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温度很低,天气倒还算不错, 校医院病房的采光特别好,阳光把那颗水珠照得亮晶晶的。
裴鹤失神片刻,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忙抽出纸巾轻轻吸走那颗水珠。
他的视线又挪到周酌远的睫毛, 浓密长翘的睫毛现在安静地躺着, 勾引人去幻想掩藏在其中的眼睛会是多么漂亮。鼻子很锋利, 和周酌远的性格一样,如果鼻子再圆润一点, 会显得这个人很好欺负。
下唇破了皮, 不知道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后面几天吃东西都得小心, 明明难受的话早一点喊他就好, 太倔了,像是一头倔驴。
整体看下来,还是周酌远好看一点点,不过也就一点点,他身材太差,瘦得夸张。
裴鹤在心里给自己和情敌打分,打着打着看到夕阳把周酌远白皙的脸染成橘黄色,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 戳了戳他松软的脸颊。
周酌远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到底想干嘛!”
裴鹤被他突然的出声吓得跳出两米远,面色青红交错,好一会儿才质问道:“你为什么装睡?”
“哈?”周酌远第一次见到这么会倒打一耙的人,气笑了,“我装睡?难道不是你在我脸上滴水把我弄醒的吗?”
裴鹤的气势瞬间弱下去:“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头发上的水。”
周酌远:“你好端端地甩什么水?”
“我、我……”
裴鹤心虚地“我”了半天,是觉得原因说不出口,好在周酌远没有得理不饶人:“别弄我了,我想睡一会儿。”
他这一睡,就睡到晚饭时间,床头的手机响起该品牌的初始通话铃声。
今天来给他送饭的还是周酌礼,告诉他还有十分钟就到食堂。
医生说不疼就可以回去,周酌远把脸放到被子里闷一会,才坚持起床。
裴鹤上完厕所回来,就见他已经把裤子穿好,在里面来来回回转圈收拾东西。
裴鹤抢走他手里的充电器:“你干什么?怎么起来了?”
周酌远:“我去食堂吃饭,有人给我送饭。”
裴鹤:“食堂多远啊,不能送到这儿吗?”
周酌远:“他要是知道我又把自己搞进医院会生气。”
裴鹤理解不了:“生气?他是谁啊?你麻烦的是我,又不是他,他生什么气?而且你不疼了吗?别说瞎话,再咬你那破嘴唇就被你咬烂了。”
周酌远总不能给他讲周家的狗血故事:“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去。”
裴鹤磨了磨牙,真是欠他的:“你老实呆在这,我去给你拿,我说天太冷你不想出门可以吧?”
食堂离这里比较远,本来他们吃校医院的营养餐就行,现在裴鹤又得跑老远去找周酌礼拿饭盒。
更让人郁闷的是,周酌礼也是个难缠的角色,听裴鹤这样说居然要跟着裴鹤回宿舍,要和他们一块儿吃,裴鹤同他打了两圈太极,可到底是个学生,没聊几句就让周酌礼察觉出不对劲。
“他偷溜出学校?还是又进医院了?”
裴鹤暗暗心惊,在通知周酌远立即出发五分钟内回到宿舍还是招供之间权衡了一下,选择招供:“他突发胃病,现在在校医院,害怕你担心才让我过来的。”
周酌礼冷笑一声:“害怕我担心?”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这谎话你也能编得出来?”
第37章 周酌礼 让他叫哥哥,是比说对不起还要……
周酌远收到裴鹤计划失败的消息, 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什么高考状元,连周酌礼都糊弄不过去,他在心里嘀咕, 完全不觉得是自己信誉太差的问题。
“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周酌礼丢下包就开始兴师问罪。
周酌远含含糊糊地说:“还能怎么回事?胃病发作进医院了呗。”
周酌礼:“我是问你为什么发作,中午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每顿饭都是我看着吃的,怎么可能没有原因就恶化?你偷喝酒?”
周酌远不能接受这样的诬陷:“没喝酒, 我又不爱喝酒,就喝了一杯奶茶而已。”
裴鹤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种两句话被人套个干净的家伙刚才怎么好意思在微信里喷他情商低的?
周酌礼:“谁给你买的奶茶?你那小男朋友?”
“不是,你不要问了!我饿了, 我要吃饭!”
见周酌远有点激动起来, 裴鹤开口打圆场:“先吃饭吧, 医生说他一定不能饿着。”
周酌礼淡漠地瞥他一眼, 从保温袋里掏出来饭盒。
这次带的是两人份的餐食。
周酌远才意识到不应该对周酌礼态度那么差,他招呼裴鹤过来吃饭, 然后弱弱地把碗筷推到中间:“你、你吃过饭了吗?”
周酌礼的脸黑得像锅底:“吃过了, 你吃你的。”
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还能跟周酌远这个病人抢饭吃吗?
因为还在难受,周酌远吃得很慢, 裴鹤都吃完了他才吃掉半碗。
周酌礼注意到他唇上结了一个小小的痂, 估计是下午咬破的,在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很是突兀。
稍不留神,他就能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周酌礼看着看着有点心烦,打开手机准备处理一下工作。
周酌远发现他的举动,紧张地放下碗筷:“周酌礼……”
“干嘛?”他头也没抬,对周酌远没大没小的称呼已经脱敏。
“你能不能不要跟他们讲?我是不知道喝这个对胃不好,之前别人请我喝也没有事情,你要是跟他们讲, 家里又要鸡飞狗跳。而且周酌意也会担心,他身体不好,别让他担心了。”
回来之前,周酌远曾向祝婉再三发誓,一旦生病就直接申请退宿,爽快得不行,现在又推三阻四的想要隐瞒。
周酌礼关上手机,盯着出尔反尔还想让他当共犯的周酌远,露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不是很讨厌小意吗?装什么装?”
周酌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裴鹤,见他没有什么异样才继续道:“你管我装没装?他会担心我是事实。”
周酌礼没有评价这句话:“之前是谁说不需要我背锅的?”
周酌远脸色变来变去,他并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从来没有什么道理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周酌远一个人可以记仇。
“对不起。”
周酌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周酌远不肯再说,又端起碗开始吃饭。
他的犟驴弟弟居然在跟他道歉,周酌礼像是看到水往高处流一样不可思议,但是很快,这股兴奋平复下来,他明白周酌远是害怕被逼退宿。
难得有拿捏周酌远的一天,周酌礼将手机倒扣在床上:“可是你直接叫我的名字,这样很不礼貌。”
周酌远吃饭的动作顿住,他慢慢放下碗,胸口剧烈地起伏,结痂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能吐出来一个音节。
僵持了半天,他终于放弃,重新端起碗往嘴里塞饭,之前是在小口小口吃饭,现在是在塞饭,嘴巴塞得很鼓,唇上的伤口险些崩裂。
周酌礼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逐渐凉了半截。
让他叫哥哥,是比说对不起还要为难的事情。
第38章 裴鹤(入v第一更) 他只是在过了中二……
“好好吃, 我本来就没打算告你的状。”
周酌礼并未说谎,一方面有周酌远刚才说的原因,一方面是那两天的周酌远太吓人了。
明明全力配合医生治疗, 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却好像被什么吸食生命力的精怪拴住,高烧始终不退。
周家不是什么遮风避雨的港湾,而是镇压周酌远这只妖兽的巨石。
他再反感生气, 那几天面对愈加丧失生机的周酌远,也会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慌。饭喂不进去,一吃就吐, 瘦得周酌意都能轻轻松松把他抱起来。
一只快要失去人形的树妖, 嫌弃他们施的肥料太普通, 指着掉落一地的树叶得意洋洋地冲着他们喊:“看吧, 我说没有尊重就不行吧,再不给我尊重我就死给你们看啦!”
周酌远听到自己想要的, 终于不再掉叶子, 慢吞吞把剩下的饭菜吃完了。
裴鹤帮着收拾好碗筷,送周酌礼出门。
周酌礼停在门口, 朝里面看一眼:“辛苦你照顾他, 如果需要什么补偿,可以跟我提。”
裴鹤随意道:“应该的,互相帮助而已,同学之间要什么补偿?”
周酌礼:“他性格不太好,有点难以相处,你多包容包容他,有什么不满可以先跟我说。”
裴鹤黑沉沉的眸子这才带上几分认真,周酌远脾气确实很大, 但也没到性格不好的程度:“我不觉得他难以相处。”
周酌礼愣了一下,没有同他争辩。
人离开以后,裴鹤回到病床边上:“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明天早上再回宿舍?”
周酌远抱着手机,有一点苦恼的样子:“我晚上出门有事,你一会儿先回去吧。”
裴鹤:“你又有什么事?”
周酌远:“有人加我说我打篮球太帅,成立了远神粉丝后援队,晚上想见见我……”
裴鹤皱着眉打断他:“你都有清澜了还沾花惹草?死渣男。”
周酌远慌乱地摆手:“不是不是,他们很多人呢,有男有女,我就去见见,他们还说有礼物送给我。”
裴鹤:“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
周酌远没反应过来:“啊?”
裴鹤快要把自己的牙磨平了:“啊什么啊?几点钟?我陪你去。”
远神粉丝后援会约在东门门口,周酌远提前到达,门口还是空荡荡的。
他搓了搓因为紧张变得冰冷的手,觉得有点羞耻:“你能不能先去别的地方逛逛,你在这里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还不好意思,我都没不好意思。”裴鹤想到自己蹭过来见远神粉丝后援会,而不是鹤神粉丝后援会,都忍不住要可怜自己。
顾影自怜片刻,裴鹤对周酌远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学楼:“我就在那儿等你,你好了喊我。”
东门不是正门,不靠小吃街,因此晚上的人流量也不是很高。
月明星稀,第二天肯定又是一个大晴天,路灯就着月光,将圆咕隆咚的周酌远笼罩在里面,路过的高中生行色匆匆,一波接着一波从他身边掠过,只有周酌远停在原地,虚掩着腹部等待他的粉丝团。
时间到达约定的八点半,粉丝团成员仍然不见踪影。
周酌远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到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柳阔。
“你的联系方式可真难搞,是朋友圈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吗?”
柳阔在他面前站定,红色的头发有点长了,耳钉在夜光下一点儿都不耀眼。
“像个杀马特。”周酌远这样说。
柳阔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什么?”
周酌远不说话,捂住肚子的手用了点力。
柳阔瞧见以后,眼神变了变:“你还没有好吗?”
他这次不是来找周酌远打架的,上次那一架他获得胜利,自认为可以了结这些年的恩怨,只是在表白墙上看到自信张扬的周酌远时,他忽然很不高兴,想把人弄得恼羞成怒,最好是脸红红的,眼睛红红的,嘴巴里说出来一些不太好听的咒骂。
可是现在周酌远的脸很白,也不跟他说话。
柳阔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一步。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柳阔捂住下面,弯下腰缩成一团。
周酌远踹完人,扭头就跑,初中一百米冠军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他的本事,跑过的地方都掀起一阵风。
裴鹤坐在教学楼外面的花坛上看月亮,他刚刚花了两百块钱,找人帮自己组织鹤顶红粉丝后援会,他不用“鹤神”,听着太土了。
月亮说:“快跑!裴鹤!快跑!”
月亮不会说话,裴鹤把仰起的脑袋放回原位,看到周酌远朝着自己狂奔:“快跑呀!别发愣了!呆子!”
裴鹤看了一眼他的后面,什么都没有。
“少看点偶像剧吧,根本没有人在追你。”
周酌远怔了怔,他回头一看,确实没有人追,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他停下来,出了会儿神,又开始往回走。
裴鹤好奇地跟上去:“怎么回事?他们很饥.渴吗?”
周酌远没有阻止,好面子的他有着自己的原则,通过欺骗换来的仰慕没有意义——虽然裴鹤也没有仰慕他。
重新回到东门门口,保安和三两个学生围着一个人,那人倒在地上弓着身子,死死捂住下面,杀马特的发型显得有点滑稽。
周酌远走过去蹲下身,拍了拍柳阔的后背:“你还好吗?”
柳阔牙齿都快咬碎了:“你说呢?要是你把我断子绝孙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周酌远:“之前是你送我去医院的?”
柳阔:“废话!除了我还有谁?你自己梦游去的吗?我还回来把你吐的血清理干净了!”其实是害怕学校里老师看到血迹查监控,但是这不妨碍他跟周酌远邀功。
周酌远思索片刻,很不情愿的样子:“好吧,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医药费我可以负责。”
柳阔拒绝了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他好像就是为了等周酌远回来跟他说句话似的,刚才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现在就能抖着腿走远,只留下一句:“我以后再找你算账!”
回宿舍的路上,裴鹤憋着笑:“他就是你的后援团?”
周酌远恨恨地说:“不是,根本没有什么粉丝,我让他耍了,群里的全是他小弟。”
裴鹤终于憋不住,边走边笑个不停:“哈哈哈你这个中二病还远神粉丝后援会,哈哈还不是跟我一样。”
周酌远脸涨得通红,伸手去掐他的脖子:“你闭嘴!不许笑!”
裴鹤被掐得直翻白眼:“好好好我不说了,不笑了,远神饶命!”
周酌远放开手,没过一会儿,又听到裴鹤的笑声:“哈哈哈你拉我进群看看呗,我看看他们怎么拍你彩虹屁。”
“都说让你闭嘴!!!”
月色清冷,树影婆娑,校园里打闹的少年人欣赏不了凄美的意境,震碎一地的光影。
其实是有一点失望的。
兴冲冲从病床上爬起来,以为有很多的人喜欢周酌远,所以忍着痛要去和他们见面,结果发现只是柳阔的戏弄和报复,让周酌远又变成自作多情的小丑,怎么可能会不难过呢?
幸运的是,情绪会随着事物的发展而变化,在裴鹤的嘲笑下,失望转变为羞恼和愤怒,保质期更加短暂,回到温暖的宿舍就会消失。
周酌远是个很别扭的人,在领着裴鹤去东门时,他十分忐忑,很害怕裴鹤会同情自己,会变得小心翼翼不敢说话,会将自己当成全天下最可怜的人。
好在裴鹤没有。
他只是在过了中二的年纪以后,患上以前没能得过的中二病。
第39章 季和(入v第二更) 太可惜了,他明明……
贺清澜这次带回来的是“平安健康, 万事如意”的福袋,没有双标,每个人都是健康。
周酌远把福袋挂到自己的床头, 才开始中午的学习。
经过这些日子的恶补,他总算是过完了大部分的考点,小测验的成绩有所退步但是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没有沦落到要老师单独谈话的地步, 他相信期末联考可以取得一个和曾经差不多的排名。
季和修养了一周,吊着胳膊回到学校,他害怕周酌远还没有消气, 一定要换座位, 所以憋在家里, 憋了一周终于憋不住。
他仅仅是一周没有来学校, 黏着周酌远的人就变多了,尤其是贺清澜, 跟铁一样时不时和周酌远这块吸铁石“铛”地碰一下, 上课铃响后再被无形的大手从上面剥开。
老师让他们报出错误的题号,季和趁乱委委屈屈地戳周酌远:“你现在最好的朋友是班长了吗?”
周酌远往边上挪了挪:“关你什么事?”
季和控诉道:“你上午半天一直在跟班长说话, 远远。”
周酌远:“不要打扰我。”
心急如焚的季和又挑选错时机, 让周酌远对他的好感度更低了。
贺清澜拿着水杯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季和趴在桌子上,脸朝着周酌远的方向:“原谅我吧,远远,原谅我吧,远远,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周酌远将喝空的水杯递给贺清澜,然后不耐烦地回头:“别念了, 原谅你行了吧!”
周傅轩总说他斤斤计较,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贺清澜不要这么觉得。上次季和愿意帮他,其实说谢谢的时候已经原谅,偏偏季和脑子不灵光,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出原谅以后,好像气势都少了一截。
周酌远憋闷地接过来贺清澜灌好的热水,没有注意到两人视线交汇时里面包含的警惕与审视。
季和很早就察觉贺清澜不对劲了,现在这种不对劲感达到顶峰,而迟钝的贺清澜也终于发现季和的图谋不轨。
近水楼台先得月,在贺清澜回去以后,上课之前,季和抓住机会给周酌远上眼药:“远远,你有没有觉得班长对你的态度有点奇怪?”
周酌远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幺蛾子:“哪里奇怪?不是挺好的?还帮我打水。”
他急得抓头发:“不是,班长确实对所有人都挺好的,但是他对你的好不一样,你没发现他看你的眼神有点问题吗?”
周酌远心想肯定不一样啊,对象和别人能一样吗?
季和盯着他困惑茫然的表情,放弃暗示,压低声音直接道:“你不觉得他有点喜欢你吗?就是想和你谈恋爱,想上.你!”
周酌远眼看着他越说越激动,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脸红得很快,声音也有点不好意思:“被你发现啦?”
季和心口重重一跳。
什么意思?
周酌远很快为他作出解释:“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和班长在一起啦。”
季和一时之间,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然后是一阵轰隆隆的电闪雷鸣。
他想自己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打击,而打击他的人还在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等他说出那一句:“恭喜你……”
季和不清楚自己说出的这三个字有没有变调,有没有打颤,因为他已经丧失了听觉,他看到周酌远的表情由期待变成担心,他一直很想亲的嘴唇一张一合,也听不见说了哪些话。
太可惜了,他明明很想听到周酌远担心他。
还是不要担心了,红着脸眼神期待地偷偷瞥他的周酌远其实更加可爱。
听觉逐渐恢复,季和摸了摸自己的石膏:“我没事,就是刚才手有点痛,现在没事了。”
“恭喜你,远远。”
因为他的傲慢与恶意,让他们之间有一个很不好的开始,在这个基础上,他想要追求周酌远本就比别人多出很多的阻碍,而狡猾的贺清澜在他翻越阻碍的时候捷足先登了。
如果当初能够对周酌远再多一点善意该有多好,如果能够少一点偏见该有多好,明明周酌意跟自己说过,他的哥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要不是自己太过固执,也许他们能够更早地成为朋友,他有自信更早地追求到周酌远。
正如他能敏锐地察觉到贺清澜与周酌远关系的转变,他也能察觉到,在一开始,周酌远最喜欢的人其实是自己。
再阴暗一点的话,如果当初没有跟周酌远说明那年的真相该有多好。
可惜他不是先知,也没有如果-
吃完晚饭后,贺清澜拉着周酌远到操场上散步。
他知道周酌远好面子,所以很多事情有外人在场的时候都不会去提起。
贺清澜自责道:“对不起,我不该给你点奶茶。”
周酌远:“裴鹤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贺清澜:“是我问他的,他还告诉我一个杀马特说你以前吐过血。”
他握着周酌远的手用上几分力,把那只手牢牢禁锢住:“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小远,为什么胃不好也不告诉我?”
周酌远轻轻吐出一口气。
当时和柳阔讲话的时候,裴鹤一个字也没有说,事后也什么都没有提,他还以为是裴鹤没听见,或者是不在意,结果转头这人就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贺清澜。
好心机,是想让贺清澜觉得周酌远不够爱他然后吵架吗?
年龄更加成熟的周酌远包容地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喜欢我,告诉你这些干什么?我们也才在一起没多久,是还没想起来说,不是不想说。”
贺清澜喉结滚动了下,手却没有松,仍然保持着不会让周酌远疼痛并且无法逃脱的力道:“别的事情你不想说没有关系,你和那个杀马特的关系,你跟季和为什么吵架,这些事情都可以不说,我都可以不问。但是你的身体状况一定不能瞒着我,你能想象我当时知道你因为喝了我买的奶茶进校医院的感受吗?”
周酌远一动不动地让他牵着,盯着贺清澜颤动的浅色瞳孔:“下次不会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你担心。”
贺清澜纠正他:“不是不让我担心,是遇到任何困难都寻求我的帮助。”
周酌远重复道:“遇到任何困难都寻求你的帮助。”
贺清澜终于松手,然后一把将周酌远揉进自己的怀中,他认为确认关系以后,拥抱是可以不经过允许就实施的行为。
第40章 贺清澜(入v第三更) 所以我猜,他应……
回教学楼的路上, 贺清澜有点难为情似的:“小远,我感觉季和好像喜欢你。”
周酌远不以为意:“可能吧,我以前救过他, 他应该会有点崇拜我。”
贺清澜:“哦哦,这样啊。”
路过一对情侣时,女生突然情绪激动地推男生一把:“我说过她喜欢你,为什么你还要跟她单独出去?”
男生明显是个渣男:“都说是你想多了, 她是我兄弟,我要是想跟她在一起还轮得到你?”
女生狠狠一巴掌扇在男生脸上:“分手!你跟你兄弟过去吧!”
周酌远:“……”
贺清澜:“没关系的,你就算单独和他出去, 我也相信你。”
周酌远抬起头, 看着贺清澜纯洁无辜的眼神, 他有这么善解人意的男朋友, 不应该让人失望才对。
他想了想,道:“我发誓, 绝对不跟季和单独出去。”
世界上能够给足对象安全感的好男人不多, 周酌远算是一个-
关琦是宿舍里最后一个知道自己两个舍友在一起的人,那天中午他回到宿舍, 推门的时候没有推动。
门打开, 贺清澜很温和地笑着,把关琦迎了进来,热情得有点奇怪。
他再看刚回到座位坐好的周酌远,嘴唇有点肿,眼睛和脸都是红的。
他也喜欢男的,一下子便猜到这两人刚才做了什么事情。
不会吧?一个宿舍都是同性恋?
裴鹤恰好这时候回来,看看傻站在门口的关琦,又望望做贼心虚的贺清澜, 以及捧着课本装死的周酌远。
他摸着下巴,阴阳怪气道:“他~可~是~直~男~”
关琦:“……”
“只有我不知道?酌远,你只没有告诉我一个人吗?”他有点难以接受。
贺清澜见周酌远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轻咳两声:“他比较低调。”
低调的周酌远其实早就对何调笙、孙玉卿说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关琦瞧着周酌远的脸色,把所有的控诉咽回去,因为足够了解,他知道周酌远现在的情绪是烦躁。
普通舍友是没有资格质问周酌远为什么隐瞒自己的-
周酌意是季和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季和都会跟他讲,但是这一次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季和居然憋住了,一个字都没有向他透露。
可能是因为害怕周酌意跟他说“早就劝过你放弃,你偏不听”这种话,虽然善良的周酌意多半不会这样伤人。
只有周酌远伤人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像是怎么也播撒不完一样。
偏偏他就是喜欢。
喜欢得不行。
胳膊骨折以后,季家在季和的苦苦哀求下允许他带伤上学,但是晚自习前必须回家,而周酌远也已经习惯了晚上陪伴自己的人由季和转变为贺清澜。
一时之间,所有的事物都在同季和作对。
回到家,他趴到床上,翻出来上次给周酌远拍的照片。
足够昂贵的设备清晰地记录下周酌远的表情,是在恼怒他的偷拍。
季和摩挲着照片,这个恼怒是生动的,眉头皱起来一点,仿佛下一刻就要骂人。
周酌远脾气很臭,他有时候喜欢把人惹发火,再把人哄好,喜欢看周酌远因为他情绪波动的样子。
季和回忆着,眼里带上笑意,只是忽然,他的心跳停滞一瞬。
照片上周酌远的恼怒和打他时的恼怒不一样。
季和放下照片,掏出手机给周酌意打电话:“小意,你还记得你哥回到你家以后的第一个生日宴吗?”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记得,怎么了?”
季和颤着声:“那天、他回去以后,有没有什么表现?是不是很难过?”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周酌意缓缓开口,“应该是难过的。”
“那天回家以后,哥没有什么表现,正常吃饭、学习、睡觉,爸爸打得不重,是打给那些叔叔阿姨看的,所以也没有留下印子。”
“哥哥和爸爸赌了几天气,几天没有和爸爸说话,爸爸后来给他打了一点钱,他就不冷战了。”
“只是后来,不管带哥哥参加什么活动,他在宴会上都不肯吃东西,也不走动,所以爸爸妈妈逐渐不再带他去参加宴会。”
“所以我猜,他应该是难过的。”
“只是哥哥好面子,从不肯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