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看见开车的人,舒颜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但是岑尽白说那板子确实是隔音的,她态度自然地和小卷毛道谢。
Zero不敢邀功,挠了挠头:“师……舒小姐你还是谢谢老师吧。”
她的笑容顿了顿,没回头和岑尽白道谢,步履匆匆地走进医院。
……
“老师,师娘头上的那个发卡,是你昨天晚上做的那个吗?”这几天Zero看岑尽白手里总攥着什么东西,桌子上摆着许多精巧的小工具,他昨天晚上才瞟见那个已经做好的发卡。
他没想到,岑尽白不仅画画如有神助,在未曾涉及过的领域用心后也能做得这样好。
“太粗糙了,本来还想给她做个更好看的,但是来不及了。”如果她非要去见那个男人的话。
Zero嘀咕:“我觉得挺好的了。”
但是岑尽白没回答,而是看向自己的手心。
“老师,你不去吗?”Zero看着表演笑容消失术的老师,问道。
岑尽白抬手,手里捏着一根泛黄的长发,对着阳光,细细的一根仿若闪着金光。
是谁的不言而喻。
“去。”他听见岑尽白这样说。
岑尽白从车里取出一个透明的收纳袋,将那根头发小心地放进去,然后封上,装在口袋里。
做完这些,他跟瞪着傻眼的Zero说:“你在这儿等着。”
岑尽白看向医院大门,流动人群很多,他极其明显蹙眉,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又跟着刚刚舒颜离开的方向进了医院。
Zero在岑尽白走后忍不住蹦出来一句:“Blimey!”
*
“你怎么来了?”
齐刚看见舒颜的那一秒,既惊又喜,但惊喜居多。
人在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舒颜走进来,“医院的人跟我打了电话,说你肺炎,现在好点了吗?”
这是一间普通病房,一间有两个病人,齐刚的隔壁躺着一个男人,跟齐刚一样在打点滴,床旁边是一个女人,正在喂他喝水,举止亲密,是一对中年夫妻。
齐刚已经从刚刚的惊喜中缓了过来,但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已经醒了一会儿了,现在好多了,没啥事,没想到医生给你打了电话。”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烧得意识都不清醒了,清醒过来看见她还以为烧没退。
舒颜看着他手上扎着针,看见她来还要做起来,她连忙走过去按住他:“你别动,我坐在这里就好。”
她坐在他床旁边的一个椅子上,一般是为家属或者探望的人准备的。
“你的另一只手好了?”舒颜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上的石膏已经拆除了。
齐刚活动了一下之前那只受伤的手:“差不多了,就先拆了。”
舒颜笑笑,心理想的却是,那齐刚应该很快就会辞退她,毕竟他手没受伤之前,齐刚都是一个人管理“好再来”。
齐刚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不过还是有些疼的,店里我一个人搞不来。”
舒颜松了口气,她还挺满意现在的工作的。
一直在看他们的中年夫妻说话了。
中年女人问舒颜:“你是他女朋友吗?”
中年男人也说:“看着挺般配的,还是已经结婚了?”
齐刚笑容收回,还没开口,看见坐在那里的舒颜连忙摆手否认:“不是的,叔叔阿姨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他还注意到,她的头上戴着一个发卡,很亮很闪,看起来价值不菲,但是他又想了想舒颜的经济状况,没在意。
中年女人也不尴尬:“原来不是啊,我看你进来时小伙子那高兴的样儿,看上去病都好了一半,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
舒颜笑笑,还是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他是我老板。”
中年男人扯了扯女人的袖子:“快别乱说话了。”
因为男人注意到,小伙子在听到小姑娘的否认,身上的病气又回来了,长得挺凶,看着怪吓人的。
中年女人没有再说什么,跟自家男人说起了别的事情。
“你好像有些瘦了,是因为生病吗?”舒颜关切起了病人,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可能吧。”齐刚回,他也端详着舒颜,“不过我看你倒是面色红润。”
面色红润?
舒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刚刚在车里……
“可能是外面的冷风吹的。”舒颜眼神闪躲着说。
齐刚的面色比她苍白得多:“辛苦你还来这一趟了。”
“没事的,你也照顾我不少。”
舒颜没有问齐刚店面的事情怎么样,因为她不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可能还不利于他的养病。
聊至中途,齐刚开始剧烈的咳嗽,舒颜避着他扎针的手,站起给他拍背。
齐刚推开了她,示意她离远一些。
舒颜不明所以,但是齐刚咳嗽完之后问隔壁中年夫妻要了一个口罩,递给她让她赶紧戴上。
“你来时也不注意戴个口罩,医院病毒那么多,传染给你怎么办?”齐刚即便生病,凶起人来也煞有介事。
舒颜听话戴上,歪头挂口罩时,她发卡上的碎钻晃了齐刚的眼睛。
他鬼使神差地说:“你头上的发卡,很好看。”
她戴口罩的动作有些停滞,还有她眼神的不正常变化也被齐刚捕捉到。
齐刚:“我能看看吗?”
舒颜将口罩戴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了那个发卡,递给了齐那只没有扎针的手。
发卡小小一个,但却极有重量,花瓣中的细纹都被雕刻出来,上面的钻看上去像是真的,即便齐刚是个直男,他也能感受到这个发卡的精致程度,尤其是戴在舒颜头上,极其适合她的气质,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舒颜也在打量着这个发卡。
白色花瓣的中间,像是靡红的花蕊,又像是红色的颜料从雕刻细纹中渗透进去,想要染指整朵白花,但又迫不得已停下。
齐刚看了舒颜一眼,她只露出一双眼睛,却能让人被她眼中的清澈所吸引。
“这是栀子花,”齐刚说,然后抬手将发卡靠近鼻子,“中间的红色……是血。”
他抬头,舒颜的一双眼睛里,不掩吃惊,“这是血?”
“有一股铁锈味。”
舒颜忽然将那个发卡夺回来,攥在自己手心里,小声说:“怎么可能是血,你弄错了。”
齐刚看向空落落的手心,克制地攥成一个拳头状。
好久,他找回自己的声音,用本来就哑的嗓子问她:“这是谁给你的?”
他没等到舒颜的回答,不甘心似的又问了一遍。
最后自问自答:“是那个叫岑尽白的给你的对吗?”
“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听见她回答的同时,齐刚看见,开着的病房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人,穿着不凡,鹤立鸡群。
高贵的蓝色眼眸,近乎嘲讽的笑容,比舒颜的话更让他愤怒且无力。
第37章 “男朋友?”
“你扎针呢,手不要用力啊。”
齐刚骤然松开紧抓被子的手。
舒颜将那个发卡放进兜里,检查齐刚扎针的手。
齐刚的余光里,瞥见那个人的人影仍在。
在舒颜确认齐刚的手没事后,想要推开,听见齐刚说:“别动。”
舒颜没动,问:“怎么了?”
齐刚将余光收回来,低头就能看到她的发顶,还能看到她粉色的耳垂,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
舒颜也听见了,她快速起身,口罩遮住了她的尴尬。
齐刚看向别的地方,解释:“你头发有些乱了,整理一下。”
“小伙子,门口那位是你朋友吗?”隔壁床的中年女人突然说。
舒颜和齐刚同时看向门口。
岑尽白站在门口,正绅士礼貌地笑着。
齐刚:“你怎么来了?”
“你们三个长得都好看,站在一起怪养眼哟。”中年女人侃笑着,不知这个小姑娘喜欢哪一个。
病床上的男人拉了拉自己老婆的手,让她别乱开玩笑,但是他管不住自己老婆,反而挨了一记白眼。
舒颜看见岑尽白,想起刚刚那个发卡上带得血,心里一阵恶寒,没有跟岑尽白打招呼。
岑尽白身上的气质与这个狭小的普通病房格格不入,就跟他“屈尊”呆在舒颜的出租屋一样。
他走进来,皮鞋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响起,站在舒颜斜后方,极近的距离。
“身体好些了吗?最近天气变化快,体质差点可就扛不住了。”岑尽白笑着说。
齐刚没说话,轻蔑一笑。这就是在变相说他体质差。
岑尽白还礼貌地跟病房内那对中年夫妻打了个招呼。
女人心中做着评判,虽然那个生病的小伙子长得也很帅,但是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妖艳:“你是混血吗?”
岑尽白知道她是因为自己的眼睛提出的疑问,回答说:“我爸爸是混血,奶奶是德国人,我有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
女人夸赞:“好漂亮的一双眼睛。”这句话惹得病床上的男人吃味,女人急忙又去哄,不再和他们聊天。
舒颜心中吐槽阿姨看人不准,被他外表迷惑,但是她反过来又想,自己当时又何尝不是。
岑尽白上前,瞥向她的耳后,他给她的那个发卡,被她取下了。
舒颜并不知道他在看她。
从齐刚的视角来看,岑尽白的身体在舒颜身后,手臂再往前一点,直接就能圈住她,他心里堵得慌,偏偏没有立场让舒颜离他远一些。
“齐先生需要转到一个更安静的病房修养吗?或者我可以帮忙再请一个人照顾你,我想你不会让颜颜一个女孩子在这照顾你吧,毕竟你们,只是一种雇佣关系。”岑尽白说出的话轻飘飘的,听起来处处为齐刚和舒颜考虑。
舒颜却说:“岑尽白你别来添乱了,快走吧。”她知道齐刚不会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好意。
齐刚觉得这是一种侮辱,“岑先生,你不用跟我假惺惺,我没上过几天学,不会些说话的弯弯绕绕,你明说就好。”
岑尽白先回舒颜的话:“怎么能是添乱呢,你不是很关心……自己的老板吗?”
舒颜总觉得他后面一句有些阴阳怪气。
接着岑尽白对齐刚说:“齐先生,你不要误会我,我都是看在舒颜的面子上。”
齐刚:“那你又是她什么人?”
岑尽白只是笑,臂弯微张,像是在抱着舒颜,但是舒颜根本感受不到。
齐刚只觉得这男的不要脸,气得脸都青了:“你离舒颜远一点,你看不出她不喜欢你吗?你为什么还在缠着她?”
舒颜没有被说破了的窘迫,反而去按住齐刚的手:“你别激动,还在打点滴,小心鼓包。”
舒颜的关心和她无意中的触碰让齐刚瞬间安静下来,而岑尽白的脸色沉下来,盯着舒颜按齐刚手的那里。
“是啊,齐先生别激动,不然,颜颜要担心了。”岑尽白缓缓说。
他明目张胆地贴着舒颜的后背,不管舒颜的身体僵硬,将舒颜放在齐刚手上的手移开,放在自己手心里,又被舒颜甩开。
她警告地看向岑尽白,岑尽白后退一步,算作收敛。
其实她对他根本无可奈何。
齐刚别过眼,不去看他们,隔壁床的中年夫妻还在闲聊,有时会看向他们三个,用八卦又好奇的眼神。
齐刚:“舒颜,你回去吧,谢谢你来看我。”
岑尽白微微挑了挑眉。
她不走,岑尽白是不会走的。
舒颜:“你一个人没事吗?”
齐刚说话还是难听中又带着些倔强:“有什么事?又不是断胳膊断腿,用不着你操心。”
舒颜抬头看了看快要结束的药瓶,“等我给你拔了针我就走。”
齐刚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拒绝的话,看到了她身后岑尽白向他投来的警告眼神,阴冷地像是要杀了他,他心中隐秘地生出一阵爽意。
舒颜没有给齐刚拔针,是岑尽白抢着要给齐刚拔针,结果那双画画的手竟有些不稳,一个针头拔得艰难,拔出来后整个手面都是血。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岑尽白故意的,连忙推开岑尽白给齐刚止血,不免沾上些,也没在意。
齐刚也知道岑尽白这是暗里整自己,要是回到前几年,可能拳头就上去了,但是现在不行,他清楚知道自己斗不过岑尽白,也不想在舒颜面前动手。
中年女人哄完了自己的老公,看过来,惊的叫了一声:“哎哟,拔针都成这样了,要不要叫护士啊?”
齐刚:“不用。”
无意中女人的眼神对上那个蓝眸,根本不是他进来时那样清澈有礼的眼神,阴森森地盯着病床上的人和病床边上的人。
若有所感似的,他转过头,察觉到自己暴露了,还对着中年夫妻温柔笑了下。
中年夫妻噤了声,女人感叹人不可貌相。
血止住了。
舒颜没多停留,跟齐刚告别后走了,岑尽白在临走之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齐刚,紧随舒颜身后。
……
“岑尽白!你疯了吗?!”
“可以了!不要再洗了!”
但是男人不为所动,拽着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刷着,已经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口中重复刚刚的话:“很脏。”
染上别人的血,很脏。
舒颜从齐刚的病房出来没多久,就被他拽到医院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冬天冰冷的水就这样浇上来,现在手已经没知觉了,甚至还会觉得手上水都比她的手热乎。
她的手被他的手攥着,一起用冷水冲,他也不嫌凉。
进出卫生间的人,不解地看着这对男女,舒颜对于这种目光,一开始还觉得难为情,后来渐渐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神经病的行为终于停下来了。
他用随身携带的手帕,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手帕上是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这香味以手帕为媒介,覆盖舒颜的手。
擦完水后,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亲了好几次。
舒颜看着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心想:
真是一个疯子。
*
等待许久的Zero,终于看到医院门口看见岑尽白和舒颜的身影,忙朝他们挥挥手,其实不用挥手舒颜也能注意到,毕竟车子太过惹眼。
俩人上车,夹板升起。
岑尽白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对她笑,冰冷的手被他放到他的肚子上。
她无法挣扎,也无法拒绝。
“送我回出租屋,”舒颜闭上眼不去看他,平静说,“求你了。”
岑尽白答应得很快,怀里的手也逐渐暖了起来。
她戴着口罩,想起这个口罩是因为什么戴的,岑尽白只觉得晦气,不请求舒颜答应就摘下了她的口罩。
她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变得乖顺起来,她乖顺的样子很可爱,他忍不住抱着她吻了一下。
口罩被他嫌恶地丢在车内的垃圾桶里。
……
车子开不进去巷子,只能停在巷子口。
Zero又被丢下,但是岑尽白没有跟他说要不要等他,他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子里玩手机,看见那俩人停在了一个阿姨的小推车面前。
舒颜忽然轻声说:“我想吃淀粉肠。”
卖淀粉肠的阿姨远远看见了舒颜,笑着朝她招手,袖套上的油光水亮,是长期做锅上工作的痕迹。
岑尽白皱眉,他记得那个卖淀粉肠的,舒颜刚来这里住时,那时候她还没发现自己跟在她后面,经常看见她在进出巷子时停在这个小推车前。
油锅里的油并不是很好看,岑尽白并不想让舒颜吃这种东西,但是如果她真的很想吃的话,他也不能真的拦着,毕竟她会不开心。
淀粉肠在油锅里滋滋作响,从淡粉色变成橘色,从软嫩变得外皮酥脆。
“男朋友?真帅,像外国人,我之前好像见过你。”卖淀粉肠的阿姨笑着问。
舒颜回答:“不是的。”再没多说。
舒颜的回答换来卖淀粉肠阿姨怀疑的眼神。
买淀粉肠的阿姨不住打量岑尽白,她确认自己见过这个男人,就在小姑娘刚来这里的时候。
岑尽白长得太出挑了。
她只点了一个,但是阿姨包了两个,那双戴着冻伤的手递过来,岑尽白看了眼。
舒颜:“好像给多了,我只要了一个。”
阿姨笑得和善,“给你……给这位帅哥吃,算送你们的。”
舒颜和岑尽白道谢,然后离开。
舒颜拿出一根,将另一根递给岑尽白。
岑尽白摇摇头,“不吃。”
他不吃舒颜也不勉强,反正她有些饿了,那就自己吃。
岑尽白忽然问:“她手上是什么?”
舒颜想了想,“你是问刚刚那个阿姨手上的冻疮?”
“是冻疮?”
“冻疮是因为长时间让手处于极其寒冷的环境下造成的皮肤损伤,皮肤会发红、发紫,会很痒,抓了会流浓流血。”舒颜跟他解释。
大少爷不懂人间疾苦,连冻疮都不知道,很正常。
岑尽白皱着眉,回忆起刚刚那个阿姨的手,确实有这样发紫发红的症状。
舒颜忽然起了别样心思,知道他不是很了解这些,就说:“刚刚你和的手都放在冷水里那么久,可能会有冻疮。”
岑尽白:“真的?”
舒颜咬了一口热乎的淀粉肠,外酥里脆,好吃极了,“信不信由你了。”
岑尽白盯着她的手看。
……
两个人走出租屋楼下,舒颜停住了脚。
“你走吧,就送到这里,上去也不会让你进去的。”
反正他现在没有出租屋的钥匙。
“这么绝情?”
舒颜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带着自己的原则。
岑尽白没多纠缠:“好吧。”
舒颜走到楼梯口回头看,看见岑尽白已经走好远了。
“你们和好了吗?”
舒颜转头,看见了张奶奶。
她跟张奶奶打了个招呼,说:“哪来的和好。”
在她这里,从来都没有好过。
张奶奶笑笑,也不便多问,毕竟那个有钱的男人好几天没有来找舒颜了,甚至嘱咐她不要再对舒颜多加照顾,她以为那个有钱男人不喜欢舒颜了,结果今天又出现了。
爱情现在变得这么*复杂了吗?
……
冬天洗澡就是煎熬,但是舒颜身上,被岑尽白身上的味道淹没了,鼻息总是若有若无地笼罩着,像被他标记了一样。
她实在忍受不了。
起雾的镜子中,女孩像是完成了一个蜕变,没有刘海遮挡的五官秀气无比,眼睛里也比之前多了几分神采,修长的脖颈下面是玲珑有致。
也许是好久没有认真照镜子,她看得时间有些长。
手机叮咚叮咚进着消息,像是很着急。
【颜颜,妈妈生病了,你能来看看妈妈吗?】
【妈妈在市二院。】
【不知道是不是妈太想你,我今天在医院好像看见了你的身影。】
【妈真的很想你,你来看看妈妈吧。】
*
熟悉的香味在烤扇散发的热气的蒸腾下更加浓郁,舒颜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她又在夜里做了淫/乱的梦,这些梦她注定无法找人诉说,因为她也为此沉沦过。
大手禁锢住她的腰,胸口处埋着柔软的脑袋,不住地叫她的名字。
她嫌烦,直接给了一巴掌。
寂静的夜里清脆声特别明显,岑尽白将打他的那只手收拢在自己手心,放在她的胸口。
“你又骗我,下午的冷水是不会让手生冻疮的。”
第38章 “黑色的,还有蕾丝”
“舒小姐去医院了,还带着礼物去的。”Zero跟岑尽白说。
岑尽白坐在办公桌前,西装革履,任是谁看了都要说一句贵公子。
岑方启离婚后,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是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是岑家唯一的继承人,他有着中国人传统的思想,自己的一切一定要给自己的种。
之前他鬼迷心窍,被秋月苓欺骗,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去学什么画画?他更恨岑尽白的亲妈了,但是他是他岑方启的种。
岑尽白一开始不同意,后来不知怎的,竟然同意学着管理公司,并说以后会留在国内。
“什么时候去的?”岑尽白盯着电脑,闻言问了那么一句,不像是有多在意的样子。
Zero看了眼手机:“大概十点左右去的。”
岑尽白视线离开电脑屏幕,金丝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斯文清冷。
Zero顺着岑尽白的目光,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蓝色浪花吞没纯白的栀子花。
岑尽白的表情不辨喜怒,只是单纯地欣赏那幅画。
十点,在他走后的两个小时呢。
Zero不知道岑尽白在想什么,但那幅画是被摆在这间办公室几天了,是岑尽闲时看的最多的东西。
Zero:“要跟过去吗?”
“跟,怎么不跟。”
Zero应声,想起自己回到国内,正事的没什么进展,偷鸡摸狗的事情倒是干了不少,他每天都忍不住唾弃自己,告诉上帝,这些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老师,你最近很忙吗?有时间画几幅画吗?我看你那画室里……”好像有了很多新作品。
但是还没说完,Zero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岑尽白本来就不许他进画室,他那次还看见那么多,刚刚差点暴露。
“你看到了什么?”
Zero讨好一笑:“呵呵……老师,我当时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都没看到啊。”
他还记得,颜料差点进到眼睛里的恐惧。
岑尽白将目光重新放回墙上那幅画上。
一片寂静中,岑尽白说:“岑方启最近看我看得很严,我白日没有时间去看她,就拜托给你了。”
“画展的事情,我差不多已经完成了,最多一个月,你就带着画稿去美国吧。”
Zero听岑尽白让他一个人去美国,不禁开口:“老师你不去吗?”
“我不去了。”他去不了,秋月苓和岑方启这两个人,都不会让他呆在国外的。
还有舒颜。
如果他去了美国,他会想她,那还要想办法将她带去美国,她一定是不愿意的。
Zero听见岑尽白又嘱咐他:“别让秋月苓找到她。”
Zero听见这个要求有些怔愣,没多问,“好的,老师。”
*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不是很好闻,这里总是充满着生离死别,几乎没有人的脸上是笑着的,大都是颓丧叹气,气氛自然而然很沉闷。
精神科是一个独立的楼层,周围是种得都是些花草树木,绿色让人看起来舒心很多,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舒颜先去了护士站,得知了舒芸的病房在哪里,礼貌道谢后没费多久时间就找到了。
“颜颜你来了?”
进去时舒芸正在看电视,财经频道,是方之清在接受采访,舒颜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舒颜将带来的补品放在桌子上,如常问:“你怎么了?”
舒芸盯着自己的女儿看,眼含热泪,“妈妈知道错了,你也看见了,妈妈现在住院了。之前对你不好是因为妈妈不正常,妈妈只是生病了,你能原谅妈妈吗?”
听完舒芸一番话,舒颜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可能不用来这一趟。
她说:“我不怪你。”
“那你能回来陪陪妈妈吗?妈妈真的改了很多。”
舒芸言辞恳切,在女儿面前极尽卑微。
电视里的方之清看起来儒雅斯文,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个事事听老母亲话的懦弱性格,主持人问及他的婚姻,他笑着夸自己现在的太太是自己的贤内助。
他一定不知道,他年少时追求过的姑娘,现在变得偏执憔悴,他的女儿也差点变成这样。
舒颜将电视关了,引来舒芸的抗拒,她红着眼,想抢遥控器,舒颜的手被她抓伤,鲜红的一道指甲印。
舒芸呆住了,愣愣地看向舒颜。
“妈,你知道自己生病了就好,你好好养病,我还要准备考研,你不是想让我学历高点吗?”
她知道,这句话对舒芸最管用。
……
舒颜从病房出来,抹了一把眼泪,压下见到舒芸后的沉闷,没多作停留,直接去了齐刚那里。
齐刚见到她时又是一副又喜又惊的样子,“你怎么又来了?”他以为,岑尽白一定不会让她再来的。
“怕你没饭吃,所以我这个三好员工来给老板送餐。”舒颜手里是刚买的饭,她挑了些比较清淡的菜。
“那还要给你加工资吗?”
今天两个人相处显然没有昨天舒服,因为昨天岑尽白的打断,两人的相处到现在都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隔壁床的女人今天没调侃,病房里很安静,尽管是这样,舒颜也没有呆很久,她看完齐刚后去了一趟商场,买了些日用品。
路过内。衣店,她走进去重新买了内。衣内。裤,销售员极力给她推销黑丝款,舒颜看着也挺喜欢的,就顺手买下了。
一直逛到傍晚,乘地铁到老城区已经七八点了。
楼道口,声控灯还没来得及亮,她就被人大力抓着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惊呼声被人吞下,她瞪大眼睛借着声控灯的光看清强吻她的人。
他闭着眼睛,睫毛又长又密,盖着那双极具攻击性的蓝色眼睛,这样看起来他确实很温润,可是嘴上却不是。
唇齿被打开,灵活柔软的舌头深。入,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
下午买的日用品和一个粉色的包装袋掉在地上,露出黑色的边缘,会遐想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什么。
……
一道开门声打断了俩人,舒颜听见后咬破岑尽白的嘴唇他才吃痛停下。
开门的大叔穿着臃肿的冬季卫衣,呆若木鸡。
舒颜脸皮薄,被人撞到跟别人接吻有些羞囧,岑尽白泰然自若,舔了舔被咬破的唇,光明正大地昭示自己刚刚在干什么事。
大叔咳了几声,也有些尴尬:“年轻人,还是要注意点。”
接着关上了门。
岑尽白还是不让舒颜走,将她抵着,还想再来。
舒颜提前捂住他的嘴,“别乱发。情。”
岑尽白伸出舌头回答她。
她这才注意到,岑尽白的风衣里面,居然是西装,她刚刚还摸过他鼓鼓的胸。前,手感很好。
“我不喜欢你去见齐刚。”他的声音被她捂在掌心里,闷闷的。
她将手放下来,掌心的濡湿感还没消失,不知道是他的口水还是他的血:“你不喜欢我就不去见吗?”
他说话时,唇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渗透进他不太明显的唇纹里,像是昨天发卡上的血滴,一点点渗入栀子花白色的花瓣里。
“可以吗?”
一不小心咬太重了,舒颜看着他唇上的伤口还有些心虚。
“不可以。”
岑尽白蓝色的眼眸幽暗起来,看着她不说话,又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你不会想对齐刚做什么吧?”舒颜下意识问出这句话。
岑尽白笑了笑,立马否定:“怎么会。”
“我不是说了吗?我还挺佩服齐先生的,我只是……不想你跟他呆在一起。”
舒颜暂且相信他前面那句话,至于后面那句,她暂时还做不到。
他的唇瓣因为说话,会凝成血珠。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用手将他唇上的血珠抹掉,力道不轻,像个施虐者。
岑尽白眼都不带眨的,根本没觉得疼,沉沉开口:“你给他带了什么?”
“饭。”舒颜捻了捻手指上的血,沾上别人的血,不是很好受。
沾上他的血,他并没有像昨天那样暴力地拉着她的手反复冲洗,而是目光追随着她的手。
注意到她手背上有一道红痕,抓着就问:“你手怎么了?”
舒颜看了眼他问了那道红痕,说:“我妈抓的。”
她去见她母亲了?
岑尽白蹙眉问:“她为什么抓你?”
三言两语说不清,况且她也不想多说她和舒芸的事,把手从他手里挣脱,只说是不小心的。
岑尽白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
复而又抬起头看她,继续刚刚的话题:“你带着的看上去不像饭。”
真是不掩饰对她的监视了。
“其他的是给我妈带的,她现在在住院。”
他记得,她并不喜欢她妈妈。她不喜欢的人,那他就没必要去关心。
楼梯口忽然吹来一阵冷风,吹得脚底下的袋子沙沙作响,两人都低头看去。
岑尽白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最先拿起那个粉色的袋子,里面的黑色又露出一点,还是蕾。丝。
但是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舒颜抢过去,将里面的东西装好,完全看不见是什么了。
岑尽白:“这是什么?”
“……关你什么事。”
“是内。衣吗?黑色的,还有蕾。丝,我看见了。”岑尽白面不改色地说出。
舒颜:“你有病吧!懂不懂什么叫边界感?!”
虽然两人有肌肤之亲,但是这又不是在床上,他不知道就算是真的看见了,知道这是什么都不应该问吗?
她吼他,他反倒笑起来。
她更气了。
舒颜不知道,自己恼羞成怒的样子,多有生机,驱散了她身上的死气沉沉。
他看着她,觉得可爱,笑得更大声,明艳靡丽,即便身处这样昏黄黯淡的环境下,还是能这样光彩夺目。
舒颜受不了,抓起地上装日用品的袋子,声音不小地骂他一句:“滚——”
然后噔噔噔跑上楼。
岑尽白站在原地,笑容逐渐消失。
大叔有一次开门,探出头:“完事了?”
继而又被气场强大的男人吓得缩回了头。
第39章 “男人会喜欢粉色吗?”
指腹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舒颜搓了好久才搓掉,但是因为舒芸有的红痕,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消下去。
唇还是麻的,岑尽白忽然冒出,按住她就亲,她当时虽然吓了一跳,但是根本没做什么反抗,如果不是楼下大叔打断,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楼上很闹腾,刚刚在门口和张奶奶聊天,得知楼上住着的母女,女人的老公、孩子的父亲回来了,小小的家庭迎来了短暂的团聚,一家人的笑声穿透楼层。
在她回家的地铁上,时隔十几年,她终于等到了亲生父亲方之清的电话。
“挺好的。”
“我妈……也挺好的。”
“谢谢,不需要你的补偿。”
“……”
方之清在一阵寒暄后,突然安静几秒,很奇怪地问她是不是认识岑尽白,现在是否和岑尽白在一起。
“颜颜……你听爸爸说,岑家,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好归宿……”
舒颜问:“是因为方芝,你的女儿也喜欢他吗?”
所以觉得我这样的配不上岑家,方芝那样的才高攀得上。
“颜颜,你怎么能这样想?你也是我的女儿,我是为你好,你还是离岑尽白远一些,他一个画画的,以后怎么可能管得了岑氏那么大一个企业?跟着他,是没有好日子过的!”方之清语重心长,听起来真的是在为她好。
“我早就没有爸爸了,至于你说得这些,我也听不懂。”
那边沉默许久,又道:“颜颜,我以为你同意爸爸的好友申请,是还……”
舒颜:“不是。你忘了吗?我七岁就没有爸爸了。”
*
肺炎住院大部分都要一周,但是齐刚不是,他只住了四天,就申请出院了。
舒颜来看他,他刚好出院。
“我体质好,得肺炎是我疏忽了,才不像某人说的体质差。”齐刚最后一句说得很置气,仿佛他出院早就是要证明些什么。
但是舒颜不会记得岑尽白随口说得话,低头想了想大概要多久她才能正式给齐刚送餐。
“你明天来上班吧,下午来就好,中午不开张。”
听到这话,舒颜心中的大石头彻底落下,原本她还担心齐刚手好之后,他会自己去送餐,没想到还能用她。
齐刚的店面还是没能解封,真如岑尽白所说的那样,好像有人故意针对齐刚,齐刚说他也不是很确定是谁,只是店面确实不能开。
第二天,舒颜下午去了“好再来”,齐刚早早准备好了食材,门口还有一辆新的三轮车,整个车子都安上了棚子,还是……粉色?
舒颜大为吃惊,她看着长得又凶又壮的齐刚,问:“你喜欢粉色?”
齐刚脸色千变万化,盯着她的表情有些恼,像是指责她不识货,凶巴巴说了句:“对啊!不行吗?!”
舒颜:“……行行行。”
齐刚表情更凶了,语气也特难听:“过来洗菜!我是老板你是老板!”
舒颜又看了眼粉色的车棚,憋着笑走过去洗菜。
之前的那辆三轮车,已经从雪地里拉回来了,出了舒颜那件事之后,齐刚觉得这车确实用久了不存电了,可以换一个新的。
至于为什么用粉色的车棚,他也不知道,只是单纯觉得粉色的适合小姑娘开,他不至于苛待员工。
……
舒颜开着那辆粉色棚子的电瓶车,开启了大雪后的第一天送餐之旅。
到达送餐的地方,来接餐的人忽然说让她将饭送到楼上,他们太忙了不能下去接。
舒颜觉得没啥,就搬着不轻的纸箱子,上了楼。
粉色的三轮车孤零零地停在楼下,一看就是女孩子开的车,可爱少女,让人想认识。
有一个愁眉苦脸的卷发外国男人走到粉色电瓶车面前,手里拿着一把类似有剪刀一样的东西,看着这辆被装扮得用了心的电动车,心中默念罪过罪过。
找到车里的电线,他实在下不了手,顺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老师,真的要剪吗?这是不是太缺德了?上帝不会放过我的……”
电话那边的男声沉静无比,“剪。”
“你不剪,我就立马给Mia打电话。”
Zero认输:“别别别,我剪。”
但手上的动作又犹豫了几秒,“我剪了,师娘哭了可不能怪我。”
岑尽白:“当然。”
咔嚓,那根象征着三轮车生命之源的红色电线被剪断,它彻底没了生机。
而Zero,也彻底突破了自己的又一道道德底线。
……
舒颜送完餐下楼,坐上粉色的三轮车,发现怎么拧动车把车子都不走,像是失灵了一样,她下车一边用手推着,一边拧动车把,但是这车子还是不动。
肯定是着急的,这可是齐刚新买的三轮车,上一辆三轮车废弃也有一部分她的原因,要是这一辆再坏了,那她不仅要遭受心理上的愧疚,还要赔偿齐刚。
她又尝试了好多次,都不太行,三轮车像是失灵了一样,只有她使劲推着走几步,三轮车才会行进。
难道有人故意弄坏这个车?
这个念头升起,舒颜左看看右看看,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这里鲜少有人来,附近只有一个停车场,但她观察半天,没有观察到有车辆从那个停车场进进出出,像是废弃的一样。
在不远处的一个的一个大树下,有一个老爷爷正在吹冷风。
还没细想为什么老爷爷要在冬天的大树下吹冷风,舒颜就像是找到救星一样走过去。
……
停车场内,一辆低调的黑车隐没在众多轿车当中,即便如此,车子周身深邃透亮的黑,也能让它在一排平价的车子中脱颖而出。
“老师,这样做真的好吗?”
这次的岑尽白是坐在副驾上,身穿鸦黑的西装,少见地戴着一副眼镜,但蓝色眼眸中透露出来的清冷,根本压不住。
他没有回答Zero的问题。
显然Zero已经习惯,不觉尴尬,还能继续问:“我看师娘着急好久了,老师,你不去吗?”
他记得上次舒颜被困在大雪里,他可是肉眼可见的有了情绪变化。
Zero眼中的老师,冷漠无情,天使脸庞,恶魔心脏。
但是那天茫茫一片大雪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在岑尽白的脸上,看到了那么些类似于柔情的东西。
现在的舒颜同样面临着困境,但是岑尽白却不是很着急,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有些坏。
岑尽白:“Zero,中国有一个成语,叫雪中送炭。”
Zero思索一会儿,“在雪中给人送去温暖?”
“不。”岑尽白对自己唯一的学生一向都很耐心,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他犯得一些小错误上。
“雪中送炭只是一个类比,这个成语的意思,就是在人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给出那么一点点好处,这个人就会视你为上帝派来的天使,就算之后帮助她的人做出怎样过分的事情,她都会念着他曾经雪中送炭的行为。”
Zero似懂非懂,赞道:“中国文化果然博大精深。”不过岑尽白在中国呆的时间,根本没有在外国呆得久。
两双不同于中国人的眼睛,都在盯着那个弱小无助的中国女人,等待她陷入绝望的境地。
天快黑了。
……
老爷爷坐在大树下,丝毫不觉得冬季的风冷,闲适地像在夏日的树下乘凉一样。
他的板凳旁边,放着一根木棍。
“爷爷您好,你有没有看到有人靠近我那辆三轮车啊,就是前面那辆粉色的。”舒颜先问好,然后再边说边只想三轮车的方向。
这辆车子那么显眼,不会没有人注意不到的。
但是老爷爷眼神都没有变,目光也没有追随舒颜指着的方向。
老爷爷笑着说:“小姑娘,我是个瞎子,看不到你说的那辆粉色三轮车。”
舒颜这才知道,老爷爷身旁的木棍,原来是盲杖。
她有些失望:“哦哦,这样啊,那谢谢爷爷。天气冷,您还是早点回家吧。”
“我在这听冬风的声音。”
“小姑娘,你有没有听说过,瞎子的耳力是极好的。”
舒颜愣住。
……
“老师,师娘拿出手机了,她是不是要求助?”Zero观察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向岑尽白汇报。
岑尽白也看到了。
“老师,师娘会不会打给你。”
岑尽白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Zero“哦”了一声。
但是他还是注意到,尽管岑尽白近乎于笃定地说舒颜不会打给他,还是从兜里将手机拿出来,低头看了一眼,又放在手里把玩。
“……”
就像是岑尽白自己预料的那样,舒颜那边已经拿着手机在说话了,岑尽白手里的手机安静非常。
Zero转头,非常害怕岑尽白就此生气,但是他观察到的岑尽白,似乎并没有生气,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将手机收回兜里。
Zero:“老师,你觉得师娘会打给谁?警察吗?还是——齐刚?”
这个名字说完,岑尽白终于有了表情,他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下,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Zero,问他:“男人会喜欢粉色吗?”
“有些会吧,不过很少。”
回答完Zero不怕死地来了一句:“老师,其实你更想问的是,齐刚喜不喜欢粉色吧?”
他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老师你放心,我把齐刚调查地可仔细了,他就是个大直男,有会做饭会打架有肌肉洁身自好等等优点,但绝对不可能喜欢粉色!”
他说完,车里一片寂静,摘了眼镜的岑尽白,睁着眼睛时像原始森林里某种凶猛的野兽。
Zero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第40章 “颜颜,来我身边”(修罗场)
“是,三轮车忽然就不走了,电量也不显示了。”
电话里的齐刚立马说:“你站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到。”
舒颜垂头丧气:“老板,真的很抱歉……”
她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别说那么多了!天都黑了,注意安全!”听筒里传来风的声音,齐刚应该是用跑的。
舒颜不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主动将电话挂了。
她抬头看天空,月明星稀,老爷爷早就走了,拄着那根盲杖。
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又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停车场,那里也是一片荒凉。
工人吃过饭都下班了,认出她是那个送饭的小姑娘,问她怎么还不回去。
舒颜回答:“我的车子好像坏了。”
有个好心的工人亲自上手给她查看了三轮车,“呀”了一声,说:“小姑娘,你这车的电线被人剪断了,什么人那么坏?”
舒颜凑上去看,不敢摸,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被人恶意剪断的,断口很平滑,用的刀很锋利。
“小姑娘,有人来接你吗?”
舒颜回:“有的,谢谢。”
工人大哥听见有人来接她,这才离开。
工人大哥走后不久,齐刚就来了,身后跟着好些个男人,和齐刚的气质很像,若不是齐刚为首,舒颜会觉得他们来者不善。
他应该是跑过来的,大冬天的一直在大喘气,额上鼻头都带着汗珠。
“你……你没事吧?”齐刚问。
他身后的那几个男人也在不住地打量她,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量笑着,嘴角的弧度很奇怪。
舒颜看着齐刚这个样子愣住,低下头说:“没事的。”
来那么多人,舒颜也不敢问齐刚刚刚是不是很担心她,或者是他怕自己的员工出什么事他会承担什么责任。
“他们是?”
齐刚咳了一声,谨慎地看了他们一眼,说:“这是我的一些朋友,来帮我们挪一下车。”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来帮忙的,大——舒小姐你好啊!”说话的男人脸上有个刀疤,周身自带煞气,但笑容倒是真诚,带着些憨意。
旁边一个男人拍了拍刀疤男的手臂:“去去去,会不会说话!舒小姐你好,我们是刚哥的朋友,一起玩到大的,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是我们刚哥跟我们不一样……”
“……”
最后,是齐刚过来制止他们别说了,干正事。
舒颜接不住这么多人的自我介绍,且他们的言辞中,全是在夸齐刚的,她无法装作听不懂。
“三轮车没有撞到也没有磕到,是电池箱里的电源线断了。”舒颜停打开了三轮车座椅处的下面,让齐刚等人查看情况,“……应该是,被人剪断的。”
齐刚等人都在社会上混好多年了,一眼看出来这是被人恶意剪断的,纷纷问舒颜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舒颜摇摇头:“我送完餐下来,就是这样了。不过——”
“刚刚那边坐着一个盲人老爷爷,他耳力好,听到我走后三轮车这里确认有人,还在打电话。”
至于打电话的内容是什么,爷爷说他没听懂,叽叽喳喳地不像是中国话。
其他人还问齐刚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齐刚只是沉默,并未回答,让他们赶紧把车子弄回去。
舒颜要上去帮忙,结果被拦住。
“有这些个大男人在,哪能让姑娘家家的干活。”其中一个人说。
齐刚和其他人也认同地点点头。
刀疤脸冲齐刚笑了下,将齐刚往舒颜的方向推,“刚哥你也别管了,舒小姐一个人在后面别害怕,你去陪着她。”
舒颜听见忙摆手,表情难言:“不会害怕,不用的。”
齐刚却顺势来到舒颜身边,像是被迫又像是早有意愿。
舒颜却觉得不适应,但是齐刚也只是问了她最近是否还在准备考研,以及她何时考研,还算是日常的话题,两人倒是交谈地还行。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舒颜早已明白齐刚是个外表看起来刚硬,但内心其实很心软的人,至少对她是这样的。
走着走着因为前面太黑,有个解冻了的小水洼,三轮车和其他人直接进去了,水被溅起来。
“小心——”
舒颜被齐刚拉至路边,前面推车的人想要回头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后面直冲过来的车前的灯闪得闭上了眼。
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舒颜更是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和齐刚站在路边,看着那辆黑车即将撞上正在推三轮车的人们。
齐刚将舒颜推在更远的地方,想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去提醒自己的兄弟快散开,但是来不及了,直冲过来的黑车速度太快,像是黑夜里捕食的野豹一样。
“快散开!快!”齐刚简直是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想要冲上去阻止那像是失控了的车。
水洼再次被溅起,这次飞得比刚刚高很多。
舒颜只觉得有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眼前飞过,接着是一道紧急的刹车声,像是要撕碎这个寂静的冬夜。
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刹车印。
舒颜赶紧上前查看,刚刚那一幕,快要让她的心脏超负荷。
齐刚的朋友们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反应过来暴露了之前的性格,脸上不再是故意做出来的和善,刀疤脸的煞气倾泻出来,气势汹汹地上前拍着那辆看起来比他们命都贵的车。
比他们命贵又怎样?他们刚刚差点没命。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围住黑车,用拳头砸着车窗和前玻璃,恨不得拍碎。
“出来!!艹。你祖宗!长不长眼镜?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车!给你爹下来!!”
“我呸!有几个破钱了不起?信不信哥几个让你今天没命回去花!!下来!”
“你。他。妈的缩头乌龟!下车跪下来磕头道歉!”
“……”
言辞不堪入耳,但是齐刚没有上前,他只是在一旁看着,脸上是严肃和沉静,并不制止自己的朋友。
而当那车的闪过灯再次亮起,车子引擎隐隐有发动的声音,齐刚终于有了动作。
“都散开,别拍了。”
齐刚只说出了这几个字,大力拍车的人停下了动作,有些心有余悸地离黑车远一些,但是嘴里仍旧骂骂咧咧。
“咔哒”,清脆的一声,像是车门解锁,驾驶座位置处,首先出现的是一双长腿,然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车前,面色冷漠,戴着斯文的金丝眼镜,没有一点快要撞到人的慌张。
蓝眼睛,白到透明的皮肤,不是岑尽白又是谁?
不认识岑尽白的那几个人在他刚下车时还有些愣,但随即有一人嘲讽开口:“哟!还是个外国佬?”
“听得懂中国话吗?刚刚我们骂你的不会听成夸你的吧?”
“哈哈哈哈……”
齐刚用眼神警告自己的朋友,不要再说话了。
岑尽白第一眼没有看他刚刚差点撞到的人,而是看向了舒颜,紧接着将目光移向齐刚。
Zero也从副驾驶上下来,相较于岑尽白,他显得更加心虚,“大家好……goodevening?”
但是现场没有人回应他,火气最重的是齐刚和岑尽白之间的眼神较量。
岑尽白转头对Zero笑着,用英语跟他说:“Zero,你去安抚一下那些人,需要多少赔偿费都行,只要能让这些没素质的人闭嘴。”
Zero点点头,一脸讨好地走到齐刚带来的那群人身边,掏出手机,用自己不太标准的中文做着交涉。
齐刚听不懂英语,在场只有三个人听得懂,另一个就是舒颜。
齐刚问:“他刚刚说得什么?”
舒颜不回答。
在看见岑尽白的那一秒,她的脸上全是惊惧,有被刚刚的情况吓的,也有脑海中岑尽白刚刚差点要杀人这个念头的冲击。
他刚刚的笑容,简直就像是带毒的罂粟花。
齐刚观察到舒颜的脸色很差,走近她,用手虚扶着她,问:“你还好吗?”
舒颜摇摇头:“我没事。”
Zero将齐刚带来的那群人带到不远处进行交涉,只剩下舒颜、齐刚和岑尽白三人。
粉色三轮车与黑色豪车对立,粉色三轮车显得异常小巧。两辆车子的两旁,站着三人。
岑尽白永远从容不迫,近乎冷漠地看着对面相互关心的两个人。
然后,他又换上舒颜最喜欢的标准笑容。
似乎毫不在意舒颜和齐刚无意中的亲密,温柔说:“颜颜,过来,来我身边。”
齐刚和舒颜同时看向他,仿佛他们与他是站在对立面的,而舒颜,是他那一方的。
这一个念头出来,岑尽白仅有的耐心快要告竭。
齐刚大声问他:“你刚刚是不是想撞死我们?”
舒颜也想问这个问题。
金丝的眼镜框在夜里泛着光,舞动在岑尽白。精致。妖艳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像是被恶鬼附身。
而他还在温柔笑着,美丽与可怖在他脸上交错着。
他说:“不是没撞上去?只是个游戏。”
岑尽白的这句话直接带出了齐刚的怒火,他像是没有了*任何顾忌,直接大步上前,穿过三轮车与黑车中间,用一个拳头问候他。
金丝眼镜被打到地上,镜片碎成一片一片,反射着两个男人打架的场面。
“没撞上去?游戏?岑尽白,他们的命也是命!不要以为你有钱,你的命就可以比他们的命金贵多少?”齐刚刚刚的平静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无处发泄的怒火。
舒颜冲上去,下意识想要拉架,但是被齐刚回头凶狠地瞪回去:“舒颜,别过来!打架容易误伤你。”
已经挨了一拳的岑尽白,摸着脸上的伤,弯了弯被打的唇角,对想要过来的舒颜说:
“别怕,颜颜,你过来,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