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Chapter141蛋蛋。
宋鹿手穿到腰后,反手抓着门把手,背顶门往后退,门的缝隙变大,就能看到房间里有一张布艺沙发,她嘴一怒:“要睡就睡这个。大少爷难得好好休息,回房睡不舒服?”
“就睡这个。”林也走进房间,把围在腰上的湿浴巾解下来,随手甩到一个小柜子上,就平躺在沙发上,一只手翻过来放在额头上。
宋鹿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羊绒毯搁在他肚子上,又跪爬到床上,飞了一个枕头给他,没飞准,枕头压到他脸上。林也把枕头从脸上抽下来,垫在脖子下面,继续把手背搁在额头上闭目养神。
宋鹿进浴室吹头发和刷牙。她撩头发成马尾悬在背后,转动脖子,对着镜面看左右锁骨处起的大片红疹子。她用手指抠一抠,红疹有不少亮晶晶冒白头,指甲戳破,则会渗出黏液。
今天的疹子又严重了。
几个月过敏下来,现在宋鹿起居的地方必放一瓶炉甘石擦剂。她拿了药剂、棉签和一个鲨鱼夹,轻手轻脚跑到床上。她用鲨鱼夹把头发盘在脑后,拿出十余根棉签,一根根沾了炉甘石抹在脖子下面的红疹子上。抹的时候,又痒又疼,她恨不得用更大的劲好好挠一下,又怕留下疤,只能强忍着。
林也原本就在眯眼在看宋鹿在做什么,看她涂脖子上的红疹,前面的部位还简单,脖子后面就只剩乱涂了。
林也从沙发上坐起来,说:“我来吧。”
林也坐到宋鹿身边,低下头,简直是把脑袋顶进宋鹿锁骨窝,待看清楚过敏的地方,“嗬”一声从喉咙里出气:“你这也太严重了。蛋蛋还是我接回去。你训练那么紧张,也没办法好好照顾它。想它了,到我这里看它就行。”
“接到哪里?京北,还是申港?”
“京北。反正我待京北的时间和申港的一样长。”
“嗯。我妈妈不喜欢蛋蛋。在京北由你来照顾我更放心。”
“那我明天带走了。”
“好。”
林也拿起一根干净的棉签,把棉签头戳进炉甘石的瓶子里,拔出来,倒悬放在宋鹿两只眼睛中间,眼看着粉灰色的液体要从棉签头上挂到下方的塑料棒上了,林也一点都不着急,就是不下签子。
林也竖着棉签,看棉签后宋鹿的脸,嬉皮笑脸说:“宋鹿,你叫一声哥吧。”
宋鹿骂了一句:“神经病。”
“叫不叫?再不叫,药水都要流到我手指了。”
宋鹿有一点轻微的洁癖,看不得药水洒下来,万一洒到被子上更不好,总好过被逼着叫“老公”,叫一个“哥”她还能承受。
“哥。”
“哎,哥来给你擦疹子。”
林也再次倒悬棉签棒,那炉甘石剂渐渐重新流到棉签头。宋鹿转过去,任凭他在她脖子后面一个点子一个点子绕圈涂抹。每次新的棉签刚沾一点皮肤,就凉得她哆嗦一下。
“S今天告诉我,她有退圈的想法。等明年三月,她身上的大合约都到期了,就开记者会宣布退圈,定居曼哈顿,专心帮我打理纽约的生意。等她宣布退圈,她会亲口和你解释我和她的关系。答应你的事,我拖到现在都没做到。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
想做一个好丈夫,又想做一个靠谱的朋友。”
宋鹿沉默了,好在她现在是背对着他,她脸上什么表情他都看不到,几分钟后,她说:“林也,你知道我们分开不是因为一个S。我们没办法在一起,是因为我们的过去牵扯在一起,太乱太不健康了。”
林也倒是语气轻松:“知道。我们分开,是因为我们林家的男人一脉相承的好色、冷血、混账。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我保证。”
宋鹿身体抖了一下。
林也问:“弄疼你了?”
宋鹿说:“我只是,不喜欢这个话题。”
林也用手掌边缘将垂在宋鹿后发际线以下的碎发往上撸,凝起黑眸,盯着一颗又大又红的疹子涂抹。涂完,他张口把气送到这些湿润的红疹上,等着药剂结成薄薄一层灰泥。
林也又吹了好一会儿疹子,才接着说:“承诺放弃你遗产的申明我已经叫陆飞今晚去拟了。明早他就送到这里来。”
宋鹿想起这几天和方雨萱打电话,知道了一些雨点他们的事,故意问一声:“陆飞最近干得怎么样?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吗?”
“替你闺蜜打探我的态度呐。嗯,也说不准。你是想说方大小姐劝陆飞从我这辞职,到她家的医疗帝国里捐个关系户当,结果陆飞死活不愿意,两个小年轻为了这件事闹得不欢而散的事吧?”
宋鹿吃惊:“陆飞都告诉你了?你们不像老板,倒像是‘闺蜜’。”
林也哼一声:“这话我以前听过。但他们说的,我的‘闺蜜’可不是他陆飞。陆飞告诉我这件事,也是想走我的路子,通过我到你这里打探一下方大小姐消气了没有。”
“那你怎么不问我?”
“我又不是闲的。”
宋鹿回想雨点几个小时前说话的语气,她这气怕是一时三刻消不了。也不怪雨点着急,听说方太太又给她安排了一场门当户对的相亲。
雨点死活不肯去相亲,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方太太撂下狠话,不相亲就直接结婚。因此,雨点没了法子,才想让陆飞入职他们家的公司,好好地、慢慢地让她妈妈对陆飞这个准女婿改观。
如果陆飞是这个打算的话,这事不知最后会怎么收场。
林也见宋鹿不说话,自己表态了:“我本来没空管手下人的私生活。但既然知道了,难免为陆飞说一句。他做得没错。在我手下做事,他能闯出的天地更大更宽。真到了方大小姐家里,只会被看不起。陆飞这小子不错,以后会有成就的。靠自己闯出来,才能给自己所爱的人幸福生活。就是不知道方大小姐等不等得起。”
宋鹿回想方雨萱的经历,她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孩子,但方父方母对其的宽容是有前提的,在他们心中划了一道红线,红线以下,算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的事都可以被纵容,譬如雨点不愿选择医科而执意念艺术,他父母就欣然答应了。
但在婚姻这件事上,事关家族的兴荣,就是红线之上的大事,不容雨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尚有一点,听雨点平时的口气,从小看惯身边之人貌合神离的婚姻,早就不相信爱情。她原本的打算,不就是破罐子破摔在纨绔子弟的垃圾场里捡一个林也回家?
雨点好不容易才生出一点对于他人的真心喜欢,因为这样的理由分开实在是太可惜了。不知陆飞心中究竟作何而想,当年他的父母嫌弃Yoyo的家世,现在他被女朋友的父母嫌弃家世,他会有所改变吗?
这一次坚定地站在自己女朋友这边吗?
宋鹿头向前一点,为自己无疾而终的爱情,也为闺蜜困难重重的爱情,长长一大叹。她们两个合该抱头痛哭一场的。
“叹气没用。事在人为。我们四个人各自努力吧。”
林也手脚轻巧又利落,没一会儿就涂完所有疹子。宋鹿从床头柜里拿出几张事先铰成正方形的纱布和胶带,把纱布压在涂过药剂的地方,用胶带黏住。后边的地方任由林也压。
他们配合默契,前后操作不到十分钟。
林也走进浴室洗手,声音从浴室飘出来:“我有点搞不懂,你接触猫毛的地方才会长疹子。可你怎么头颈里长疹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宋鹿在床上躺好,一边玩手机,一边说:“有时候蛋蛋半夜爬床,会盘着我脖子睡觉。它最近胆子越来越大,脾气也大,有时候,肚子下面还露出那什么。”
林也走出浴室,在沙发上躺好,手压在脖子后,转过脸,笑嘻嘻问:“那什么是什么?”
宋鹿翻了个身,用后背面对林也,“他是公猫。”
林也“哦”了一声,“懂了。咱们的蛋蛋到了要没蛋蛋的年纪了。你放心,我肯定找个名兽医给它割蛋蛋。”
蛋蛋、蛋蛋、蛋蛋……蛋个不停。
宋鹿又嘟囔一声“神经病”。
谁知被林也听到了,“是你取这么色的名字的。我知道,是因为我叫‘臭鸡蛋’,你取这么个名,是为了暗戳戳编排我。”
宋鹿吓了一大跳,她在自己心里叫他“臭鸡蛋”他怎么会知道的?她睡觉说梦话了?不应该啊,她没说梦话的毛病。
“你怎么知道——”
还未等宋鹿说完,林也打断她:“你微信给我的备注名不是‘臭鸡蛋’吗?你这人记性真差,自己说过什么会忘记,连自己天天看到的备注名都能忘记。”
宋鹿松了一口气,不再搭理他,最后翻阅了一遍微信消息,手机按灭,放到床头柜上,躺下来,被子拉过肩膀,侧着入睡。
不到半分钟,林也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宋鹿经历了晚上的事,心情虽不太好,心里却像是卸掉一个沉重的沙包般觉得轻松。痛彻心扉一次,总比一直绵绵连连痛个不停好。她了却了一份沉重的心事,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早上六点,宋鹿准时醒来。她翻了个身,发现林也平躺在沙发上,眼睛紧闭,还在睡。她想让林也多睡一会儿,就没下床,直接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英语单词书默背起来。
大约七点半,房间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宋绫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刘姐。宋绫的家用拖鞋也带着五厘米的鞋跟,“啪嗒啪嗒”急促响动不停,把林也吵醒了。
宋绫冷冷地睨了沙发上的林也一眼:“谁允许你住我这儿的?”
林也坐起来,用毯子围在下半身,站起来,也不搭理宋绫,直接进浴室洗漱。刘姐走到浴室门口,说:“先生,您换洗衣服送到了。”
林也说:“拿过来。”说完,他干脆把浴室的门一关。
刘姐跑出房间。
宋鹿看宋绫风尘仆仆的样子,问:“你不是一礼拜后才回来吗?”
宋绫说:“没去。”
刘姐拿了衣服上来,敲了敲浴室的门。门开了,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接了衣服又缩回去,把门砰一声关上。
不到
十分钟,林也衣冠楚楚地走出浴室,看也不看宋绫,直接下楼了。
宋绫瞪一眼宋鹿,也“啪嗒啪嗒”追下楼了。
宋鹿也懒得管他们的事,自己在房间里梳洗。
楼下,陆飞已经等在客厅,见林也下来,递来几张装订整齐的纸。林也接过文件,坐到沙发上看了起来。
宋绫下来,在林也对面的沙发一坐,冷冷地说:“我知道你在搞什么。你想搞死我们。”
林也并不搭理宋绫,但心下在忖度,宋绫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也,说话!你憋了一肚子坏水要害我们,现在倒成了哑巴。”
林也目不离文件,“昨天见了个畜生爸爸,今天见个蛇蝎妈妈。我这耳朵听了你们的话都要生疮流脓了。要你死的不是我。我想让你滚出申港都没做到。你太看得起我这个昏头的女婿了。”
“别贫嘴贫舌!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战略投资协议!对赌!”
林也黑眸一冷,黑眸抬起来,嘴角挂着薄笑。
“原来你说的是对赌协议。这么说,你刚才说的‘我们’,不是你和我太太,而是你和我父亲。你们还搅和在一起?”
宋绫一愣。
林也继续说:“既然要留在女儿身边扮好妈妈的角色,给你的情夫探听情况,怎么就这么轻易把你们的关系露出来?急了?急大发了吧?连你都知道林综生没脑子吧?害怕林综生输得要跳楼,没人给你钱花了?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
林也低下头继续看申明,慢腾腾说:“我太太平白少个妈妈,她总要伤心的。我给你一条生路,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该站哪边。就他那点本事,只长吃喝玩乐的脑子,没长做生意的脑子。你站错了边,就只能和他一起去跳楼了。”
宋绫手抓住沙发扶手,咬牙切齿道:“老爷子还没死呐,不可能放任你这么害他儿子。”
林也呵呵两下,“赌约也签了,说什么都晚了。再说亲情在大把的钱面前算什么。我一年赚上那么多钱,爷爷看孙子那么能干,没准还夸我呐。亲情不值钱。提起权势,连骨肉不不认的,还有妈妈放任情夫欺负自己女儿呐。”
宋绫脸色煞白,瞳孔放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嗓音很平静,脸色却越发狰狞。
“她这么说的?那个时候,乖乖总是偷穿我的高跟鞋,偷我的珠宝戴。她就是嫉妒我,才说你爸爸喜欢她。我可以告诉你,是她先勾引的他。”
林也举起纸张砸在地上。
陆飞连忙跪在地上捡,不敢抬起头。
陆飞心脏突突跳,意识到自己探知了一段隐秘。
触目惊心的隐秘!
林也用手松领带,深呼吸几次,他一直留意着宋鹿有没有下来,好在楼梯一直是空着的。他用了几秒就冷静下来,靠在沙发椅背上,一字一顿对宋绫说:“我就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你最好识时务。”
宋绫又不甘示弱:“林也,你最好别让我拿到什么把柄。”
哒哒哒,宋鹿从楼梯上走下来,她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化了淡妆。她走到客厅,看到客厅里三个沉默不语的人,问:“怎么了?”
林也站起来,“聊了会儿家常。走吧。我们出去吃。”
宋鹿告诉宋绫她要去射击中心,并吩咐刘姐给蛋蛋吃点化毛膏。蛋蛋刚才吐毛了,她刚才在擦地。
宋绫看着宋鹿和林也肩并肩走出去,在后面恼怒地说:“妈妈死活不管,只管猫有没有生病。生你下来干什么。专门来气死我的!”
两人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宋绫气得满脸通红。
刘姐抱着猫喂化毛膏。
宋绫盯着蛋蛋一会儿,走过去,一把抢过蛋蛋,走到一扇窗户前,开窗,“没用的东西留在家里做什么?”,她冷笑一下,直接把猫丢了出去。刘姐在后面拿着化毛膏,吓得脸色都变了。
第142章 Chapter142她好累啊。……
宋父签字的申明被陆飞收走。陆飞要进行后续的操作,确保这份申明合法有效。
回去的路上,宋鹿头靠在车窗上沉默不语。
从此以后,她和那个家就没有关系了。曾经的回忆,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一帧帧如电流般贯过脑海,就这样,全都过去了。
林也看她没精打采,手放下来掌盖住她手掌,问:“舍不得?”
宋鹿想开口却发现上下嘴唇因为太干燥黏住了,舌尖从唇中间钻进去,用口水润湿才分开唇。她哑着喉咙说:“不是舍不得。遗憾。”
林也用力抓一下她手掌,说:“舍不得也没关系。人之常情。你舍不得的是那些曾经的美好。不要困在过去里,走出来。从今天开始,创造更多、更好的回忆。往后只想这些吧。”
宋鹿绵绵“嗯”一声,头往旁边一摆,很自然地想躺下去靠在林也肩头,把身体蜷起来歪在他身上,却在下一刻猛然想起她已经不能这么做了,身体一僵,颇为不自然地弹坐回去。
车子平稳驶入别墅区,在院门口停下。一路上,陆飞催了林也好几次,说是公司里有好多事要等着林也拍板,一办公室的人等着见他。宋鹿下车前,对林也说不用送她到门口,让他们直接回去。
两人互道再见。宋鹿下车,走出几步又折回来,发现车子还安静地停在路边。后车窗降下来,林也问:“怎么了?”
宋鹿尴尬一笑,说:“我是要和陆飞说话。”说完,她手搭在车窗上,把头塞进车,朝副驾驶看,喊了声:“陆飞。”
陆飞在副驾驶佝偻着身体,别扭地转头。
宋鹿对陆飞说:“雨点那边单方面顶着压力难免脾气大一点。你有空和她多打电话。”
陆飞应了一声。
宋鹿把头抽出来,“好了。走吧。”
沓沓沓,急促的脚步声从宋鹿身后由远及近而来。
宋鹿转身,背悬空虚靠在车身上。
是趴在窗户上看到宋鹿回来的刘姐迫不及待从房子里跑了出来。
林也的目光从宋鹿腰线穿过去定格在一脸惊慌失措的刘姐身上,吩咐车子再等一等。
刘姐本来急于说话,视线扫到林也又闭上嘴,手无处安放地定在原地。刘姐一直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像千斤砣,看一眼,就压得她喘不上气。她不怕把丢猫的事告诉女的,却不想在男的面前多说一句。
宋鹿问:“刘姐,怎么了?是我妈妈出了什么事吗?”
刘姐支支吾吾说:“不是太太,是那只猫。”
宋鹿皱眉:“蛋蛋怎么了?”
林也已经从另一侧开车门,“砰”一声关上车门,绕到宋鹿身边。
刘姐往身后探一下头,确定身后没人,一跺脚一咬牙说:“太太把猫放生了。”
放生了?
是什么意思?
宋鹿脑子空白,一时没理解刘姐的话。然后,轰隆一声脑子炸开,脊梁骨飞出魂,她明白了刘姐的意思——是宋绫把蛋蛋丢了。
刘姐继续东张西望说:“您一走,太太就……我留心着。猫本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洗个衣服回来,就没再见过它。我就说我去买菜,想着出去找找。太太不准我去,要我整理她的行李箱。”
陆飞也下了车,站在副驾驶边上,“林总,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宋鹿暗暗攥紧拳头,说:“林也,你去忙吧。左右是我错,又相信她。养了蛋蛋就负责到底。怎么丢的,我怎么找回来。”
陆飞身体靠在打开的车门上,“你给Yoyo打电话。以前她服务的人家也有丢猫的,后来是她想办法找回来的。”他见林也不动,就又催促,“事有大小缓急,你现在可是一场仗都不能输。”
“我处理完就过来。”林也见宋鹿不回头,就喊了一声,“宋鹿,你看我。”宋鹿转头,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痛心直观地挂在脸上,眼底还有无尽的失落。她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匆忙垂下头,拨出Yoyo的电话。
林也叹一声,又骂了句“该死的”,留下最后一句“有事
联系我“,坐回了车子。陆飞也从车门上滑下来,坐回车子。车子驶离。
打给Yoyo的电话通了,宋鹿告诉Yoyo猫丢了。Yoyo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给出了一串处理方法。Yoyo让宋鹿先联系物业,让宋鹿和工作人员在附近先找起来,之后她会联系专业的找猫公司。
宋鹿挂断Yoyo的电话,打了物业电话,告知情况,描述了蛋蛋的名字、品种、毛色、体型,以及特征——脖子上戴着一条咬得有些破的黑色丝绸领结。物业态度良好,表示会立刻派保安队在小区搜寻。
宋鹿打完电话,不进家门先在院子里找一圈。因为昨天晚上下雨,院子里的泥土还湿着,她的确发现几串零星的梅花脚印,但没发现猫。刘姐也跟在宋鹿屁股后面找猫。宋鹿让刘姐和她分头在小区里找。
找寻过程中,果然见不少安保人员打着手电筒照树林子的音乐角落找猫。
宋鹿一边喊蛋蛋,一边搜索小区。灌木茂密的草坪、小区爱猫人士为流浪猫建的爱心屋、紫藤架下的休息椅下面……都找了,没有。
宋鹿倒是看到几只橘猫,都不是蛋蛋。
蛋蛋的毛色油光发亮,且圆滚滚偏胖,几乎没有脖子。她见到的这几只流浪猫,不是耳朵少一个,就是三条腿跷脚走路,还有一只眼睛边上有抓痕,且都瘦骨嶙峋,像大老鼠,不像猫。
宋鹿看到这些身体残缺的猫,更担心蛋蛋了。她曾经在网上刷到过,说流浪猫的平均寿命不到一岁半。
蛋蛋不到三个月就被她捡回去,养得一身肥膘不说,连猫科动物的猎食本能都退化了,鹌鹑干得撕成小小的一条才能啃得动,稍吃得不合适就呕吐。蛋蛋早就丧失了野外生存的能力。
丢失的两个小时对蛋蛋来说是致命的。
宋鹿找了四十分钟,没能找到蛋蛋的一丝踪迹。刘姐也绕了一大圈,碰上宋鹿,言明家里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去做,宋鹿只能放她回家。
好在Yoyo一小时内就带着找猫公司的人到了。一时间,在小区里找猫的人不下二十个。后来连业主群里也有人呼吁有业主丢猫,个别极度爱猫人士也加入了进来。浩浩荡荡,到处都是喊“蛋蛋”的声音。
两个小时后,业主们回去了。两个半小时后,物业的人也回去了。五个小时后,宋鹿打发Yoyo去吃饭。7个小时后,找猫公司的人准备以别墅区为圆心扩大寻找范围,到别墅区外面的马路上去找。
整整10个小时,宋鹿从天亮找到天黑。
期间,林也打过几通电话过来,问有没有找到蛋蛋,为自己实在抽不出时间道歉,也保证自己一忙完就过来,他们一起找,一天找不到就找十天,十天找不到就找一个月,一定会找回来。
见林也这样心不在焉地工作,宋鹿倒是心不安起来,不敢表现出自己有多着急,只催促他去工作,不要担心她这边。
大家都精疲力竭,又饿又累。
在宋鹿近乎绝望的时候,一个找猫公司的工作人员在一户人家的露台边缘找到了蛋蛋。它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自己下不来,显然已经在上面待了很长时间,看到宋鹿,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工作人员用伸缩杆的套猫网去套蛋蛋,却反激起它最后一口气的反抗,龇牙咧嘴,弓着身体往后退,眼看就要再次消失在夜幕中。
宋鹿喊了一声:“蛋蛋!”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网兜,翻转过来,不去套蛋蛋,而是变为从下面接住它,“蛋蛋,往下跳。”明知道猫听不到人话,宋鹿还是像哄小孩一样哄蛋蛋。
宋鹿一声绵似一声地喊蛋蛋,和蛋蛋僵持了二十多分钟。蛋蛋最终纵身一跃,跳进网兜里,那沉甸甸的坠落之感似直接降落在宋鹿心口,将她久悬的心往下一跺,踩进肚子里,安心了。
Yoyo一阵欢呼鼓掌,从网兜里抱出蛋蛋,塞到宋鹿怀里,她眼角鱼尾线往上飞翘,说:“太太,只给你抱一会儿我就带走。别舍不得,我得带它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伤,也要看看有没有虱子。”
宋鹿觉得Yoyo真是太神奇了,这个世界里好像就没有Yoyo做不到、考虑不到的事。宋鹿用脸蹭猫,心被辛酸和欣慰塞满,情绪堵住喉咙,令她一时说不出话。
宋鹿很舍不得蛋蛋,但她不想、也不敢把蛋蛋再放在宋绫身边了。
宋鹿和找猫公司的负责人结了账。Yoyo接过蛋蛋,抓起蛋蛋一只爪子朝宋鹿摇一摇,掐着嗓子说:“那么太太,明天见。”
宋鹿再次感谢了Yoyo。
Yoyo笑眯眯走了。
宋鹿慢吞吞走回宋鹿的房子。她给林也打了一个电话,说蛋蛋找到了,并告诉他今晚蛋蛋待宠物医院,他忙完工作不必特意赶过来,能早点休息就早点休息。
宋鹿挂断电话,人已经走回院子,站在门前的月台上。她突然产生了不想进这个家的冲动。她刚刚逃离了一个令她痛苦不堪的家,眼前却是另一个。
宋鹿在灯下呆站了几分钟,终是转过身,慢慢坐到台阶上,抱膝看院子里的花木。
这房子久没有人住,院子里的花木疏于管理,杂草丛生,和隔壁人家清雅整洁的院子差了许多。虽然没什么好看,宋鹿还是看了好久,看到浑身发木发冷发僵。
宋鹿取下脖子上的丝巾,捏住两只角在萧瑟秋风中展开来,盖在自己脸上,然后埋脸于膝盖之间。
“为什么坐在台阶上不进去?”
宋鹿倏地抬起头,脸上的丝巾被风吹走。高大的男人伸手一抓,把丝巾抓到手里,抖开对着月色看了一会儿,“还好,上面没泪水。”他走过来,送丝巾到她脸边上,“没哭就好。”
宋鹿抿一下唇:“不是让你忙完好好休息?”
林也坐到宋鹿身边,说:“放你不下。”
林也拍一拍自己的肩膀,“你上午就想靠了,强忍着缩回去。瞧着怪可怜的。现在可以靠。没有人看到,过了今晚,我也可以当没发生过。”
宋鹿揉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脸颊,身体扭过去,先闭上眼,再靠在他肩膀上。
“你还好吧?”
他说话的时候,骨头的震动传到她耳朵里,令她格外安心。这是两天来宋鹿听到的第二次“你还好”,第一次她勉强还好,但这一次,她真的不太好。所以,她咬着唇没回答。
两人沉默下来,头上一盏昏暗的灯,眼前是萧瑟秋景,他们静静坐了几分钟。
身体上的疲倦和精神的疲倦同时折磨着她,真是不堪重负。今夜,她需要一根针挑破这装饰出来的母慈女爱。
为着从前,她能忍受妈妈一次次伤害她,但无法忍受她伤害她所珍视的东西——即使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猫。
也不可以!
宋鹿心里突然下了一个决定,倏地睁开眼睛,清凌凌说:“我不好。所以,我要去找她。”
第143章 Chapter143我过不去。……
宋鹿让林也在院子里等她一会儿。林也坚持跟她进去,胡搅蛮缠说蛋蛋又不是她一人养着的,要讨说法自然是一起去。宋鹿走进房子,刘姐迎上来,喊“小姐”和“先生”。宋鹿环顾客厅,不见宋绫。
刘姐很明白宋鹿在找谁,手指往楼上一戳,悄悄说:“太太在小姐房间。”
宋鹿和林也上楼。在楼梯口就闻到专属于宋绫的薄荷烟味。
宋鹿的房间在向南第2间,房间门大敞着。宋鹿抬手指了一下门边的墙壁,对林也做唇语:“让我先和她单独谈。”
林也点头,背靠在墙壁,撇着头,黑眸璀璨盯着她笑。
宋鹿走进房间,看到房间里的橱柜都开着门,抽屉也都抽开来。
宋绫穿着一袭水蓝色丝绸裙,同色开襟式睡袍,肩上披粉蓝格子薄羊绒披肩,侧坐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她盘了头在脑后,素面朝天,耳中戳着两颗米粒大的钻石,细长的手臂折起来,正在弹指尖的烟灰。
宋鹿一时有些愣,“你在找什么?”
宋绫把脸转过来,说:“一回来为一只小畜生搅翻天。这是我的房子,我乐意翻什么就翻什么。你们很好,鬼把戏把我玩得团团转。”
宋绫说完,驱动食指弹下带火星的烟灰。这房间里没有烟灰缸。她用来弹灰的东西是宋鹿那份体检报告。
宋鹿目光扫向桌头柜上的相框,确定它好好搁在上面,才稍松了口气。她看着相框里母女相拥的照片,妈妈隔着雪珠对她盈盈地笑。她再转头看向宋绫。现实里的妈妈正用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她。
宋鹿垂在腿两侧的手攥紧拳头,逸出一口浊气,勉强压住怒火,起了还算客气的头:“妈妈,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宋绫夹起烟放在嘴上深吸一口,吐出白色烟圈瞬间模糊了她的巴掌脸,只余一双猫儿般的大眼睛在烟里亮晶晶。
“那小畜生没找回来吧?所以来兴师问罪了。”
宋鹿胸内的火腾一下蹿起来,吼道:“你为什么要丢掉蛋蛋?你明知道它没有生存能力,放任它不管,出去就是一个死!”
宋绫微微扬下巴,下颌和脖子绷成一条凌厉的线,慢悠悠吐着烟,说:“你看看你浑身上下,有一块皮是好的没长过疹子?自己过敏没本事养猫反过来怪我。我是你姆妈,是生你养你的人,看不得你生病。我是一万个苦心为你着想。你肚子那一颗,被狗吃掉了,没良心。”
宋鹿从贴墙的高柜上取下一只小号托特包,跪倒在床头柜,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宋绫一手环胸,一手手肘搁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手指夹着细长的烟,冷眼睨着,问:“你要干什么?”
宋鹿手下并不停,“我要离开你。永远!”
宋绫含笑哼了一声。
“实是滑稽。就因为一只难看得要死的猫?你就给我闹离家出走这一出?你几岁了?你当你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每次翻脸,都搞这把戏。我没记错,这是你第三次这么吓唬我了。没用!”
宋鹿不搭理她。
宋绫烦躁地弹烟灰,“你这样搬来搬去有什么意思?放下。我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给你买的。连你都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难道你逃到天边去,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宋鹿停下手下动作,低着头,恶狠狠道:“是,我想不做你的女儿了。”
宋绫挂起一个冷笑,“翅膀硬了。对你再好,一颗心挖出来,也被你当垃圾踩在脚下。”
宋鹿真就放下了所有东西,倏地抬起头,一双栗色眼睛紧紧盯着宋绫。
“每次都说是为了我好。每次都替我做决定。其实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什么要冠我的名义去做那些,是因为你要用‘母爱’这个伟大的词遮盖你的自私冷漠和贪婪。为了穿漂亮衣服,买贵重珠宝,住漂亮房子,你甚至可以卖掉自己的女儿。帮着别人去欺负自己的女儿。”
宋鹿的声音在抖,身体在抖,骨头在抖,灵魂里那属于无助少女的一部分也在剧烈颤抖。她哽咽到泣不成声,拧着一口气不散,才把这么多年的怨与恨不加掩饰地展露在妈妈面前。
宋绫拉起一个尖锐的音调:“我卖女儿?你说这话记得托住下巴。好,你既然说到这个‘卖’,我们就来算清楚,比一比。你现在全须全尾站在这里,身上连一块皮都没蹭掉,可是块完璧呐。”
宋绫的喉咙发出“嗬”的一声响,垂下长长的睫毛,头顶日光灯直射在脸上,在她下眼眶投出两抹阴翳。她从前一秒高高的气焰一瞬转为柔弱卑微,右眼缓缓堕下一颗米粒大小的水晶珠子。
“你看看你妈妈。我带你从那个家里出来的时候身上只有2千块,房租要钱、吃饭要钱、你上学要钱……什么不要钱?为了你,我跟过多少人?你搞清楚。是卖了坏妈妈,卖了许多人,卖了那么多年,才有如此纯洁无瑕、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女儿。”
“我这么多年不清不白,养出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谁知道一个男人出现,她就把生产之痛、养育之苦全都丢在脑后。乖乖,你其实和妈妈没有区别。你自甘堕落,伙同林也害妈妈,不就也是为了房子、车子、票子、面子,做你一朝麻雀变凤凰的豪门春秋大梦嘛!”
宋鹿睁大眼睛,成千上万种情绪涌上心头哽住喉咙,眼皮垂下来成一线,目光浮散没有焦点。
“是。你也很好过,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是我挡了你的路。这是我无法改变也没办法无视的事实。所以,我总是问自己,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生。没有我,你和我都解脱了。我不做累赘。你去追求你的海阔天空。”
“可是我也只能是想一想。已经发生的事,永远不可能改变。我能做的只是从这一刻起改变。我们分开,会比现在好,不要再纠缠不清,留下痛苦不堪的回忆了。我不再拖累你,你也不要再来掌控我。我真正的生死自负。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也有自甘堕落的选择。”
宋绫抹了一把脸,死命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凝眸盯了宋鹿好一会儿。她这人从来没什么真心,鲜有事能真正撼动她的内心,何况是除己以外的人的事。大多时候,她连情绪都是假的,胸臆内有一分的喜、怒、哀、乐,必成千上万地放大搁在脸上,表演给他人看。
而且,她惯有软硬兼施的手段。
宋绫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宋鹿面前,尖细的手指摸向宋鹿耳畔,捏住宋鹿柔软的耳垂,嗓子变软变沙,企图换一种柔缓的方式说服宋鹿。
宋绫说:“乖乖,不管是七八年前的那件事还是眼前妈妈脑子一热丢猫的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把它们忘了好不好?重新开始,彼此做伴。我们已经有了很多钱,我们的日子理应过得比以前好百倍千倍才对。”
宋鹿转头摆脱宋绫的手,从宋绫身边逃离,走到床头柜,手抓住相框,目光在母女相拥的合照上停留几秒钟,最终把它翻压在桌上。十多年前那场雪早就过去了,那个温柔美丽的妈妈也该过去了。
宋鹿极短极促地说一句:“我过不去。”
宋鹿转过来,直视宋绫的眼睛。母女两个的眼睛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圆、亮,像势均力敌的两只雌猫撕咬前的对视。
宋鹿哽咽着说:“妈妈,你知道那件事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不是他对我做的那些,而是从那一刻起,我成了孤儿。我没有妈妈了。这么多年,那件事在我心里一直过不去。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起过,不是因为我要替一个魔鬼去遮掩,而是因为我无法亲口承认,妈妈不爱我,她站在犯罪者的那一方。妈妈,我恨你,胜过他。”
“那件事后,有人受过惩罚吗?是有的。只有我。我永远陷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一段阳光明媚的人生。我险些把自己的人生泡在泥沼里发烂发臭。或者,早早了解自己的生命。”
“遗忘就是宽恕,宽恕罪人是神佛的事。惩罚凶徒是法律的职责。只有犯罪者受到惩罚,那件事在我心里才算过。”
宋绫扑过来,动作幅度如此之大,肩上的披肩都落下来。宋绫连衣带肉地拧住宋鹿的手臂,将人拎正面对她,再一旋一旋拧宋鹿的肉。
“你恨我?好好,你终于说出来了。所以你才联合林也报复妈妈!坑蒙拐骗,什么下三滥干什么!你等着,等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我看有个什么好下场。他们安排了辆催命车给我,等着你的又是什么?”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一瓶毒药。一条绳子。或者是一把刀。”
“放心。等着她的当然是你得不到的名正言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声音比人先到。林也在外面实在听不下去了,深以为宋鹿肚子里的狠话已经快掏完了,是时候出现把人捞出来了。
宋绫一惊,显然是没想到林也一直在外面,满目毒怨地看着自己吃里扒外的乖女儿。
林也抬起手朝宋鹿方向送去,说:“过来。”
宋鹿拿起那只相框,走到林也身边,空着的手被林也牵起来。林也抓一抓她的手,转过头,看着宋绫,“你这个人既蠢又坏还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都留不住,不自量力背着人挑拨好好的夫妻关系。”
“夫妻?”宋绫嚼着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捡起地上的披肩,交错绞围在脖子上,慢慢悠悠走到桌子边,拿起被她用来弹灰的体检报告,随手一扬,漫天灰烬飞扬。
宋绫走过来,用硬纸板作壳的体检报告敲林也胸口三下,“你要是不想鬼上门就别做亏心事。别以为你的人生就是一帆风顺,小心阴沟里翻船。我是没办法治你。你爸爸也不能。可总有人能治住你。”
也不知道宋绫又发什么神经。当着宋鹿的面,林也懒得和宋绫
再耍嘴皮子,只想快点把人领走。
林也扫到体检报告书挖空的长方形框里露出的是黑体印刷的两个字——宋鹿。林也抬手夹住体检报告,他和宋绫你来我往拉扯一阵。林也说:“你刚才说这里的东西你的。但这体检报告肯定是我太太的。”
宋绫竟然就真松了手,冷冷地说:“嗯,对。赶快拿回去藏着。千万别被第四个人看见。否则,就算要不了你的命,也断了你的财路。”
宋鹿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个相架,抬起手,翻开相架的正面,让母女两人的照片朝上,“我只要这个。”宋鹿说完,也不等宋绫说什么,宋鹿褪开林也抓她的手,拿着相框直接离开了房间。
林也马上也从房间出来。
宋鹿对他说:“我今晚可能要在你那里暂住一晚上。明早我和教练报备回中心去。”
林也才听了她那些心酸异常的自白,此刻心绪也是翻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沉着声先应了下来。
林也想开自己的车携宋鹿回家。但宋鹿却坚持让林也把他京北房子的定位发给她,两人各开一辆去。林也当然明白宋鹿是不想日后来取车再碰上宋绫尴尬。看来宋鹿这次是真打算和宋绫一刀两断。
可林也有一点搞不懂,既然想一刀两断,却为什么还要坚持拿那个相框?林也想,宋绫这个人已从宋鹿人生中剜去,可这个名字或许一辈子也去不掉了。
林也目送宋鹿上了那辆银灰色的柯尼塞格。上车前,宋鹿眼睛是红的,眼神是愣的,表情是空的。上车后,只有倒车的时候还算平稳,车子一驶入小区内部道路,引擎瞬间轰鸣,把整个街区都点炸了。人和车转眼像是条电蛇般闪出林也的视线。
林也立刻爬进法拉利,倒车,车头对准前车离开的方向,一脚油门轰下去。
第144章 Chapter144把泪吃掉。
法拉利追不上柯尼塞格。倒是宋鹿先到了林也在京北的住处。林也在一楼的物业前台没见到她,到家门口还是没见她。等林也开门进去,客厅灯是亮的,他不脱鞋就走进去,问阿姨:“见过一个——”
林也看到阿姨脸上一副尴尬欲言的样子,眼睛微微往一侧歪。林也转头就看到了缩在角落地上的宋鹿。她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只手垂在腿边拿着体检报告,另一只手上拿着相框一翘一翘。
林也想起来,阿姨来的第一天,赵娟就给阿姨看了一张手机里的照片,说这是先生的太太。所以阿姨才会不知会一声就给宋鹿开门。
林也对阿姨说:“你回房去。不要出来。”
阿姨应了一声,小跑着躲进自己房间,把门关上。
林也走到宋鹿身边,挨着她肩膀坐下,头往墙上一靠,手搭在膝盖上,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去安慰她。
宋鹿没抬头,却把体检报告卷翘起来,闷闷地说:“你看一下。”
林也接过体检报告,从头至尾看一遍。宋鹿很健康,除了妇科有点小毛病,需要到专科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其他指标都正常。
但林也明白宋鹿为什么要给他看体检报告。
这报告上写得很清楚,医院为了免责,把宋鹿作为处女却接受已婚妇女检查的原因写出来,并说明已告知体检者各种风险。林也结合宋绫刚才的蹩脚敲打,可以推测出宋绫知道他们是假结婚。而宋绫肯把这东西给他们,就证明她很可能已经留证,应该是拍了照。
宋鹿气若游丝般说:“对不起。我又做了一件蠢事。如果我妈妈告诉老爷子,老爷子会对你动气吧?”
要说老爷子会为“孙子为了骗财产以及挤走后妈搞出假结婚”这桩混账事而生气,那是一定的!但和他这个大孝孙做的其他事情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还想把他老爸送去蹲号子或者逼着去跳楼呐。他早就是林氏家族里最坚硬挺拔的一名竖子。也不在乎这点名声了。
不是什么大事。
林也说:“爷爷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们是不是假夫妻不要紧。重要的是我的态度。我的心在你身上,他就不敢动你,一辈子。”
宋鹿仍是埋头说:“我不是担心这个。”
林也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又哭了,真想把她脸捧起来好好看一看。
宋鹿念叨着:“她是我妈妈啊。”
林也当然明白让宋鹿难过的不是林老爷子,而是宋绫。宋鹿也不是个木鱼脑袋,当然听得懂宋绫有把这件事捅出去的意思。那就间接证明宋绫还是站在林综生那边。所以,宋鹿刚才才那般决绝要离开。
不仅仅是因为蛋蛋。
宋鹿是又一次彻底失望,看清了宋绫的真面目。
林也想,要不说宋绫这个女人蠢呐,光顾着言语上爽快,不知道偷偷行事。
嗯……也不一定。
或许,宋绫终是舍不得母女情。她知道把这件事捅出去,虽然可以报复他,但最可能受到伤害的是她的女儿。宋绫太贪心了,总是在林综生和宋鹿之间摇摆不定,做着那个人财两得的美梦。
林也觉得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宋绫无非有两种选择,一是以此裹挟宋鹿,二是敲他林也的竹杠。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哪一种选择。林也决定了,他要把这个祸害送出国,一辈子都不让她再接近宋鹿。
林也说:“这件事我去和宋绫谈。告诉她,她手里的东西就是张废纸,过了时的玩样儿。”
宋鹿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个很轻的“嗯”。她依然在上下摆弄那个相框。宋绫那张讨厌的脸就在她手心一晃一晃盯着他。林也伸手抓住相框,抽了一下,没能抽走。
林也不想逼宋鹿,她今天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找猫风波和母女之间的分崩,身体和精神肯定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可既然下定了决心和过去告别,他就想再小小推她一把。林也说:“这个相框我替你保存。”
宋鹿没有回应,相框垂下来挂在小腿外侧。
良久,她问:“你知道这里边有什么东西吗?”
林也心里想:是你和你妈妈最美好的回忆。但他没说出来。
宋鹿从膝间抬起头。
林也仔细打量她的脸。好在她没有哭,只是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布满红血丝,皮肤干巴巴没有什么光泽。
宋鹿把下巴埋在臂圈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盯着林也:“几个月前,市队的心理老师对我进行辅导治疗。他们鼓励我把事情说出来。他们说,说出来,就代表我自己接受了这件事。接受了曾经有不好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心灵就得到了一半的治愈。可我总不愿说。”
“除了我、妈妈和那个人,没人知道那件事。连雨点也一点不知道。有觉得耻辱,觉得自己脏,羞于说出口的原因。也有像我对我妈妈说的,我能接受那个人伤害我,但我不能接受妈妈为了他,抛弃我。”
林也心神一晃,他知道宋鹿为何说起这些。从她明知道他就在门外听着她们母女谈话,还和
宋绫提起“那件事”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刻——今晚她会向他提及那个折磨她许多年的噩梦。
他舍不得她说,说出来便是又经历一遍那场噩梦。他又想她说出来。因为那个心理治疗师说的话,他在妈妈去世后也听医生说过。他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他就这样怀揣着矛盾的心情听到了下面的话。
“可我现在已经接受了,妈妈可以不爱女儿,女儿也可以不爱妈妈。我不再有牵挂和顾虑。我要接受我的过去,同时和它们说再见。”
“林也,对不起。自从和你重逢,我一直谎话连篇。我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千万才和你结婚。是因为,我要报复我的妈妈和你的爸爸。”
宋鹿眼睛撑大,撑到近乎是两颗圆得完美无缺的黑葡萄。她要把林也的每一个表情都摄进去,不放过他任何的情绪波澜。
“重逢的那晚,在和平饭店。你记得我的书包落在休息室,手机被林先生拿走吗?是你帮我追回来的。那是第二次。慈善晚宴那晚,我在二楼的更衣室。你把玻璃砸碎了。那是第三次。我十四岁的时候,在书房。那是第一次。一共三次。林先生想要性、侵我。”
宋鹿倏地低下头,仿佛在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又后悔说出来,觉得羞愧难当,无法面对林也灼热的目光。
她手忙脚乱拨弄相册,将相框从后边拆开,从挡板和照片之间拿出明显是两方争夺情况下撕成两半的泛黄纸张。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的话。第一次的时候,他在我内、裤上留下了**。我妈妈去做了检测。当时有这么一张证明。证明他……可她最后决定用这张证明去换四分之一的财产。我知道以后,和她吵架,抢了一半出来。我想,她刚才在我房间翻东西,想找的就是它。”
宋鹿把半张残纸抬在半空,哑然说:“你看一下吧。”
林也垂眸看着这张梯形的纸张,边缘是锯齿状的。他一时不敢看纸上的内容。他太痛了,不敢直观面对她的痛苦。他只草草扫一眼,就要看到“……提取晶子中的DNA并进行基因分析符合……”
林也胸臆翻腾,用手包住她拿纸的手,垂下来,哑着喉咙说:“宋鹿,你再喊我一声哥吧。”
宋鹿颤抖了一下,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哥。”
林也把唇压在宋鹿唇上,“唉。哥来晚了。哥来救你了。”
宋鹿睁大眼睛。一颗泪从她眼睛里滚落,顺着腮滚到嘴角,被他一口一口吸掉。憋了八年之久的一场泪终于如暴雨般泻下。
而这大雨中,是唇被吻遍的温热和多情。
第145章 Chapter145酿酿酱酱。……
他们吻着。
不知怎的,宋鹿就骑、到了林也身上。林也用手掌托起宋鹿柔软的肚子,手指扣住她侧腰。吻得难舍难分,她小小的尖牙咬破林也的嘴唇,血含在嘴里是咸的,滚烫的泪珠子洒了林也满脸。
林也把宋鹿撑开一点点距离。
宋鹿双手撑在他坚硬的胸膛,从上至下俯瞰他,脸颊潮红,眼睛迷蒙如江南烟雨,忍不住迎上去,还贪恋那点唇上的湿和热。
林也的手从腰上挪了挪,但只挪了一点,停留在柔软的匈边缘。
林也说:“我们已经离婚了。如果你害怕,我们现在停下。”
宋鹿凝着林也没说话,分出一只手包住林也的手,将他的手慢慢从腰际挪到腋下。她说了很轻很轻的一句:“林也,我不后悔。”
林也起来,反将她压坐在墙边。他隔着衣服用手揉,用舌尖舔这具终于要完全属于他的身体。他从她头顶心的两个发旋开始,抿、吹、咬、含、吸耳朵,弄得她不断用耳朵磨肩膀,嘴里哼哼唧唧。
宋鹿的长袖T恤已经被推上去,全都堆在锁骨以上。林也手指摸索前面的扣子,没摸到。宋鹿提醒他:“这件在后面。”他的手就抄到背后,褪掉扣子。没时间脱衣服,内衣也往脖子上堆。
灯光明亮,看得清清楚楚。
宋鹿没长骨头般歪坐在墙边,眼皮耷拉下一半,脸颊比喝了酒还红,嘴角挂下被吻出来的丝丝缕缕的口水,胸口起伏,急促地喘息着。
林也俯下身,咬住,像吸豆腐一样吸。
宋鹿垂着头,就像看一只小狗吊着一只肉包子。
宋鹿实在羞于看胸口,别过头,用手背擦嘴角的口水。身下传来“泽泽啵啵”的声音,她身体越来越软。宋鹿反过来用手掌捂住嘴,因为她发现自己忍不住发出令自己都羞愧的声音。
宋鹿的唇从胸中线滑到肚脐眼。他举起手抄到她腋下,把人放倒在地上。解掉裤子纽扣,手捏住两只脚踝放在一边肩膀上,把裤子褪出两只脚,没动三角小裤。
林也把宋鹿的一条退放在肩膀上,用手抓着她的小腿肚,她的另一条被手压在地板上。
宋鹿不敢看林也,目光直直往上浮,盯着屋顶的一排壁灯。她事先横手臂在嘴边,害怕自己忍不住叫出来就用牙齿咬手臂堵住嘴巴。
一根,再是两根、三根手指。
宋鹿记得他说过大小差不多是三根。
真是比医院的鸭嘴夹还厉害。那医疗器械是冰凉的,而他的舌头是滚烫湿润的。
林也突然把宋鹿的两条腿都扛在肩上,跪着靠近,脑袋近乎一头扎进她大退根,将她的背悬空起来。隔着薄薄的、已经湿漉漉的内裤丝绵吹热气。
每呼一次,宋鹿就筛筛抖,头皮发麻,灵魂出窍。
三角小裤像是一片云从白皙纤细的脚踝飘过。
林也还不放宋鹿下来。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也不是第一次,可她还是紧张,急着道:“我还没洗。”她扭动腰,背就撞在地板上,发出在她听来特别刺耳的声音。她不敢动了,生怕把阿姨惊出来。
林也摸到宋鹿的手,将她的手放在后脑勺。
“你引着我。要是重了、轻了、没找到重点,你就按我的头。”
宋鹿知道这种时候男人没有理智可言。她的手指插、入林也头发里,指尖触到他已经湿漉的头皮。舌头在嘴里的时候不会那么动,也不会想要捅破什么东酉一般地往里伸。
宋鹿像蛇一般舒展,脖子拔长,后脑勺渐渐顶到墙。她用手指按压他的头皮来控制他的节奏和轻重。
林也掰开她的退,看地板上的水渍,看形状。
“应该很充分了。我……可以吗?”
宋鹿被他的温柔化成一摊水在地上,懒得动,也懒得说话。
林也放下她的腿,俯身在她身上方。宋鹿的T恤从锁骨处滑下来,林也将衣服往脖子拨,形状好看的匈往两边外扩。林也在宋鹿深栗色的眼珠子里看到了自己,见她不回答,问:“还是说,你后悔了?”
“你确定已经可以了吗?”
“再来一次吧。”
林也退回去,又用折头湿润了一会儿。
林也抬起上半身,解掉袖口和腕表,将衬衫脱掉,露出块块肌肉挺立坚硬的身体。抽掉皮带。他很急,裤子只褪到膝盖。
和戴戒指一样,先把头和圈对准。他趴下来。宋鹿的手从他腋下穿过在背后交错。林也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宋鹿越发死命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前,用牙齿咬他的肉。
林也抱住她的头,鼻子嗅她头发里的馨香,一呼一吸,她的味道贯穿他灵和肉。
异物感很强,且他一开始还算轻柔,后来就渐渐失了控,明知道进不去还去丁。
宋鹿喊着:“好了!好了!”
他不停。
宋鹿只能用手指甲深深扎进他后背的肉里,让他知道有多痛。
他还是不停。
宋鹿就用拳头砸他背,被他一手抓住腕子,塞到两人连接的地方。她摸到自己很软,他很应。她一触到滚烫湿热,就突然想起来他没戴措施。她急得哭了,“要死了。我现在不能要
小孩。”
林也还在干大事,恨不得够,要顶到她肚子里。还把她头死命按在怀里。
“真的好了!”
“好了?”
“嗯。”
“乖乖,你知道我有多舒服吗?”
宋鹿因为他不戴掏不想理他。
“我可以动了吗?”
宋鹿依然不理他。
林也撸宋绫的头发,“乖乖,不会有小孩的。要是有小孩,我找人把方雨萱家医院拆了!”
还没等宋鹿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起身,没从她身体里离开,从沙发上拖了一个靠垫垫在她腰后。他跪着让她的小腿在他腰两侧分开,双手托起她的匹股,轻撞了起来。
……
闹了一晚上,当然只有第一次是在地板上,后来就是浴室和床上。
这一整个晚上,她听了数不清的保证,“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她为了气他,就在床上大叫“哥”,结果得到的当然只是更严厉的惩罚。她甚至晕过去一次,醒过来,身上被舔得没一处是干燥的,她呜呜地哭,才终于等到了他“一万次保证的最后一次”。
事后,林也要给她洗澡,她哑着嗓子打发他去擦地板上的罪证。她想眯五分钟再去把自己身上的汗和可疑液体洗掉,结果,实在太累了,半分钟不到就彻底睡了过去。
宋鹿临近中午才醒来。她醒了,林也都没醒。让他昨天发了疯!两人都没穿衣服。半夜她把被子都卷在自己身上,现在身边就躺着四仰八叉的一个裸男。她用脚把被子提到他身上,抱着被子坐起来。
宋鹿肚子疼,腰酸,下腹胀得厉害,有点快到生理期的感觉。下面异物感很厉害,总觉得他还在里边,或者是被做肿了。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面小镜子,撇头看了一眼林也,他还睡着。
宋鹿把小镜子塞进被子,自己也钻进去,打开一条被子缝,用镜子照下面。太暗,也太羞,没怎么看清楚就爬出来,重新把镜子放进抽屉。她想上厕所,就披了件睡袍,轻手轻脚下床。
宋鹿站起来,身体的重心才落到脚上,“嘭”一声就栽到地板上。她现在才知道言情小说里不骗人,纵、欲过度第二天真的脚软,骨头也是散了架后刚拼起来,还没坚固到能走路的地步。
她这样一摔,死猪都该醒了。
可等宋鹿扒着床爬起来,从床边露了头,发现林也睡得依然很香。
宋鹿慢吞吞站起来,叉着腰慢吞吞走进浴室,坐到马桶上。解决了腹胀的问题,她扶着墙站起来,看马桶里的液体。
她想起昨天,她是第一次,但没出血。地上那次后,他们去浴室擦洗,林也的纸巾上擦出了淡褐色的血渍。他立刻也不擦了,搂住她,咬耳朵问:“你是不是很疼?”他抱她在盥洗台上,分开她的退,给她擦。柔白的纸巾上却没有血。原来,他们所以为的出血是林也的。
宋鹿抽掉马桶,对着镜子,分开睡袍,看镜中的身体。
她这具身体的确只被他看见过,也只被他拥有过。
这样想,她竟然觉得自己说到底是幸运的。
林也出现在浴室门口,一件衣服也没穿,走过来,把下巴搁在从后面抱住她,耷拉下眼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现在都不敢开手机。陆飞肯定打了几百上千个电话。我现在去工作。你再多睡一会儿。”
林也昨天把手机关机了。因为床垫是智能床垫,昨天撞得太厉害,床垫连接的app不断地推送提醒,把林也弄火了,他这么个工作狂发狠关手机和外界断了联系。
林也还在一个接着一个打哈欠,“昨天太急没说清楚。别去吃紧急避孕药。那个伤身体。我知道你是运动员不能随便怀孕。前阵子,我抽空去做了手术。你的好闺蜜给自家医院拉的生意。你可以去问她。”
宋鹿把林也乱动分开的睡袍衣襟合拢一些。
林也换一边的肩膀靠,用身体蹭她,“我很乖吧?所以,早上要不要来一次快速的,奖励我?”
宋鹿脚软。是真软,不是夸张!
林也从镜子里看到了她的表情,笑了一下,又捏了一把她肚子上的肉,松开了她,慢吞吞走回房间。
宋鹿口渴得厉害,打开水龙头,弯下身,直接接水龙头冲下的净水喝。
宋鹿就这样趴在盥洗台,突然身后就多了个人。林也的手穿过她身侧放了刚开机的手机在盥洗台上。手机屏幕上跳出时间。宋鹿喝水喝饱了就想抬起身,却被一只大手压住背。
林也说:“五分钟。我看着时间。”
于是,在手机“噼里啪啦”不断跳出来的信息音中,宋鹿度过了一个被枪当成靶子疯狂对撞的美好上午。
第146章 Chapter146过新年。
11月,国家步、枪射击队一共举行了3场初步选拔赛,女子10米气步、枪项目总积分前八的选手入选巴黎奥运会初步队伍。
宋鹿通过今年2月的全国冠军赛和6月的全国锦标赛被“海选”出来,经过了亚运会汗与泪的历练,加上3场初步选拔赛的优异表现,成功在中国射击协会官网公布的《国家步、枪射击队备战巴黎奥运会初步队伍名单》上榜上有名。
3场初步选拔赛后是为期2周的军事化训练,全体运动员和官兵同吃同住,磨炼钢铁般的意志。
12月初的京北已经过了小雪节气,气温每一天都在下降,即使是放晴的白天,冷风吹在人脸上也像刀子割,夜里最低温度更是跌破零度。
宋鹿这样来自东南沿海城市的小孩能忍耐干燥的室内暖气,到了室外就原形毕露,穿着迷彩服在五环广场上操练防冻全靠抖。2周的军训下来,皮肤被寒风吹得皴裂,像脸上画了地图。
距离明年的奥运会不到八个月的训练期,队里把训练铺得又密又实,军训后射击队直接转场京北射击场开始为期3个月的冬训。
宋鹿第一次在偏北方的城市过农历新年,腊月二九京北下了一天一夜的雪,起床就看到一个银装素裹的四九城,连光秃秃的树枝上都描了一层银边。虽然冷得很,但一切都带着诗意。
宋鹿和小包也算是在北河崇礼的山上见过大雪的,但大概是大半年没见雪这个新朋友,又和雪“生疏”了,在全队都在食堂包饺子的大年夜,他们就计划好吃好饺子去广场上堆个雪人。
农历新年前,国家射击队组织全体队员拍了一条视频,在年三十这天晚上挂在射击协会官网上,祝贺全国人民新年快乐。
宋鹿也在里边露了个脸,也不知道林也哪里得到的消息,视频挂上去不到三十分钟,他就打电话过来,说她好像黑了点、瘦了点。
他们每天都通话,总是把一天的日程事无巨细地分享给对方,每次困得眼皮打架,嘴里只剩下一些拟声词,也要保持通话。所以大多时候,电话没断,宋鹿就睡过去了,第二天手机耗完电自动关机。
话语、照片、视频是他们了解彼此生活的唯三媒介。
宋鹿训练的时候不准带手机,但射击协会官网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新训练情况。林也总是能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宋鹿的身影。他已经习惯时不时刷这个略有些落伍的国家网址,以了解自己太太的近况,看她有没有说谎,会不会明明很累很憔悴又在他面前装一切都好。
其他的时间还好,每次知道她生病,他就特别想她。
而宋鹿这边收到的最多的照片和视频是林也各种逗弄蛋蛋。其实她早就发现了,林也最近瘦得特别厉害,本来就分明的五官现在像刀削一般锋利。可想而知,他最近几个月工作量有多大,肯定翻了倍。
这通大年夜的电话里,林也问宋鹿在干什么。
宋鹿用肩膀和下颌夹着手机,笑嘻嘻说:“我在包饺子呀。”
林也就问:“不吃汤圆?”
“有包好的汤圆,特地为我们南方运动员煮的。可总归是吃饺子的人多。而且——”宋鹿背过身去,悄悄说,“我不想吃汤圆。我想吃八宝饭。我想吃全家福。”
宋鹿这句话被挨在她边上苦着脸包饺子的小包听到,小包挤眉弄眼做口语:“我也是。”
林也把宋鹿的玩笑当成一件正经事来思考,问:“让桃姨做了带给你?”
宋鹿咽了好口唾沫,压抑几何式增长的食欲,化食欲为力量,狠狠在饺子皮上按上手指印的褶。宋鹿不知道要和林也解释几次,他才能真正明白,她现在已经不能吃任何外来食物。
从入选国家队开始,宋鹿就进入了中国兴奋剂注册检查库,时不时要接受我国和国外赛事主办方的各种飞行检查。一旦被抽查到,60分钟内不进行行踪申报和信息更新会被禁赛。
经过各种反兴奋剂的教育、培训和考试,宋鹿早就对运动员不能接受的“五品类”了然于胸。五品类,既食品、药品、营养品、饮品和化妆品。运动员不允许使用和食用非国家队列出清单内的物品。
宋鹿总是对林也说:“不能外食。不能吃零食。她的身体现在是属于国家的。”
林也总是反驳她:“不属于国家。”但他也不说属于谁,存心吊她胃口。
宋鹿当然知道林也在动坏心思,她也就不去戳破他,总是随便“嗯嗯”两声。
果然,大年夜,他又说她的身体不属于其他人。宋鹿依旧敷衍他,嘴里哼着小曲。她有点想挂电话,因为一边包饺子一边用肩膀夹手机,她后脖子的肌肉都僵硬了,筋都吊起来。
宋鹿脖子疼得龇牙:“没有别的事。我挂了?”
林也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拐弯,提起一个在宋鹿听来有点莫名其妙的话题:“我帮你问过那件事了。不会的。”
宋鹿一开始没意识到林也在说什么,等意识到,她脸刷一下就红了,骂了一声“神经病”后,她用满是干面粉的手把手机抽下来,挂断电话。
小包同学鬼鬼祟祟凑过来,挤挤眼睛,问:“师姐,我实在太好奇了。什么事情——不会的?”
宋鹿脸更红了,瞪了她这个偷听电话的搭档一眼,假装用手指抹手机屏幕,结果手机屏幕被抹得都是粉白的指印。
食堂阿姨让宋鹿去洗干净手。
宋鹿洗手的时候,不自觉回忆起那件事,回忆的时间太长,水龙头的热水都变成了冷水,冰得她仿佛被水“烫”了一下。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二次,分别前的一晚。
林也发了低烧,身体比前一次更烫。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用手蒙住她的眼睛。失去视觉,身体变得更为敏感。
她明显感觉到异样的凉感,是明显不属于自己。她就摸黑用手挖了一点,把指腹放进嘴里,嘬了一下。
带着草莓味的咸腥,明显是工业流水线上的东西。
她想问他是什么东西,结果他的拇指就伸进她嘴里,死死压着她的舌头,让她想说的话变成几声绵汲汲的呜咽。之后,她就没什么精神去管这是个什么东西了。反正比第一次舒服很多。
等林也去洗澡,宋鹿终于看到了那个瓶子,才发现不过是普通的润、滑、剂。也是奇怪。这么小小一个东西在彼此共享的空间里竟然可以那样好用。
宋鹿裸、着趴在床上,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把玩这个蓝瓶子。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拿来手机,打开浏览器,点开百度。
宋鹿打字:润、滑、剂用多了会不会引起神经系统紊乱,影响握枪的稳定性?
百度答:会!
百度ai还补充了一段充满智慧的文字:过度的杏、生活不利于精力培养,有可能会影响握枪的稳定性。
宋鹿一下子从床上蹿起来,盘腿,把被子当成披风挂在身上坐着,等林也洗好澡出来,就拧着两条眉毛瞪他。
林也以为是因为事后他先洗澡她不高兴了。可刚才明明是她软绵绵趴着懒得动,催他先去洗的。
宋鹿很严肃认真地和他说:“以后要减少频率。下次,明年夏季奥运会以后吧。”
林也:“”
开了荤的人是不可能恢复到人淡如佛的状态的。林也弄清楚她在说什么以后,就要立刻给宋鹿的专属体能专家和医护团队打电话。
花了天价、从韩国挖来的美国体能专家就是这个时候派上用处的。
林也要问清楚:杏生活到底影不影响运动员场上发挥!
宋鹿扑上来抢他手机,警告他不准问这种令人难堪的问题。
两人扑来扑去、闹来闹去,最后结果又是滚到了一起。
林也得到来自专业人员的回答已经是几个月后。专业的团队告诉他,一般情况下杏生活不影响运动员比赛成绩。专家们还给他做了精准的数据表格,说明哪一届的奥运会避运套使用量最多,哪个奥运村的运动员用得最多。主办方的产品来自哪个品牌、哪个型号。等等。
林也大年夜说的就是这件事。
宋鹿真是受不了林也这头饿狼。光这件事他就琢磨了几个月!
大年夜的晚上,宋鹿吃完饺子和汤圆,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朝着冻僵的手哈热气,和小包一起在五环广场上的跑道绕圈。他们背后就是一杆迎风飘扬的红旗,红旗下一个小小的雪人,他们刚到堆的。
京北的隆冬冷得让人鼻子一抽一抽地发酸,宋鹿不停流鼻涕,鼻涕流出来又被冻住,用纸巾擦来擦去皮都擦破了。
小包同学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捧冷烟花,塞了两支到宋鹿手中。
小包“啪嗒啪嗒”打着不太灵光的火机,火苗蹿起来,点燃烟花。宋鹿垂下滋滋作响的火树银花,活泼的光点亮她洁净白皙的圆脸和漆黑如曜的眼睛。
小包闭上眼,把烟花棒搓在掌心,“过年也能许愿吧?”
宋鹿用花火画绚烂的火圈,“也许吧。”
小包缩着鼻涕说:“师姐,我们许一个。别说出来。说出来不灵。”
宋鹿知道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因为两个人的愿望都是一样的,全世界的运动员愿望都是一样的——想在世界的舞台上,赢。可她觉得有趣,趁着烟花燃尽前也闭上眼,像小孩子一样许愿。
闭眼的时候,她听到手机相机咔嚓一声响了。
小包又搞小动作,偷拍她。
两人把燃烬的烟花插在堆的雪人上。雪人像头上长出了两根黑色的犄角。
宋鹿哈气到手心,跺着脚对小包说:“把刚才的照片原图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