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尽白给岑方启让了位置,自己坐在一旁,即便在自己父亲面前,也是不卑不亢:“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与方家的联姻,还是算了吧。”
“哪能就这么算了,我跟方家老太太说好了,方芝喜欢你。方家和岑家联手,这楠溪市你还能站不稳?”
岑尽白没说话。
岑方启试探又带着警告地说:“听说,你跟方家那个私生女,还没断干净?”
岑尽白立刻抬起头看自己的父亲,蓝色眸子里情绪深藏。
父子俩唯有这双眼睛是极其不像的。
“她不是私生女,她妈妈是方之清的前妻。”
岑方启不在意地笑笑:“真喜欢?非她不可的那种?”
另外一边的舒颜听着岑方启这句看似像玩笑一样的话,不自觉握紧手中的手机。
“没有非她不可,她很有趣。”听筒那边传来男人淡漠的回答。
通话在这里挂断。
岑尽白继续说:“但是现在要是没有她,我觉得这个世界都没有意思。”
岑方启弹了弹手中的烟,拍了拍岑尽白的肩膀:“要是这样,那你就保护好她。”
“娶谁都一样,重要的是,把最重要的那个女人保护好。”岑方启流露出怅然。
“但是你刚回国不久,没有人觉得你的能力能胜任岑氏继承人,方家的帮助,你还是要考虑考虑。”
岑尽白看向那幅挂在墙上的海浪卷花的画:“我想要的,我自己拿来。”
……
舒颜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等到手上传来又麻又疼的感觉,她才反应过来。
她环视着这间变得干净温暖的小屋,有一种自己被锁在这里的恍惚感。
*
晚上,舒颜适应着突逢巨变的屋内,拿出考研资料开始做。
但是今晚她总是静不下来心,以前做过一遍的题,今天做竟然又错了。
她的视线在电脑上考研课程的广告掠过,在搜索框中输入几个字。
什么工作是别人无法干涉辞退的?
搜索结果蹦出来的都是考公考编的广告。
是了,也是她傻,考研考不上,考公考编就能考上了吗?
手机里进来了几条消息。
明与成:【明天来图书馆吗?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考我们学校,我这刚好有我们学校这两年的招生方向,要看看吗?】
舒颜想起今天中午岑尽白的质问,拒绝了明与成。
明与成:【那你去图书馆可以跟我说,我离图书馆很近,可以帮你占位置。】
他自己学校的图书馆不是更近?
要是他知道岑尽白现在跟她的关系,还会这样吗?
不过这些舒颜都没说。
睡觉之前,舒颜看见床头上放着一个粉色的箱子,应该是那些人打扫时忘记从床底下捞出来的。
想到里面是什么,舒颜觉得脸热。
她将那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大一小的**工具,还有一张岑尽白之前写过的纸条。
那张纸条只是她随手放进去的,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想到岑尽白可能碰过这些东西,她都想把这些扔了。
粉色的纸条被撕成碎屑,扔在了垃圾桶里,和之前那个栀子花发卡一个归宿。
昨晚岑尽白发现她扔掉那个发卡,可劲的折腾她,最后她求饶说那个发卡可以捡回来,他说她不要的东西,那就不要。
临睡之前,那个粉色箱子就放在床头,舒颜想着这样可以提醒自己第二天记得扔掉它。
结果半夜的她对于自己这个行为,肠子都快悔青了。
……
舒颜流着汗醒的,醒来身体一阵酥麻,贴着她,电流穿过她的四肢百骸。
像在做梦。
没有开灯,她快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有什么声音在她的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她情不自禁想要抓住那里作乱的东西,却被按住动弹不得。
现在的动作即便是在梦里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
可那人就是这样恶劣,她仿佛能感受到那人灼热的视线。
“岑尽白——”
她双手什么都抓不住,下半身还被控制着,这样让她很没有安全感,一双手在黑夜中乱抓。
什么都抓不住。
恐惧和刺激参杂着,会让一个人懦弱的哭泣。
她哭得断断续续,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
可能是真的看她太可怜了,岑尽白叹息一声,一只手抓住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还在想着刁钻的角度让她舒服,将汗津津的人捞进自己怀里。
“好了,我看你把箱子拿出来,以为是你想用呢,刚刚不舒服吗?”
怀里的人还在颤,他亲了亲她的眼睛,睫毛上都是汗。
第47章 “你叫她什么?”
怀里的人还在颤,他亲了亲她的眼睛,睫毛上都是汗。
“你……你先把手拿开!”
岑尽白看她这受不住的样子,笑声放荡,慢腾腾将手拿开。
跟着他的手一起拿出来的那个,上面还泛着水。光,好像还有还有一滴要落下来,像是一根粘。稠的丝线。
他用的是那个小的。
舒颜不想看,将头埋进岑尽白的胸口。
余韵在慢慢消退。
一只大手也在贴心地轻抚着她的背部。
另一只手又在漫无目的地、安抚着另一处,要进不进的。
舒颜反应得快,直接拦住。
“别……”
岑尽白咬着她的耳朵,被拦住的那只手握住她的手,上面黏黏糊糊带着她的东西。
但是她还是有点嫌弃。
“为什么别,刚刚叫得很好听,还想听。”他的声音又低又哑。
舒颜真想打他一巴掌,但是又实在没有力气。
她只好说点别的什么转移话题:“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了吗?”
岑尽白愣了下,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眼神,只能感受到他的身体紧绷了那么一秒,后面又放松下来。
她很熟悉他身上的气息,能很快认出,爬上她床的人,指。女干她的人就是他。
他将她搂得更紧,接着拽着她的手,让她与他面对面,然后埋进她的胸口。
舒颜每次都对他这一行为有些无语。
他没有频率地乱闻一通,双手锢住她的腰,让她的腰被迫直起来。
两人身高差实在大,他还非要做这样为难她的动作。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突然就不见了,我被吓醒了,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不见。”岑尽白的语气很平静,就是在讲他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
但是他的手劲却很大。
舒颜无法说出安慰他的话,没有办法像哄小孩一样跟他说那只是一个梦,梦都是反的。
“我们总是要分开的。”
他也说了,直到他对她不感兴趣了,她就可以离开了。
埋在胸口的人没了动作,连带着腰上的手都松开了。
就在舒颜以为自己能喘口气时,她被他放倒,双手被锢在头顶,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看不见他,有没有灯光的原因,剩下的就是被捂住了眼睛的原因。
紧接着就是堵嘴的吻。
……
舒颜曾经说过让他睡在地上的话,今天实现了,只不过她也被迫睡在地上。
很屈辱的姿势,想要从他身边爬走,又被拽住了脚踝。
*
第二天,她没躺在温暖的地毯上,而是在床上。
连续两天被按着*,谁也受不了,舒颜根本不想下床。
手机里的短信随便瞄了一眼,才发现好几个联系人给她发了信息。
省去那些日常她都不会回复的,还剩下Zero和岑尽白的。
岑尽白:【醒了吗?早餐我让Zero放在你门口了,记得去拿。】
Zero:【舒颜姐姐,早饭放在门口了,睡醒了可以拿哦。】
她回复了Zero,说谢谢他。
岑尽白的消息石沉大海。
床头柜上面的那个粉色箱子,里面的东西被人洗干净放好。
舒颜将那个箱子啪得一声摔在地上。
等心口的那口气差不多消了又捡起来,忍着腿间的不适应将箱子仍在楼下的垃圾桶。
门外的早餐被拿进来。
跟昨天的不一样,送得是昨天她多吃了几口的那几样早餐。
舒颜秉持着不浪费食物的心态将这些吃了。
即便她对自己这次考研没什么把握,但还是像往日那样,拿出了英语和政治开始背。
背得嗓子都干了,她随手撕下一张纸,无目的地折叠它。
小时候被舒芸锁在房间里学习,能放松的就是用草稿纸折很多东西,从小动物到花草树木不等。
不过后来被舒芸发现了,那些手工被舒芸当着她的面烧光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折了。
可能是现在舒芸没在身边,可能是因为不用再去上班,舒颜在自己还没察觉的情况下,折了一朵小白花。
和岑尽白送的那朵一样。
纯白到极致,显得脆弱,轻轻一折就毁了。
舒颜看了一会儿,将那朵花扔到垃圾桶里。
中午Zero又来了,舒颜让他进了门。
Zero问她要不要跟岑尽白一起去吃饭。
昨天的午饭她吃得并不是很舒服,所以说:“不去了。”
Zero也没勉强,“那舒颜姐姐想吃什么?我出去买吧。”
“别买了,冰箱里不是有很多吃的,我随便做点,你也留下吃点吧。”
对于岑尽白她可以没什么好脸色,但对于Zero这个小孩子,她不会迁怒。
因为大多数Zero都是听岑尽白的。
舒颜是和舒芸分开后,才开始自己学会做饭的,虽然不至于色香味俱全,但是还算能下口。
清炒了个西兰花,西红柿炒蛋,土豆丝炒肉,都是中国家庭的常见菜。
舒颜端上来,闻着还挺香。
Zero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随手发给了岑尽白。
然后端起米饭开始吃。
他吃过不少中国菜,但是这种简单又充满烟火气的,他没吃过。
“好吃!”外国人喜欢什么会夸张化,夸人不留余地,显得真诚。
Zero的样子将舒颜逗笑,她还挺高兴有人喜欢吃她做得菜的。
“那你多吃。”
Zero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嘟嘟嘟地响了。
这边的岑尽白刚刚结束了一场会议,会议上那些老东西指着他说他根本不能经营好公司的新项目。
骂他在国外除了学了画画,连最基本的尊老爱幼都没学会。
岑方启也在一旁听着,这是公司的大股东,他没制止。
岑尽白忍受着他们的阴阳怪气,神色如常地结束了这场会议。
正坐在办公室按着太阳穴,手机来了信息。
Zero发来一张朴素的饭菜图,图片没什么色彩冲击,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这顿饭的平常。
但是他敏锐地将这张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因为这张桌子是他挑选的,上好的花梨木。
那这些菜,是谁做得一目了然。
他关上手机,手机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个圈。
岑尽白的神情若有所思,复而又打开手机。
……
Zero刚吃了半碗米饭,跟舒颜聊着国外的光景,因为他发现,舒颜好像对国外很感兴趣。
确实感兴趣,因为舒颜从来没有去过国外。
正聊得起劲,岑尽白打来了视频电话,吓得Zero筷子都掉了。
“老师?”
舒颜弯腰捡起筷子,听到岑尽白这声老师,动作停顿一下。
“在干嘛?”岑尽白的脸怼在屏幕上,即便是这样的死亡角度,仍旧好看到令人发指。
Zero觉得老师的脸色不太好看,眉眼间像是在压着什么,但是又好像跟平常一样。
“我在跟舒颜姐姐吃饭。”Zero笑得阳光,大男孩一般,口中的姐姐也叫得很甜。
还将手机绕了一个圈,正好看见舒颜也坐在桌子上,正要给Zero添饭,屏幕转得太快,她都没抬眼看他一眼。
“你叫她什么?”声音中带着冷意。
Zero愣了下,答:“舒颜姐姐啊。”
舒颜不让他叫她师娘,他这样叫有什么不对。
“不要这样叫她。”
“那叫什么?”
岑尽白烦躁地松了松领带,冷淡说:“自己想。”
Zero暂时想不到,岑尽白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我还没吃饭,你去宴羲楼点两份餐送过来,二十分钟之后送过来。”
接着也不管Zero的震惊哀嚎,直接挂断了电话。
舒颜也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这样的岑尽白简直恶劣极了,就是舒芸口中欺负人的有钱人。
才吃到一半的饭被迫中断,Zero急急忙忙要走。
“舒颜姐——,”Zero脱口而出的称呼硬生生止住,“我先走了,不然来不及。”
舒颜皱着眉,很不满岑尽白对他的命令:“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
Zero回得随口:“老师救过我的命。”
舒颜也不知道这是玩笑还是真话。
舒颜做得是两个人的量,现在Zero走了,还剩下那么多,舒颜也吃不下,索性就放在厨房,留着晚上吃。
……
Zero赶到岑氏大楼时,岑尽白正在办公室跟什么人通电话,聊什么合作的事情。
他在旁边等了那么一会儿,等岑尽白挂断电话。
Zero将两份饭放在办公室的一个小桌子上,岑尽白挂断电话后走过来,打开餐盒开始吃。
Zero以为岑尽白有什么急事,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岑尽白挑眉,看着另一个没拆的餐盒,问Zero:“不是饿了,怎么不吃。”
这个饿了,指的是Zero因为“饿”,在舒颜那吃饭。
Zero反应过来,脸上闪过害怕,打开餐盒猛猛干饭。
“以后别进她房间,她让你进去也不行。”
岑尽白这句话,让Zero憋着嘴里的饭剧烈地咳嗽起来。
而吓人的人还在看着手机,面色凝重。
*
舒颜一整天都呆在出租屋里,直到晚上才出去散了个步,巷子里没什么人,之前她还会害怕,现在只觉得出租屋闷得慌,想出来透个气。
原来坏了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了,比之前更加明亮,路上的小水洼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正走着,前面迎面走来一个人,在对上舒颜视线的那一秒,他立马跑掉了。
但是舒颜还是能认出,那就是之前和明与成打架的那个小混混。
她现在是一个人,跑得不应该是她吗?
怎么他反倒是像老鼠遇见猫一样。
第48章 “你怕我逃跑吗?”
舒颜压下心中疑虑,又往前走,再走几步就能出巷口。
不知道那个卖淀粉肠的阿姨还在不在。
幸好还在。
她走过去,阿姨看着她又惊又喜。
“来了,小姑娘。”
舒颜虽然不经常来,但是因为这小姑娘长得乖巧又漂亮,上次还关心她手上的冻疮,她对她记忆深刻。
舒颜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阿姨给我包一根。”
“好嘞!”
但是还没等淀粉肠炸好,远处开来一辆闪着灯的车,车身黑亮。
下来的人融不进夜色里,自带气场地走过来。
舒颜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岑尽白站在她面前,她仰头去看他才回过神。
“你怎么,又来了?”
岑尽白皱眉:“不欢迎我吗?”
舒颜不作回答。
这个答案很显而易见。
但是岑尽白就像是一个顿感很强的人一样,感受不到她的抗拒。
炸好了的淀粉肠被裹上一层辣椒粉,放在一个白色的小袋子里,递了过来。
“小姑娘,你的淀粉肠。”
卖淀粉肠的阿姨脸上带着犹疑,她看到过好多次小姑娘和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站在一起,但是都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但是她也不能干涉人家小姑娘的感情。
舒颜还没来得及接,岑尽白就说:“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
然后拉着舒颜走了。
巷子口最近经常停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车,谁都不敢走近,生怕磕着碰着了,巷子里的人都知道自己赔不起。
他们议论,有钱人在这里养了一个漂亮的女孩。
但是也疑惑,为什么要在这样穷的地方养,连车子都开不进去。
岑尽白的手先是拽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滑向她的掌心,手指嵌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舒颜是被他带着走的。
“为什么不让我拿?”她还在纠结刚刚的淀粉肠。
她连吃一个淀粉肠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那个不健康,少吃为好。”他说得云淡风轻。
轻而易举就替她做了决定。
“今天做了什么?”岑尽白似闲聊一般开口,手指和她的手指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你不是都知道吗?”舒颜的声音很轻,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不满。
“我都不知道你会做饭,还是给Zero。”
“他不是你派来监视我的吗?”
前面的路灯好像又坏了,闪了好多下,忽明忽暗中带着些惊悚的意味。
岑尽白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在这里停下来,将她按倒在自己胸口,她能清楚听见他的心脏在砰砰砰得跳动。
“不是监视,是保护。”
舒颜也不想就这个问题跟他纠结,就算是她说出自己的意愿,他也不会在乎。
两个人牵着手,在如墨的黑夜下,就像是一对平常的小情侣那样走到了出租屋。
岑尽白在灯光下打量着这间小屋,和之前比,已经是大变样,昨晚是匆匆赶回来,根本没来得及打量。
虽然还是不能让他满意,但比之前好太多,暂且还能住人。
今早睁开眼看见怀中人,他还有些怔愣。
只是因为一个荒诞的梦,他就赶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只为了看她一眼。
感觉有什么正在控制着他。
他之前想弄清楚她身上究竟对他有什么吸引力,后来不了了之,到现在不清不楚。
第一次有些迷茫的他,根本不敢等她醒来,又匆匆离开。
在这个间隙,舒颜已经走进厨房,准备热一热中午剩下的菜,作为晚饭。
她也没问岑尽白有没有吃饭,默认他吃过了来的。
等舒颜热完饭出来,看见岑尽白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朵白色的纸花,正在细细打量。
舒颜端盘子的手差点没稳住。
“你翻我垃圾桶干嘛?”
岑尽白完全没有被发现翻别人垃圾桶的尴尬,而是笑了笑,连弧度都是温柔的:“这是你折的吗?很好看。”
他的夸奖真心实意。
其实这只是舒颜随便折的,这张草稿纸都是不完整的,折出来的花也是残缺的。
但是岑尽白眼瞎了一样夸好看。
舒颜将热好的菜放在桌子上。
听见岑尽白问了一句:“可以送给我吗?”
“我已经扔在垃圾桶了。”
岑尽白:“没事。”
舒颜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的眼神正停留在那朵纸花上。
人长得好看,会给人一种看垃圾都神情的错觉。
他将那朵纸花珍视地放在桌上,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
舒颜又将目光转开,摆上一双碗筷准备吃饭。
岑尽白认出这是舒颜中午做得饭。
他扫了一眼,发现没有多余的碗筷。
“我也没有吃晚饭。”他盯着她平静陈述。
舒颜神态自若地夹了一个西兰花,“这是中午的剩菜,而且不好吃。”
这是真话,她可不想糟蹋他金贵的胃。
岑尽白:“我很饿。”
舒颜抬头看他,他西装革履,贵气又散漫地坐在那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舒颜妥协,起身又拿了一双碗筷。
岑尽白屈尊降贵般地走过来。
剩菜不仅失去了刚出锅时的色泽,口感也不新鲜,但是岑尽白吃得面不改色,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笑意。
舒颜当自己出现了幻觉。
岑尽白吃饭时很斯文,这是她昨天就发现的,他要是不想说话,完全可以把对面的他当作是一幅画欣赏。
不过舒颜不允许自己沉迷于他的美色。
天使面孔,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恶劣。
……
两人吃过饭,舒颜就将自己关在了卧室,岑尽白一直在跟什么人通电话,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察觉到岑尽白进了卧室,舒颜“啪”得一声将电脑合上,警惕地看向岑尽白。
她合上电脑时一瞬间的慌张被岑尽白收入眼底,但是他并没有在意,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过来。
然后抱住她。
舒颜身体僵硬起来,想起前两晚的记忆,害怕地颤了颤。
岑尽白像是知道她所想,安慰道:“今晚什么都不做,只是抱饱你。”
“我明天不出去,你有什么去的地方吗?”
他是站着拥着她的上半身,顺着她柔顺的发,动作很温柔。
舒颜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沉闷说:“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轻笑,像是很满意她这个回答,“那好,那就我们两个人,一直呆在一起。”
岑尽白很守诺,说不做什么就不做。
舒颜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
她身边的人不安稳。
怀里的人睡得很熟,像是很累一样。
岑尽白一直这样盯着她,眼里没有情绪,但又不肯闭上眼,痴痴看着,就算是这个姿势已经让肌肉不舒服了,他也没换。
他又看向她今晚合上的电脑,神色难辨。
转而将视线移到她睡得恬静的脸上。
就算是她生出离开的想法又怎样,她逃不出的。
*
舒颜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人了,她以为他已经走了。
正准备去客厅喝点水,没想到岑尽白在厨房,厨房太小,看着都容不下他那个大高个。
她愣愣地看着男人在逼仄的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像是被什么钉住了,一动不动。
直到岑尽白转头。
他冲着她温柔地笑。
“冰箱里没什么可以吃的了,还剩下几个鸡蛋和一些面粉,我试着做了些早餐,你尝尝吗?”
舒颜回神了。
他做得是最简单的鸡蛋面,看起来清淡又健康,很适合早上的胃。
舒颜洗漱好坐下喝了口面汤,问他:“你还会做饭?”
她纯纯好奇,认为岑尽白这样家世的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在国外学会的。”岑尽白淡淡说。
舒颜不再问了,因为Zero和她说过他在国外的事情,原来他的父母,真的这样狠心。
饭才刚吃到一半,岑尽白的手机又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正在吃饭的舒颜:“你先吃,吃完把碗放那就好。”
岑尽白转身走向了阳台,关上了阳台的门,她能隐隐约约听见,但是听不清。
“你现在在哪?”
电话通了之后,岑方启口气很不好,带着火气问。
“你把那姑娘藏哪了?是不是在那个私生女那?”
“爸,我说了,她不是私生女。”岑尽白说。
“我不管她是谁,方家的人现在在等着你,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两家的事情,面子上也得过得去!”
岑方启不干涉岑尽白喜欢一个对家族没什么用的女人,但是和方家的事情已经说好了,要是黄了,必然得罪人。
岑尽白知道这些年岑氏一直在走下坡路,之前和方家算并驾齐驱,现在方家明显势头更猛。
岑方启不敢得罪。
岑尽白沉默了会儿,回道:“我要是去了,跟方家就彻底牵扯不清了。”
他躲掉了岑方启的咆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了房内。
舒颜已经吃完了面,抬起头静静地看向走进来的他。
岑尽白的心就这样漏了半拍。
“吃完了?”
“你的面已经凉了。”舒颜说。
岑尽白垂眸,拉开椅子坐上去,说:“没事,还能吃。”
就着这样又凉又坨的面,岑尽白吃得面不改色。
“你今天不走吗?”
岑尽白:“昨天不是说了,今天陪你。”
“谁想要你陪?”舒颜说得直白。
岑尽白没受影响,埋头吃,不回她。
舒颜不会因为他在就没了自己的生活节奏,进了卧室继续学习。
反正她现在出不去工作。
一直到将近中午,岑尽白都没有来打扰她,舒颜都以为他走了。
她跑去客厅看,发现岑尽白戴着口罩,好像要出门。
“冰箱里没菜了,我去买点。”
那就是还回来了。
舒颜回了一个哦。
岑尽白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忽然看着她问:“你去吗?”
……
岑尽白给舒颜也戴上了口罩,她觉得闷不想戴,岑尽白不容拒绝,非要让她戴。
舒颜还是被按着戴了口罩,很不开心地皱着眉:“为什么我也要戴?”
岑尽白给她理了理头发,蓝色的眸子像某种剔透的蓝色水晶:“最近流感比较严重。”
严重吗?新闻上没说啊。
岑尽白开车,舒颜坐在副驾驶座,车载香是清新的柠檬味,能缓解晕车。
车子开进一个热闹的街道,是舒颜用导航指挥着岑尽白来这的。
车子外面很多人,舒颜没看到有人戴口罩,只有他们两个戴口罩。
还没下车,岑尽白就表露自己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买菜,想要离开。
“换一个地方吧。”
这里人来人往,空气中传递着叫卖声和讲价声,垃圾桶里烂掉的蔬菜都堆满了,溢出来的都堆在了地上,路过的人不小心踩了一脚,咒骂之后又继续走。
舒颜明知道岑尽白无法忍受这样的地方,还是来了。
她看着岑尽白紧皱的眉毛和眼里明白的嫌弃,心中觉得舒坦,说:“就这里吧,这里的蔬菜新鲜又便宜。”
岑尽白转头看着她,窥见她眼底隐藏的笑意,嘴巴不听从脑子,说了句行。
两人下了车,一个自如,一个挑剔,虽然都戴着口罩,但从穿着打扮来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尤其是男人。
路人来来往往,经常从两人中间穿过,将他们隔开,显得两人像是不认识一样。
岑尽白皱眉观察,伸手将舒颜拉到自己身边,攥紧她的手,过往的人再也冲不散他们。
舒颜刚准备去卖玉米的那里,就被一股力道拉回,装进一个怀抱,他身上的气息盖住这集市上混杂的气味。
与此同时,她看见了不远处一个卖沙糖桔的小摊子,叫卖的人正是昨天晚上看见的小混混。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将岑尽白往那个卖玉米的摊子那拉。
卖玉米的是个老奶奶,见他们两个要买玉米,热切问:“要买玉米吗?大棚里种出来的甜玉米,炖汤蒸着吃都好吃。”
舒颜看着岑尽白说:“买点吧,我想吃。”
岑尽白点点头。
趁着老奶奶在剥玉米,舒颜忽然问:“奶奶,你知道这里哪有厕所吗?”
老奶奶手上忙着,眼神和下巴示意:“那边,进去那个小路,里面有公共厕所。”
舒颜松开岑尽白的手,“你在这等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岑尽白望着空荡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老奶奶看着他们打趣:“女朋友上厕所也要跟着,小伙子粘人得哟!”
两人这样亲密的出行,被误会关系很正常,舒颜也没有去纠正老奶奶,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老奶奶当作她在害羞。
舒颜牵住岑尽白放在外面冻红的手,然后将他的手放在他自己的兜里。
她好笑地看向他:“你怕我逃跑吗?”
岑尽白只觉得刚刚被她碰过的手泛起痒意,就像是他之前查过的冻疮。
她说,生了冻疮的手,在碰到温暖的环境后,会很痒很痒。
第49章 血越滴越多,盛满了她的手心
岑尽白顺从她的动作将手放在兜里。
“你在这等着奶奶将玉米剥完,我就是去上个厕所。”
岑尽白看着她,心中因为她这个笑变得涨涨的,轻声回道:“好。”
他看着她转身,背着他走了几步,就被人群淹没了。
然后收回目光。
老奶奶调侃他:“这么黏你女朋友,她应该很喜欢你吧。”
岑尽白听完此话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回:“她不喜欢我。”
总是推开他。
老奶奶愣住,竟能感受到一个大男人的丧气。
她鼓励他:“那你对她好点,再爱她一点,对她好一点,女人都是心软的人。”
舒颜会对他心软吗?
……
舒颜走到小路的路口,往身后看一眼,就算岑尽白个子很高,人那么多,她也不知道哪个是他。
她站在这里停下,几秒后转了身。
“六子,今天又来帮你大伯卖沙糖桔啊?”卖甘蔗的男人跟旁边一个较为年轻的人聊天。
六子坐在一个躺椅上,脚撬在一个纸箱子上,显得有些无聊:“是啊,找不到工作,帮我大伯种地咯。”
“哈哈哈,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头上一个大窟窿现在还没好,是被人敲的吧?”
提起这个,小六瞬间就恼了,“去去去!别烦我,卖你的甘蔗去吧!”
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闲聊。
“你还认识我吗?”
清亮的女声,带着丝甜腻。
女人戴着口罩,那双漂亮的眼睛是盯着六子看的。
六子和旁边的男人打量了半晌,互相疑惑着对望。
舒颜这才想起自己戴着口罩,忙把口罩摘下来。
看见女人的脸,六子大惊,头上那被酒瓶子敲的窟窿又疼了起来。
“不认识,不认识,你找错人了。”六子忙把脸别过去,看起来心虚又慌乱。
上次就是因为她,被那个蓝眼睛的男人用酒瓶子敲了脑袋,现在想起来都是心惊胆战的。
旁边卖甘蔗的男人看清舒颜的长相后,眼中闪过惊艳,眼珠子转了一圈,对着六子说:“六子你艳福不浅啊,人家小姑娘都找上门来了。”
六子直接瞪他,“你他妈的别乱说!”
她男人可是个疯子!
舒颜看了一眼卖甘蔗的男人,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再说话。
“你怎么那么怕我?”这是舒颜来找六子的主要原因。
六子只说:“大姐,之前是我对不起,你看看我这头,”六子将头伸出去给舒颜看,上面是面积不晓的结痂伤口,“我已经被教训过了,能不怕您吗!”
她记得,小混混走之前,头是好的,明与成*和岑尽白都没有敲他的头。
而小混混现在说他头上的伤是因为她。
“你头上的伤,是谁弄得?”舒颜问。
这时候有人过来要买沙糖桔,舒颜不想打扰到别人生意,站到一边。
六子给人称好后发现舒颜还在,有点崩溃。
“姑奶奶,你到底要怎样?!”
舒颜抿了抿唇,知道这样有些为难别人,但她就是觉得这件事哪里奇怪。
她说:“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我想弄清楚一件事,弄清楚了我就走。”
六子无力地看了舒颜一会儿,转头对身边的男人说:“你先帮我看一会儿。”
他带着舒颜来到了一个人流量不多的路边,神色不耐又有些忌惮:“有什么事快说!我可不想再招惹你。”
天知道酒瓶子爆头有多疼,虽然拿到了一大笔钱。
“谁打的你”舒颜开门见山。
被女孩晶亮清澈的眼睛看着,六子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又发不起来火,“别问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说。”
他不想再被爆头。
“是和你打架的那个吗?”舒颜沉静问道。
和他打架的是明与成。
六子愣住,眼神闪躲,犹豫半晌,又立马着急回说:“对对对!就是他!”
“撒谎!”
“你要是再不告诉我,我就找人说你欺负了我。”舒颜忽然变得咄咄逼人。
狐假虎威这一套,她也是学会了,舒颜心想。
男人面容变得扭曲,像是想起什么,又恼又惧地看着她。
“别——别再让你那个外国佬男朋友发疯了!就是他妈的爆得我的头!我都按着他说的做了,谁知道哪做的不让他满意!”
舒颜抓住关键字眼:“他让你做什么了?”
“你要是不说,他就在这附近,到时候他找过来,我想怎么说怎么说。”
六子嘴唇嗫喏半晌,不敢想竟然被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给震慑住了。
她冷静极了,步步紧逼。
他被她的“仗势欺人”吓到,像是被扎瘪了的气球,压下肩膀说:“是他,是他让我过去找你和那个男人的事的。”
舒颜后退半步。
是岑尽白雇人来打的明与成,后面他又跳出来,装作给他们解围的样子,分开后又回头将他雇来找事的人打一顿。
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你去了好久,怎么在这里?”
听见熟悉的声音,舒颜心脏悬了起来,呼吸停了一瞬。
六子瞬间变脸,像看见鬼一样,结结巴巴:“你……你……”
有一只手牵住了她,一寸寸将她包裹住,不留一丝缝隙。
“你在跟谁说话?”
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放在兜里的缘故,现在很暖。
舒颜任由他牵着,做不出什么表情,再抬头时,六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身后的人已经来到了身旁,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罩住,盖在他的身影下。
他的手里,拿着刚买好的玉米。
“你怎么来了?”舒颜低声问,眼神不看他,看着他们交握着的手。
她不知道岑尽白有没有认出刚刚的人。
“我看你一直没回来,就来找你。”
因为舒颜一直低着头,岑尽白看不清她的表情,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舒颜的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
这让岑尽白皱起了眉。
“不是说了要戴上口罩?”
他看起来温柔说着这样的话,不带责怪,但是舒颜却感觉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带着焦躁。
舒颜的手在他的掌心动了动,说:“走了。”
她将口罩戴上。
“好。”
岑尽白没有再追问刚刚的事情,她也没有去质问他。
尽管岑尽白嫌弃这里,但他还是买了很多新鲜的蔬菜,舒颜喊他别买了,他不听。
“两个人吃,不够的。”
那他要在这吃几顿?
舒颜抬眼望他,用眼神问他。
岑尽白当没看见,笑着问:“要不要买些沙糖桔?”
他一定是知道她知道了,但是他还在装。
“岑尽白,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也不等他回答,舒颜转身走了,但是她能走到哪,她知道自己怎么都甩不开他。
岑尽白看着她略显决绝的背影,原本带着温柔眸光的眼睛变得有些冷。
不远处就停着岑尽白的车,舒颜在人群里站了一会儿,很没骨气地走到车子旁边,暗暗懊悔难受。
她就不该招惹他。
岑尽白手里提着家常的蔬菜,看起来像是沾了红尘的贵公子。
看见她乖乖站在车门旁,他口罩上的眼睛弯了弯,像是在庆幸。
车子远离闹市,行驶在车流量极少的柏油路上。
一片沉默。
“中午想吃什么?都是按你的口味买的食材。”岑尽白最先挑起话题。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口味,不言而喻。
舒颜对此兴致缺缺,将脸扭到窗外。
车里开着暖气,外面的冷空气扑车窗上,模糊了车内人的视线。
真不知道这样的冬天,还要持续多久。
岑尽白似乎并不在意她的不回答,抿了抿唇,笑着说:“刚刚你走得太快,我都没来得及去给你买沙糖桔。你想吃吗?我看见你在那个摊子面前停了好久都没走,以为你想买沙糖桔……”
她闭上眼,复又睁开,车里的暖气熏得她眼底泛红。
她转过头:“岑尽白,你看见了还装什么?一句接着一句,是在提醒我你干的那些事吗?”
岑尽白扶着方向盘,开着车还转头看她:“不是,只是这样说你才会理我。”
他盯着她泛红的眼圈,看出她眼中的委屈,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抓不住也不知道怎么缓解,但是他知道源头在她,所以只能一遍遍在她身上试,可是她总是在烦他。
舒颜又不说话了,她是真的不想跟他说话,跟他在一起要打起精神,要提防着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在套她,哪些表情是真的,哪些表情是为了骗取她可怜的同情心。
注意到她明显是针对他的再次沉默,岑尽白握紧手中的方向盘,仍旧笑着和她讨论今天中午到底吃什么。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舒颜没说过脏话,这是第一次她对一个人这样。
而岑尽白只是静静地看向她,脸上的笑容不变,温柔说:“对,骂我也行,颜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别憋着,打我骂我都行。”
他真的有病。
舒颜真想立即下车,跟他呆在一个空间让她觉得反胃,柠檬味的车载香也不管用了。
一阵干呕声在车内响起,但是舒颜什么都吐不出来。
岑尽白皱着眉看她:“怎么了?”
舒颜毫不遮掩:“犯恶心。”,不知道岑尽白是如何解读她这三个字,脸上的温柔表情彻底不见了,唇角的弧度还僵着,蓝眸灰暗下来,表情变得阴冷。
干呕声停下来,舒颜抚着胸口平息。
岑尽白终于不再跟她说话,像是忽然哑巴了一样。
舒颜终于不再听让她生厌的声音。
舒颜没有注意到,车子虽然一直在平稳行进,但是速度却越来越快。
一道巨大的阴影朝着他们笼罩下来,不是笼罩她一个人,是整辆车。
与此同时,车子来了一个大转弯,但是侧面被撞击到,正是岑尽白的那边。
气囊弹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舒颜就被人从上方罩住。
接着是玻璃碎掉的声音,这声音持续了十几秒。
她闭上眼睛或者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黑暗,只能靠听觉猜测这是挡风玻璃碎掉的声音,还有上方传来男人的闷哼声。
震动和巨大的声响过后,是一阵带着耳鸣的安静。
湿热的液体滴在她的脖子上,有几滴正好滴在她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
冲人的汽油味和机械味中,混杂着血腥味,砰砰的心跳在这一刻被放大,她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见:“颜颜,这是真的……”
现在是真的我。
趴在她身上的,是岑尽白。
血越滴越多,盛满了她的手心。
外面开始乱起来,她听见有人在大喊:“这里是XXX,出车祸了,快来救护车!!”
“岑尽白!你别死啊……”
第50章 这世间,你要最喜欢我
岑尽白的耳边,是女人柔柔的哭泣声,他努力撑起身子,却因为剧烈的撞击脑子昏昏沉沉,只能伸出手,去攥住她的手,像是在告诉她自己没死。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赶来。
“里面有两个人!”
他们敲了敲车门,大声问:“里面的人还好吗?”
舒颜听见自己发出带着哭腔的声音:“快救人,他,他流了好多血……”
……
“小姑娘,这边建议你去做一个全身的检查,虽然你说你现在没事,但是车祸后可能对身体回有一些隐性的损伤,过一段时间就来不及了。”女医生对着一个坐在那里失神的小姑娘说。
舒颜身上没有丝毫损伤,只是精神仍然处于高度紧张中,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已经洗干净了,可她仍然觉得上面还有血。
黏糊的、温热的,是岑尽白的血。
她猛然抬起头,瞪大了双眼看向女医生:“医生,刚刚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他怎么样?他会死吗?”
医生叹口气,尽量安慰着病人的情绪:“小姑娘,你的男朋友正在做一系列的检查,现在的情况还未可知,你不要着急。”
舒颜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点了点头,安静地坐在那里等。
女医生喊她去做检查,她也乖乖地去了。
等一切检查完之后,舒颜在医院的走廊那里站着,因为那个女医生跟她说,要是有岑尽白的消息,会立马到这里找她。
她乖乖地站在走廊那里,像是个没人认领的孩子,过往的人都会看她一眼。
等了不到半小时,那女医生就来找她了。
“你男朋友醒了,没什么事,在楼上的病房11X,正在找你呢。”
“谢谢,谢谢。”舒颜弯腰道了谢,跑着上了楼,都忘记了还有电梯。
女医生站在原地摇摇头,感叹这是一对恩爱的情侣,男的愿意舍命相救,女的为男的失魂落魄。
……
舒颜站在病房门口,手中攥紧了把手,心中思绪万千。
要是岑尽白真的有事怎么办?她是不是要赔上她的一辈子?她是不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
她似乎忘了,医生已经跟她说过“没什么事”这四个字了。
她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去了。
岑尽白头上裹着白色的纱布,纱布上隐隐印出红色,平日里本就白到极致的脸更加惨白,正眯着蓝眸冲她笑着。
“我没事。”
舒颜看着他,一下子情绪如山洪,货车将要撞上来的那一幕涌上来,眼泪迸发,但是哭得没有声音,静静地看着岑尽白哭。
岑尽白竟还笑着,勾了勾手让她过去。
舒颜不动,他就要作势下床。
她回神,赶紧抹了抹眼泪,跑了过去。
刚到床边,就被人拉到怀里。
舒颜闻着熟悉的气息,眼泪根本止不住。
她带着哭腔问:“你有没有事啊?”
岑尽白安抚着她,顺着她的脊背,轻声笑着说:“我没事,这不是还在抱你。”
舒颜只哭了那么一小会儿,就不再哭了,从他怀里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岑尽白饶有趣味地望着她,眼睛和嘴角都带着笑,一点不像刚经历过车祸的人。
她想问,他怎么就扑上来了?怎么就非要护着她?是不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
但是后来又没问。
他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跟以前一样温柔至极,在车上两人互相冷脸的行为就这样过去了。
岑尽白拉着她的手,又想抱抱她。
舒颜像是想起什么,看着他展开的手臂很犹豫。
明明她很讨厌他的。
岑尽白手臂张开许久她都没什么反应,脸上的温润笑意渐渐消失,失落感爬满了他的整张脸。
他扑过来护住她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将要落下去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颜颜,这世间,你不能讨厌我,你要最喜欢我。”岑尽白的嘴唇靠她的耳朵很近,她听得太清晰了。
以至于这句话在耳朵里弹出又进去,回音一般。
舒颜没有回答这句话,她的眼里全是纠结又痛苦的绝望。
这些,岑尽白看不见。
……
是一辆大货车将要撞上岑尽白的车,岑尽白急转弯撞上了一个高高的路拦,挡风玻璃却被一个歪道的铁柱戳破。
舒颜被岑尽白护住,那些玻璃渣,全落在了岑尽白身上,她一点没被扎到。
幸好货车也及时停下,没有撞上岑尽白的车,但是挡风玻璃破碎,蹦出来的玻璃渣,划伤了岑尽白的头。
为了不让舒颜被玻璃划伤,他直接扑了上去,脑袋因为骤然停下磕到了车子前的台面,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
万幸,并没有任何的性命之忧。
但是两人都做了全方面的检查,来确定车祸有没有给他们的身体带来隐性的损伤。
……
他们是临近中午发生了车祸,车子已经被托运走了,做完身体检查后,已经是下午了。
岑尽白坚持要出院,他说他受不了医院的味道,且自己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休息一下就好。
听他这样说,医生只能叹口气。
像是遇见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只能再三嘱咐他多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
……
“走吧,我们回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岑尽白都愣了一下。
回家?回什么家?
但是舒颜没注意这些,她现在的反应还是有些慢半拍,不然也不会在医生嘱咐她一定要提醒自己的男朋友多注意休息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反驳。
现在也是。
“你还要去我那里吗?”
他现在受伤了,不应该回自己家好好修养。
岑尽白揉了揉她的头:“你不想我去吗?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又说:“幸好你没受伤。”
舒颜躲开她的手,不说话。
他受伤,她没受伤。如果不是他扑上来,那玻璃渣扎到她哪里还不知道呢。
窥见舒颜愧疚又为难的神情,岑尽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
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深情地看着他:“我爸妈都不会管我的,我只有你……”
“白白!”
这一声让两人都回头。
秋月苓踩着细高跟,穿着黑色皮草走过来,面上全是担忧。
这是舒颜离开别墅后,再次见到岑尽白的母亲。
“阿姨……”舒颜下意识松开了岑尽白的手。
秋月苓像是来不及注意到舒颜,直奔岑尽白,往儿子怀里扑,看见岑尽白头上的纱布眼中含泪,心疼不已。
舒颜默默退到一旁。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秋月苓着急忙慌地注意着儿子的全身上下,哭个不停。
岑尽白倒是冷静,看了眼站远了的舒颜,拉开与秋月苓的距离。
“妈,我没事。”
正在哭着的秋月苓听见岑尽白敷衍的安慰,抬起头来,声调高扬:“没事?怎么没事?!你要是有事我跟你爸怎么办?你可是我们岑家唯一的孩子了……”
“怎么就那么傻?什么人值得让你替她开车?她怎么配——”
“好了。”岑尽白对于母亲的关心,显得很冷淡。
秋月苓将未尽的话语止住。
手臂被人拽住,舒颜踉跄一下拉近了和岑尽白的距离,撞在他的身上。
秋月苓的脸色变了变,像是刚注意到舒颜的存在,顺了顺自己的长发,取出包里的绢帕小心地沾了下眼角的泪,像是害怕弄花自己的眼妆。
“颜颜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语气略显惊讶。
秋月苓笑得和之前在别墅时一样,但舒颜总觉得,她看她时像带着一根软刺,态度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岑尽白冷笑一声。
“阿姨,好久不见,我……”舒颜礼貌笑着想着回答,但是她无法解释自己和岑尽白的关系。
一旁的岑尽白揽住她,截住她的话:“妈,我们先走了。”
“白白,你伤还没好,你去哪?”秋月苓面上是对孩子的担心,似乎想阻拦。
岑尽白的胳膊并没有全部在她的身上,但是舒颜还是被压得闭上了眼睛。
还是这样不清不楚。
她在在乎什么?
秋月苓像是根本不在乎他们是什么关系,只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
她的阻拦,也只是言语上的。
不知道岑尽白何时通知的Zero,等舒颜反应过来,已经被岑尽白拥着坐上了车。
Zero看见岑尽白头上的伤,有些惊讶的捂嘴:“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
……
这边的秋月苓也坐上了车。
完全不似刚刚的慈母模样,笑容讽刺,带着隐隐约约的法令纹,昭示着她并不年轻了。
但她容貌仍旧艳丽,和她的姐姐一样。
她冷笑一声,眼神讥讽又轻佻:儿子喜欢她又如何,看起来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怪不得方启让岑尽白娶方芝。
想起岑方启,她神色又变得阴郁起来,心中的愤恨如洪水般想要泻出来,但是没用了,姐姐已经死了。
她最了解岑方启这个人,有情又无情,最爱她姐姐,却害得姐姐一尸两命。
被她迷惑?
倘若不是他有意纵容,她怎么可能趁虚而入?
岑方启不过是个重利的人。她跟他一样,重利也重情,爱他更爱自己。
未来的岑氏,一定要在她儿子手里,在她手里。
“司机,开车,追上刚刚那辆黑色卡宴。”
秋月苓的嘴角仍旧挂着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纯粹的开心。
……
Zero一直追问着岑尽白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岑尽白没鸟她,还是舒颜回她说是不小心出了车祸。
“车祸?!那你们——”Zero着急想扭头看两个人。
但是舒颜看到他这个动作就觉得危险,车祸发生后她仍旧心有余悸。
忍不住劝Zero:“你专心开车,别回头。”
Zero只好盯着后视镜,点头说着好好好。
岑尽白自从上了车,就像是很累一样,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依靠着座椅闭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只手抓着舒颜的手,一刻也不放她手的自由。
要是以车祸之前的心态,舒颜可能早就不惯着他,将手缩回来了,但是现在她心中有小人在拉扯,愧疚的那一方暂时取胜,让她暂且由着岑尽白。
Zero本来在后视镜中是看岑尽白和舒颜两人的,但是忽然瞥见后面还有一辆车正在跟着。
他们走的路是通往老城区的,路段上车很少。
Zero观察了一会儿,他转弯那车子也转弯,并且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老师,后面有车子在跟着我们。”Zero已经确定了。
岑尽白立即睁开了眼,将额头上的手拿下,舒颜感觉到抓自己手的人忽然用力。
“不要加速。”岑尽白说,意思就是不要打草惊蛇。
“不要往老城区的方向,去与隔壁市区的交界处。”
岑尽白的声音冷静,丝毫不见刚刚的倦怠。
舒颜听到被跟了觉得不可思议,这是踏进了哪场豪门恩怨中?
她回头看,发现真的有一辆车在跟着他们。
心脏在今天遭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的了,现在再经历被跟车的事情,舒颜反倒平静下来了。
“别紧张,没事的。”旁边的岑尽白开口。
舒颜转头就与他对视,他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按摩着,不知道他按了哪里,舒颜觉得格外舒服。
岑尽白不知从哪里拿出男士手帕。
他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安抚看向她,深邃无波,又带着若有似无的柔情,令人印象深刻。复而垂眸,将折叠好的手帕放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细细擦着她的掌心,连她掌纹的缝隙都不放过。
手心泛起的痒意不知道传到哪里,舒颜欲盖弥彰地收回手。
岑尽白没再跟她计较,跟前面的Zero说:“去鸣沙楼,先去吃饭,不用管后面的车。”
俩人中午就没吃饭,直到现在。
的确,等到他们下车,后面的车也停下了,停在了不远处,像是不敢跟上来。
岑尽白充满占有欲地将舒颜挽住,带着她走进了一座楼的大门。
Zero则去将车停好。
舒颜忍不住问:“那跟着我们的人怎么办?”
岑尽白低头看她,笑了笑:“没事,她什么都做不了的。”
不知为何,他就是这样肯定地说。
显得自负。
但是舒颜并没有去深究。
……
“夫人,还跟进去吗?”司机回头问。
秋月苓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心中犯疑。
岑尽白怎么来了鸣沙楼?他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要提前至少半个月预约。
外面的灯红酒绿映照在秋月苓的半边脸上,另一边脸又是惨白,看起来像某种精怪。
她压下嘴角,只道:“回去。”
……
“岑先生是吗?”
那人瞟了眼岑尽白头上的白纱布,还有些不确定。但是就算是头上受了伤,岑尽白仍旧不显狼狈,一身脱尘的气质,站在那里就是焦点。
舒颜挽着岑尽白的手臂,那个男人也给了她一个礼貌的问好笑容。
岑尽白点点头,说:“还有一个人,等等再进去。”
男人堆着笑,却不显谄媚,“没事,我们顾总也是刚到,他说等岑先生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岑尽白并未对此作出回应。
舒颜完全不知道岑尽白要干什么,她现在也不便问。
没过几分钟,停完车后的Zero进来了。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激动。
进来便像是立了大功一样说:“老师,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跟着我们的那辆车里,居然是你妈妈!秋伯母!”
秋阿姨?
舒颜皱起眉,“她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Zero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岑尽白倒是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也不为他们两个解惑。
陌生男人看了看面前的三人,心中笑岑尽白怎么带那么多人,面上不显,伸出手作出“请”的姿势:“人到齐了,岑先生,我们顾总还在等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