醒后听他说起这件事, 打开手机回复:不是说周一到周六不要给我打电话吗?找我干嘛?

林博旭很想安慰自己周酌远是不想让他担心,可是他在往上翻看聊天记录的时候,没有发现一条周酌远主动发送的消息。

明明还在记恨自己,为什么又愿意和他聊天?为什么愿意给他花钱转病房?

林博旭想不明白, 他本就不算聪明,好在他清楚周酌远的性格,没有打草惊蛇发出会让周酌远警惕的话:没什么, 就是想说我已经可以出院。

周酌远难得大方:你住着吧, 我现在有钱。

林博旭:再住我就还不起了。

周酌远:不用你还。

林博旭:我肯定还你, 亲兄弟明算账。

周酌远:……谁跟你是兄弟?

林博旭一下子攥紧床沿, 他想起周酌礼离开时挑衅的神色:你就那么喜欢周酌礼?他现在对你很好?

周酌远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神经。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周酌礼去找你了?

林博旭急忙回复:没有。

周酌远没再追问,身体上的无力让他产生一种懒怠的情绪, 随便他们在背后聊他什么吧。

就算林博旭认识到周酌远常常在没有缘由的情况下欺负无辜的周酌意, 而周酌意是他应该疼爱照顾的弟弟,要和周酌远划清界限, 都没有关系。

周酌意那么善良, 遇到林博旭这样的无赖可能会吃点亏,也不一定——周酌礼应该会把他保护得很好,然后林博旭被圣母光环感化,两家人和乐融融冰释前嫌,很完美的结局。

周酌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是对坚持给他打钱吓跑好几个相亲对象的林博旭造成的伤害是实打实的。

这一世让林博旭结局好一点,就算是周酌远对他的补偿。

裴鹤从何调笙带的礼物里面翻出一盒点心:“要不要吃下午茶?”

点心是何调笙亲手做的, 周酌远一边吃一边听裴鹤拉踩:“有点腻,可能刚开始油放多了,后面糖加的时间也不对。”

周酌远:“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吃人的嘴短吗?”

裴鹤信誓旦旦:“真的,我做的比她做的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周酌远觉得他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裴鹤是从贺清澜遇难的噩耗中走出来了吗?还是为了照顾周酌远的情绪在强颜欢笑?

如果坚强和善良有等级的话,裴鹤的坚强等级应该高于周酌远,善良等级应该高于周酌意。

想到这些,周酌远看着开屏的裴鹤,不再觉得他有趣,而是觉得有点心疼。

失去暗恋这么多年的竹马,一定很难过吧?

毕竟周酌远才喜欢贺清澜几个月,就已经那么难过了。

他轻轻拍两下裴鹤的肩膀,哽咽道:“没关系,你不用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都懂。”

裴鹤:“……”

他现在内心四味杂陈,酸甜苦咸铺满整颗心脏。

酸周酌远那么喜欢贺清澜,甜周酌远明明自己快哭了还能想到安慰他,苦不能告诉周酌远真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心,咸周酌远一个人受过的那些委屈。

辣有点不合时宜,就不辣了。

他抽出纸巾放到周酌远鼻子底下。

周酌远:“……我自己会擤。”-

周酌意不想一个人吃饭,坐在客厅里面抱着平板发呆。

他不认识贺清澜,却也为这个生命的逝去而唏嘘,要是贺清澜没有死就好了,他知道周酌远已经分手,如果没有死,他冷酷的哥哥就不会记挂这个人这么久。

周酌意揉揉眼睛,往门口走去,根据刚才的通话,他预估祝婉他们快要到家。

果不其然,他一到门口,门就打开了,几个人沉默着进来。

周酌意敏感地察觉气氛不对:“发生什么了?妈妈,你是不是哭过?是哥哥情况不太好吗?”

这样说着,他的脸色白上几分。

祝婉挤出笑容安慰他:“没有,刚才不小心让沙子吹进眼里,现在没事了。”

周酌意猜到他们有事情瞒着他,却没有追究:“那我们快点吃饭吧。”

他以前从来不会提前离席,今天头一次吃到一半就离开,进房间后,他立刻给关琦打电话。

周酌意:“你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关琦皱起眉,忽然觉得有点烦,周酌意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那般温柔纯洁,这阵子居然动不动这样打电话过来质问他,频率高到让他怀疑周酌意在把自己当成监视周酌远的私家侦探。

他控制着语气回应:“都告诉你了,酌远发烧住院,裴鹤不允许我去看他,说我会给他带来麻烦,我能怎么办?当着他的面跟裴鹤打一架吗?”

周酌意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可能给对方造成困扰:“对不起,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很担心哥哥。”

关琦叹气道:“不是你的错,我上午给酌远打过视频,他也拒绝我的探望。但是他看起来精神不算差,告诉我裴鹤在给他传授独门秘笈。”

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的话,至少证明周酌远处于恢复阶段。

周酌意闻言放下一点心,电话结束以后,他按住自己的胸口。

要是他和周酌远也能够有心灵感应就好了-

在周酌远住校之前,周酌礼从未觉得他有很高的存在感,也可能是因为周酌礼注意力都在周酌意身上。

随着人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周酌礼恍惚间发现家里处处都是周酌远生活的痕迹。

刚回周家那一年,周酌远不爱回自己房间或者去书房写作业,总要在客厅里面,祝婉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学习,等着祝婉经过的时候夸他两句。

后来他把周酌意也带坏了,周酌礼不得不找人在客厅里面设计几个书桌,搞得不伦不类,让他很是郁闷。

可是周酌远看到书桌的时候特别高兴,给他锤了半天肩膀:“大哥真好!”

周酌远是从这个误会开始亲近他,然后在他们闹崩以后,一次吵架当中,周酌礼说出书桌是给小意准备的,周酌远只是自作多情沾别人的光。

周酌礼终于想起,原来不是他刚和周酌远闹崩那次,而是这一次,周酌远亲近他从这个书桌开始,单方面和周酌礼断绝兄弟关系也是从这个书桌开始。

他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走,再没有到客厅写过作业,也再没有叫过周酌礼一声“哥”。

周酌礼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想自己应该离开客厅,于是去到二楼水吧。

水吧里有一个冰箱,青春期的男孩嘴巴很容易寂寞,周酌礼有时候应酬回来,会看到周酌远蹲在冰箱旁边挑选零食,第一次发现时他们关系还没闹崩,周酌远很没有眼色地捧着冰淇淋递到胃疼的周酌礼面前:“大哥,你吃不吃?”

周酌礼捂住腹部叫他赶紧拿走。

周酌远这才察觉自己犯了错,他噔噔噔跑回去放下冰淇淋,又跑回来扶周酌礼,急得面红耳赤:“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你胃不好。”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周酌礼从没有跟他说过。

周酌意听见动静,熟练地出来寻找药物,倒好水给周酌礼吃下。

周酌远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亲昵地聊天,而自己始终插不进去嘴,只好取出冰淇淋和饮料独自抱着离开。

仅留下一个无人在意的、孤零零的背影。

阳光穿透水吧的玻璃,空荡荡的地面上此刻只有周酌礼自己。

为什么不跟他说话啊?

他都跟你道歉了,为什么不跟他说话?

第62章 裴鹤 我会一直陪你

“大哥?大哥?”

模模糊糊的声音飘进耳朵, 周酌礼的肩膀被人推了两下,他睁开眼睛,看到周酌意站在他身边, 心中隐隐产生些许失望。

他在期待什么呢?人又不能睡一觉回到过去。

周酌意担心地问:“怎么睡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周酌礼:“没事,你该上学了吧?哥送你去。”

周酌意:“你别去,你这几天那么忙,我就是想喊你回房间睡觉。”

周酌礼不置可否, 却还是送他去了。

到学校后周酌意没有立刻下车:“大哥,晚上带我一起去见见哥哥好不好?”

周酌礼沉默一会儿,说:“小意, 你知道酌远在生病, 你也才出院没多久, 上次闹成那样, 我觉得你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周酌意失魂落魄道:“好吧,那我等哥哥康复再去见他。”

周酌礼面露不忍, 他看着周酌意在保安的护送下进入教学楼, 才让司机驱车离开。

车里有点闷热,周酌礼打开窗, 一道凉风灌进来, 吹得他昏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片刻。

他该对周酌远做出道歉和补偿-

“你脑子撞坏了?”

周酌远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瞧着自己收到的入账短信。

周酌礼喉结滚动了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能给你转钱。”

周酌远很擅长恶意揣测别人:“为什么对不起?你做了什么事情?是跟林博旭说过什么?还是毁掉我什么资料?砸破我什么东西?”

明显前面几项根本不值那么多钱,周酌远越猜越离谱,有点慌张起来:“你损坏我的学籍让我无法参加高考?为了保护周酌意出卖我的信息让仇家追杀?用钱购买我的寿命转换给周酌意?”

周酌礼:“……你少看点小说。”

裴鹤不让他诋毁周酌远:“小远这两天住院每天都只看二十分钟小说。”

确实不能怪小说,因为周酌远的知识储备来自于上一世的稳音。

如果不是重生发生在自己身上,周酌远也不会发散思维想到这些情节, 比起重生来说,这些情节显然更加现实。

他很迅速地把钱转回去:“不行,我不敢拿你的钱。”

周酌礼气得心口发疼,他以前是对周酌远不好,但是也不用这么防备他吧?

周酌礼说不出指责的话,只能伸出手发誓:“如果我对你抱有一丝一毫的利用和恶意,就让我天打雷劈……”

周酌远打断他:“没必要的,周酌礼。”

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很深沉的蓝色,学生们下课出来吃饭,遥遥地传来嬉闹声。

周酌远认真地与他对视:“如果是林博旭跟你说了什么让你感到愧疚的话,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你不必因为我在林家过得不好,就善心大发过来同情我。我在林家的经历和你们都没有关系,你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我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不需要你们可怜。”

真的会越来越好吗?那为什么总是生病?为什么总是受伤?

周酌礼下意识地认为周酌远又在嘴硬,又在逞强,可是当他望进周酌远的眼睛里时,发现很多很多让人难以忽略的坚定。

是了,他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在没有任何人给他足够的爱的情况下,一个人在泥里面生了根、发了芽。

这样长大的小树可能不够粗壮,却足够坚韧,他的成长经历让他相信,即使未来也没有任何人爱护他,他也能生活得越来越好。

周酌礼忽然开始气馁,他并不是因为周酌远在林家过得不好才愧疚,他还没有看那本日记,他是因为自己对周酌远不好才愧疚。

只是这些愧疚在周酌远心目中大同小异,都是没有价值的、会让他困扰的-

周酌礼离开没多久,裴鹤就憋不住,凑到周酌远身边:“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你意志特别强,居然能忍住不要。”

周酌远被他的彩虹屁拍得很开心:“还好吧,主要是怕拿人的手短。”

裴鹤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颊:“你怎么还内涵我?”

周酌远拍开他的手:“谁说我内涵你?明明我之前是直接说的,现在恰好用同一个句子里的话而已。”

裴鹤望着他脸颊上泛红的一块,顿时心虚起来,周酌远好适合碰瓷的体质,他就轻轻一捏,那里就红了。

晚上睡觉前,裴鹤照例关上灯,然后摸黑回到陪护床上。

病房里面只剩下仪器的一丁点光亮,和窗外的月色一样冰冰凉凉。

黑暗中周酌远的声音格外鲜明,他的声带恢复很多,清凌凌的很好听:“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裴鹤:“你的胃还难受吗?”

周酌远:“好多了。”

裴鹤翻了个身,面向病床:“医生可能会允许你回去上课。”

他说了句废话,周酌远也知道他不知道,只是想开启一个话题。

在脑中默数三个数字,周酌远说:“裴鹤,谢谢你陪我。”

耳边没有等到回应,周酌远慢慢睡着了。

裴鹤拼命调整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因为他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半晌,裴鹤终于调整好,小声又羞涩地开口:“我会一直陪你。”

然后他平复下来心跳,听见周酌远均匀的呼吸声。

裴鹤:“?”

他不死心地爬起来,对着周酌远的脸吹了一口气。

周酌远感觉有点痒,“啪”地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

第63章 祝婉 她融化在这个梦里

周酌远大概已经从贺清澜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换好衣服, 看裴鹤帮自己收拾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大多是昨天何调笙他们带来的,现在由裴鹤一个人把这些东西再拿回去。

周酌远四下看看, 提起放在地上的包,裴鹤瞥了一眼,没有拦他,毕竟他们两人结伴而行, 只有裴鹤一个人大包小包而周酌远两手空空可能会让他感到羞耻。

包里装着这两天他们讨论过的试卷,周酌远等待的时候数了数,发现自己真的很努力。

学校之前请的励志师曾经站在升旗台上慷慨激昂地说, 不管最终成绩如何, 至少要做到让自己不留遗憾。

周酌远看着这些试卷, 他应该不会感到遗憾。

路过操场时他又想到贺清澜接自己回宿舍的那天, 在这所学校里面周酌远和他的前男友曾经留下太多太多的回忆,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是绵绵密密的、潮湿憋闷的, 时不时地冲出来一下,让他失神片刻。

不过周酌远不会再停住脚步, 因为有很多人在等他。

但是意外发生得很突然, 裴鹤的手提袋突然破了一个洞,里面掉出来一堆充电器和笔。

周酌远:“……”

他不得不停住脚步,跟裴鹤一起焦头烂额地把那些东西捡到周酌远拎的包中。

裴鹤:“都是孙玉卿送的袋子太不结实。”

周酌远:“……这是你自己去校门口参加关注微信号活动送的袋子。”

裴鹤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周酌远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我问过你,你自己说的啊。”

“哦。”裴鹤咽了口唾沫,今天阳光太好,五颜六色的,好看到让人眩晕。

他自然地从周酌远手里接过变重的包, 将装有没吃完的点心的袋子换给周酌远:“你来拿,我害怕这个等下也破掉。”

停下也没有关系,他们很快收拾好行囊,聊着营养稀少的废话向前走去-

祝婉做了一个梦,梦见小周酌远蜷缩在床上,手心红肿着摊开,眼睛闭得紧紧的,但是没有睡着,因为一直在抽泣。

她心疼坏了,想要把那个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却怎么也动不了。

小周酌远似乎发现她的存在,睁开圆圆的眼睛,带着哭腔:“妈妈,妈妈,你来接我回家吗?”

他眼泪掉得比刚才还厉害:“我要回家,为什么你才过来?呜……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接我?你不爱我吗?你爱别的小孩吗?那个坏蛋打得我好痛,妈妈,你抱抱我……”

祝婉也开始哭,她拼了命地想要往前走,身体却像是被粘在那一小片空间,怎么都无法挪动分毫,她张开嘴:“妈妈当然爱你,不要害怕,妈妈现在就来接你回家。”

可是周酌远听不见她讲话,一双眼睛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泪水,把睫毛和耳边的碎发都打湿了:“为什么不爱我?因为我是坏小孩吗?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我?你为什么要去爱别的小孩不爱我?”

祝婉心如刀绞:“不是妈妈不想抱你,妈妈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动不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妈妈就过去。”

她铆足了劲往前冲,终于冲破那层束缚,祝婉又惊又喜,只是没等她触碰到人,小周酌远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月前,周酌远提出住校的场景。

“如果不住校,就让妈过去陪我。”

祝婉看见另一个自己表情十分愧疚地拒绝了他。

甚至没有半点犹豫。

她哆哆嗦嗦走到周酌远面前,周酌远仰起头与她对视,他看起来比小时候还要瘦:“我要去住校,不会再回来。”

祝婉摇头,伸出手抱他,却整个人穿透他的身体。

转身的时候,画面转换成他们去学校看望周酌远的那天,这次她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刚刚在很多人面前误解周酌远的加害者。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周酌远和上次一样,冷着脸躲开了。

她整个胸腔都疼得厉害:“对不起,妈妈接你回家。”

周酌远的脸更冷几分,眉头紧紧皱着:“回家?回哪个家?我没有家。”

祝婉含着泪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说过要跟我回家,回到周家的,酌远,妈妈现在来接你了,会对你好,会补偿你的。”

周酌远面露不解:“谁是酌远?我是林远。”

祝婉呼吸一滞,眨眼的功夫,眼前就变成一个小小的社区医院,周酌远腿上的裤子都被扯烂,白炽灯下狰狞的咬痕看着就吓人,而坚强的小孩一言不发,默默流着眼泪配合护士打针。

她的身体又被定住,周酌远抬起一双泪眼:“别人家的小孩打针都有妈妈抱,怎么我没有呀?”

他很快哄好自己:“算啦,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祝婉仍然做着无用功:“等一等,再等一等,很快妈妈就来抱你……”

她乞求上苍,让她抱一抱她的孩子吧,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至少让她帮她的孩子擦干净眼泪。

上苍注定听不到她的乞求,祝婉被送到下一个场景,寺庙门前。

她的内心无比恐惧,另一个自己缓缓走来,残忍地请求周酌远让出一串佛珠。

当时的短短几秒,在此刻被无限延长,她站在周酌远侧面,盯着他仿佛早已料到般平静无波的眼眸,那里面瞧不出丝毫失望,是祝婉当初刻意忽略掉的细节。

有期望才有失望。

周酌远的目光转向她,无奈地说:“如果早知道你爱别的小孩,我就不回来了。”

祝婉几乎要崩溃,可是更让她崩溃的还在后面。

是周酌远被逼回周家的最后一天凌晨,祝婉终于抱到她的孩子,她声音颤抖得厉害:“酌远,坚持住,不要睡,等你好了妈妈就送你回学校,每天都去陪你,听话,酌远,妈妈求你……”

周酌远缓缓睁开一点眼睛,从前漂亮的眼珠子此刻格外黯淡:“我的男朋友死了,没有人再爱我。”

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和那天不一样?

祝婉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扭曲了,融化了,但是周酌远还在她怀里,她必须控制好身体,把周酌远搂得更紧一些,哀求道:“妈妈爱你的啊,妈妈以后最爱你,求求你坚持住……”

或许梦中的周酌远和现实中的周酌远一样任性,只听自己愿意听见的,不要听那些会唤起他希望让他自作多情的话,他滚烫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然后在祝婉的哀求和忏悔中,慢慢地闭上双眼。

他清瘦的身躯逐渐凉下来。

祝婉怔怔地望着她的孩子一动不动的模样,所有的话语都被阻塞住。

她融化在这个梦里-

周酌远看到食堂门口站着的几个人,扭头就走。

周酌礼追上他,拉住他的胳膊:“跑什么?有东西忘带了吗?”

周酌远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和他拉拉扯扯,黑着脸问:“你们有完没完?我已经康复出院,还是说你们要来开批斗大会?”

祝婉赶过来,她示意周酌礼松手,有些想触碰又不敢的样子:“酌远,你别生气,爸妈只是有点想念你……”

周酌远:“你们昨天才来过吧?”

周傅轩轻咳两声:“好了,进去说吧,在外面吵让别人看笑话。”

周酌远对他更是毫不客气:“你也知道让别人看笑话?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是想让别人觉得我还没断奶吗?”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周傅轩听到他这样说都没有发火。

其实大部分时间周酌远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他没有和周家人吵架的意思,放缓语气:“你们不要再来送餐了,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第64章 周酌礼 倘若周酌远也这样的话,他是长……

他又说不喜欢, 不喜欢周酌意碰他,不喜欢回家,不喜欢他们来送餐。

挑剔的周酌远不喜欢的事情越来越多, 尤其不喜欢他血缘上的父母自作主张的讨好。

周傅轩向前一步,语气僵硬:“那你喜欢什么?可以跟我们讲。”

周酌远情不自禁地后退,停留在距离他们两米的位置,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路过的学生纷纷投来疑惑的眼神, 周酌远在这些眼神中脊背挺直,面无表情,是能够很好地保护自己尊严的姿势, 给予他很多力量与勇气。

他在烈日下同一无所知的三人对峙。

没有人知道他的恨意为什么那么深, 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周酌远恐惧父母的亲近。

他也说不出口。

也许周酌远重生后的形象变得特别矫情, 不过比起上辈子被周家追杀的处境来说, 这样的牺牲显然非常有价值,使得他在祝婉等人面前可以完全不落下风。

“那我们……”祝婉停顿了下, 对周酌远认输, “那我们先回去,你好好吃饭。”

她示意周傅轩回来, 自己却控制不住地往前走, 手臂抬起一点,又在周酌远冷淡的目光中放回身边:“下次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先告诉妈妈,好不好?我们以后不逼你回家,不再说你没有能力照顾自己。只是你总这样不向家人求助,妈妈真的会担心。”

周酌远没有说话,他的一次小小的生病住院好像为他换来不少权利,可以再生病也不用被指责-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 周酌远很幸运地没有错过百日誓师大会,虽然前世他也成功参加这个大会,但是前世他使用的誓词是“我一定会考上AA大学”,这次他需要更换誓词,修改成首都最好的大学。

高中生们对这样的仪式分别持有不同的态度,就比如裴鹤这种自以为成熟的家伙在参加之前会嘲笑周酌远幼稚。

周酌远憋着笑,他依稀记得前世裴鹤宣誓的模样被校园小记者拍摄下来在公众号和学校网站大肆宣扬,彼时裴鹤未曾剪去刘海,其认真的表情和帅气的五官依旧为他吸引来一波人气,届时看他怎么嘴硬。

裴鹤不知道周酌远的坏心思,还在好奇他为什么不回怼自己。

不过事情发展得不太顺利,因为又发生蝴蝶效应,裴鹤这次没坐在第一排,而是坐在周酌远的旁边。

起身以后,他将视线飘到自己严肃到可爱的舍友脸上,正式开始宣誓时才移回目光。

他的声音跟随在周酌远的声音后面,重复着周酌远的誓词。

他会一直陪着周酌远,除非周酌远对他说不喜欢、不需要。

仪式结束的这天晚上,周酌远放大学校网站的照片,企图火眼金睛从里面找到裴鹤。

裴鹤凑过来问:“你看什么呢?”

周酌远气馁地合上手机,无力地反驳他早晨说的话:“你自己不也是很认真吗?还嘲笑我?”

裴鹤讶异道:“那我真是犯了好大的错。”

他想了想,掏出口袋里的棒棒糖给周酌远:“这是嘲笑你的赔礼。”

周酌远眼中的郁闷就消失了,又记仇又好哄。

裴鹤漆黑的眼眸装着正在拆棒棒糖包装的周酌远,里面浮现出笑意。

喜欢周酌远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为他自己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让你担心,有各种各样的经历让你心疼,只是与收到的回报比起来,这点辛苦又都不算什么-

季和看到周酌远慢慢恢复正常,那种揪心的感觉终于没再出现,前几日他每想念周酌远一次都要为他难受一次,这样的难受比看见贺清澜与周酌远在自己面前秀恩爱还要糟糕。

他在课间趴在桌上用手指在虚空描摹周酌远的轮廓,后桌忽然踹了一下他的椅子。

那个曾经拒绝为周酌远关窗,和季和沾点亲戚关系的后桌撑着脸,嘴角勾起一个笑:“作法呢?季和。”

周酌远从沉浸的题目中惊醒,他望向后桌,为自己朋友打抱不平:“你有病吗?”

蒋斯珏的笑容带上更多恶意:“我跟我表哥讲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季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闭嘴!少在这里跟我攀关系,我压根和你不熟!”

他又焦急地去拉周酌远的手:“真的,你相信我。”

周酌远得意道:“听见了吗?你的表哥和你不熟。”

蒋斯珏的神情冷下来,他拽住周酌远扣在他桌子上的另一只手:“我很好奇,你用漂亮脸蛋勾引来的好朋友对你能有几分真心?”

周酌远猝不及防被拉近一些,他震惊地望着自己后桌:“神经病!这是xx千金觉醒了里面反派对女主说的话!你不懂就不要乱用!文盲!”

《xx千金觉醒了》就是周酌远之前追的那本小说,在稳音上有着铺天盖地的宣传,蒋斯珏应当是看过里面的名场面,可是周酌远是英俊,不是漂亮,他无法理解蒋斯珏乱套公式的行为。

蒋斯珏:“?”

周酌远用力地抽回来手,上面显出些许红痕。

骂服对方以后,他毫不在意地回身继续写题,蒋斯珏盯着他手上直到上课都没有消去的红痕,一时间真的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什么反派。

百日誓师大会后,很快就迎来和高考难易程度最接近的一次模拟考,周酌远在这次模拟考中取得班级第二的好成绩,年级上的排名也进步了十几名。

班主任在班会课足足花费三分钟时间夸奖周酌远,说他即使由于身体原因住院也没有荒废学习,让同学们都以他为榜样。

班主任以前就爱夸他,但是以前的周酌远总是阴沉沉的让人不敢和他讲话,现在的周酌远看起来要好相处一点,偶尔有同学问他问题他都会耐心回答。

周酌远想这是经过岁月沉淀留下来的宽和。

宽和的周酌远在老师安排他和蒋斯珏一起去搬习题册时忍不住拉下来脸。

此刻早操刚刚结束,他们回来得太早被老师抓了壮丁。

是四份不同大小的习题册,周酌远抱起大的两摞,没跟蒋斯珏交流,径自往教室走去。

蒋斯珏恨恨地咬牙,他最看不惯周酌远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你装什么?到时候搬不动可别求我!”

教室在五楼,电梯正好处于维修期,周酌远没有搭理他,稳稳地踩在楼梯台阶上。

到三楼时,蒋斯珏终于没有忍住,拦在他面前:“知道你厉害了,公平起见现在我跟你换过来。”

周酌远鄙夷地看他:“你当我傻吗?现在换过来我的功劳全被你抢走了。”

蒋斯珏:“?”

人怎么可以这样恶意揣度别人?

周酌远不愿意把功劳分给他,却愿意把功劳分给裴鹤与季和。

他在三楼让出一半的功劳给裴鹤,又在四楼让出四分之一的功劳给季和。

裴鹤拿走一半的功劳还在生气:“为什么不喊我帮忙?”

周酌远已经明白裴鹤是因为觉得自己重要才会凶,他没有再被激起来怒火:“我下次喊你帮忙。”

裴鹤知道他最会哄人,以前贺清澜就总被他哄,可是裴鹤不能提起贺清澜作为武器,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以后上厕所也要拉着你。”

周酌远:“……你是小学生吗?”

他望着裴鹤的侧脸,发现这个人讲话的神情还挺认真。

季和不甘示弱:“我以后上厕所也要拉着你。”

周酌远:“?”

为什么在他们嘴里厕所好像是一个好地方,非要和他们的朋友周酌远共同享用-

周酌礼阅读那本日记的反应比祝婉和周傅轩平淡许多。

事情和他预料的差别其实并不大,周酌远在林家过得不好,他的反复无常应当有受到江月仪的影响,江月仪经常在打骂完周酌远以后抱着人哭,嘴里念叨着“我可怜的小远”。

林家人早已习惯江月仪的阴晴不定,只有周酌远的心在这样爱与恨的交织中不断活来又死去。

他仅仅在看到周酌远那一句“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个温柔会对我好的哥哥呢”的时候失控片刻。

片刻以后,他就回过神,玻璃杯摔碎在地上,周酌礼正蹲在地上捡玻璃杯的碎片,手指被扎出一点血。

他想到被周酌远砸得四分五裂的游戏机。

用钱和礼物来表达爱是最简单的方式,这样一个廉价的游戏机,周酌礼多花点钱抢下两个完全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他连这样不值一提的爱都没有给周酌远。

他好像明白一点为什么周酌远还愿意搭理林博旭,也明白一点为什么周酌远近半年来才表现出不健康。

以前在林家,偏心的只有养父母,如今在周家,每一个人都偏心。

因为带给周酌远的感受是充满恶意的,所以他会猜测周酌礼要拿他的命去换周酌意的命,周酌礼疑惑他的游戏机时会脱口而出“我不是小偷”。

周酌礼逐渐看清从前被他忽略或误解的蛛丝马迹。

他慢慢醒悟,想要补偿周酌远,可是周酌远不要他的钱,不要他的醒悟。

“大哥!你在干什么?!”周酌意的惊呼打断周酌礼的思绪,他把周酌礼从地上拽起来,“你为什么要用手去捡碎片?!”

周酌礼望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抽出纸巾擦掉了:“没事,小伤。”

周酌意还想指责他,吧台上一个泛黄的日记本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是什么?”

周酌礼心头狠狠一跳,他提前一步按在日记本上,强装淡定:“没什么。”

好在周酌意没有继续追究,他拉住周酌礼受伤的手,心疼道:“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今天中午我去给哥哥送餐吧,你在家里休息。”

周酌礼依旧狠心拒绝。

或许周酌意从未被连续拒绝这么多次,他的眼里浮现出水气,如果是周酌远的话,应该会和周酌礼吵架,而周酌意在感到委屈的情况下还是拿出医药箱给周酌礼处理伤口。

因为所有人对周酌意都是如此,就算再生气也会照顾好他,这样长大的周酌意十分善良天真又脆弱。

倘若周酌远也这样的话,他是长不大的-

周酌礼中午送餐的时候,特意用贴上创口贴的手端出饭菜给周酌远看。

周酌远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周酌礼的伤处,焦急地等待他最喜欢的鸡翅被端出来。

周酌礼失落地摆好盘子,将筷子递给他,然后眼尖地发现周酌远手背上的两条创口贴。

他收回筷子,抓住周酌远的手:“怎么回事?”

周酌远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

周酌礼:“手怎么受伤了?”

周酌远:“没有受伤啊,好像搬书的时候在墙上蹭破一点皮,裴鹤非要给我贴创口贴,说他的创口贴要过期了让我用掉。”

周酌礼松开他,将筷子递过去。

原来这样是没有受伤,所以他同样不觉得周酌礼受伤。

周酌远吃掉一块鸡翅,说:“晚上我要和我的朋友去聚餐,你们不要再来。”

周酌礼下意识地追问:“哪些朋友?你们去哪里聚餐?不要吃辣的知道吗?”

周酌远皱了皱眉:“怎么之前不觉得你那么啰嗦呢?”

他这样讲完,就沉默住。

可能之前的周酌礼也是啰嗦的,不过只对周酌意啰嗦。

周酌礼想不通怎么好好的周酌远就开始不高兴,他和他的弟弟隔阂太多,随便两句话就能牵扯到一些陈年旧仇。

于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啰嗦了,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第65章 裴鹤 别动,我保护你

今天的聚餐是何调笙提议的, 为了庆祝她的生日。

周酌远临时得知这件事,不得不在中午和裴鹤、关琦一起去给她挑选生日礼物,几个大男生在商场里面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

周酌远有些不好意思,最先选中一条蝴蝶结形状的项链,坐在金店对裴鹤他们说:“我在这里等你们。”

裴鹤不让,非要拽着他一块走:“你看看你现在懒成什么样, 再这样下去你的肌肉要萎缩了。”

周酌远不高兴地跟在他屁股后面:“高三学生都是这样,等我考完就能恢复好。”

裴鹤:“我就不这样,你要不要摸摸我的腹肌?”

周酌远笑他:“你现在不在乎你的贞洁了?”

因为让他在乎贞洁的人已经不在。

心底倏地响起这样一句话, 周酌远眼中的笑意淡下去。

他对裴鹤说:“抱歉。”

好像把裴鹤当成一面镜子, 自己难过的时候就觉得裴鹤也会难过。

牵住周酌远手腕的那只手似乎停滞片刻。

一半的裴鹤在说, 告诉他吧, 别让他再露出这种表情,另一半裴鹤在说, 永远不能让他知道。

关琦不懂周酌远在道什么歉, 以前只有他懂周酌远,现在他却是连裴鹤都比不上。

原来周酌远愿意与他做普通舍友不是对他的恩赐与原谅, 而是要他亲眼看着周酌远与自己之间的连线被所有人超越。

裴鹤走路的速度放慢一点, 直到与周酌远并排,压低声音说:“两个大男人摸摸又不会怎么样。”

周酌远的思绪被强行拽回来,也压低声音回应:“可是我们俩的性取向都不太普通。”

腕上传来裴鹤高于他的体温,说出这句话以后,他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好像有点亲昵。

裴鹤缩回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天恰好晚自习停止一天,吃完饭以后,何调笙又请他们去KTV唱歌, 周酌远犹豫了一下,没有扫兴。

他其实不怎么会唱歌,本来想跟着一起去玩桌游的,何调笙非要让他献上一首。

等周酌远唱完以后,一行人纷纷面色发白,眼神发直,唯有裴鹤与关琦早做好心理准备,违心地给他鼓掌。

周酌远清楚自己唱得不好,倒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以后又不会成为歌星:“这下我可以去玩桌游了吧?”

何调笙安慰他:“五音不全也是一个萌点。”

周酌远:“……我谢谢你啊。”

光玩桌游没有意思,他们设置的惩罚项目是让输的人随机抽取一张大冒险。

周酌远不太熟悉规则,第一轮就输了,不禁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加入他们。

抽到的大冒险是去隔壁包间要一个联系方式,他硬着头皮出去。

裴鹤瞧见周酌远勉强的神色,想了想,紧跟着站起来:“我上个厕所。”

没等别人提醒他包间内有厕所,裴鹤人已经不见,彩色的氛围灯转了一圈,何调笙不由自主地揉两下被照得有些发涩的眼睛。

周酌远刚抬起手准备敲门,余光瞥见裴鹤走到他身边,羞耻尴尬的情绪眨眼间消失:“你帮我作弊吗?”

裴鹤:“……你会不会说话?”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气质柔和的女子,听说周酌远是做大冒险的任务后很热情地把他们迎进来,包间里还坐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

女子拉着二人坐下,闲聊几句,周酌远有些急了,他不愿在这里耗很久,却又不好意思打断友善的女子。

另一名女生比较外向,聊上头的时候伸出双手抱住周酌远的胳膊,没等周酌远和裴鹤反应过来,一个壮硕男子突然从包间里的厕所冲出,怒吼道:“小白脸你手放哪儿呢!”

周酌远登时站起来绕过茶几,脸涨得通红:“不是,你误会了……”

女子向那名壮硕男子解释以后,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走到周酌远面前。

见周酌远眼神没有露怯,他哈哈大笑,倒了两杯橙汁递给他们:“不好意思,我太冲动了,请你们喝橙汁。”

周酌远礼貌地拒绝,他心中隐隐升起警惕,皱着眉与裴鹤对视一眼。

裴鹤当即出来把他拽到自己后面一点的位置,回头瞪他:“看到美女你就走不动路了?!我就说要来看着你,任务别做了现在就回去!”

周酌远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放在门把上,按理来说KTV的门肯定能从里面打开,所以他们才敢跟着女子进来,可是他费了半天功夫,这扇门纹丝不动,周酌远手心出汗,朝裴鹤摇了摇头。

几人见装不下去,也不再尝试补救,男子大喝一声,厕所里又冲出两名男子,他们拿着棍子就向二人扑来。

包间里酒瓶、饮料瓶碎了一地,周酌远攥着酒瓶碎片划伤其中二人好几处,他打架时有种不要命的狠劲,裴鹤虽然没什么打人的经验,但常年锻炼身体,对上几人丝毫不落下风。

只是两名女子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周酌远以为他们是被这几人威胁了,没想到他被迫转过身时,那名气质柔和的女子果断地提起地上的酒瓶,直直朝着他后脑勺砸去。

裴鹤瞬间耳边一阵嗡鸣,身体先一步扑到周酌远身上,酒瓶的落点变成他的后背,又是碎了一地。

因为这一下,几名男子在裴鹤身后补了好几棍,周酌远听见他闷哼两声,顿时目眦尽裂,发了疯一般要爬起来和他们拼命。

然而裴鹤死死把他抱住,不让他挣动分毫。

周酌远不知道他都受伤了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气得破口大骂:“你这傻缺!让我起来跟他们打啊!”

裴鹤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别动,我现在放开你你也要挨打。”

周酌远还在骂:“总比现在这样毫无还手之力要好吧!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智障吗?!”

裴鹤又闷哼一声:“别动,我保护你……”

他们两个人打这三名成年男性还能打个平手,可如果再加上这两名女子,他们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周酌远骂不下去,酒瓶碎片深深陷进他的手心。

几人的目的并不是打死他们,发现他们似乎没了动静,三名男子率先上前控制住两人,指使女子拿来衣物捆绑,谁料裴鹤猛地睁眼,眼看着就要挣脱控制,另外两名男子手忙脚乱同时想去帮忙。

周酌远迅速逼近刚才砸他们酒瓶的女子,女子举着棍子还想打他,周酌远侧身躲过,然后死死扣住她的脖子,酒瓶碎片抵在纤细的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痕。

周酌远目光阴沉,同时沾上他的血迹与女子血迹的酒瓶泛着寒光:“放开他!”

他们为人做事赚点小钱,不想真的闹出人命,三名男子在女子惧怕的表情中松开裴鹤,后退一步。

然而周酌远的动作没有半点缓和,酒瓶碎片被他按得更深几分,在女子痛苦的呜咽中重复:“放开他!”

“小远。”

这样平稳的声线让周酌远不断颤抖的手指恢复控制,他深吸两口气,眼前大片黑暗的出现频率逐步减小。

裴鹤慢慢走近,安抚着全身上下紧绷到极致的周酌远:“没事了。”

包间门被警察从外面打开,不算明亮的灯光照进来。

裴鹤温暖的手指搭到周酌远冰冷的手上:“没事了。”

五分钟后,几人被送往警局,他们咬死是因为争风吃醋导致的斗殴,KTV的门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裴鹤已经被送往医院治疗,周酌远低头瞧着自己包扎好的手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66章 周酌远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是我被害……

几人暂时被拘留, 祝婉和周傅轩过来接周酌远回家。

祝婉心疼地摸着他裹着纱布的右手:“还疼吗?”

周酌远盯着前方座椅的靠背,他没像祝婉担心的那样吵着要回学校或者去医院照顾他的朋友,而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们是冲着你们来的?”

周傅轩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正在查, 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你明天先呆在家里自学。”

周家的对手并不少,只是他们想不到谁会做这种事并且把事情做得这样粗劣,周酌远的同学就在隔壁, 即使裴鹤没来他也能及时求救,要不是这扇门花费警方一番功夫,他们甚至不需要吃半点苦头。

周酌远:“那我朋友呢?”

周傅轩:“放心,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他沉默一会儿, 又道:“回家让宋医生再给你看看, 以后出门别嫌麻烦, 把保镖带上。不管是不是因为周家,都不会有下次了, 别害怕, 爸妈在这里。”

这些字从周酌远耳朵里进去,还没连成句子就又被放出来。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那些人下手不算重, 医生说裴鹤受的是皮外伤,如果是他招惹的人,多半不会这样束手束脚,所以他才认为他们的目的是绑架他把他作为人质。

周酌意发现他回到家,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在下一刻看到周酌远手上缠着的纱布,心一下子提起来。

他跟在周酌远身边:“哥,你的手怎么了?”

祝婉拉住周酌意:“乖, 你哥是因为刚才不小心摔跤,现在心情不好,你听话,先回去睡觉。”

周酌意咬了咬嘴唇,看着周酌远的背影,不情不愿地点头。

周酌礼应酬完回来的时候宋医生正在给周酌远重新清理伤口,他站在旁边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周酌远没心思关注他的想法,睫毛低垂着,宋医生的动作很轻,稍稍抚平他躁动的情绪。

周酌礼忽然开口:“医生,我之前就想问了,他的手之前是不是受过伤?”

周酌远忍住把手抽回来的冲动,冷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酌礼坐到他旁边,逼问身体骤然紧绷的周酌远:“所以确实受过伤?什么时候?”

周酌远咬着牙,18岁到23岁,光从脸看不出太大差别,但是周酌礼一旦起了疑心,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一夜之间老化。

宋医生给他包扎好,在他小臂拍了两下,起身对周酌礼说:“他不想说,你就不要问了。”

周酌礼解开自己的领带,他有时候会把工作中的强势带回到家里,这样的强势会被周酌意的柔软化解,遇到周酌远的时候就会变成针锋相对。

医生走后,周酌礼对着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周酌远叹了口气:“我不是在说你不好,你对我有防备心我可以理解,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毕竟我以前……可我毕竟是你哥,为什么遇到事情总是不联系我?明明我中午……”

周酌远打断他:“我回去睡觉了。”

不顾周酌礼脸上难堪的神情,他三步并作两步离开客厅。

其实他与周酌礼之间并没有什么大仇,别说他们十几年都没见过面,就算从小生活在一起,周酌礼也有不喜欢他这个弟弟的权利,他不恨周酌礼,甚至在知道小说结局以后还对他抱有一丝同情和歉意。

只是要他承认这个哥哥,与周酌礼和好,却是不可能的了。

一旦周家人知道他曾经害死过周酌意,所有的愧疚、可怜,以及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爱,都会转变为对周酌远的憎恶,他没有勇气再承受一遍来自亲人的诅咒。

不是作为哥哥,仅仅作为周酌礼的话,再怎么样诅咒他唾弃他,周酌远都可以坚持下来,就像前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