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 / 2)

第51章 裴鹤 你就是一头固执的驴

周酌远打开稳音, 发现自己又收到不少消息,他在裴鹤的撺掇下将上次拍摄的氛围感视频传到上面,小小的火了一把, 账号中多出六百多个粉丝。

消息中有不少人在问他为什么只有一个作品,不多发一点,还有人私信他“处吗”、“有没有女朋友”、“搞.基不”。

周酌远瞧了瞧身后的贺清澜,问:“我可以给你拍个视频放到我的稳音上吗?”

他的男朋友也是一个大帅哥, 如果只是想要让那些人死心并给贺清澜安全感,他完全可以专门发一条视频表示自己非单身,但是周酌远的虚荣心犯了, 要是别人知道自己有这么帅的男朋友, 肯定羡慕得不行, 倍儿有面子。

贺清澜的身子一僵, 过了一会儿才说:“小远,我不想让自己的脸出现在网络上, 你知道有些人会拿别人的视频和照片去做AI换脸, 如果你以前发过自己的,最好也把它删除掉或者隐藏掉。”

“好吧, 我现在隐藏。”周酌远知道AI换脸的事情, 他其实不怎么在意被换到一些视频里,应该受到惩罚和管控的是做这些事情的人,而不是他。不过周酌远现在有了对象,可能需要考虑到对象会不会因此误会或者吃一些醋。

他心疼地看着自己快要到达6666个赞的视频,把它隐藏了。

消息框中又冒出不少私信,问他视频怎么不见了,求他不要退网。

于是周酌远拍了一段风景的视频,文案写“男朋友吃醋, 以后不发我自己了,对不起,你们去看别的帅哥吧”。

发完以后,周酌远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再打开手机时看见收到几条微信。

裴鹤:我在稳音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裴鹤:你们是不是在xx山?上山还是下山?

裴鹤:我也在xx山,我在山顶。

周酌远打断他的正在输入中:好巧,我们在上山。

裴鹤敲字速度很快:我在山顶等你们,你们快一点还能赶上日落。

周酌远答应下来,高兴地回头把这件事情告诉贺清澜。

在游玩途中能够十分巧合地遇到自己的舍友让他感到开心,因为他嘴上说着更喜欢一个人实际上很享受热闹。

贺清澜有一些茫然:“可是他没有跟我说啊,我也没有告诉他。”

周酌远解释:“因为我发的视频被他刷到,他才知道我们在这里。”

休息好以后,他们接着前往山顶和电灯泡见面。

这天是工作日,山顶上人不是很多,他们一眼就看到站得比较靠边在往下面瞧的裴鹤。

周酌远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没敢走过去,贺清澜倒是没事人一样也走到边上朝下面张望:“有什么东西吗?”

裴鹤:“……我在找你们。”

俩人退回到周酌远身边。

贺清澜察觉他有点紧张:“怎么了?”

周酌远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你们别走那么靠边,太危险了,而且我听说从山上往下看会让人很想跳下去。”

贺清澜听得心里软软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裴鹤注意到周酌远脖子上的无事牌,震惊地问:“你把这个也送给他了?还直接戴在外面?”

“对。”贺清澜还嫌他受的刺激不够大,露出手上的佛珠给他看,“小远也送我很珍贵的佛珠。”

裴鹤一个人面对大树自闭,还好他很坚强没有想从山上跳下去。

贺清澜只当他是单身狗被打击坏了。

周酌远偷偷给他发消息:我不是故意向你炫耀,你不要太沮丧,但是我不会把清澜让给你。

裴鹤:你好会安慰人,下次不要再安慰。

因为天色还早,山顶上有些人呆着无聊,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一块儿去找四叶草。

周酌远说:“我想我可以跟你们去。”

他没有替另外两人做决定,因为贺清澜正神色莫名地看着手机,裴鹤正在伤心。

半个小时以后,周酌远离开的方向忽然传出几声惊呼,然后变得吵吵嚷嚷。

裴鹤猛地弹起身子,径直往那边赶去。

贺清澜也被唤醒,紧跟裴鹤后面,他知道周酌远去找四叶草了,只是刚才心思牵挂在别处,并且觉得那么多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听到这动静心里面慌得厉害。

到了地方以后,看到几个人都往斜坡下面张望,斜坡上都是树和枯黄的杂草,草长得很高,上面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处血迹。

几个人看着年龄都不大,像是初中生,刚才就是这些人和一对青年男女把周酌远喊走。

贺清澜心跳得越来越快,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脚情不自禁往斜坡上踩。

裴鹤先他一步滑到最近的树边,又顺着滑下两棵树:“周酌远!能听见我说话吗?!周酌远!”

叫喊声把贺清澜从恍惚中拉出,他学着裴鹤滑下去,好在到达这个位置以后,他们听到周酌远的大声回应:“我在这里,有人受伤了,我和小玉姐下来救人,但是他昏迷了我们扶不动他。”

贺清澜的呼吸终于恢复正常,同裴鹤一起将那个微胖男子救上来。

他们回到山顶,贺清澜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掉周酌远身上的泥,没有看到什么严重的伤口,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你吓死我了……”

“刚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周酌远从怀里面拿出中午的盒子,“我下去前收起来了,果然还是不能戴身上。”

贺清澜这个时候只感到后怕:“我应该陪着你的,对不起,小远。”

裴鹤平静的声音打断他们的恩爱和自责:“你倒是考虑到无事牌,就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素质?”

自从那次打球过后,裴鹤就再也没有说过这样让周酌远难堪的话,周酌远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他的指责:“我怎么没考虑到?我知道冬天蛇都在冬眠,也看了下面的情况才下去的,现在的结果不是很好吗?”

裴鹤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你能看到什么情况?我在上面都看不到你,你能发誓你下去的时候确保可以靠自己上来吗?”

周酌远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我不能确保,但是孩子们在上面可以去找救援。”

裴鹤面上不显,语气中却带上怒意:“别人下去可以等到救援,你在下面又湿又冷要是发烧怎么办?!要是又犯胃病怎么办?!要是低血糖晕倒怎么办?!”

周酌远根本不懂裴鹤为什么要在这样皆大欢喜的时刻、美好的夕阳下冲他发火:“我要下去确认伤员的情况,我是在做好事,在救人!现在的结果证明我是正确的,我没有出事,没有任何人出事!”他的重生是可以救助到别人的,是一件很好的事,至少他在这短短的几分钟让小玉姐和那些孩子们依赖了。

裴鹤深吸一口气:“你就是一头固执的驴。”

周酌远想不到他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眼睛都红了:“对!我就是固执!就是驴!反正我的命没有别人的命重要!死了就死了!一头驴你就该让它死在下面干嘛要去救它?!”

裴鹤转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周酌远总是有很多暗器,自己这次绝对不会再被暗器偷袭:“你不要添加我根本没有说过的油和醋!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的命不重要?就是因为我觉得你的命重要才会跟你在这边吵架!”

这一句话成功让周酌远闭上嘴巴,他眼眶红红地望着裴鹤的侧脸,好像是有一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不是百分百安全的做法,继续争吵下去的话会显得他在无理取闹。

贺清澜的目光从裴鹤脸上挪开,抱住自己很容易生气的男朋友:“你的命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顿了顿,说出那句比较老套的台词:“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大片大片的橘红色洒到周酌远的眼睛里,他慢慢抬起来双手,在半颗太阳的见证下回抱住贺清澜:“对不起。”

对不起把对你们那么重要的周酌远看得没有那么的重要-

下山的时候有点冷,不过周酌远早有准备,他从背包里面拿出外套把自己裹严实了。

虽然没有受很大的伤,但是周酌远的手套丢掉一只,手上也被划了几道口子,他现在戴的是贺清澜的手套,明明是同一款手套,他却觉得贺清澜的比自己的暖和。

恋爱真是一个容易让人昏头的东西。

裴鹤受不了他们那股子黏糊劲儿,到山下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贺清澜就牵着周酌远的手等周家的司机过来。

第52章 贺清澜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了……

没想到车上还坐着大舅哥, 贺清澜礼貌地打招呼,把灰扑扑的周酌远送上车。

周酌礼朝他点点头,门关上以后才拧紧眉心:“你怎么搞成这样?在泥里面打滚了?”

周酌远脱掉外面的大衣, 羽绒服破掉好几处,崩出的羽绒瞬间在车里面乱飘。

周酌远:“!”

周酌礼的脸色更黑了:“这么大个人疯起来还一点度都没有。”

“不是的。”周酌远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到没有表情,轻咳一声,平淡地说, “我只是参与一次救人,一个不小心摔下山坡的人。”

周酌礼开始细细打量他,人端坐着直直看向前方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椅背, 两只手带着颜色不一样的手套放在腿上, 有一只手套格外脏, 手套背面也破了, 裤子下面太黑看不清什么情况。

车内有些热,周酌远脱下羽绒服, 又飞出一些羽绒, 然后他摘下手套,不经意间露出手上两块创口贴, 这是他救人的勋章, 手是白净的,有被人好好处理过。

周酌礼忍住快到嘴边的“是要我夸夸你吗”这句反问,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出这句话周酌远肯定又要恼羞成怒:“那你是真的很勇猛。”

周酌远再次轻咳一声,淡淡道:“过奖。”

周酌礼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的佛珠呢?”

周酌远毫无防备,他挣了两下:“和你有关系吗?”

周酌礼让他气笑了,希望自己说出他想听的话时怎么不说这句话?现在得到情绪价值以后就翻脸不认人。

“是不是送给你那男朋友了?这么难得的东西你说送就送?你是恋爱脑吗?”

周酌远见挣不开,又看到周酌礼脸上生气的表情,心中燃起怒火:“我送给他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祝婉让我送给周酌意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这是很难得的?怎么?害怕我的没有了去跟你的小意抢?那你放心好了,我才不稀罕他用过的东西!”

一下子说了这么长串,周酌远很用力地喘几口气,从面色发青的周酌礼手中抽回手腕,伸进口袋轻轻地拿出那个盒子,打开来一点给周酌礼看:“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无事牌,也能佑我平安顺遂!你们的小意用过的东西就是求着我拿回来我都不会要!”

不等周酌礼瞧清楚,周酌远已经很小气地把那块无事牌合上塞回口袋里。

周酌礼铁青着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现在身体不好,这么难得的东西你应该留在自己身上,想送礼物送什么东西不行?钱不够我可以给你转。”

周酌远:“我身体好得很!你不要诅咒我!”

周酌礼想不到他还有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项技能:“我什么时候诅咒你了?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不是想和你吵架,是在跟你讲道理,你不应该那么恋爱脑。”

于是周酌远的声音变得冰冷:“好哥哥的游戏玩够没有?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他对我比你们周家任何一个人都要好,你们都有脸拿我的东西他凭什么不能拿?”

周酌礼这才知道原来他刚开始说的话都留有情面-

“身上怎么弄成这样?”祝婉看到他们回来,忙从沙发上起身迎过去,“怎么受伤了?我现在让医生过来看看……”

周酌远拍开她的手,刚才的争吵让他失去炫耀救人事迹的心情,一言不发地绕过人往自己房间走去。

他单方面开启了和周家所有人的冷战。

这样的冷战持续到开学前一天,周酌意终于忍受不住在餐桌上代表其他人向他求和:“哥,我把这串佛珠还给你……”

周酌远没有听到他们阻止周酌意然后一家人互相拉扯的虚伪对话,抬起来眼皮看他们。

周傅轩表情严肃地观察他的态度,祝婉则是有点心疼地望向周酌意,周酌礼低头吃着饭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以周家如今的财力地位,想要一些可能比较灵光的护身符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大概寻找到更好的替代品,于是准备退还给他好讨回股份,并且让周酌意不用继续被周酌远释放的冷气影响情绪。

周酌意说着已经把佛珠摘下来,然后就要抓住周酌远的手为他套上。

周酌远再次躲开他的手:“我不喜欢你碰我。”

周酌意的脸色一白,他知道哥哥一直对自己有些敌意,但是如此让人伤心的话还是第一次讲。

是因为自己没有为他说话吗?是因为那一天在寺庙门口因为太过开心故意装作不知道周酌远的勉强被他记恨了吗?

可是以前周酌远想要自己的东西,自己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送给他。

周酌远不管他们神情怎么变化,继续说:“我不会把股份转让回去,你们就算后悔也没有用。”

周傅轩把筷子放下:“没有人要你的股份,你哥已经告诉我们那天的事情,然后是小意坚持要把佛珠还给你,你不应该对他说这么无情的话。”

周酌远愣了一下,原来不用退还股份,这样他还是很想拿回来的,但是脑子里面忽然闪过自己那天对周酌礼放的狠话——你们的小意用过的东西就是求着我拿回来我都不会要。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尴尬。

周酌远咬咬牙,输什么不能输面子:“不用,我才瞧不上周酌意用过的东西。”-

在周酌远说完那句话后,周酌意心脏病发作,单方面冷战变成全方面冷战,他倒是无所谓,第二天直接让司机送自己回学校。

周酌礼也在埋怨他害周酌意心脏病发作,接连几天都没有出现送餐,只派了一板一眼的年轻司机过来。

没有烦人的周酌礼非要跟他们一起,周酌远反而自在得很,唯一让他有些烦恼的是贺清澜上课总走神被老师批评,班主任因此还找贺清澜谈过几次话。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贺清澜很有分寸感不问周酌远一些会让人为难的问题,所以他也很有分寸感等待贺清澜主动开口。

可是裴鹤是没有这样的分寸感的,周末在宿舍里,他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没去A大的面试?不是一直跟我说很想去A大?”

周酌远在他的提醒下,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贺清澜上一世的结局,好像是在下学期刚开学没几周的时候出国留学,他以为贺清澜一早就打算去国外的学校,没想到一开始的梦想是A大吗?

贺清澜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人是会变的,我现在想去的学校不是A大。”

裴鹤本就黑沉的眼眸在没有开灯有些昏暗的宿舍显得更黑了,仿佛一眼看透贺清澜的底气不足:“真的吗?那你现在想去哪里?”

贺清澜:“C大。”

裴鹤没有再纠缠:“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但贺清澜其实去的不是C大,周酌远有一点失落,他在决心同贺清澜交往的时候就考虑到这部分,并且做好男朋友要出国留学与自己异国恋的准备,他只是失落为什么贺清澜不跟自己讲呢?害怕脾气不太好的周酌远发火吗?但他几乎没有对贺清澜发过火。

贺清澜注意到他的表情过来牵他的手:“小远,别多想,我是因为想学的专业C大排名最高,并不是非要和你在一座城市才选的C大。”

C大的软科排名略低于A大,他以为周酌远在因此而失落。

贺清澜的语气太过真诚,导致周酌远真的相信他为了自己选择国内的学校。

直到一周以后,班主任找到周酌远,询问他为什么贺清澜在拒绝完A大的面试以后又拒绝C大的面试。

班主任担忧道:“你们最近闹矛盾了吗?”

周酌远只花了短短一秒震惊班主任居然知道他们的关系,然后立刻沉浸在贺清澜多次欺瞒他的伤心中:“没有,老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三天。

周酌远想,他只给贺清澜三天时间,如果贺清澜不能提前三天告诉他出国的消息,他将会对贺清澜发火,指责对方做的事情有多么的不成熟和多么令人失望。

第二天晚上,贺清澜请求周酌远提前离开晚自习回到宿舍,说一件事情要对他讲。

料想的事情果然发生,周酌远板着脸打开门,贺清澜正对他站着,脸上却不是周酌远想象中的愧疚和自责。

贺清澜的表情很平静。

他说:“小远,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时你对我说的话吗?”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了。”

“我们分手吧。”

第53章 周酌远 怎么人人都觉得他要难过来同情……

真是莫名其妙。

宿舍门已经被周酌远关好, 天气这两天在回暖,贺清澜依旧早早回到宿舍把空调开上,跟电费不要钱似的。

小小的空间里面安静到连两人呼吸的频率都能数清楚, 杂乱无比,好像是贺清澜呼吸两次,周酌远要呼吸三次。

周酌远从头到脚透露出一种茫然,明亮的灯光下睫毛的阴影不断颤动, 眼睛里面只有困惑不解,手指蜷起来一点。

他想,为什么事情没有按照他设想的最差情况发展呢?

贺清澜在这样沉寂可怕的气氛中快要坚持不下去,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踏出一步, 如果周酌远这个时候说出任何一句表达不愿意不高兴的话, 他可能就要立刻卸甲投降, 放弃所有乱七八糟的仇恨与利益,抱住周酌远拼命道歉。

可是贺清澜也知道, 周酌远不会做这种他觉得丢人的事, 他只会说——

“好。”

贺清澜背过身去收拾行李:“我明天早上的飞机,下次再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周酌远就在门口站着,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贺清澜突然不喜欢了,明明之前感受到的爱意都不是假的,他不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人,但是真的好不甘心。

他抿了一下嘴唇,破例地、别扭地为自己这段感情做出最后的挽留:“如果、如果分手的话,你要把那串佛珠还我。”

是了,贺清澜望着手腕上的佛珠,是应该还给他的, 好让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好在他还有上次周酌远送给他的冰箱贴留作纪念。

贺清澜格外小心地把佛珠取下来,他想自己应该帮周酌远戴上它,又怕动摇了双方的意志,最终,他只是抬起手,把佛珠放进周酌远的手心。

周酌远戴好佛珠,打开柜子里面的保险盒,拿出其中物品推到贺清澜桌上:“你的无事牌也还你。”

贺清澜又开始收拾他的行李:“你留着吧。”

周酌远:“不需要,你拿走。”

贺清澜便不再说,他从来都很尊重周酌远的意愿。

被甩了。

周酌远坐到书桌旁缓上一会儿,有什么了不起,他又不是非谈恋爱不可。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还说未来的每一年都想和你一起度过。

原来都是骗人的。

伴随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周酌远掏出带回来的习题,他现在更要好好学习,等考上好大学,他就要让裴鹤转告贺清澜自己有多厉害,让贺清澜认识到不喜欢自己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第二天天还没亮,贺清澜就已经离开宿舍,周酌远仅仅失眠了半个小时,并未被失恋困扰太久。

醒来时有点晚,裴鹤还没走,等周酌远匆匆忙忙洗漱完往外跑的时候,他才背起包跟上。

裴鹤跟在人屁股后面问:“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周酌远甩不掉他,气急败坏道:“对!你要嘲笑我就嘲笑吧!”

裴鹤:“我们俩都是败犬,我不嘲笑你。”

周酌远:“谁跟你是败犬!我要是败犬你就是败败犬,败中之败!”

他黑着脸赶到食堂从司机手里接过早餐,早餐是两份,本来都是给贺清澜带的,他现在把另一份早餐塞进裴鹤怀里要堵住人的嘴。

进教室后拿起书本,他的那点不适应已经所剩无几,倒不是说周酌远对贺清澜的爱太少,而是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他已经习惯割舍掉一段又一段感情,别人退后一小步,他就要退后一大步,朋友、家人、恋人,都没有什么太大分别。

倒霉又自私的周酌远总要学会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季和的石膏刚刚拆下,前几天因为周酌意住院的事情他一直不敢和周酌远讲太多话,周酌意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提起来周酌远就会跟他生气。

他这次没有觉得周酌远做的不对,周酌远应当是受到很多委屈,可作为周酌意最好的朋友,季和也没办法为了讨好喜欢的人在背后骂他,索性避而不谈。

不过今日季和有点兴奋,他知道贺清澜要出国了,说不定周酌远会恢复单身,然后他就有机会趁虚而入。

果不其然,班主任进来告诉他们需要重新选个班长。

季和戳了戳周酌远的大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贺清澜呢?他转学了吗?”

周酌远心思都放在书本上:“去A国留学了。”

季和:“哦,那你们……”

周酌远不耐烦道:“分手了,你不要问了。”

季和得到想要的消息,假装很遗憾地拍拍他的肩:“别难过,你还有我们呢。”

周酌远没搭理他。

第三节课开始没多久,季和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他偷偷打开,发现是裴鹤发来的消息。

裴鹤:别让周酌远看手机。

季和不懂他发这个消息的意思,上方此时弹出一条新闻,他点开查看以后,脸色一变,忙把手机暗灭放回口袋。

周酌远认真地盯着黑板,对他的动作一无所知。

季和深呼吸几口气,让不断加速的心脏平复下来。

裴鹤没过一会儿跑出去上厕所,周酌远的视线被他吸引,很快又转回黑板。

在下课时间,周酌远有时候会趴着睡几分钟,有时候会写晚上的作业,不过今天是之前追的小说更新时间,他想把新章节看完。

季和在他掏出手机时忽然抓住他的手:“远远。”

周酌远:“干嘛?”

季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我有一道题不会,你可以教教我吗?”

周酌远放回手机:“好吧。”

季和可能有一点不聪明,这道题从下课讲到上课他都没有听明白。

周酌远讲得口干舌燥,拿出水杯想要喝水,结果水杯是空的,他叹了口气。

季和眼尖地把自己的牛奶递给他:“喝这个。”

最后一节课下课以后就是午餐时间,季和无法再阻止周酌远查看手机,因为他要和送餐的司机联系,只能默默祈祷他不要去看新闻。

季和的祈祷毫无作用。

周酌远第一时间看到那条前往A国的某某航班起飞时坠落,遇难者人数正在统计的新闻。

前世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周酌远脑中倏地一痛,吸入的空气撞在胸腔上疼得厉害,他不记得了,高三下学期的记忆瞬间模糊混沌到极致,他分不清是那段时间的自己太过浑浑噩噩,还是现在的自己在刻意遗忘那段经历。

他手指颤抖着往下看,这是一架小型客机,包括空乘人员在内一共七十多人,二十多人遇难,三十多人受伤,剩下的十几人还没找到。

有一家媒体报道了所有的遇难者名单。

周酌远停在这里,他另一只手死死攥成拳头,每看到一个人名脸色就白上一分。

然后在最后一排,他看到了自己最恐惧看到的名字。

贺清澜。

呵。

周酌远盯着这个名字,逐渐平静下来。

看吧,这就是甩掉他的后果。

季和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他抓住周酌远冰凉的手:“远远,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周酌远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有什么好难过的?谁叫他甩了我非要出国?”

季和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明明惨白到一种夸张的地步,却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多糟糕还要在这里嘴硬。

“我要去吃饭了。”周酌远从季和温热的手里夺回自己的手,“节哀。”-

周酌远去到以往与司机汇合的地方,没有看见司机,一会儿过后,周酌礼从教室的方向跑来。

不知道是不是周酌远的错觉,他感觉周酌礼的声音温柔得有点奇怪:“我以为你还没出来,没等太久吧?”

周酌远:“你的小意康复了?”

周酌礼:“没什么大事。”

周酌远不再说话,餐盒放在他们常坐的位置上,他坐过去自己端出饭菜。

周酌礼争着干活:“我来拿,你坐着。”

吃到一半,周酌礼说:“酌远,我接你回家休息两天吧?”

周酌远吃饭的动作没有停,很随意地问:“你又要逼我吗?”

周酌礼呼吸一滞,急忙解释:“没有,你不愿意就算了。”

桌上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

半晌,周酌礼终于按捺不住:“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要太难过,哎,他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周酌远“啪”地一声把筷子放下,直勾勾地盯着周酌礼的眼睛:“我什么样?”

真有意思,怎么人人都觉得他要难过来同情他可怜他?

第54章 裴鹤 你为他难过一点都不丢人

周酌礼哑然。

说完那句话后, 周酌远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周酌礼急得也站起来:“再吃点吧,我不啰嗦你……”

周酌远语气冷硬:“不吃了。”

他走出几步, 发觉周酌礼跟在他的身后。

这让他很是烦躁:“我现在好得很,不需要你的可怜,别跟着我!”

这算什么?好像周酌远把自己人生过得很凄惨,让讨厌他的人都不禁同情他的遭遇。

周酌礼不敢同他争辩:“那我买点零食你带回去。”

周酌远:“我是自己不会买吗?”

周酌礼便说不出话了, 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

两年前还会向他许愿不值钱的生日礼物的周酌远,如今只会讽刺他“我是自己不会买吗”-

宿舍里面没有人,周酌远看到自己桌子上的书院摆件, 极其迅速地把视线挪开, 坐下来写作业。

听见开门声响, 他抬头看去, 发现是关琦,就低下头。

关琦将一包饼干放到他手边:“大少爷, 你这么刻苦是不想给我活路啊。”

周酌远没有什么胃口:“你不要打扰我。”

裴鹤回来时, 周酌远已经学习完,在睡午觉。

他没有上床, 坐到椅子上一动不动, 静静地望着周酌远床上鼓起的被子。

五十分钟过去,周酌远准时起床,没有与裴鹤对视,也没有说话。

贺清澜的遇难消息或许并未对他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

除了有一点点失声症状。

他在下午的第一堂课,察觉自己的喉咙很难发出声音。

周酌远假装不会那道题,对老师摇头,然后假装心情低落不回答朋友们的问话。

晚上祝婉也来了,她和周酌礼坐在周酌远对面, 温声哄他回家休息。不管他们说什么,周酌远都不回应,似乎还不愿意结束冷战。

晚餐依旧吃得很少,吃完以后,他没有立刻回到教室,躲在厕所里面搜索“失声如何快速恢复”,搜索到的大部分内容都是过度用嗓、喉咙感染等的治疗方式。

周酌远垂着眼皮,等手机快锁屏时才点开搜索栏,修改成“心理性失声如何快速恢复”。

网页标题上躯体化、抑郁症等关键词触目惊心。

他咬住下唇,又开始搜索“心理性失声一定有抑郁症吗”。

折腾半天,他终于看到一个医生说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有可能导致声带不能正常运动,经过适当的休息以后可以恢复正常。

周酌远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晚自习结束就立刻回去休息吧-

周酌远回到宿舍没多久,裴鹤也回来了,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与裴鹤相处,假装很忙碌地收拾床铺。

可能因为有点心不在焉,他一不小心夹到自己手指,条件反射地弹起来甩了甩。

“怎么回事?”裴鹤就站在他旁边,登时焦急地抓住他的手,然后把那只发紫的指尖含进嘴里。

周酌远茫然地望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能这样担心自己。

裴鹤含完以后紧张地问:“疼不疼啊?”

周酌远瞧着自己沾上一点口水有些发紫的指尖,大概是疼的。

十指连心,大概会很疼。

裴鹤说:“疼就哭出来吧,我发誓不笑话你。”

居然有这么疼吗?疼到可以哭出来也不被嘲笑吗?

周酌远鼻子一下子酸得厉害,他快速喘了几口气,望着裴鹤的脸,裴鹤的脸变得很模糊,他看不清裴鹤的脸。

大颗大颗的水珠滑下来,他闭上眼睛,把水珠挤出去,但是睁开眼睛后清晰没多久,又重新变得模糊。

好丢人啊,周酌远想。

裴鹤真的没笑话他,而是把他搂进怀里。

他的脸埋在裴鹤肩头,肩头很快湿了一大片。

周酌远张开嘴,发出气音:“你不恨我吗?”

裴鹤心脏像是被人捏扁一样难受,狠狠骂他:“你这是什么笨驴逻辑?我为什么要恨你?”

周酌远被骂以后哭得更凶了,用气音说话很是费劲:“要不是、我太小气,要回佛珠,他就不会、有事。”

裴鹤:“你怎么这么迷信?而且佛珠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这么说天底下每有一个人出事都是你的错?”

周酌远本来就老是在他这里吃瘪,现在发不出声就更说不过他,只能抽抽搭搭地重复:“你为什么不恨我?你为什么不恨我?”

裴鹤哄小孩一样顺着他的后背,起不到一点作用,因为周酌远憋了很多的眼泪,这次可以一次性用个过瘾。

不知道过去多久,裴鹤手上的动作停住,他在周酌远耳边轻声说:“你为他难过一点都不丢人,只能证明你对这段感情很认真。”

“我也很难过,上午背着你们偷偷哭完才回来。”

“发泄出来以后,才能继续好好生活。”

“小远,你已经很坚强了。”

一直在忙碌没有经过适当休息,刚刚还毛毛躁躁夹到手指的周酌远忽然之间,喉咙里面发出短促的呜咽声-

关琦倚在门口,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说:“现在有哭出来,他比较排斥我,等下我让我舍友试试能不能喂他吃点东西。”

周酌意抿了抿唇:“麻烦你了,我妈不让我去见哥哥,还好有你。”

关琦:“应该的。”

周酌远眼皮哭得又红又肿,没有办法再学习,他简单洗漱一把就要上床,裴鹤递给他xx牌饼干和一杯水:“补充一下体力和水分,上床以后还能继续流眼泪。”

周酌远:“……”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

裴鹤:“我认真的啊,没跟你开玩笑。”

周酌远有点生气,可是他看着xx牌饼干,好像真的有点饿了。

他前几年每次生病的时候,吴姨就会带着她儿子最喜欢的xx牌饼干来看他。

周酌远咔嚓咔嚓啃掉一袋饼干,水也喝完了,但是他要证明自己上床以后不会流眼泪,很快闭上眼睛睡过去。

裴鹤等他睡熟以后才去洗漱上床。

但是半夜,裴鹤起来上厕所,一眼就瞥到下床鼓起来的被子在轻轻颤动,然后一只瘦削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拽两张纸巾进去,擤鼻涕的声音很小,很有素质地不去打扰他的舍友。

裴鹤回来以后就在下面坐着,周酌远哭了多久,他就在下面坐了多久。

他第一次觉得,贺清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以为是的混蛋。

只是如果把他放到贺清澜的处境,他也未必能比贺清澜做得更好。

上午看见那条新闻,裴鹤心里也痛得厉害,他第一时间出去确认贺清澜的状况。

好在电话很快打通,贺清澜一直在发抖,他并没有上那趟航班:“我到机场以后,就后悔想回去学校。我看了我座位的位置,如果我上去的话,必死无疑,裴鹤,我没想到他们那么畜.生,二十多条人命啊!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你直接告诉小远,我已经死了……”

裴鹤的心情从庆幸到后怕再到冰冷,他打断对方:“所以你有问过他的想法吗?”

贺清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激动:“你要我怎么问?要我问他能不能陪我一起出国吗?让他陪我出去赌命?还是要他留在学校为我担惊受怕?他那么想考X大,现在快要高考了,你要我毁了他的前途?”

裴鹤总是那么一针见血:“所以你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你是怕他担心你影响高考,还是怕他担心你动摇你回去拼命的决心?”

贺清澜停顿片刻,从来温和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你少跟我在这里装,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他有意思?”

裴鹤面色一白,好一会儿才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贺清澜:“上次爬山。”

裴鹤:“所以你拒绝A大和C大的面试?”

贺清澜:“不全是。”

说到这里,两边都好长时间没能发出声音。

贺清澜率先打破沉默:“抱歉,我情绪有点失控,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就是有点不甘心。以后拜托你……算了,我也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裴鹤猜到他想说什么:“我会照顾好他。”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贺清澜叹了口气:“谢谢,这个号码我会处理掉,如果还能回来的话,我会联系你们。”

裴鹤给自己竹马留下最后一句祝愿:“好好活着。”

当时他并不觉得隐瞒贺清澜还活着这件事情很困难。

现在裴鹤坐在原本四个人的宿舍,望着床上鼓起的一小团周酌远,只能希望他明天能够不要眼睛肿到睁不开,那样看不见老师写的板书,他可能会更加难过。

第55章 周酌远 周酌远已经成为校医院的常客……

裴鹤的担忧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周酌远根本没能起来上学。

他拉开一点被子,看到周酌远把自己闷得通红,眼皮果然肿得很厉害, 微微张开的嘴唇干裂破皮。

裴鹤以为让他哭过以后,他能放下这件事。

可是周酌远依然困在梦魇中,皱着眉呓语:“对不起……”

不能够说出来贺清澜是因为选择周酌远才逃过一劫,只能亲眼看着他被名为“害死贺清澜”的锁链缠住, 嵌进肉里,不得脱身。

他太固执了。

裴鹤就算在他耳边说一千遍一万遍不是你的错,他也只会一千遍一万遍地说对不起。

沾了点温水浸湿周酌远的嘴唇, 裴鹤晃了晃他的肩膀:“小远, 醒醒。”

周酌远被短暂地拉出噩梦, 他睁开一点眼睛, 瞳孔涣散,没能坚持多久又耷拉下来眼皮昏睡过去。

裴鹤不再尝试, 他轻手轻脚地把人裹在被子里抱起来, 上次周酌远还有力气靠在他的胸膛,这次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 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如果不是被子束缚住,胳膊也要垂下来。

周酌远已经成为校医院的常客。

挂上点滴以后,裴鹤握住他覆着薄茧的右手,抵在额头前。

他没有请求周酌远再坚强一点,因为昨天说的那句话并非诓骗人的谎言,而是裴鹤确确实实地认为周酌远已经很坚强了。

他告诉周酌远发泄出来以后才能好好生活,周酌远就认真地哭一个晚上。

如果不是身体原因,周酌远不会让别人发现他的痛苦, 他会一个人偷偷治好自己,不要依靠任何人。

一瓶水吊完,裴鹤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回过头时发现周酌远手心一条细细长长的疤痕,穿过原有的纹路,并不明显。

可这是经过时间稀释的疤痕,他无法知道当时的伤口会有多深,会流出多少血。

为什么有这么多伤啊?

像是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挤出来要裴鹤心疼,心疼了还不能说,一说就会惊到按在上面的那只手,再不肯挤出半丝-

周酌远的手机落在宿舍,司机没打通,宿舍也找不到人,问过班主任才知道体弱多病的少爷又进了校医院。

他气喘吁吁地给周酌礼打电话,那边早上有会议耽搁一会儿,赶到这里时正巧碰上护士在给周酌远换药水。

年轻司机告诉周酌礼:“医生说是胃炎引发的高烧,先把这几瓶水吊完看看能不能醒。”

周酌礼捏紧手心:“能不能醒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是昏迷了?”

司机:“不是,只是意识不太清醒,刚才有起来吐过一回。”

周酌礼:“联系一下转院,我进去问问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