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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那以后就乖乖听话。”

“姐姐——”印璇没察觉出印芸竹的不对劲,抱着她的腿撒娇。

见到带零食和两手空空的人,这小孩就是两幅面孔。

被江梦合碰到的每一寸身体,印芸竹都忍不住瑟缩战栗。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太陌生,和初见时温润如玉的模样截然不同。

而自始至终,对方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本该是令人心生亲切,然而印芸竹从中读懂另外一层含义。

像把她头发扯住,逼视两人龌。龊到不见天光的关系,并被告知马上要摆在明面上,任由别人审视嘲笑。

她似乎听到单松月走下楼,高喊印璇的名字,让她回来吃饭。又见印璇仍然伏在零食袋子旁,如数家珍和别的小孩介绍口味。

“印璇,妈正在喊你,快回家吃饭……”印芸竹低头看她,破碎的音节勉强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姑娘抬头,困惑道:“我没听到啊?”

脸颊被冰凉的指腹摩挲,江梦合轻轻掰过她的脸,让印芸竹与她对视:“你太敏感了,谁都不在。”

“只有我们。”

这句话如同把虚幻的梦全打碎,印芸竹猛地惊醒,应激似的反手扯住江梦合的手臂,神智有些不清。

“你走……你走!”她惊慌失措,“你走啊!快走——”

最后一句话带着哽咽,小孩再迟钝也明白气氛不对,场上安静,许多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两人,有些胆小的甚至躲到别人身后。

他们不懂事态严重,最容易回家一通乱说。有些话传到家长耳中,又被街坊邻居交头接耳,调侃打趣着落入单松月的耳中。

她极要面子,承受不住外界异样的眼光和流言蜚语。

即便是以前,印芸竹也从没想过两人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正大光明出现在大众眼里。

最多私底下告诉单松月,她们家里关系简单,长时间磨下去总有机会说服她一人。印璇又小,对新事物接受很快。

不过就是对外宣称单身,不打算结婚而已。

可印芸竹现在既丧失了勇气,对江梦合的情感也不复从前。

江梦合由她任性,似乎是心软。袖摆在拉扯间稍稍脱落,跟在印芸竹的身后,被推上了车后座。

印璇目送两位姐姐离开,嘴里糖的酸甜还未完全化开,这是江梦合送给她的。

半大的孩子更依顺外人,见到刚才的阵仗,不知所措地揪住衣角。

脑海浮现贝嘉丽叮嘱的话——假如有一天,你姐要是遇到伤心难过的事,要永远站在她身旁。

因此即便内心担忧好奇,表面上仍是强装淡定的做派。她转身踏在花坛边缘上,站在更高的位置,让别的小孩纷纷看来。

“江江是大明星,出门在外得低调,今天的事情你们谁也不准说出去,不然就打你们!”

她甚至扬起攥*住的小拳头,耀武扬威地冲向外圈那群男孩。

平时印璇混世魔王的名头不是吹的,在学校老师头疼,在小区里更是孩子王。原先嘀嘀咕咕的小孩闭嘴,脸上写满不服气。

“谁会说出去啊,明明你才是大漏勺!”

“就是就是,凭什么听你的?”

“再乱讲打你们哦!”见他们不听话,印璇气得跳下来。

众人见状,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小公园再次吵闹起来。

*

车停在阴凉处,叶影窸窣,透过玻璃扫过女人的眼睫。江梦合侧坐面向印芸竹,腕上的力道依然没有松开。

她静静望向坐在身前的人,印芸竹被气得胸口发疼,眼尾泛红盯着方向盘的方向,终于鼓起勇气与江梦合对视。

“你到底想怎么样?”声声控诉压抑濒临崩溃的情绪,“我求你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找上这里?

自从回到泉城,江梦合再次纠缠上来。不同于先前印芸竹的主动,这次角色置换,反倒对方更积极。

这样的态度放在以前,兴许会让印芸竹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时过境迁,却成了无法摆脱的麻烦。

“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乱,被发现你就满意了?如果被看到……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站在她的视角,江梦合的来势汹涌是一场极端的报复。报复她不该走向自己的路,而该傻傻站在原地等待一辈子。

“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再折磨我了,行吗?”印芸竹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虚浮的嗓音让江梦合瞳孔失焦片刻,她抿唇:“印芸竹,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择手段的一个人?”

印芸竹仍在自顾自控诉,也不知说给谁听,憔悴枯竭得不成样子。

“难道不是吗?”从那晚开始,江梦合带给她的印象就是颠覆性的。

偏执自负,妄想掌控她的社交,甚至她的整个生活。

这句话让江梦合本该分辨的心思偃息,她想要覆住印芸竹的手背,被后者不着痕迹避开。

“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那以后就乖乖听话。”

再心软的陈词从她嘴里说出口,都成了另一种意义的威胁。

似乎已经习惯被印芸竹怒目而视,她的目光落在窗外。

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更令江梦合惶恐,她只希望经每时每刻,对方总能出现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随便做什么都好,至少让她心安。

本意是想跟在她身后远远看着,结果被解读成拿她的家人做筹码。

原来自己早已成了印芸竹眼里最不堪的人。

江梦合不后悔,甚至无比庆幸。她大概明白印芸竹不会是委曲求全的性格,只有强硬才能让对方明白,自己并非也像表现得那般温和。

五一假期接近尾声,两人在最后一天分开。江梦合似乎知道自己在印芸竹这里不受待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印芸竹醒来时,去摸身旁的被单,干燥冰凉得没有人气,恍惚回到独居的时候。

这几天的经历像一场梦,如同急骤的暴雨,搅乱本该平静的一潭死水。她慢腾腾起身,去整理昨天从天成小区搬来的行李箱。

小鱼躲了江梦合好几天,总算探出半个脑袋,钻进门缝大摇大摆地坐在旁边,梳理干净的毛发。

它原先对江梦合有多肆无忌惮,如今反而梗着脖子缩起来。动物敏感,稍微重些的语气就会让它们四散奔逃。

把该收拾的全放进去,她走进卫生间,发现洗手台上摆放崭新的牙杯牙刷,紧紧和自己的挨在一起。

印芸竹没由来心烦,本想扔掉,耳边又回荡江梦合威胁的话,索性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关进镜后的柜子。

在人前,女人依然温柔得体,只是私底下的冷言冷语,唯独尝过的人才知晓。

比如现在的印芸竹。

从泉城飞往平城的班次只有晚上,印芸竹下飞机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之前和米莹发消息,对方早在昨天抵达影视基地,算算时间,现在应该陷入熟睡中。

避免打扰她休息,加上晚上独自跑长途不安全。印芸竹站在出租车专用车道,拦下最近开来的一辆。

预订的酒店离机场不远,一听说她要去那里,等候许久的司机明显不耐烦,嘀嘀咕咕说了好些“走过去不就行了”这类的话。

印芸竹不敢反驳,她的行李还在后备箱,索性低头查看房间号。酒店可以线上选房间,她本想延续上次那间,采光好又安静,推开窗就能眺望远处的平丹山。

可惜被人早早要走。

假期过去,酒店的客房稀稀拉拉空了许多。于是她退而求其次,选在隔壁的房间。

旅途奔波劳碌,她简单淋浴便躺上。床,眼皮昏沉,意识却格外清醒。江梦合在自己身旁时,她辗转反侧难以安睡,对方便会用手臂压住她的脖颈,不让乱动。

现在独自一人,她侧脸去看旁边空荡荡的的枕头,意外失了眠。

以前梦寐以求的如今触。手可及,她并不开心,甚至像心头坠着沉甸甸的铅球,忽上忽下惹得心悸。

印芸竹不知道江梦合对自己的执念,是出于求而不得,还只是纯粹地不愿被抢走玩具的幼稚心理。

总归不是爱,否则又怎会不考虑她的感受?

次日醒来,她出门准备用早餐,听到身旁传来刷卡的动静。循声望去,只见江梦合手里拎着早餐,腿正抵在门缝处。

她丝毫不惊讶印芸竹在这里,甚至扬了扬手中两份的餐食,对她邀请:“一起?”

是热腾腾的小笼包,平城是有名的美食荒漠,这种特色小吃酒店不会供应。看女人风尘仆仆,想必跑了好久才买到。

两人共进早餐的机会不多,在公寓时印芸竹最爱吃小笼包和小米粥,闻到肉味才能开始一天的工作。

江梦合恰恰相反,空腹吃太油腻的东西容易反胃,尤其见包子皮被汤汁泡得软烂,即便皱眉也不会扫兴,还能扬笑调侃味道不错。

这也是印芸竹和她在一起足够久,观察得出的结果。比如什么饭菜吃一小口不再碰,什么汤喝了一碗多,以前费尽心思暗暗记下,现在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故意的?”见江梦合面色淡然,印芸竹可不相信什么巧合。

她又在跟踪自己,还预订两人曾温情甜蜜的一间房。

如同赤。裸。裸的挑衅,印芸竹感到被冒犯,被人揪出黑历史狠狠嘲笑。

“嗯,”江梦合坦然回答,重复那句,“要一起吗?”

她连自己出门的时间都算得准确,丝毫不认为跟踪是件减扣人格魅力的事。

印芸竹搞不懂:“你不是嫌恶心?我怕你和我吃饭会反胃。”

她还记得江梦合失去理智时说的那些话,如同扎入心口肆意生长的荆棘。

扔下这句话,她推门而入,重新进入房间。背抵在门上,她听到脚步声停在外面。

极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江梦合不厌其烦:“不想和我吃,也不该和自己过不去。”

“我放你门口了。”

塑料袋窸窸窣窣,伴随衣料摩。擦的动静,直到隔壁关门声响起,她才松了口气。

手搭在防盗链上,握的时间久了,冰凉的触感沁入掌心,理智稍微回笼。

狠心终究压过心软,直到退房,印芸竹也没去拿那提冷透的早餐。

五月温度缓步升高,隐约有了入夏的前奏。平丹山裸。露的山石又被枝繁叶茂的松木遮蔽,绵延和影视基地的人造景观相接轨。

印芸竹拖着黑色行李箱,推门就见米莹翘腿坐在长椅上,勾着脖子在看电脑。

听到刷卡声,她扶了扶厚重的眼镜框:“假期过得怎么样?”

实话实话,不怎么样,江梦合的出现打乱她所有的计划。印芸竹把行李箱贴在墙边,打开衣柜收拾东西。

“还行,假期人太多,都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她撒了个不算高明,又难以拆穿的谎言。

“这倒也是,不知是看景还是看人头。”米莹调侃,把桌上的零食推给她。

见印芸竹没有换衣服的打算,她询问:“你还要去剧组吗?”

“去看一眼。”

毕竟改编自己的书,和别人比总会更上心些。她给三格的手机充电,迅速将行李归类好。

“好多人还没来呢,最多是场务和几个跟片小哥,在办公室负责剪辑……”米莹朝后仰去,她还没从假期的余韵中反应过来,自然准备休整再去。

“走了。”印芸竹挥手,同她交代。

怀里揣着顺来的面包,她边吃边走。五一假期的影视基地开放给了游客,路边的垃圾桶塞着许多小吃的包装袋。

米莹果真没骗她,片场上寥寥几人,贺平正在和副导演商量接下来拍摄需要的道具和服装,见印芸竹过来,连忙招手。

印芸竹走过去:“贺导。”

“你怎么还过来了,片场上没你的工作。”她见对方没吃早饭,以为为了赶工匆忙过来。

“反正留在酒店没事做,过来看看。”印芸竹揪住包装袋,环顾四周。

场务正在调整零散的机位,江梦合坐在阴凉处,任由化妆师在她面上涂抹。似有所觉,她睁开眼,目光和印芸竹撞上。

对了,她假期前和导演说调整戏份,这会儿估计要补不少。

视线化为实质,犹如尖刀抵在脸颊处。印芸竹不自在,先撇过脸:“贺导,我去B组看看进度。”

为了节省时间,剧组会在不同场地同时拍摄。贺平经常来看江梦合所在的A组,倒是对B组不算上心。

毕竟戏份不多,即使不满意,再把演员叫过来补拍就是。

“他们在室外,山下那处。”贺平抽空给她指了个方向。

人工湖从远处眺望,像茂林间清明的眼,人影攒动,应该是同一剧组的成员。

据说这个布景是《归途》剧组搭建的,离开后影视基地认为不错,于是保留下来。

印芸竹转身,只觉得江梦合的目光如游蛇,从脖颈到后背全被审视一通。于是迅速逃离现场,那令人窒息的气氛才逐渐退散。

下台阶没多久,就见人工湖旁的剧组成员似乎发生了争执。几人面对面站立,脸上表情不大自然。

负责B组的执行导演正是上回纵容艾雪加戏的那位,此刻他搓动双手,像在劝慰什么。

“她自己耍脾气,还要赖到我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艾雪双手环胸。

她今日一身明艳张扬的红衣,腰间别着长鞭颇有巾帼风范。湖旁还有只站立的白马,正低头温驯地接受工作人员的安抚。

是一场武打戏。

越靠近,几人对话的内容清晰入耳。

“艾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有什么私人恩怨先放放,咱们把这样戏拍下去,假期亏太多进度……”

执行导演对艾雪足够谦逊,奈何女人拉下脸色,丝毫没有回心转意。

“她怎么好意思说我耍大牌?”艾雪指向不远处,音调忍不住扬高。

这动静吸引不少人看来,她的助理走到身后嘀咕。

“凭什么啊,没有她就换个替身过来!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她拿什么来赔?”

见印芸竹过来,认识她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打招呼。虽然在剧组没太多话语权,但是贺导一手提拔上来的新人编剧,大多数人对她还是充满敬意的。

“这是怎么了?”印芸竹对那边的人抬起下巴。

场记撇嘴,眉宇流露出忧愁:“本来这场戏是被追杀坠湖的,艾雪三番五次NG,说放完假进入不了状态。替身落水七八次,人都快被冻麻了,于是上岸问执行导演,能不能分镜头拍,艾雪以为她在内涵自己演技,两人大吵一架,替身直接不干走了。”

“她要怪就怪自己呗,非要赖到假期上,传到贺导和赵老板耳朵里,以后都没机会放长假了。”另一个女人牵马走过来,插话表达不满。

“替身亲口说不干了?”印芸竹若有所思。

“是啊,说给钱也不干,”场记回应,“换我我也不愿意,钱少事多还要挨骂,干一个月还不如大明星一天工资。”

演员的替身大多是自己带来的,平时两人基本能打好关系。然而当初贺平说艾雪的替身上镜仪态僵硬,于是换成现在这位。

“你说耽误进度,导演被贺导骂,又拿我们撒气加班,所以现在全哄着艾雪。”驯马师抚摸马的鬃毛,语气愤愤。

平时在贺平面前,艾雪装得乖巧懂事,一旦上头几位不在,她就原形毕露,对工作人员颐指气使。

虽然NG七八次,那也只是放进贺平的剧中。把她单拎出来,又是牵出大爆剧的佼佼者,仅凭只言片语,印芸竹不好叛判断。

“你说现在上哪里找替身?我们好交差啊!”场记急得跺脚。

远处艾雪似是认为自己委屈,蹲在地上不语,执行导演支起马扎在旁边坐下,语重心长说了好些话,助理也跟在旁边应和。

“要不找贺导问问?”印芸竹犹豫,刚准备去山上找贺平,场记连忙拦下。

“先自己解决,实在没办法再找贺导。”

“对对对,贺导日理万机,能不打扰就不打扰。”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恐怕担心被执行导演知道,会怪罪下来。

见状,印芸竹又望向远处罢工的艾雪,踌躇再三,主动站出来:“那……你们觉得,我行吗?”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愣住,上下打量印芸竹。女人身形高挑匀称,暖白的肤色在光下透着几分白皙,假如戴上假发穿着戏服,从后面看的确真假难辨。

“印老师,替身挺危险的……”场记小声提醒。

虽然不在三九寒冬,可天然的水依旧冰冷刺骨,否则那位替身也不会心生怨怼。印芸竹身为跟组编剧,实在没必要吃这种苦头。

“没关系,也是为了剧组好。”到底是辛辛苦苦从创作到跟组,加上贺平时不时灌输的理念,印芸竹对这部影片非常看重。

同样不希望播出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艾雪这个演员。

听说有人主动当替身,执行导演长呼出一口气,眼下最棘手的问题能够解决,他也能避免被问责。

“印老师,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亲自出马。”男人脸上满是客气,连忙安排妆造师替她打点。

艾雪见别人相继离开,一时纳闷。还是助理打听完消息,欣喜若狂赶回来。

“小雪,替身的事解决了!”她作为助理,当然不希望自家艺人成为众矢之的,“你猜猜是谁?”

见助理神神秘秘凑到耳边,艾雪语气略有不快:“谁啊?”

她拽住裙摆准备起身,听到人名的瞬间定住,不可置信重复。

“谁?”

“就那个跟组导演,和你作对的印芸竹。”

幸灾乐祸的语气让艾雪一愣,喃喃道:“她怎么会来给我当替身……”

虽然心中存疑,总认为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可这里是自己的主场,执行导演肯定会向着她。

思及此,艾雪轻笑。她扶着束发的玉冠,势在必得道:“既然主动撞上来,那就给她点颜色瞧瞧。”

想起江梦合看向印芸竹时的眼神,她胸口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又碍于这么多双眼睛,一直不好发难。

看到她那副恃宠而骄,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她就来气!

第52章 “芸芸,我这次不走了,好不好?”

印芸竹换上戏服,束手束脚总认为不够轻便。领口被盘扣系紧,密不透风的衣服令人感到闷热。

也不知衣领处的工艺是什么,侧脸时磨得脖颈生疼发红。

当时换衣服的助手看见浅淡消退的吻痕,还调侃她和爱人的关系真好。

“印老师有男朋友了吗?”助理把不够合身的地方用曲别针别上。

“不算。”印芸竹给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助手微不可察顿了下,又道:“那就是女朋友了?老师果然优秀,交到的女朋友都这么优质……”

她潜意识将印下吻痕的人归于AO,普通Beta能够和那些人扯上关系,就像嫁入豪门遥不可及。

说起来,艾雪似乎就是个Alpha,也难怪剧组众人对她客客气气,大多数连意见都不敢当面提起。

等印芸竹来到片场,正在拍摄下一镜头的执行导演看来。匆匆一瞥,眼睛倏然亮起。

“别说,还真像!”

两人站在一起,光从背影很难辨别。他让印芸竹坐在旁边,观察艾雪的走路习惯和动作。

印芸竹挺喜欢夏月这个角色,当初塑造人物时,特意为她和荀千意多写三千字的人物小传。虽然两人戏中并非情侣,可戏份能排得上女三号。

哪怕艾雪在她眼里并不讨喜,可入戏的那一刻,还是让她产生恍惚。仿佛笔下的人被赋予灵魂,从纸张中走出来。

对方演技的确不错,再多磨炼几年,冲击最佳女主角奖项提名不是问题。唯独长相限制戏路,让她担不起大多影片中塑造的光伟正角色。

她扬起长鞭,夹住马腹飞速向前,在湖前勒住缰绳。身后的追杀声伴随武器叮铛,随着几人渐近,夏月转身,特写镜头拍到布满红血丝的眼珠。

“待会落水,老师你再戳破血包,不用憋太久,我们很快会把你捞上来。”执行导演在旁边安抚情绪,他以为印芸竹会害怕。

“知道了。”印芸竹点头。

说不紧张是假的,呼吸间胸口抵住的软块硌得人不舒服。

落水戏份NG七八次,她突然好奇,艾雪是如何做到的。光是听里面的工程量,都让人觉得繁琐。

锐利的箭雨破开长风,直直刺向夏月的心脏。她不可置信瞪大双眼,捂住渗血的胸口,身体朝后仰去。

“卡!”执行导演叫停,助理连忙跑过去扶住即将落马的艾雪。

接收到眼神示意的印芸竹起身,工作人员沾着血包装点衣前。毕竟颜料太少,达不到染红湖水的效果,还需要大量血包衬住。

之后便是最难,也是NG多次的一幕。艾雪需要拔掉胸。前的箭矢,奋力游向湖面。而水下拍摄难度本就高,先前已经用温水缸在室内一次过。

后期剪辑要流畅统一的动作,艾雪三番五次把握不好。

捞人的机器在旁准备,印芸竹上马。似乎闻到陌生的气味,马儿不安分地踩动前蹄,喘着粗气来回走动。

这种高度的颠簸让她难以适应,驯马师抚摸它柔顺的毛,发出指令。

“要是有危险,随时喊停。”助手不忘嘱咐。

经过众人商量,决定还是采用分镜头来达到最好的效果。毕竟印芸竹是贺平的人,总不能像刚才的替身随便磋磨。

纵然艾雪一万个不愿意,到底害怕印芸竹向那两位告状,只好不服气地闭嘴。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镜头自身前的伤转到背后。

正当印芸竹准备后仰坠入水中时,身下的马儿忽然发狂,朝人群密集中横冲直撞起来!

印芸竹不会驯马,也知剧组找来的马肯定训练有素,突然遇到这种情况,慌神后又迅速冷静下来。

她攥住缰绳不让自己被甩出去,这个高度不算高,但如果跌落下来,腰背受损是必然的。

一众人被前所未有的状况吓到,尤其执行导演脸色苍白,冲工作人员大喊:“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忙啊!”

场面一度混乱,乌泱泱的一群人有的找防摔垫,有的在外层围上围栏,避免伤及更多的人。

耳边是呼喊和喧闹,马上的印芸竹全然听不到,只闻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模糊的人影。

临近中午,早饭应付的那个面包早已被消化。剧烈运动下的颠簸让她胃中冒酸水,一路抵达喉咙。

连过山车海盗船都敬而远之的人,在这种没有防护措施的马上,害怕与理智来回拉扯,她压低上身紧贴马背。

“闪开!”

眼见马要撞翻场上道具,印芸竹握紧缰绳。粗糙磨得她掌心生疼,发狂的中型动物难以被驯服,蛮力下也只是调转方向。

艾雪正坐在休息区喝水,被这场景吓得脸色煞白。矿泉水瓶被捏得变形,她恶狠狠瞪向身旁的助理。

印芸竹死死压住马镫,她见马朝湖边飞奔,高喊。

“把机器放下来!”

踢踏荡起尘埃,马发出凄厉的嘶鸣。

远处的导演明白她的意思,连忙指挥场务挪动机器。

在即将连人带马一齐坠入湖中时,印芸竹慌乱扯下护具,率先扑向湖面。

水花迭荡,激起厚重的浪。涌入鼻腔的冰凉窜入肺部,隔着一层水面,她听到岸上的人大喊呼叫,笨重的机器运作,工作人员投入湖中奋力像她游来。

身下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吞噬的漩涡。她心中害怕,朝救援的位置看去。

酸涩肿。胀的眼皮和入水的耳朵,连带理智跟着消退。昏迷中,她隐约听到岸上的惊叫声,那股隔着厚重玻璃的沉闷动静由此清晰。

“咳——咳咳——”印芸竹无力仰躺,止不住咳嗽,每下都带动五脏六腑被搅乱的难受。受于湖水压迫,胸。前挂住的血包渗出,和水相融足够以假乱真。

“怎么回事啊!”隐隐约约听到贺平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停在面前。

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抬手遮住,勉强看清蹲在身旁的女人。

贺平焦急,轻拍她的脸颊:“小印,怎么样?要不要送医院?”

后背被人托住,印芸竹起身,摆手道:“没关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的状况比表面看上去更糟糕,瞳孔涣散无光,讲话跟着有气无力。

贺平让人照顾好她,又听身边助理讲述来龙去脉,大声呵斥:“剧组没人没资金了吗?让编剧帮忙,平时也没亏待你们,一个两个连安全措施都没看全!要是真出了事,所有人都逃不开责任!”

执行导演被这一变故吓得脸色惨白,走上前解释:“替身临时有事来不了,又怕耽误剧组进度——”

“来不了就调。戏份!传出去让人笑话!还以为我苛待剧组工作人员。”贺平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丝毫不顾及男人的脸面。

“是是是,只是这马平时性格温顺,突然就发了狂……驯马师也真是,拍戏前怎么就不看状态呢!”

他推卸责任,自始至终将艾雪摘得干干净净。而早在女人出现在B组时,后者吓得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扶住助理的手臂心有余悸。

“这不怪我啊……我没想这样的——”她话锋一转,忽然推开助理,恶声恶气道,“都怪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贺平注意到两人推搡,还以为对方被吓坏了,她记得这场戏份艾雪也有参与。

“怎么了?”她走上前。

女人讲话威严,不笑时令人畏惧。面对突然而至的询问,艾雪瞬间慌神:“是印编剧,印编剧自己说要当替身的,我们没人逼她啊!”

这副模样无辜又可怜,执行导演正烦躁贺平让自己没面子,见艾雪给了台阶,顺势朝下:“对对对!是印编剧自己说想试试,免得拖累剧组进度。”

“结果现在更拖了,”艾雪的助理在旁边煽风点火,“不是干这一行的,非要跑来掺和,害得大家跟着受罚。”

这些话道出少数人的心声,一时间矛头直直指向印芸竹,她反而成为施害者。

印芸竹在搀扶下起身,肩上披着厚重的毛巾,正捧热水小口啜饮。听闻这话,直接被气笑。

纵然她性子内敛不爱争辩,可被人扣帽子也忍不了,冷静道:“那替身演员为什么离开,艾小姐比谁都清楚吧?”

“就是啊,你NG七八次,把人气走,还让我们组帮你兜底,凭什么啊?”场记插话。

“那也是她沉不住气,本来这场难度就高!”艾雪助理反驳。

七嘴八舌的嚷嚷吵得人头疼,贺平捕捉到关键词:“NG七八次?”

她皱眉,转身询问执行导演:“怎么回事?”

众人注意力再次转移到男人身上,后者觑着艾雪,心中有苦说不出。两边都得罪不起,无论向着谁,以后在剧组都不好混。

觉察到他的小动作,贺平厉声:“实话实说。”

“就……可能艾小姐刚从假期回来,不太适应,加上这场戏难度又高,拍得效果总是不尽人意,”男人尽量用委婉的言辞替艾雪开脱,“替身落水七八次,戏服废了几套,她受不了,于是不干了。”

毕竟是贺平找来的人,他虽然话里话外包庇艾雪,说的和事实也差不了太多。

“不太适应?”贺平被气笑了,“那江梦合怎么能适应得了,别的演员怎么能适应!”

“偏偏就你适应不了,拿那么多钱拍戏矫情什么!别说是替身,换你落水七八次试试?”

身为老牌导演,当人面训斥也不怕得罪人。艾雪本就心虚,被一句又一句的责备砸得晕头转向,没忍住红了眼眶。

“还好意思委屈,替身多委屈你知道吗?”贺平毫不心软,还是身旁人劝着,才及时住嘴。

“这些天我让编剧把你戏份调到后面,再改不了状态,你也别演了!”

此话一出口,连印芸竹都惊住。谁都知道贺导的戏多难接,许多女明星削尖脑袋挤不进来,艾雪不珍惜就算了,还在剧组整这些幺蛾子,把导演气得连换人的话都说出口。

说到底,还是她咎由自取。

“导演!”艾雪以为自己听错了,踉跄起身想要解释,贺平没给机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部戏没人带资进组,硬要说的话,最大的投资方赵贞芳与贺平交情匪浅,以至于后者更能放开手去做,而不被资本束手束脚。

闹剧落下帷幕,印芸竹拢住身上的毛巾,对身旁围着的几人道歉:“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是来帮忙的,谁能想到这档子事?”驯马师把落水的马情绪安抚好,又走过来宽慰她。

“就是奇怪了,平时性格都挺好,怎么突然发狂了……”

见没自己的事,印芸竹起身告别,在别人再三叮嘱和担心中,一个人回到酒店。

进门时,米莹正盘腿坐在电脑前吃泡面,听到动静打招呼:“终于舍得回来啦?”

在见到印芸竹状态的那一刻,她笑容僵住,连忙放下泡面碗:“怎么头发都湿透了?”

她抬手抚摸,凉意刺入掌心,冻得人一个激灵。

架不住米莹的再三逼问,印芸竹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前者的表情从好奇到震惊,最后是鄙夷。

“我就说这艾雪不是什么好人,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她走到电视柜前,烧了满满一壶热水。

等印芸竹出来时,眼见床上堆满药盒,米莹还给她点了份热腾腾的青菜瘦肉粥。

确认人没事,她边查看说明书边絮叨:“我说你也真是的,干嘛瞎凑那热闹,反正坏的是别人的名声,难怪群里贺导发公告,让大家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我还纳了闷。”

“谁能想到会出这事。”印芸竹叹气。

虽然艾雪不喜欢自己,到底会顾及贺平的面子,不敢懈怠拍戏。

“也是,”米莹点头,“都怪艾雪!”

鼻腔和耳内残留的积水处理干净,印芸竹呼吸通畅了些,如浆糊的脑海逐渐清明。

她打开外卖盒,想起今天贺平在场上的话:“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换角色。”

私心里,她是不愿换的。选角麻烦不说,和江梦合的对手戏要重新补拍,是个大麻烦。更重要的是,圈内很难找到像艾雪这样,如此契合角色本身形象的演员了。

偏偏有实力的人不懂爱惜羽毛,心思没放在正事上。

“你还担心她呢,贺导眼里容不得沙子,今天在片场也只是留情面,后续肯定要换。”米莹把吃剩的泡面处理掉,卫生间传来马桶抽水的动静。

“小印,我和你讲,这部戏上线前要花大价钱宣发,肯定好多同行盯着,要是被传出去演员拍戏期间的丑闻,媒体借题发挥,名声就臭掉了。你看那些被封。杀的劣迹艺人,连剧都被下架,就算没有,各大平台的评分也是低到离谱。”

“这种人,贺导怎么还敢继续留啊。”

米莹说的话有道理,印芸竹没再坚持,艾雪被换掉也好,选角总归不是小小编剧该操心的,贺平和赵贞芳自有决断。

正当她小口喝粥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谁啊?”米莹扬声询问,扔掉怀中的枕头,“你先吃,我去看看。”

脚步声由近及远,印芸竹嗓子火辣辣地疼,吞咽还能感受到湖水的咸腥。她用勺子小口舀着,却听走道处没了动静。

似有所觉,她回头去看,恰好对上江梦合墨色的眼。

身后跟着的米莹惊讶得说不出话,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印芸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嘴里的粥难以下咽。她压抑住内心的排斥,勉强挤出一句话:“你怎么过来了?”

自以为稀松平常的语气,落在外人眼里又是另一幅光景。江梦合眉尾下压,语气似是不悦。

“我不看着的这段时间,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她想要抚上印芸竹的额头,被后者敏感避开后,手悬停在半空,又蜷起落下。

“吃药了吗?”

“还没呢,我看小印没发烧什么的……”米莹见两人之间暗潮汹涌,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又暗暗猜测关系。

头顶似是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接着身旁沙发凹陷,清淡素雅的栀子香幽幽传来。

“怎么又跑去做替身了?”

与私底下固执到听不进话相比,人前的江梦合温柔包容许多,语气挟着宠溺,这让犹如背景板的米莹想入非非。

“这是我自己的事。”印芸竹语气硬挺,像浑身竖刺的小刺猬。

习惯江梦合看似退让,实则将路堵死的言行,如今的她放弃抵抗,磨平利爪不愿与她争辩。

心中早已化作翻腾的江海,久久无法平息。

印芸竹不敢说出过激*的话,怕对方比自己更狠。更怕江梦合鱼死网破,当着米莹的面承认两人过去的关系,这犹如扯下遮羞布一样令她难堪。

江梦合眼底浮现复杂情绪,欲言又止,又抬眼对愣在一旁的米莹道。

“导演让我过来看看,顺便让我询问夏月选角的事。”

紧攥的掌心松开力道,印芸竹捏了把冷汗,放下勺子。

“我跟你走。”

她比江梦合还要积极,率先起身换衣服。江梦合不语,只静静凝视她的背影。

走廊安静无人,光亮从尽头的窗户透进,给地毯的清晰纹路染成辉煌的金。跟随江梦合走进房间,在门开出缝隙的瞬间,印芸竹把女人推进去,反手闭门。

“你想干什么?”印芸竹气得胸腔颤。抖,语调变了形。

“我问你想干什么!我和人合住的你知道吗?”

连番质问像把激愤的情绪全发泄出来,见到江梦合进来的瞬间,她脑子发懵,差点崩溃。

房间内光线昏暗,厚沉的窗帘挡住刺眼的太阳。空气弥漫淡淡的花香,似有一缕清浅的烟草味划过鼻息。

女人靠在墙上,长睫遮住双眼的情绪。她抿唇不语,这冷淡逃避的态度更挑起印芸竹的火。

“你说话!”印芸竹扬声,被气得耳边嗡鸣。

“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江梦合缓慢道,嗓音略显干燥。

“知道?”印芸竹眼眶发红,“知道你还毫无顾忌跑过来,你是要毁了我吗!”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不知那个字刺。激到了她,江梦合质问。

她步步紧逼:“你觉得我很丢人?”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到底想怎样?”印芸竹哽咽。

她想不明白,既然双方没爱,及时放手就好。怎么偏偏在自己即将走出这段感情时,江梦合一反常态追回来。

把自己放在掌心戏耍,看她患得患失的反应,会带来成就感吗?

“当初是你说分开的啊,”她手无措张开,“你让我离开,现在反反复复,说我耍你——”

“到底是谁耍谁?”

眼见印芸竹自顾自说了许多话,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江梦合面色沉痛,抬手捂住她的嘴。

“芸芸,我不爱听这些。”

她很少会叫自己芸芸,这个称呼太亲昵,容易让暧昧中的人产生恋爱的错觉。唯独在床上,忍不住央求时才会叫芸芸。

印芸竹想打掉她的手,那股力道直接将她推在墙角,背后抵住冰凉的墙壁,女人背光盯着她。

“以后不要说了。”

语气一如既往温柔,却又能让人听出其中的恐吓意味。印芸竹双唇颤。抖,眼中浮现难以觉察的水光。

呼吸再次顺畅,见江梦合的拇指按住唇角,在即将寸寸深。入时,她紧咬牙关,像下定某种决心。

江梦合有时候挺烦印芸竹的固执,住在平城机场附近的酒店时,她就在想,既然印芸竹以前是喜欢自己的,如今她回来了,该高兴才是。

再三推拒原以为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到后面逐渐意识到,对方或许真心想和自己了断,这让本运筹帷幄的江梦合生出事态失控的恐慌。

“芸芸,我这次不走了,好不好?”

女人轻拍她的脸颊,像年长者对小辈的无底线包容。她打量印芸竹的眉眼,越看越觉得欢喜。

怎么哪里都是比着自己的喜好长的,连生闷气都可爱到心底。

刚刚还唾弃的固执,这会儿放在江梦合眼里,又成了可爱。她从未真正正视印芸竹的反感,单纯以为是小孩子闹脾气。

“张嘴。”

反复无常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每句话每个动作都要来回斟酌,才能慢慢摸到女人的底线。

眼前光线渐黯,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上,印芸竹盯着江梦合似要吻上来的唇,心里一横,别开脸去。

第53章 “芸芸,你关心我。”

气氛僵住,江梦合身形一顿,眼里的光寂灭。

她强硬掰过印芸竹的脸,想要亲吻。后者抿唇,狠狠瞪她。

不知这幼稚的对峙持续多长时间,江梦合轻笑,撩开她的额发飞速落下一吻。

“我等你。”

这副深情模样令印芸竹没由来反胃,她猛地推开女人。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对方来不及反应,踉跄着稳住身形。

“想做就做,别把上。床说得冠冕堂皇。”说完,她捞过江梦合的腰身,在即将凑上去吻住时,被人掐住后脖颈。

“印芸竹,你什么意思?”

和煦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江梦合力道渐大,眼眸彻底被阴暗吞没。她声音渐冷,淬了冰般令人发寒。

“你不就是想这样吗?”印芸竹吸了吸鼻子,说话带着哭腔,“不就是离开我找不到别人?既然要这样,恢复以前的关系就行了啊,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立什么深情。人设!”

她已经在江梦合面前摔过一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印芸竹!”江梦合被这话气得肩膀抖动,“你以为我回心转意,就是为了和你上。床?”

“是你亲口承认,你觉得恶心,那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缠着我?”印芸竹松开力道,连连后退,“三番两次,前后不一,到底是谁耍谁!”

“我看起来性格软好欺负,你们就都来欺负我,是吗?”

“别再说那些话了,你不喜欢讲,我也觉得恶心。”

“恶心!”江梦合激动,她恨不得让印芸竹闭嘴。

“唰”的一声,窗帘被拉开,大片大片的阳光照射进来。落进眼底,将瞳孔照成琥珀色。

仿佛日头升起,冰雪消融,一切的一切暴露在光下,阴暗驱散。心底隐秘滋长的,急于掩饰的,无处可躲。

“我要是耍你,又怎么会不管不顾来找你,恨不得每天和你见面!”江梦合用力攥住窗帘,“我要是不在乎你,就会找任何由头把你锁在家里,让你只看着我!”

“可我做不到,那样只会把你推得更远!”

到后面,她放软语调。即便心中多次冒出这些难堪的想法,在触及印芸竹憎恶的眼神时,又逐渐退缩。

终究舍不得让她难受伤心。

“印芸竹,”后面这句很轻,“离开你之后,看你和别人站在一起,我才意识到,我真的很喜欢你。”

深埋在心底的话毫无顾忌说出来,江梦合只觉肩膀上的担子卸掉不少。

印芸竹僵在原地,哑口无言。无数次幻想的场景真实出现在眼前,她却并没有得偿所愿的满足。

曾经的自己听到这话,也许是开心的,但两人的感情永远不同步,在某一时刻错过,就很难回到以前满心满眼的状态。

有了第一次开口,江梦合不再瞻前顾后,见印芸竹毫无反应,态度更加急切:“芸芸,我喜欢你。”

像亮出最后的杀手锏,却没得到想要的效果,她有些晃神,步幅不稳。

“你听到了吗?”江梦合跌跌撞撞向印芸竹走,后者却被惊起,后退与她保持距离。

眼底的冷漠刺伤了她。

“芸芸……”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印芸竹闭眼,连番争吵耗尽她所有的力气,此刻脑海混沌一片,连思考都变得迟缓。

火气似乎从心底漏下,窜上四肢百骸。她扶额靠在墙边,虚虚喘着气。

意识到不对劲,江梦合走过来:“怎么了?”

“没……”印芸竹隔开她的手,重新站起来。

从刚才开始,她的身体便有些不适,本以为是和江梦合吵架所致,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生病了。

想起在湖中被冷水入侵的几分钟,印芸竹暗悔。早知道不该跟江梦合过来,不好好躺着又吹风,不烧起来才怪。

这回江梦合动作强硬,不等印芸竹推搡,直接扶住她的腰身往床上带。

印芸竹剧烈挣。扎,她以为江梦合又要趁人之危,做些荒唐事。

“你走开!”她像只兔子狂乱蹬腿,奈何生病使不上力,和小猫伸爪子挠痒痒没什么分别。

江梦合轻而易举制服住,把人塞进被中,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她捏住印芸竹的鼻子,轻笑:“想什么呢?”

“我像那种性上瘾的人吗?”似乎为了自证清白,她又把被角朝里掖掖,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谈话气氛轻松下来,印芸竹被人照顾,感到不自在,撑起上半身:“不用,我回去吃点药就好——”

“再乱动,我就天天去找你。”江梦合按住她的肩膀。

这番威胁果然有用,印芸竹噎住,像具硬邦邦的尸体,重新躺回去。

江梦合似乎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尽管她平时的关照行为看起来游刃有余。只见她翻箱倒柜找体温枪,最终翻出来一管细细的水银温度计。

见她掀开被子要量体温,印芸竹提醒:“你先甩。”

“看你生病,我有些不清醒了。”即便这个时候,她都要把缺乏经验归咎到印芸竹头上,言语间有邀功的嫌疑。

印芸竹不想听这些,但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索性全盘接受。她拿起温度计,朝怀里塞去。

江梦合起身给她烧水。

女人背影忙碌,行为举止却依然从容优雅,如果忽略偶尔碰撞的动静的话。

白色的药片被掰开分成两半,兑温开水后,她端起水杯走向床边。

玻璃杯磕碰发出沉闷的响,水波震荡,连同旁边放在纸上的药片一起,周围散落星星点点的粉末。

印芸竹把被子拉过嘴角,垂眼像只无措的小动物,眼底写满抗拒。她拿出温度计,对光看水银没过的刻度。

三十八点四,不算低的度数。

江梦合拿过温度计:“看起来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我一个人回去也行,太晚了舍友会担心的。”平躺恢复些力气,印芸竹撑起上半身准备下床,腰腹被按住。

“舍友,和你同房那个?”江梦合动作轻柔,力道却不小,轻而易举将她重新按回去。

“我知道她,是贺导朋友的徒弟,和你差不多,从跟组编剧做起来的。”

明明没合作过,女人却对贺平工作室的成员了如指掌,印芸竹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讶。

捕捉到异于排斥的情绪,江梦合拍了拍被子:“芸芸,你的事情,我都有放在心上。”

“她只是和我被分到同一间套房。”猜出她调查米莹的动机不纯,印芸竹别过脸去。

双颊因发烧呈现不正常的潮。红,她呼吸粗重,陷入枕头的碎发汗涔涔贴在后脖颈上。

即便不是自作多情,排查自己圈子里别人的信息,也是一件丧心病狂的行为。

江梦合没否认,端起床头柜的水杯和药片:“吃药了。”

“不吃。”

“不喜欢吃苦的?”被拒绝的江梦合没有恼怒,单纯以为印芸竹耍小孩子脾气。

“谁知道是发烧药还是——”说到这里,印芸竹卡壳,她能感受到周身的温度冷了几分。

压。在腿上的重量隔着柔软的被褥,江梦合以另一种方式桎梏住她。女人眸色幽深,盯着掌心的药片,淡淡。

“我在你眼里,是这么卑劣的人吗?”

为了让她服软不择手段,甚至用迷。情的药物控制行为。在江梦合眼里,只有低段位的人才会借此来达到目的。

她要的是印芸竹心甘情愿,哪怕嘴上不说,只要对方行动不算绝对排斥,就是给她透露出有机会的信息。

尽管心中有瞬息阴暗的想法,庆幸这场突如其来的发烧,让她得到照顾印芸竹的机会。

江梦合也学聪明了,印芸竹的内里比柔软的外在更坚韧,软硬兼施才能让其回头。她可以在怀中纵容印芸竹的小脾气,但绝不能容忍对方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

既然伤害别人让她痛苦,那就捂住眼睛让印芸竹只感受到自己。

而听到质问的印芸竹陷入沉默,她不该用恶意揣度别人,即便是自己反感的江梦合。

见她仍然警惕,江梦合抿唇,又从药盒中倒出一粒,毫不顾忌塞进嘴里。

“你!”印芸竹愣住,连忙起身掰开她的嘴,“你吐。出来!快啊!”

焦急的模样落入江梦合眼底,漾出清浅的笑意。她丝毫没意识到这种行为多么危险,产生的隐患难以想象,哼哼道。

“芸芸,你关心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印芸竹捏住她的双颊,伸手想要朝里抠弄,江梦合笑意更甚,弯腰踢来脚旁的垃圾桶。

吐干净药味,她端起手旁的温水过味:“可以吃的。”

神态淡然自若,比起印芸竹脸上的恐慌与惊惧,女人更像喝了杯寡淡的白开水,毫不紧张。

“药也能随便乱吃!”印芸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恼怒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上的稀碎绒毛。

这副模样可爱到了江梦合,她感受被子下的人的轮廓,摸索到肩膀的位置靠上去,语气似是委屈。

“你不信我。”

懒怠的语气软绵绵的,勾得人心软成一滩水。饶是印芸竹准备心硬成石头,这会儿也被掰碎了。

说来说去,反倒全是她的错。

印芸竹掀开被子,压。在身上的重量放轻,江梦合索性躺在身旁,静静看她嗔怒。

女人五官深邃,背光下辨别不出情绪,黢黑的瞳孔唯独能将印芸竹放进里面。

仿佛穿透树叶罅隙的光微芒,让人心口堆积的阴霾倏然照开。本对她怀抱的惧怕情绪,也随着温柔的注视消退。

于是,印芸竹拿起新的一粒药丸,张嘴送到舌根处,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服软行为。

江梦合眉尾轻扬,对这一举动非常受用,浅笑道:“芸芸,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话语间裹挟温柔的宠溺,她剥开糖块,趁印芸竹不注意塞进她嘴里。

舌尖传递甜丝丝的味道,弥漫至整个口腔,冲淡苦涩的药味。她又端起水杯,用手腕试了下水温,递到印芸竹嘴边。

“正好的,尝尝。”

印芸竹脸颊微鼓,犹豫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后放到床头柜。

“有没有觉得舒服些?”

身旁的重量减轻,江梦合从床上起来,走到茶水机旁又倒了杯。

头昏脑胀的晕眩感减轻,陷入松软的枕头,鼻息传来熟悉的花香,印芸竹难得在陌生的环境下熟睡。

见她额头染上倦意,江梦合轻手轻脚拉上窗帘,却听廊道传来敲门声。

她回望床上的人,确认没被打扰,才走到门口。

即便气温升高,叶熙阳依旧一身正统衬衫与西装裤,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耳后:“梦合,导演那边说艾雪的戏份要停掉……”

话音未落,见眼前的女人食指抵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对方轻轻关门,隔绝走廊的谈话声。

叶熙阳一早听说印芸竹落水,如今看她这些举动,心中有了猜测,劝诫的话抵在喉咙,被一个眼神回绝。

“叶姐,我有分寸。”

冷淡的嗓音刻意压低,似乎在责备她多管闲事。

这句话叶熙阳从江梦合嘴里听过无数次,次次都是为了印芸竹。一方面,她责怪印芸竹在自家艺人的上升期贸然打扰,另一方面,江梦合将两者分得清楚,让人挑不出错处。

听她表明态度,叶熙阳继续此番来意:“艾雪和你的戏份挺多,这样一来,工作量增多,泉城那边还有广告商等,是要调时间顾这边,还是先回去?”

想起房间内缺人照顾的印芸竹,江梦合始终不放心:“这边吧,演员定下了吗?”

“得过几天,反正艾雪留不了,刚才工作人员说,那马受惊似乎是她身边的助理动的手脚,不然也不会无故发狂。”

叶熙阳把从贺平那边听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闻言,江梦合掀起长睫,轻声:“人为的?”

“目前来看大差不差,那女演员本意想给印芸竹教训吧,不小心做过了,连她本人都没想到,这会儿被吓得神志不清。”叶熙阳回应。

周身仿佛降了几度,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严,风从缝隙中簌簌穿透。

沉默间,江梦合似是惋惜感慨。

“再想不到,做都做了,”她轻笑,“现在悔恨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事人还生着病,她怎么敢心安理得离开剧组。

*

艾雪出身全国有名的影视学院,艺考分数放在当时能排前三。如今毕业没多久,已经成为同校许多后辈的榜样。

原因无它,参演贺平的电影就是最大的荣耀。刚收到通过消息,消息就在学院内传开,曾经的导师和同学都以她为荣。

能和曾经遥不可及的女神拍戏,她这辈子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现在剧组不惜赔付高价违约金,也要把自己换掉。艾雪丢不起人,更不知道怎样面对周围人的目光。

回酒店的路上,她能感知熟人鄙夷的视线,连陌生人打量的目光,都令她如芒在背。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明明只吃了一粒,那马怎么就发狂地将人摔下湖里呢?

艾雪魂不守舍坐上电梯,始终想不明白。她脑海混沌,像团乱麻始终理不清楚。

浑浑噩噩摸着口袋里的房卡,这也许是她住在影视基地的最后一天。

远远望见门口立着的高挑人影,惨白的灯光衬得她清瘦。黑影斜斜倚在白墙上,缭绕的烟雾模糊女人的五官。

艾雪愣住,脚步踌躇起来。仅有几步之遥时,她认出了江梦合。

欣喜盖过升起的惧怕:“梦合姐,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呀?”

她似乎忘记白天对印芸竹的教训,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令她爱慕痴缠的人。

出于性别,艾雪生来带着股瞧不起人的傲慢,然而过浅的资历让她在圈内没有颐指气使的资本,被娱乐公司连番敲打提醒,才学会用谦逊与温和伪装自己。

江梦合是个例外,她太优秀,哪怕因先天受到种种歧视,依然能在前年斩获影后之位,其中付出的努力与经历的艰辛,要比旁人多出许多。

谁都会被厉害的人吸引,艾雪也不例外。当她得知本次合作的对象有江梦合,连夜回去找曾经的老师打磨演技。

不希望拖江梦合的后腿,更希望与她对戏时,自己的努力与优秀同样被看在眼里。

艾雪想过许多理由接近江梦合,今晚却是头一回,对方主动来找她。

女人没掐灭烟头,气味氤氲吸入肺中,带起呛人的窒息感。艾雪比江梦合矮了些,仰头想去辨别后者的脸,可只见慵懒垂下的眼皮,以及淬了冰般的眼眸。

她打个寒颤,连忙撇开目光。

江梦合凉凉开口:“印芸竹坠水,你动的手脚?”

这句话瞬间掐灭艾雪心头的小火苗,她不可置信瞪大眼,连连后退:“不——不是我!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明明吃不起苦,非要跑来掺和一脚!”

她将所有的罪名推到印芸竹头上,猛然想起面前的人是江梦合,声音带着哽咽。

“梦合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做这种事痕迹太明显,被人查到名声就毁了,况且我也没有背景……”

“你也知道自己没背景。”江梦合打断她,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没有背景,还敢这么猖狂,现在的新人心浮气躁就算了,心思还不用在正事上。惹谁不好,偏偏惹到自己的头上。

艾雪眼眶微湿,陈词错乱解释着,好像真成了被蒙在鼓里的不知情。人:“梦合姐,我知道你和印编剧关系好,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怎么会,会去伤害你在乎的人啊!”

原以为是来道别,没想到是兴师问罪。

她惯会用楚楚可怜的模样迷惑人,心中又知自己的神态与印芸竹有三四分像,于是想借此让江梦合心软。

却勾得女人心头更加恼火。

她点了点烟,抬手靠近艾雪,在火星距离后者脖颈不足公分时顿住。

“艾雪,真当我是傻子?”江梦合这一举动颇具威胁,仿佛烟头已经点在光洁的皮肤上,燎烧出疤痕发出滋滋的骇人动静。

艾雪从没见过她抽烟,这些不良嗜好与江梦合的温柔形象不搭边。现在本性暴露,她忽然觉得陌生。

“梦合姐……”她讲话带着哭腔,“对不起。”

明白多说无益,自己一系列的小动作早已表明她并不无辜。加上剧组公布解除合同的理由,没有瞒下去的必要。

艾雪用手背捂住眼角:“我只是想给她点教训,没想到助理做得太过火,我没想害她的啊!”

“谁愿意在剧组里闹出人命!”她的语气流露出几分委屈。

艾雪将这件事归结得太简单,单纯以为是普通的小打小闹。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江梦合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轻声。

“怪我在剧组太没分寸,”她手伸。进口袋,惋惜道,“要是芸芸知道这件事,你说她该有多难受?”

柔和轻盈的语调像盘上脖颈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在见到江梦合掏出录音笔的那一瞬,艾雪心脏猛地往下沉。

录音笔的顶端闪烁着红色的信号灯,表示正在运行中。

耳边贴上冰凉触感,江梦合用录音笔拍拍艾雪的脸颊,淡淡道。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留着说给你的影迷听吧。”

与此同时,酒店套房内。

印芸竹醒来时,房间一片黯淡。微弱的光从窗帘缝隙中投射下来,她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

晚上十点半,通知栏跳出许多条米莹的消息。

听明月:【我刚刚在楼下看到艾雪的车,她今晚就要滚蛋了。听说她的助理喂药,才让马突然发狂,太恶心了吧!】

听明月:【你现在在哪里,和江梦合到底怎么回事?】

听明月:【[通话未接听]】

一连串的消息信息量太大,印芸竹短时间内无法消化。正当她呆怔在床上时,江梦合推门而入。

“醒了?”她手里拎着买来的宵夜,放在茶几前。

又走到床沿坐下,抬手贴上印芸竹的额头:“感觉好些了吗?”

印芸竹点头,全然没有温存的心思:“艾雪她……”

听她醒来第一时间,开口问的是别人,江梦合边解开宵夜的塑料袋,边轻声道:“被导演踢出剧组了。”

“真是可惜,平时看着像好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她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凉,又递到印芸竹唇角:“趁热吃吧。”

印芸竹欲言又止。

艾雪的伪装太巧妙,连江梦合都被蒙在鼓里,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对她的心思。

见眼前人惋惜,印芸竹忽然生出几分私心。既然以后没有交集,也就没有告诉的必要。

她抿嘴,在江梦合温润的目光中,沉默地含。住那勺温热的白粥。

第54章 “以后没事,别见面了。”

艾雪被爆出以前的许多黑料,包括艺考贿赂老师,剧组耍大牌,给剧组送礼抢同公司艺人资源等等。那段录音流传开,江梦合和印芸竹的部分被掐得干干净净。

她本身并非有些流量的小花,近几年凭借一部文艺片和粉丝的精彩剪辑,在网上小火了段时间。要不是词条蹭江梦合与贺平的热度,恐怕掀不起什么浪花。

印芸竹看热搜上飘了很久的词条,一时间百感交集。有些人的霉运来得突然,上午还在剧组拜高踩低,如今本人还没回去,名声早已塌成一片废墟。

“想什么呢?”江梦合收拾完包装盒,坐在床沿。

轻微的重力感令印芸竹回神,她的目光从屏幕挪到对方脸上。女人神态自若,半面五官被隐在不见光处。

暖黄的灯光柔和她的轮廓,连黑发也染上浅淡的金。刚睡醒的印芸竹精神百倍,这会儿看她又多了几分沉醉。

“不知道夏月的选角怎么样。”

她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如果圈内没有演员能够胜任夏月一角,自己宁愿不去签下影视。

江梦合拉起被子:“导演组有自己的考量,不会让你失望的。”

贺平的眼光值得保证,闻言,印芸竹放下心来。她见江梦合似乎要把自己重新闷进被子,抬手隔开两人。

“太晚了,我不回去舍友会担心。”这个理由,白天她已经用来搪塞一次。

工作上的事谈完,两人回到尴尬紧张的私人空间。印芸竹不愿意和江梦合牵扯太多,即便感谢生病这段时间,对方的悉心照顾。

“谢谢你,买药和饭的钱,我会还你的。”她扫过床头被掰开的药片。

江梦合动作微滞:“芸芸,我们之间,非要分得这么清楚?”

她想看到印芸竹享受自己带来的一切,并露出腼腆满足的笑,这样总能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缺。

事实上,对方仍然想和自己划清界限。

就像掌心握不住的沙,江梦合感到无力,面色微恼:“你就把我当成普通朋友,贝嘉丽那样的,行吗?”

她从来没认为自己和贝嘉丽是一路人,然而为了博取印芸竹的同情,不得不低头退至朋友的地位。

贝嘉丽。

这个名字让印芸竹滋生出几分难过,两人怎么可能完完全全一样。她和贝嘉丽的任何摩。擦都能被宽宥,但是江梦合不行。

如果非要将心目中的人排序,家人朋友占据一席之地,而江梦合像飘在半空缥缈的云,偶尔想到又无处安放。

她反而希望江梦合能和贝嘉丽一样,至少吵架以后,眼前人不会惹自己太生气难过。

久久的沉默让江梦合忐忑,她抚上印芸竹的手背,期望通过肢体接触感知温暖。

偏偏对方的心硬得像块石头。

见人迟迟不说话,她垂眼,言语霸道:“不准走。”

或许环境和氛围正好,语气并不让人觉得强硬,像委屈的小狗伏在脚边哼哼撒娇。

手被用力捏紧,印芸竹尚在生病,抽不开后便由着她。想到回去还要和米莹解释许多,她实在疲惫。

“还有别的房间吗?”她环顾走廊。

廊道连通的房间有两三个,杂物间和衣帽间相邻,厨房和公寓差不多,简约且设备不算完善,少有人会选择在酒店开火。

没有客房。

听她话语似有妥协,江梦合嘴角翘起:“没有呢。”

印芸竹一眼识破她的小心思,作势下床:“那我睡沙发——”

刚起身便被人按住肩膀,江梦合轻拢着她:“你是病人,我怎么会舍得?”

“今晚我睡沙发。”

很难想象她会委身于别人,江梦合在外的形象向来是优雅温润的,如今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颇有几分可怜。

拉灯前,印芸竹扫过披着毛毯的人影。女人背对而睡,发丝垂散落在边缘,连翻身都困难。

心底生出愧疚,再看身下宽敞的两米大床,总觉得自己鸠占鹊巢。明明两人能够的地方,因为她而让别人迁就。

这样的想法只在脑海划过一瞬,又被她掐灭。想起曾经江梦合做的事,现在的讨好与爱惜又成了分开前的错觉。

她还记得那晚两人站在门口,对方说的绝情冷意的话。不顾自己衣着单薄,任由她边哭边抖。

如今的回心转意,恐怕也是为了证明自身魅力,做出的手段而已。她被表象蒙蔽过,最知道江梦合的表里不一,一切的献媚都是假象。

思及此,她别过眼不再看,干脆拉了灯。

睡梦中,似乎感受到身旁有人。被子被掀开,热气乎乎朝外散。

女人双臂从背后环住,额头抵在她的肩颈上,像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寻找庇护。被清浅的栀子香包裹,整个人轻飘飘的。

等到第二日早上醒来,印芸竹在枕边看到江梦合的脸。长睫落下稀疏剪影,睡梦中依然蹙起眉头。

她盯着看了会儿,正要抬手,见对方睁开双眼。

“醒了?”江梦合握住印芸竹悬滞的手,放在嘴边吻住。

“烧退了,我要回去。”酥酥麻麻的痒意袭来,印芸竹不自在地抽出手,起身穿衣服。

太阳穴抵住的钝痛感消失,脑海与视线清明,虽然四肢依然瘫软无力,和昨天相比也好上不少。

房间内光照充足,远处的平丹山被晚春的风吹成浓绿,从这里能眺望昨天落水的那片人工湖。

“不能不走吗?”江梦合撑住上半身。

“我不像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艾雪离开,马上新人进组,但这几天的戏份不可能断,得和米莹商量好接下来的安排。况且没见到饰演夏月的选角,到时候还要看情况适当删改剧情。

在工作方面,印芸竹向来执着到狂热,力求尽善尽美。

江梦合还挺喜欢这股较真劲儿,以前两人相拥而眠时,有时候印芸竹忘记存稿或更新,顶着汗津津的身体也要打开电脑。

任由自己伏在肩头勾。引诱哄,也只会脸红地歪头藏住耳朵,让她别闹。

穿衣声窸窸窣窣,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明显。知道留不住她,江梦合抚摸身旁的余温。

印芸竹系上袖口的纽扣,去拿床头柜的手机,忽然想起什么:“江梦合。”

这一声呼唤惊醒江梦合,她脸上重新染着笑意:“嗯?”

原以为是体面的道别,或是感谢照顾的客气话,然而印芸竹的话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无情。

“以后没事,别见面了。”

她实在怕麻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整个酒店都是工作人员,万一被人发现端倪,带来的麻烦是无穷尽的。

“你听话点,我尽量。”

江梦合眼底笑意稍退,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对印芸竹一切的好,都有前置条件。如果不能得到相同的回报,她不介意用些极端的手段,将人强留在身边。

离开江梦合的房间,印芸竹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她最不擅长放狠话,刚才要是惹怒床上的人,恐怕又会像之前那样,半强迫令自己妥协。

惴惴不安开门,米莹比她动作更快。

“一。夜未归,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她脸色苍白,米莹一连串问题塞回肚子里。

“发烧了,在朋友那里住了一晚。”印芸竹敷衍,拎着刚从楼下买的药。

“哪个朋友?”米莹顺便带上了门,跟在她身后。

心中隐隐有不成型的猜想,又怕胡乱*编排惹出误会。

“江梦合,”该来的躲不掉,印芸竹索性先解释,“我之前在艺术中心工作,和她朋友关系不错,现在在同一剧组工作,也能互相关照。”

话半真半假,听的人也将信将疑。

“哪能遇到这么好的朋友,直接撞上大明星,真好啊!”她还在感慨。

“不说这些,夏月的选角怎么样了?”印芸竹换身外套,烧水准备吃药。

“刚才赵老板找贺导开小会了,估计就是商量选角,要不了多久就能出结果,但具体意愿还得看演员那边。”

“戏份的事,到时候看她们两个呗。”米莹靠在墙上,和她商量。

“行,”印芸竹点头,正把水倒入杯中,却见对方的眼神意味深长,“怎么了吗?”

“你和江梦合……”米莹拖长调子,禁不住八卦的诱惑。

直觉告诉她,两人的关系绝不是三言两语的朋友解释得通。

“我看你们两个气氛不对劲啊,到底发生了啥?”她殷勤地帮印芸竹忙,脸上写满好奇。

虽然和米莹相处时间不短,明白对方的为人。可涉及到感情方面的私事,印芸竹不愿交浅言深,又知道如果不说清楚,任由别人胡乱揣测更致命。

她心思飘忽,在想如何编织理由时,倒水动作不停,直往杯口上窜。

“之前闹了点矛盾。”印芸竹放下热水壶,把冲剂倒进杯中搅匀。

“啊,我还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呢,”米莹耸肩,“想想也对,你们两个女人,能出什么事儿啊。”

棕褐色的药味入口甜辣,印芸竹扯起一抹笑,感受到舌根发麻的微苦,没再说话。

*

艾雪离开剧组,几乎没造成任何损失。工作进度有条不紊,B组的执行导演被贺平训斥一通后,在拍摄方面上心不少。

戏内和夏月有交集的演员,由贺平的助理一一安抚,并承诺片酬按照镜头进行计算。可惜印芸竹和米莹两人,为了调整戏份连续几晚没睡好。

当印芸竹第四次把改好的剧本送到贺平办公室时,见沙发上坐了个熟悉的身影。

任妤正在翻看剧本,边听米莹细细讲述。她长相清纯甜美,灵动的圆眼炯炯有神。听到动静,她看向门口。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印芸竹眼底划过一抹讶异,故作镇定地把剧本放在贺平桌上。

“小印,这是新选的饰演夏月的演员,你觉得怎么样?”赵贞芳正拨弄窗前的吊兰,透过映在玻璃上的人影,询问她的意见。

当事人在这里,印芸竹不好多说什么:“挺符合形象的。”

“我也觉得,还是和从佩恩商量好久,才借过来的小演员,”贺平双手交叠,眼神颇为欣慰,“任妤初出茅庐,有许多需要指点的地方,待会儿让江梦合教教她。”

“你对夏月这个人物的分析更透彻,帮她捋一捋怎么样?”

才走一个艾雪,又来了个任妤。这两人对江梦合都存有不正经的心思,偏偏贺平回国没多久,对圈子里许多事不算了解。

“贺导,我会好好琢磨的。”任妤乖巧回应。

和艾雪谦逊胆怯的气质不同,眼前人浑身散发着骄矜,下巴微抬,自从印芸竹进门,就直勾勾盯她。

“你们先去外间等候,我和小任商量合同的事。”贺平把剧本塞进桌角摞起的文件中,示意印芸竹和米莹离开。

刚关上门,米莹扯住印芸竹的肩膀,鬼鬼祟祟躲到楼梯间。米黄。色的大门敞开,花砖被拖得锃亮,站在风口似能感受吹来的冷意。

“怎么了?”印芸竹见她欲言又止,刻意压低音量。

只见米莹摆手,面露疲态:“贺导让你给任妤讲戏,你怎么不拒绝啊?”

印芸竹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拒绝?”

难道米莹看任妤也不顺眼。

“不是——”米莹搭着她的肩膀,组织语言,“虽然我很讨厌艾雪,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她演戏确实要更突出。”

“这个任妤,要不是有从佩恩在背后捧着,还不知道如今混到什么田地。讲什么都半知半解,我还只是编剧,到时候把人交给导演,估计又要拖进度。”

从长篇大论中,能感受得到她对任妤的怨念,紧皱的眉头自从开口便没松懈。印芸竹不自在撇开肩膀上的手,为任妤开脱。

“都拿过奖项提名,应该不至于吧……”

她对任妤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离开酒店房间遭人偷。拍,对方公然在微博认领被打脸,有段时间微博上全是群嘲的帖子。

即便曾经怀疑过江梦合与她的关系,但如今两人关系悬于一线,印芸竹对对方之前的“绯闻女友”反而释怀。

左右和自己没关系,不能因为盲目失败的感情对无辜的人产生成见。

“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米莹语重心长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流露出对即将受罪之人的同情。

两人站在楼梯道吹了阵风,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响。任妤被经纪人领着出门,脸上写满不耐烦。

“在剧组谦虚一点,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向别的演员请教,别又像上次那样……”紧闭房门,经纪人苦口婆心劝道。

了解任妤性子的人都知道,她浮躁且心思简单,放在剧里就是妥妥的蠢坏女反派。要不是这次艾雪被换下来,根本轮不到她上场。

即便这样,还是从佩恩软磨硬泡很久,把任妤夸得天花乱坠,说是个有潜力的好苗子,才勉强同意先进剧组看表现。

任妤不情愿甩袖子:“又不是我想进来,从导和你联手忽悠,明知道我和江梦合不对付,还把我硬塞进来!”

她的脚抵在踢脚线上,泄愤似的踢两下。对之前江梦合微博打脸的行为耿耿于怀,以至于想蹭热度的心思歇不少。

正谈话,经纪人余光瞥见楼梯间的人影,连忙冲任妤比了个噤声动作。

“两位老师,正要去找你们呢。”见是印芸竹,她神色尴尬,担心刚才的一番谈话被听去,及时转移话题。

“贺导让印老师带去剧组参观,现在有空吗?”

印芸竹被米莹推了一把,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有的,刚好现在她们在拍戏,我带你们去。”

身后的米莹拍拍她的肩膀,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多和前辈们学学。”经纪人同样回头交代叮嘱

等另外两人走后,任妤跟在印芸竹身后,下楼梯时忽然开口询问。

“其实刚才在贺导办公室,我就想问了,”任妤顿住脚步,站在台阶上,“你给我感觉好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句问话差点让印芸竹的心脏跳出来,她转身面向对方:“也许在一些访谈上?我之前在泉城接过几次采访。”

“嗯……”任妤上下打量,目光算不上友好,“你是泉城人?”

“嗯,本地人。”印芸竹回答。

“那你和江梦合算是老乡,她的工作室也在泉城。”

一提到江梦合,印芸竹住嘴,免得多说两句惹人怀疑。虽然不知道任妤和艾雪哪个更难相处,可看前者对江梦合的狂热丝毫不逊色于后者,难保日后不会刁难自己。

马儿发狂坠水的事让她心有余悸,在剧组更学会处事低调,并和江梦合保持距离。

这几日,自己都在躲她。哪怕平时涉及到戏份交流不得不相见,基本上也是米莹出面,她主动申请去B组跟班。

见印芸竹没说话,任妤轻嗤一声,走在前面撞了下她的肩膀:“那你给我讲讲戏,夏月的背景什么的。”

“这些剧本有,你回去可以温习——”

话音未落,任妤停下脚步,目光直视前方。

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印芸竹见到了江梦合。

或许是拍摄周期长足够入戏,先前柔和平淡的眉眼多了几分冷,眼睫垂下时令人猜不透心思。一身法式复古连衣裙配上短款牛仔外套,光是站在那里就有股出尘气质。

她似乎刚下戏,眼角残留未卸干净的淡妆,晕染的眼线勾出漂亮的弧度。

“江老师。”印芸竹刻意营造出两人不熟的氛围,恭恭敬敬喊了称呼。

“我说谁能这么闲,原来是江影后啊。”

任妤这句话能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被眼前人耍了一次又一次,对方没事人似的,反倒自己声名狼藉。

她咽不下这口气。

“听说你要来剧组,以后就是同事,互相关照关照?”江梦合弯起唇角,仿佛先前让任妤吃亏的人不是她。

“如果江老师是特地来找我道歉……”任妤聊起肩头的发,语气略显得意,“那就不用了,我们两个没什么好说的。”

“我这个人虽然记仇,但如果你诚心诚意道歉,在微博上和路人澄清一下,我不介意——”

对方正沉浸在幻想世界里,印芸竹却低下了头。她能感觉到江梦合的视线掠过任妤的肩头,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极具侵略性,仿佛草原上的母豹巡视自己的领地。妆容衬出分明的下颌线,让柔软的面容有了棱角。

心头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就听女人开口:“印老师,能聊聊之后的剧本吗?”

嗓音喑哑低沉,与先前应付任妤的油滑世故截然不同,像情。人贴在耳旁的呢。喃细语。

正叭叭一顿输出的任妤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明显挂不住。和印芸竹的沉静相比,自己的行为无异于跳梁小丑。

感觉鼻子变红了。

“抱歉,印老师先借给我,麻烦你再去找别的工作人员参观,可以吗?”

纵然是征求意见的话术,态度不容拒绝。眼见任妤的脸色由青到红,印芸竹生怕两人在这里争吵。

江梦合足够理智沉稳,可刚认识不久的任妤明眼人看,便是个易燃的炮仗。

“失陪。”她和任妤交代一声,走在江梦合的前面。

剧组的休息室不算多,有专门为主演腾出的地方。杂物间堆积着各种道具和设备,表面堆积厚厚的灰尘。

经常被江梦合当着面找,印芸竹大概摸清她的想法。能乖乖听话最好,即使稍微忤逆,对方也不会当众拆穿两人的关系。

房门虚掩,印芸竹无奈:“还嫌不够乱是吗?”

比起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这副模样更容易让人突破防线。她本身就不是干脆果断的人,江梦合示弱,印芸竹的心也会跟着软下来,酝酿无数次的重话根本开不了口。

“想你了,”见她气鼓鼓,江梦合拉住她的手,凑到嘴边轻啄两下,“这几天是不是都躲着我?”

一次两次还可以理解,多了难免让人怀疑。江梦合不是傻子,平时在眼前乱晃的身影消失,略微想想便能明白关窍。

对于她无数次的讨好,印芸竹心乱如麻,忽然觉得没意思。

以前追随江梦合的目光,连心思都藏得小心翼翼,根本不敢想。

如今自己即将走出去,偏偏江梦合又回头了。

印芸竹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旧情居多,还是出于对一个情场失意的女人的怜悯。

第55章 “芸芸,我可不想和你做床。伴。”

杂物间安静昏暗,唯独彼此的呼吸声清晰。江梦合背着光,晦暗的双眼照不进任何情绪。

她握住印芸竹的手,在手背落下细密的吻。见后者迟迟不说话,笑意不达眼底:“原来真的在躲我。”

“为什么?”女人垂眼,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怕我给你添麻烦?”

“芸芸,我要是想添麻烦,大可以在所有人面前牵你的手,还有必要……”她朝透析寥落光线的窗户望去,顿住,“和你在这种小房间私会?”

“私会”一词被轻飘飘带过,仿佛她真成了尊重别人意愿的圣人。

手指拢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好受,印芸竹抽出。无论再辩解警告什么,江梦合永远我行我素,委婉的直白的全化作幼稚的闹脾气往下咽。

她根本不相信自己分开的决心,或者纯粹自欺欺人,沉浸在自己愿意听信的话术中。

“没有,只是这几天忙。”印芸竹深吸一口气,找个理由搪塞。

“再忙也要记得见面,她很想你。”江梦合左手搭在胸。前,不知是指代胸膛跳动的心脏,还是其它。

闻言,印芸竹冷淡提醒:“这里是杂物间,不是私人休息室。”

言外之意,要懂得分寸。

实际上,江梦合没有她想象中急于近色。再追求感官上的刺。激,最多在床上多些花样,而不是跑到公共场合下做些掩人耳目的错事。

“我还没把你怎么样,”江梦合失笑,“真论起来,是你要把我怎样。”

她尤其喜欢看印芸竹吃瘪,明明心中慌乱无措,表面又要故作镇定。

可爱死了。

“自愿的事情,别说得像我强迫你。”印芸竹瞪她。

和人吵架,她最吃亏的就是这张脸。无论多么严肃认真,都没有输出观点的尖锐犀利,反而像炸毛的小猫,被揪住尾巴奋力乱刨。

见她有生气的苗头,江梦合握住手去哄:“是,是我强迫你,满意了?”

只要印芸竹不说分开的事,她可以无底线纵容。

“倒也不是……”印芸竹替自己辩驳,“最多是床。伴。”

“以前是,以后也是。”

哪有什么强迫不强迫的,生命和谐总不能形容得如同血淋淋的强制。她忽然想明白,或许逆来顺受更能让江梦合心意妥帖。

保不齐对方哪天兴致消退,爽快地放自己离开。

又是一次错位的思考,曾经江梦合怀抱与她现在同样的想法,如今改变主意。

“床。伴?”江梦合轻吐两个字,似乎在掂量这个词中感情,“芸芸,我可不想和你做床。伴。”

“我想要你,想看你满心满眼是我,全心全意喜欢我。”

起初的想法,确实是先和印芸竹恢复关系,再谈别的。但即便江梦合是沉稳性子,在初次的感情中依然冒进。

贪。婪得想要更多,希望她的每次抚摸与亲吻,都掺杂对自己的情愫。

“江梦合,你明知道——”印芸竹开口,脖颈被人握住。

急促的呼吸被抑制,她瞪大双眼,知道自己又触及女人的雷区。

“不喜欢听,我也不想听。”江梦合的拇指摩挲她分明的下颌线,寸寸划到发红的耳垂,轻轻捻揉着。

温柔商量的语气,却夹杂难以言说的胁迫。看似让步,实则把她逼到角落,对方还要故作大方地摊开双手。

——你现在可以在我允许的范围内,随意走动。

而印芸竹抬头,见到的只有被堵死的前路。

平和的谈话散发浓郁的火药味,威压。在绵长的吻落下后戛然而止。

唇上被来回碾压,江梦合的亲吻不容抗拒,轻易挑起印芸竹的舌尖,划过上颚带起战栗的痒意。

鼻息的栀子香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烟草味。很奇怪的一点,以前江梦合不爱抽烟,如今总能闻到她身上燎烧的气息。

这点放在任何男人身上,都是致命的扣分项,女人做起来文艺又忧郁。在吸烟上,江梦合很克制。

印芸竹被亲得双腿发软,身体靠墙往下瘫,被江梦合揽住腰身带起来,继续压。在墙上亲。

急促的呼吸流出嘤咛,是双方舒爽到极致发出的悦耳声响。久而久之,印芸竹也能感知到曾经的乐趣,欲拒还迎地将手搭在江梦合的肩膀上,想要推搡。

结果被攥住手腕,贴向外套里的连衣裙。掌心下一片绵软,女人的嗓音变调,更加高亢急切。

双眼亲得失焦,她站稳身形,唇角晕染浅淡的粉红。

“来电话,我接一下。”

败坏兴致的震动从她口袋传来,印芸竹才注意到。刚才亲得太忘我,她脑海清空,只剩下面前浓密的眼睫。

用手背擦拭嘴角的口红印,她别开眼,碎发因方才多种角度被蹂。躏得凌乱。

“现在在休息区。”

“知道了,马上过去。”

怕多说暴露声音残留的余韵,江梦合言简意赅,和电话那头交代完,果断挂断。

以为她要继续的印芸竹慌乱,连忙用手捂住嘴,低声提醒:“有点过了。”

“那边让我带一下任妤,想继续也不行。”江梦合撩开印芸竹的额发,真心夸赞。

“你今天好乖啊。”

不知是三四天没见带给她的错觉,还是亲吻后飙升的荷。尔。蒙作祟。

“等忙完再找你,”她点了点印芸竹的口袋,“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

“回见。”

临走前,又在印芸竹的额头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杂物间的门虚掩,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印芸竹才有力气喘息。

即便无数次说服自己,忘掉这个负心寡义的女人,身体给出的反应又诚实得过分。

捂住胸口狂乱的心跳,印芸竹陷入难以抉择的困境。

这样的日子,远远望不见头。她对江梦合的复杂感情,并非三言两句可以说清。既对旧爱难以释怀,又夹带恶语相向时的埋怨。

感情的拿起放下不像一件物品,更像舀起被墨浸染的水。要注入许多新鲜清澈的,才能够稀释掉污点。笨拙地用手泼开,又会从指缝重新流下。

再忍一会儿,忍到这场电影结束,她们的故事也该落下帷幕。

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注意,两人前后脚离开杂物间。印芸竹难得去A组查看进度,兴许那个悠久绵长的吻让她明白,再逃避也无法摆脱身后的影子,索性直接面对。

任妤正双手托腮,听江梦合讲戏。她和上课不认真听讲的学生没有分别,一双眼死死黏在眼前人身上,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眼神,印芸竹曾在艾雪身上看到过,对憧憬前辈的仰慕。只是任妤更直白浅显,连面上的害羞都懒得演。

“听不懂。”

等江梦合替她理清饰演角色之间的羁绊,任妤直接撂下剧本,大有破罐子破摔的道理。

虽说对江梦合的不爽居多,可更像学生时代引起女神注意,故意作对显示自己与众不同。

“听不懂的话,贺导比我讲的更清楚,我请她来?”江梦合合上剧本,淡淡道。

她没太多耐心,小孩子性格尤其难搞。东拉西扯一。大堆,让讲述基本的人物感想,都要拖拖拉拉半天。

“江梦合,你威胁我?”任妤瞪圆双眼,拔高音调,“信不信我让你在剧组里待不下去!”

威胁话术听得多了,效力远不如从前。江梦合眉头不曾皱一下:“信。”

这声应答太敷衍,气得任妤想要掀桌。

印芸竹远远望着两人互动,说不清心底什么滋味。她理解江梦合一直受后辈欢迎,前有艾雪,现有任妤。

幸好自己早已抽身,否则看对方身旁围绕一堆漂亮女孩,还不知道心底酸成什么样。

手肘被人捣了捣,米莹凑过来:“哎,你觉不觉得她们很有cp感?”

印芸竹按动圆珠笔,把夏月的片段更详细标注。任妤的经纪人都说笨鸟先飞,自己不介意帮她加深对剧情的理解。

“是挺般配的。”这句话听不出情绪。

“你倒是抬头看一眼,有你这么敷衍人的吗?”米莹不爽,拉过她的脸,强迫望向那个方向。

两人坐在阴凉地处,任妤不满撅嘴,暗戳戳用阴毒的眼神攻击江梦合。后者自始至终端正斯文的模样,喜怒不形于色。

“她两走得绝对相爱相杀路线,暴躁炸毛小狗和优雅温柔姐姐,这不就来了吗?”

听到这话,印芸竹垂眼。她太了解江梦合的本性,才不是外人眼中的优雅温柔,藏于表象下的,是不择手段的极端偏执。

感情里永远不懂什么是放手,闭塞到只愿意把别人驯化成想要的模样。

“是挺好。”印芸竹默默圈出关键台词,圆珠笔来回按动,吵闹惹人心绪难平。

“哎哎,她们朝这边看了。”米莹连忙端正坐姿,生怕刚才的编排传入当事人耳中。

四目相对,江梦合眼底的烦躁淡了几分。她似乎用眼神解释,自己有和任妤保持距离。

卖乖讨赏得像叼着飞盘的殷勤小狗。

翻页的动作顿住,印芸竹错开,和坐在石凳上的任妤对视。后者眯起双眼,若有所思。

感受到那炽热的视线落在旁人身上,江梦合微不可察皱眉,起身朝这边走来。

阴影笼罩大半张椅子,印芸竹仰头,见女人站在身前。

“印老师,我抽空去趟洗手间,你帮我看一下新人?”明明是商量的口吻,语气不容置喙。

扔下这句话,她不等回应,弯唇:“谢谢老师。”

老师这一称呼让印芸竹浑身起鸡皮疙瘩,不正经的腔调放在正式场合中,像屏蔽别人的暗号,赋予特有的调。情意味。

任妤就这样被当成皮球踢来踢去,本人还沉浸在和印芸竹刚才的对视中。

“祝你好运,连江影后也奈何不了她,果然要你上场。”米莹沉痛地拍拍她的肩膀。

印芸竹想不明白,导演组怎么会找这样的人来演戏。没有能力,样貌在圈内不算出众,唯一占优的便是与众不同的气质。

潜力无限的话术全是画大饼,工作上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谁愿意费心费力培养成长型演员,还要承担跳槽的风险。

虽然这样想,总不能真放着任妤不管,印芸竹走到石桌面前。

这处靠近九曲连廊,朱红色的廊道蜿蜒逶迤,藤蔓顺势而长,很适合工作疲惫后歇脚。

任妤的脸蛋被衬出气色,明艳得像绽开的花。她百无聊赖用食指点着桌面,见人过来,没好气道:“江梦合人呢?”

“她教不了你,我代替她过来。”印芸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明明可以解释江梦合是中场休息,马上回来。

“她居然敢临阵脱逃,真是孬种!”任妤嘀咕,对女人不辞而别的行为表达强烈不满。

三句两句离不开江梦合,可见对后者上心。和艾雪表里不一的形象相比,任妤更加率性坦诚。

“她在剧组比较忙,我教也是一样的,”印芸竹摊开剧本,“夏月这个角色,和荀千意的互动模式,你应该清楚了?”

“为什么要你给我讲戏啊?”任妤心思全然没放在工作上。

“我是原著作者,更了解人设。”印芸竹公事公办回答。

她不太会和陌生人聊别的,容易把话题掐断。了解自己这一缺点后,她在社交上学会扬长避短,少说少错。

“我不喜欢你。”

“夏月前期是天真烂漫的夏朝公主,后期会有性格的转变,中间的过渡要拿捏好。”

两人各说各的,对于任妤的抱怨,印芸竹全当对工作的怨气无处撒。

直到对方脱口而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江梦合有一腿。”

“狗女女。”

此话一出,印芸竹心惊。心脏狂乱跳动,耳边的嗡鸣乍然远去。

“刚才看你就眼熟,你是不是和江梦合酒店私会的那个?”

任妤心中早已有不成形的想法,只是和先前自己的丢脸事迹牵扯在一起,让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当初冒领别人身份,现下正主出现在面前,她丝毫不觉得心虚,反而连同怨气也要双倍施加在印芸竹身上。

“不……”否认的话卡在喉咙,未等说完,任妤又道。

“江梦合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你和她谈了?”她的问话永远直奔主题,让习惯委婉周旋的人失了分寸。

“任老师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印芸竹迅速冷静下来,将脑海中能拼接的理由全想了遍。

有敷衍艾雪和米莹的理由,她不像初次慌乱。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比她想象的要迟很多,直到两人分开,隐秘的心事才露出马脚。

被人尊称一声老师,任妤心态有些飘:“亲眼所见,还能是假的?”

“我可是受害者之一,早在你出现,我就注意到了,江梦合看你的眼神实在不清白。”

“没想到啊,你们剧组的瓜可真多,艺人都能和编剧谈恋爱,她经纪人知道吗?”

冷嘲热讽的态度让印芸竹意识到来者不善,再多的推脱只会越描越黑。她合上剧本,脸色不像先前和悦。

“想怎么样?”她冷下语调。

不常发脾气的人动气,会比普通人更可怕。印芸竹看起来温良,如今陡然冷脸,任妤一时失语。

还以为拿捏了个软柿子。

“我就说说呗,反正你不可能和江梦合在一起。”她嘟哝。

事实证明,任妤不是能藏得住事的。在印芸竹沉默时,她又凑过来:“你和她是不是分开了?”

“这是我的私事。”

连猜出她们关系的人,都明白两人的奇怪氛围。印芸竹无奈,又对任妤生出异样感觉。

别人听到这种劲。爆八卦,肯定打破砂锅问到底,甚至在脑海中编造乱七八糟的故事。或者心怀不轨的人,比如艾雪,会利用这一点当把柄,企图拿捏。

唯独任妤,谈论此事就像讨论今天的天气,她和江梦合的血统被忽略不计,自然而然带出来。

“所以真的没可能了?”

“你喜欢她?”

任妤的连番追问消磨印芸竹的耐心,她很少这样不耐烦。

听到“喜欢”这类字眼,对方像被拽住尾巴的老鼠,坐姿跟着僵硬不自然:“胡说什么!谁会喜欢江梦合那种人,又爱捉弄人又道貌岸然,哪里好了……”

仿佛把心事明晃晃摆在印芸竹面前,回答更佐证她的想法。

这人挺有意思,追人也要询问与对方关系暧昧的人,避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真不知道该说任妤聪明,还是天真。

“知道了。”印芸竹打断她的碎碎念。

“真没有,你别误会,”任妤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法令人发笑,“我看她就不爽,怎么会喜欢她呢?”

该说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心思浅显到猜都不用猜。只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江梦合见过太多。

借后辈的身份接近学习的,晚宴故意把红酒泼她礼服上,微博频繁艾特互动的……连印芸竹写文都不愿意用的粗浅套路,任妤好像还奉为圭臬。

“知道了。”她叹气,耳朵快被翻来覆去的解释磨出茧子。

然后拍拍剧本,示意掀过话题:“好了,先讲最近一段戏,马上开拍,NG次数多导演不开心,我们也要跟着加班。”

印芸竹指着自己注解的笔记,替她梳理思路。

片场喧闹嘈杂,大型设备运作的轰隆动静惹得人心烦。工作人员围在不同的机位前,镜头面向江梦合。

任妤单手托腮,听到一半思绪飘忽,黏在穿着繁琐戏服的女人身上。

紧盯又撇开,目光灼热得像要将人燎烧出小洞,又忍不住去看。

注意到她的发呆,印芸竹轻咳两声吸引注意:“刚才的镜头表现力,要写在眼神里,到时候导演会给特写,记住脸部表情别乱飞,显得浮夸。”

她不懂戏,但进组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演技算好,什么样的演技拙劣,稍微能够通晓一二。在优秀的环境下待得久了,品鉴水平跟着提升不少。

“嗯。”

“夏月前期人设天真烂漫,但不用刻意将她塑造得傻气。”

“嗯。”

在第五次被单字应答搪塞时,印芸竹用剧本遮挡她的视线:“任老师,注意听,我只讲一遍。”

“印芸竹,你挺暴躁。”

脸颊的肉被堆挤到眼下,任妤调子懒散,余光睨了她一眼。

“是你心思没放在工作上。”印芸竹开脱。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平时能耐下性子听印璇叽里咕噜,这会儿连对方不在状态,都成训斥的理由。

“谁心思没放在工作上?”任妤笑得意味深长,“承认呗,你也很在乎江梦合。”

以为窥见她深埋心底的秘密,对方语调染上得意。

印芸竹抿唇,直接把剧本扔在桌上:“教不了你,让导演来指点吧。”

话音落下,她直接起身。见她神情不似作假,任妤连忙挽住印芸竹的手臂:“不是,你真生气了?”

她纯粹见两人像对苦命鸳鸯,开两句玩笑而已,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经说。

“任妤,这里是剧组,不是过家家谈恋爱的地方,”印芸竹推开她的手,整理松垮的衣领,“你既然以江梦合为榜样,就该把心思用在正事上。”

与此同时,A组执行导演喊卡,被镜头围绕的演员们纷纷松了口气。

江梦合还沉浸在戏内的情绪,身旁的化妆师上前给她补妆,准备下一场戏。

女人底子好,暖白的皮肤染上鲜红的血,给人妖冶靡丽之感。她张开双臂,由工作人员替她整理戏服。

视线飘忽,瞥向印芸竹的方位,却见她和任妤拉扯。

隔得远看不清神态,她记得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还挺亲密。

“江老师——”造型师拖长调子,叫了许多声,江梦合回神。

“能不能低个头,您太高了,”对方尴尬一笑,“束发的玉冠歪了,我替您摆正。”

“好。”江梦合回应,略微含起下巴,两人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

发根传来轻微的拉扯感,造型师不禁夸赞:“江老师刚才演得真好,我身边的助理都快哭出来呢!”

她弯唇,淡淡道声谢。再次抬头时,扫过任妤的脸带了几分冷。

第56章 她会有苦衷吗?

晚饭后,印芸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她替任妤讲了一下午的戏,奈何没天赋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开窍,口-干-舌-燥得喝了许多水,对方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程度。

走廊灯光明亮,紧闭的房门外幽幽亮起电子显示屏。她走出电梯,正准备拐弯,一股力道将她攥住,朝旁边的安全通道拉去。

看清人影,印芸竹惊讶:“江梦合?”

“不能是我?”江梦合趁着休息时间赶回来,脸色被汗水浸得脱妆。

她松开印芸竹,又把紧闭的房门推开,露出狭窄的缝隙。这样即便两人谈话,有人路过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留在剧组,待会赶不上开机时间。”印*芸竹见她行色匆匆,便明白眼前人特意腾出晚饭空当。

“说好了来看你,”她轻嗤,“再不过来,你就要和别人走了。”

这话拈酸带醋的成分太过,印芸竹不解:“我和谁走?”

她见识过江梦合的本事,呛得巧舌如簧的贝嘉丽也回不上话,敢明目张胆出现在米莹面前。避免牵扯更多无辜的人,除了工作上的事,自己在剧组几乎独来独往。

“你说是谁?替她讲一下午的戏,精力全放在别人身上,我看你你都不回应。”提起任妤,江梦合的语气降了几度。

印芸竹烦透她总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做文章:“那是工作,整个剧组我最清闲,难道要麻烦别人吗?”

“再说了,你的每一次视线我都要回应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凭什么对方需要,她就得永远安静站在身后。直到现在,江梦合仍把自己当成所有物,而不是独立人格来看待。

本就被任妤的小动作惹-火,见印芸竹毫无悔改之意,江梦合扬起音调:“拉扯到衣领翻开,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我竟然不知道,工作交流还包括这些。”

女人的嗓音沁着凉意,冷淡眉眼流露出薄情寡义的味道来。

这顶帽子扣得实在冤枉,印芸竹的软性子也忍不了。她气得脸色涨红,手攥住衣角斟酌措辞。

“任妤喜欢谁,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夹在你们中间不难受吗?”

莫名的委屈和酸涩涌上心头,脑海回响今天米莹在片场上的话,什么cp感和般配,难受化作紧拧的绳,绞得心脏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