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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再过几年听到的便是他们的婚讯。

纪淮舟绝不允许此事发生。联姻无望,不日,东昌使臣踏上回国之路。

随后发生了一连串震惊朝野之事。

先是大皇子妃在众目睽睽下晕倒在地,被人发现满身是伤。皇帝询问,她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再三逼问下,她终于承受不住,梨花带雨地说是被大皇子打的。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大皇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众人纷纷指责她在撒谎。

淑妃柳眉倒竖:“她把自己弄出一身伤来撒谎?想知是真是假,看看大皇子房中其他人便知。”

一番检查,众人在大皇子侍妾身上也发现了青青紫紫的伤。

这下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

长嘉帝倒是高兴。

他一直都不喜这个大儿子,认为他沽名钓誉,装模作样。

谁料竟被他猜中,大皇子真是这种人。自己厌恶之人被当中拆穿真面目,他乐不可支,严厉斥责大皇子,并罚他禁足半年。

有朝臣得知此事,为大皇子辩解:“大殿下平日为人正直不阿,不过是在房|事中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癖好而已,何必如此罚他?”

李氏之父痛心不已,破口大骂:“是不是把我女儿折磨死你才满意?把你送到他床上,让他这么折磨你,看你还说不说是什么小癖好!”

“岂有此理,你怎可如此侮辱我!”那朝臣手指指着李父,气得满脸通红。

李父:“骂的就是你,怎么了?”

两人骂着骂着,在御前打了起来。

长嘉帝饶有兴致地看两人扭打成一团,直到那朝臣被李父打得头破血流,他才出口制止,以御前失仪为由,罚了两人一年的俸禄。

大皇子风波没过多久,一件惊天之事再次震惊朝野。

十皇子不知从何处得知,行宫之疫是三皇子所为,他手中还有不少证据。他将证据呈置御前,长嘉帝勃然大怒,下令将三皇子废为庶人,赐一杯毒酒。

三皇子得知风声立刻逃出宫,长嘉帝命人封锁京城,挨家挨户四处搜寻三皇子踪迹。

长嘉帝一气之下病倒了。

成怀宫。

淑妃狠狠给了十皇子一巴掌,怒不可遏:“老三是你亲哥哥,你怎能如此害他?”

十皇子梗着脖子,面容阴狠:“你也知他是我亲哥哥?凭什么他能当皇帝,我只能当他的臣子?我不服!”

淑妃气得浑身发抖:“孽障!我怎么生出你这个东西……”

众宫都乱成一锅粥之时,玉洛宫平静如常。

霍少闻忙了一整日,沐浴一番,换了身新衣衫潜入玉洛宫,打算与纪淮舟商议之后的事。

暖黄烛光摇曳,一个人影映在窗棂间。

霍少闻正欲跳窗而入,忽止住脚步,偷偷在纸窗间打了一个小洞,打算瞧瞧纪淮舟在做什么。

透过小孔望向里头,纪淮舟清瘦的背影落入霍少闻眼中。

正值多事之秋,连日来的诸多事宜,让宫里陷入一片混乱。长嘉帝被气晕后便缠绵病榻,除了派人搜寻三皇子,再无暇去管旁的事。

午时,霍少闻正大光明踏入玉洛宫。

走进殿内,见纪淮舟仍躺在床榻间,他快步上前,问:“身子还难受吗?”

“你说呢?”纪淮舟幽怨瞥他一眼,气哼哼道,“还不替我上药。”

霍少闻轻笑着将纪淮舟揽入怀中,剥开衣衫,怀中惨不忍睹的身躯一点点映入眼帘,他眸色一暗。

怀中少年仍在气鼓鼓地抱怨:“我允许你对我为所欲为,可你也不能这样。昨夜我都怕我一口气上不来,死在床榻间,这也太丢人了……”

“陛下。”霍少闻打断纪淮舟的话,万千思绪被隐在乌沉眼珠下,难以窥见本身之色,他沉声开口,“你说过登基后会给我名分。”

纪淮舟诧异地抬起头,理所当然道:“你可是朕钦定的皇后。”

霍少闻挑眉:“不是说好是皇夫吗?”

纪淮舟瞪他:“谁跟你说好了。” 纪霍虽未在李次面前亮明身份,但他早猜出那两人是谁,因此当七皇子的人找上门来他也不奇怪。

李次瞧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面皮,竟一点也摸不出来这张脸上还盖着别的东西,他啧啧称奇,望向一旁的应子越:“往日便是你替他易的容吧,难怪完全瞧不出破绽。”

应子越催促他:“别耽搁了,快走吧。”

李次扮作大夫,提着几包药,大摇大摆入了青筠别庄。

况兆引着他,一路行至主人卧房,推开门,李次一眼瞧见屋中的定远侯。

“坐。”霍少闻瞟他一眼,放下手中水壶,端起倒好的水行至床榻旁,温声道,“殿下,喝点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瓷碗,那只手极白,竟跟手中的越州白瓷碗相差无几。

李次目光愣愣地从那只手移向上方,带着病容但仍不掩其秾丽的脸出现在他眸中,李次呆住了,他早听说七皇子是个美人,可……

“咳——”

一声冷咳打断他的思绪,李次匆忙关上屋门,走到床前五步远处,急道:“殿下,您病了?”

霍少闻言简意赅:“东昌太子设了局,殿下不得已跳了湖,着了风寒。”

李次想起这两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东昌太子求娶七皇子”一事,沉下了脸,面上露出几分担忧:“殿下,此局您可有破解之法?若没有,我帮您解决。”

纪淮舟微微一笑:“此事你无需担心,我已有了主意。”

李次松了一口气,撩起衣袍坐在一旁椅子上,笑道:“殿下做事我放心。”

纪淮舟:“前几日,你急着找我究竟所为何事?三皇子那边怎么了?”

李次:“您离京的那几月行宫生了疫病,连皇上都染了病,差点没命,此事您应当知晓。其实,这次疫病并非是‘疫’,而是三皇子有意为之。”

纪淮舟沉下脸:“难怪他敢去皇上面前侍疾,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霍少闻俯首,在纪淮舟耳畔低声耳语:“帐间夜夜唤夫君,怎么下了床就不认账了?”

温热气息缓缓淌下,纪淮舟耳尖发红,横霍少闻一眼,气哼哼道:“那不都是你逼我唤的。”

“可我怎么记得陛下曾主动唤过我夫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就此辩论起来,最后以纪淮舟再次被迫唤霍少闻一声“夫君”而告终。

“你欺负我。”怀中人不满道。

纪淮舟忍着心头不耐,任由小内侍偷偷摸摸探着自己身体。小内侍不敢太过放肆,只匆匆摸了一把,确认纪淮舟并未有反应,便放心地松开手。办好殿下交代之事,小内侍也不耐烦了,扶纪淮舟坐在一旁凉亭,迅速告退。

耽误许久,霍少闻早已不见身影,纪淮舟焦急万分。

“殿下。”

凉亭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影。

纪淮舟借着檐下宫灯发出的光,细细一瞧,竟是纪淮舟的心腹郑言。

郑言低声道:“殿下,侯爷让我带您去寒露殿,他正等着您。”

第 28 章 第 28 章

寒露殿是昔日太妃住所,太妃薨后,寒露殿有了闹鬼的传闻,便成了无主之殿,荒废多年。

郑言将纪淮舟送至院内,止住脚步。

今夜无月,天穹漆黑如墨。

纪淮舟紧握手中八角宫灯,闭了闭眼,再睁开双目时,眸中只剩下沉着与坚定。踩着满院野草,步履沉稳,一步步向殿内而行。

郑言守在宫门处,四周寂静无比,偶尔响起细弱的野猫叫声。他放松下来,倚在墙边,随手抽出一根野草穗,叼在嘴里回头望去。

一抹黛青于暗夜中踽踽独行。

霍少闻走后,纪淮舟便投身于繁忙政务中,不停连轴转,以教自己无暇去想那人。

半月后,纪淮舟收到一封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是霍少闻给他的。

纪淮舟惊喜万分,濯手焚香,静坐案前,满怀期待地打开了那封信。

信中写着霍少闻近日来的见闻,纪淮舟目光随着信里内容移上移下,直到末尾,也未看见只言片语的思念之语。

信里头只有公事公办的话语,就像一个普通臣子在向帝王禀报事务。

纪淮舟咬紧了后槽牙,心中有些委屈。

霍少闻都不说想他。

他提笔龙飞凤舞写下两行大字,命人将信送给霍少闻。

几日后,那封信被送到霍少闻手里。霍少闻刚出金州,正随军朝通州而行。

秋日明亮,湛蓝苍穹高远辽阔,霍少闻站在黄叶漫山的山涧处,展信。

“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一句诗映入霍少闻眼中。

霍少闻眸间含笑,抬头望向明净秋日,温暖日光拂过身躯,好似真如那人在温柔抚摸他一般。

他转身走回营帐。小太监唏嘘道:“真是世事无常啊!”

王铮再三叮嘱他:“今日之事切勿同他人说,否则你我小命难保。”

“知道了!”小太监点头如捣蒜。

雨雾随风飘至玉洛宫,纪淮舟手伸出窗外,接了一滴雨珠。

霍少闻自身后抱住他,关上窗户:“当心着凉。”

纪淮舟在霍少闻怀中转身,抱住霍少闻手臂,仰头看他:“今日皇帝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纪淮舟轻笑:“卫栖梧死前说我们有奸|情,秽乱宫闱,你说皇帝信了吗?”

霍少闻思忖片刻,道:“大约信了一两分。”

纪淮舟拨弄着霍少闻腰间玉佩,低声道:“信一两分也好,全信也罢,总归这是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日了,他就算知晓,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霍少闻盯着纪淮舟乌黑发丝,眸光微动,状似若无其事地问他:“你先前特意让我给那些东昌刺客小腿刺上一道镰刀红纹,你是如何知道卫栖梧小腿处有胎记的?”

纪淮舟抬眸,与他对视:“我看到过。”

“哦?”霍少闻拖长声音,沉声问,“你何时看到过?”

那还是前一世,卫栖梧给纪淮舟下了药,试图造成他俩有私情的假象。她刻意穿得极为单薄,白皙小腿间那道镰刀胎记尤为显眼。

霍少闻制伏了她,当时也看到了她那抹胎记。

纪淮舟笑意盈盈:“怎么如此在意?你吃醋了?”

两双眼眸对视片刻,霍少闻哂笑:“是,我打翻了醋坛子,殿下是不是该哄哄我?”

纪淮舟踮脚,吻上霍少闻薄唇,含混道:“别醋了,既如此在意,不如……让我把你锁在我身边,这样我的眼里就时时刻刻都是你了。”

霍少闻用力将纪淮舟揉进怀里,回吻着他,声音低沉:“殿下不妨一试。”

两人各怀心思,抱在一起,亲密热切地吻着。

雨势转大,“砰砰”敲在门窗中,声音极吵。

纪淮舟脸颊浮着一层薄红,懒懒地躺在霍少闻怀里,问道:“都部署好了?”

霍少闻:“我吩咐过玄化门的守卫,让他们今夜故作松懈,好使三皇子的人能顺利入宫。我们的人我早安排好了,只待今晚事变。”

不多时,一封信再次被送向京中。

纪淮舟展开信,心头再次满怀期待,这次霍少闻不会只禀报公事了吧。

然而,这封信里仍未有任何私人情感。

他不敢置信地将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信信中的确无玄机。

纪淮舟心中愈发委屈,闷闷不乐趴在案上,望向窗外金黄的银杏树,恼道:“竟还不说想朕,既如此,回京后你别想见朕了。”

微风拂过,树叶随风悠然飘落。

纪淮舟小声开口:“不让你见我,这是在惩罚我自己。霍少闻,你怎么这么讨厌……”

他粗暴地拆开信封,打算将信塞进去。忽而,一朵蓝色小花从信封中跌落。

纪淮舟捡起那朵小花。被唤作王铮的小太监转头望向在宫中巡逻的玄甲士兵,铁甲之上泛着凛冽冷光,雨滴沿着鳞甲滑向地面,溅起一滴水花。

王铮心不在焉回答他:“是好一些,但兴许好景不长了。”

小太监讶然:“为何?”

王铮四下探看,周围并无他人踪迹。他将小太监拉到一旁,语重心长道:“看在你是我同乡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这几日切莫四处走动,若碰见异变最好躲起来。”

小太监傻眼:“什么意思?”

王铮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你没瞧见这戍卫换岗的次数比以往多了许多吗?”

“看到了。”小太监挠挠头,“可这是何意呢?” 霍少闻抬手探了探纪淮舟额头,有些烫。

“该死!”霍少闻低骂一声,匆匆从纪淮舟衣柜中找出一身里衣,换下自己那身湿淋淋的,随后找出一块棉布上了床。用棉布裹住纪淮舟还在滴水的发丝,一点点细细为他擦拭。

昏昏沉沉的纪淮舟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好冷……”

霍少闻面色一沉,抬手紧了紧纪淮舟身上的被子,确保再无一丝冷风透入。

在他一遍遍的擦拭中,湿发终于干透。这时,焦急的敲门声“笃笃笃”响起。

霍少闻扬声道:“进。”

况兆带着老大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况明、应子越。

霍少闻立即抱着纪淮舟往里挪了挪,况兆扶老大夫坐在床边,老大夫细细为纪淮舟诊着脉。

“他这是风邪入体,恶寒发热。此前心绪又大起大落,致使心神失守。”老大夫捻了捻胡须,摇着头,“他体内有药效极强的虎狼之药,热毒与风邪相撞,一冷一热,将他身体搅得一团糟。先清体内热毒,再驱寒气,最后再疏肝理气。”

老大夫抬手撑着床栏,况兆连忙过来扶他起身,老大夫望向脸颊微红的纪淮舟,慢悠悠道:“我去开驱寒疏肝的方子,热毒让他发泄出来即可。”

霍少闻沉声道谢。黄昏时分,霍少闻踏入玉洛宫,纪淮舟见他面沉如水,心中一惊,急道:“发生何事了?”

霍少闻:“东昌的人正在想方设法与我母亲取得联系,李昊柏想与她见一面。”

纪淮舟沉下脸:“你打算怎么做?”

霍少闻:“我会守好我母亲,不能让他们见面。”

纪淮舟颔首,低垂的眸间盛着复杂的情绪。对于霍母,他心中始终有个疙瘩。

霍母之死,是前世他与霍少闻生出嫌隙的开端。

那一年,霍少闻领兵前往东昌作战,可纪淮舟却忽然查出霍母是东昌细作。

毕竟是霍少闻的母亲,害怕牵连到霍少闻,他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派人暗中围住霍府,亲自去了霍府一趟。

那日,霍母正在佛堂礼佛。

檀香袅袅,老夫人一身白罗衫跪在佛前,正手捻佛珠,轻声念诵佛经。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缓缓睁眼,回首平静地看着纪淮舟:“陛下来了。”一句简单的陈述,她的言语间并未有任何疑惑。

纪淮舟立刻反应过来:“是您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我的?”

老夫人微笑:“陛下是聪明人。”

纪淮舟默然一瞬,问她:“您找我想做什么?”

老夫人缓缓起身,直视着纪淮舟,那双沉静眼眸变得锐意凛然。

“我要你放过阿闻。”

纪淮舟面色一变,双眸紧锁在老夫人面庞:“此话何意?”

老夫人:“你对阿闻有情,可阿闻对你无意。还望陛下能放阿闻娶妻生子,不要强留他在身边,让他日后背上佞幸之名。”

纪淮舟被她一刀刀戳着心窝子,胸口传来尖锐疼痛,白着一张脸道:“若朕不应呢?”

“帝王之爱,我们普通人承受不起,更何况是陛下……”老夫人用那双沉静眼眸缓缓扫视纪淮舟,仿佛穿透皮肉,看见了他藏在心底那些扭曲阴暗的渴望。

在纪淮舟面孔愈发苍白时,她徐徐从口中吐出一句话:“你只会给阿闻带来不幸,将他拽入无底深渊。”

纪淮舟身子一晃,咬着牙道:“倘若朕非要强求呢?”

老夫人摇摇头:“还望陛下放过他人,也放过自己。”

纪淮舟久久不语。

况氏兄弟送大夫出门,应子越留在屋中,嘴唇蠕动半晌,颤声问:“是东昌太子干的?”

“他给殿下用了催|情药,殿下走投无路,跳了湖。”

应子越站立不稳,猛地后退两步撞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满脸苍白,眼神黯淡无光,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吐出一句:“侯爷快为殿下解热毒吧。”佝偻着腰踏出屋子,为两人关上房门。

霍少闻收回视线,拆开裹在纪淮舟身上的被子,钻了进去。

感受到热源,纪淮舟立即贴了上来,紧紧抱住霍少闻。贴在一起片刻,他又嚷嚷着“热”滚了出去。

霍少闻将纪淮舟捞回来,手贴在他的腰线缓缓探下。

纪淮舟不动了,乖乖躺在男人怀里,由他动作。

肌肤相触,霍少闻看着满脸绯色、小声喘息的纪淮舟,心中没有往日躁动,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怒。

“呜……”纪淮舟半睁开盛着水色的眼眸,眸光潋滟。

王铮无奈道:“这宫中禁卫,一半在汪总管手中,一半在霍侯爷手里。汪总管你知道吧,就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汪禾,他兼任内侍省总管及南霄院统领之职。

“京中禁卫均隶属两院——北凌院、南霄院。南霄院有四卫,为金吾卫、神龙卫、左武卫、右常卫,前两卫巡逻宫城,后两卫巡逻京城。北凌院也有四卫,分别是羽林卫、麒麟卫、云翼卫、玄甲卫,跟南霄院一样,也是前两卫管宫城,后两卫管京城。

“这北凌南霄两院,本就是先帝为了制衡而创立的,两院自生起便有了嫌隙。如今汪总管掌管南霄院,霍侯爷掌管北凌院,他们二人虽并无龃龉,可手下谁也不服谁,向来看对方不顺眼,可近几日他们竟合作起来,并且一副如临大敌之势。”

说着,王铮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三皇子至今仍潜逃在外未被寻到,陛下又……”

“陛下怎么了?”小太监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急切地问。

“陛下病得厉害,怕是……”王铮再次探看四周,确认无人踪迹,他趴在小太监耳边,低声道,“熬不过去了。”

小太监大惊失色:“不是有薄神医吗?”

王铮道:“陛下命人瞒住消息,其实他并非是病,而是中了毒,那毒连神医也束手无策。”

小太监:“可陛下的吃食不是有专门的验毒之人试过一遍吗?”

王铮声音压得更低:“毒药是在卫贵妃那里搜到的,陛下前些日子那么宠爱她,对她不加设防,不料竟被下了毒。”

在极度的震惊中,小太监嘴巴越张越大,简直能吞下一颗蛋,他磕磕巴巴道:“可我听说陛下不是还想封她为后吗?她怎么会对陛下用毒?”

王铮:“昨日被查出时她一直喊冤,说不是她。可侍卫在她房中搜到了东昌信物,她竟是东昌细作!”

小太监彻底呆住了:“怎会如此……”

小花已被风干,花叶缠绕在一起,似正在拥抱的两人。

纪淮舟心中一动,急忙提笔回信。

信送入霍少闻手中,霍少闻打开一看,满页的“想你、想你、想你……”

他眸间笑意加深,提笔解答纪淮舟的疑问。

霍少闻立即坐起身,探向那人昨夜睡着之处。

早已凉透。

纪淮舟已经离开很久了。

霍少闻瞬间黑了脸,他匆忙穿着衣衫,口中挤出三个字:“纪淮舟!”

语气俨然是恨极。

第 29 章 第 29 章

香雾弥漫,纪淮舟坠入梦乡。

他梦到了十三岁那年——

春三月,长嘉帝同众朝臣去平临苑春狩。那年,长嘉帝破天荒应允所有皇子随行,纪淮舟因“瘸了腿”不便骑射,本不欲前往,却被五皇子强行逼迫着同行。

“你不去,我可少了许多乐子。”五皇子挑唇,露出一个满含恶意的笑容。

狩猎五日,纪淮舟安安静静待在院中,除了五皇子每日会来欺辱他一番之外,倒也无甚大事。

不料回京途中,变故陡生——

纪淮舟抱怨:“还不是你一直在吃,下次别啃个不停了。”

霍少闻抬眼,目光深邃:“我喜欢吃。”

“你……”纪淮舟瞪了霍少闻一眼,眼看话题即将走向诡异之处,他轻咳一声,“有两场硬仗要打,也不知国库如今剩多少银子了,我明日便派人筹集军费。”

凉风掀起莲帐一角,带来一丝寒意,霍少闻抬手将纪淮舟拽进怀里,用被子裹住他,低声道:“黔南还未走到山穷水尽,尚有不少转圜余地,或许可不费一兵一卒平息叛乱。”

纪淮舟轻叹,抬首亲了亲霍少闻下巴,道:“我派李次与你同去,他擅走一些邪门路子,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霍少闻摸了摸怀中人毛茸茸的发顶,轻声安抚他:“我会尽早回来的。”

纪淮舟轻轻“嗯”了一声,更紧地抱住男人脖颈。

迟则生变,众人商议过后,都认为霍少闻越早去越好。待一切安排妥当,霍少闻等人在五日后启程前往黔南。

离京前一夜,两人缠|绵至天亮,纪淮舟抬起湿漉漉的眼,声音温软。

“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莫让自己受伤。”

霍少闻亲了亲纪淮舟眼皮,轻笑:“放心吧,我还等着回来娶你。”

他转头望向屋外,曙光初透。

“我得走了。” 官员们纷纷换上朝服,戴上乌纱帽,匆匆赶往皇城。

抵达朱雀门,门前已聚了一群人,守卫正在一一核验众人身份。所有人都面如土色,噤声不语,焦急地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

踏入朱雀门后,众人沿着长街一路行至安怀门。宫变初止,守卫查得极严,百官又被细细查验一番,方允许他们入宫。

文武百官进入安怀门,众人在太极殿前瞧见了礼部尚书崔徙。

与他相熟的官员上前,悄声问他:“崔尚书,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是谁主持大局?”

崔徙便是昨夜随萧怀璋前往承天殿的官员之一,他摇了摇头,只道:“殿下吩咐你们去太极殿议事。”

“哪位殿下?”纪淮舟一整日都在床上歇息。

他歇着,他的耳目未歇。秋意浓。

窗前绿叶染上点点杏黄,冷风拂过,一片半黄不绿的叶子打着旋儿自枝头坠落,飞入梳妆台中。

纤纤玉手捡起那枚黄叶,一声轻柔哀叹自她口中传出。李氏呆呆地盯着手中叶片,只觉自己如它一般,无根无倚,只能在冷风中飘零。

目光滑到腕间,那处正渗着血,皮肉翻卷,是方才被大皇子打的。

究竟何时才能解脱?

“吱呀”门响,侍女们鱼贯而入,进屋伺候她穿衣梳妆。

浑浑噩噩间,她手中忽被塞入一样东西。

李氏登时一惊,抬眸张望,一圆脸侍女与她四目相对,她陡然色变,胸中那颗沉寂已久的心疯狂跳动起来。侍女对她使了个眼色,李氏匆匆垂首,掌中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手中之物被微微浸湿。

梳洗罢,侍女们离开屋子,李氏匆匆展开方才被塞到手中的纸条,只见上面八个大字——

若想解脱,我可助你。

李氏快步踏出屋门,压下心头躁动情绪,状似无意地指了指圆脸侍女,淡淡道:“屋子里有些闷,你陪我出去走走。”

两人踏出小院,一路无言。

走到临风亭,李氏脚步转向亭内,亭子三面环水,绝无他人偷听的可能。

李氏面水而坐,压抑许久的情绪倏然爆发,她颤声问道:“此话何意?”

侍女道:“我家主子知您饱受大皇子折磨,便想助您脱离苦海。”

李氏闻言,稍微冷静下来:“条件是?”

侍女低声道:“搜集大皇子的罪证,比如与东昌勾结,还有欲行逼宫之事。”

李氏骇然。

此等隐秘之事,她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可这侍女的主子竟然知晓。

她开口询问:“你的主子是谁?”

侍女:“日后您自会知晓。主子向您承诺,扳倒大皇子后,他会让大皇子与您和离,您不会受到牵连。届时无论您是想再嫁,还是想只身一人,主子都会为您将后路安排妥当。”

李氏喃喃自语:“让我想想。”

得知大皇子与东昌勾结之事时,她极为震惊,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堂堂大乾皇子,竟能做出卖国之事。她那时便想告发大皇子,无奈自己势单力薄,如今机会来了。

可她能信他们吗?若他们也是在利用她呢?

罢了,横竖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李氏望向侍女,眼神坚定:“我答应你们。”

四面八方的消息如潮水般涌来,纪淮舟阖着眼眸,静静思索。

三皇子的藏身之处已被他的人找到,他正在招揽兵马,意图谋反。

大皇子打算这几日|逼宫。

纪淮舟勾唇,可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嘶——”笑的幅度过大,扯到后方,他微微拧起眉,眼中蒙上一层暗影。

昨夜霍少闻很不对劲。

罗帷之间,霍少闻很久没这样毫不怜惜地待他了。

霍少闻究竟发现了什么?

“七殿下。”

七殿下?!听见两人对话的官员们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不可置信。

有官员在脑海中费劲搜寻七皇子,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七皇子的模样。

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这七殿下是何方神圣?平日里也不显山露水的,怎就突然成了储君?”

“上次听见七殿下,还是五皇子派人去刺杀他……”

“也不知七殿下性情如何?”

“他平日从未插手过政务,能处理好朝政大事吗?”

两人对视一眼,依依不舍深吻片刻,霍少闻狠了狠心转身离开。

一夜贪欢,纪淮舟分明已经累极,可他却睁着一双眼睡不着。

霍少闻离开不过一刻钟,他便开始疯狂地思念他。

接下来的几个月该怎么熬……

热流涌出,纪淮舟右手轻柔落在小腹间,一时间竟舍不得将霍少闻的东西除去。

他侧过身,缓缓闭上双目,迫使自己陷入沉睡中。

霍少闻思绪回笼,心中颇不是滋味。纪淮舟十分记仇,因着幼时遭遇,他应当很厌恶与男子欢好。

可昨夜……

莫非纪淮舟的欢愉都是装出来的?

视线无意间掠过纪淮舟脸颊,霍少闻目光顿停。

一滴泪水正沿着纪淮舟紧闭的眼角没入鬓发。

霍少闻面色灰白:“与我行乐,你竟这般痛苦?”

第 30 章 第 30 章

霍少闻静坐半晌,探入被中,指下肌肤细腻光滑,猝不及防的,摸到一抹潮湿。

他指尖微顿,缓缓掀开薄被。

纪淮舟侧身抱被而睡,衣袍微乱,中衣随动作被扯向上方,露出一截白皙腰肢,上面印着深深的指痕。

霍少闻眸间漫上浓郁暗色,目光滚向下方,他呼吸瞬间停住。

素白下裤被沁湿,紧贴于大腿内侧,湿透之处隐隐约约能瞧见里头肉色。

“徐公子,您这边请。”

宫人将徐惊风引入皇城,两人沿着长街一路向宫城行去,踏入宫门,走上千步廊,徐惊风惴惴不安。

李次不是说替他引见那日救了他的小公子吗?为何会入了宫?

越往里走,他心中越是不安。

那人究竟是谁?纪淮舟走到面盆架旁,双手浸入水中,慢悠悠洗去手上污秽。霍少闻打开窗子,凉风入室,卷走了屋子里那股味道。

霍少闻双手抱臂,冷眼瞧着纪淮舟:“若非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受不得累,我非……死你不可。”

纪淮舟听他连荤话也说不出口,乐不可支。

他用帕子擦去手上水珠,走到霍少闻身旁,仰头看着霍少闻,双目澄澈,可吐出口的话却令霍少闻脸色一变。

“侯爷,今夜朕在龙床上等着你……”纪淮舟踮起脚,将霍少闻隐去的那个字眼轻轻吐在霍少闻耳畔,“……死朕。”

霍少闻眉心直跳。

他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打量着纪淮舟。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冷心冷情的纪淮舟?!他莫不是被旁的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纪淮舟转身走到镜前,展开双臂,回首扬眉一笑:“还不替朕更衣?”

他垂着首跟在宫人身后,进入木阁,他瞧见一玄衣男子负手站在窗前,金色龙纹张牙舞爪地盘踞在他的袖间和衣领处,徐惊风心中一惊。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小内侍的声音。

“陛下,徐公子来了。”浓浓苦意直冲天灵盖,纪淮舟一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入目是况明含着忧色的狭长双眸,见他醒来,那双眼微弯。况明将手头药碗递给纪淮舟,道:“殿下一口气喝完吧,否则更苦。”

纪淮舟盯着黑乎乎的汤药,心头直发怵,他闭了闭眼,捏着鼻子猛地将药汤喝光。况明适时将蜜饯递给纪淮舟,纪淮舟连忙塞入口中,压下弥漫在舌尖的苦意。

况明笑道:“侯爷倒是心细,知道殿下厌苦嗜甜,专门备了蜜饯。”

纪淮舟也笑了。纪淮舟回到玉洛宫,周照吉连忙迎上前,道:“殿下今日想是乏了,我已为备好热水,可要伺候殿下沐浴?”

纪淮舟颔首。

走入殿内,周照吉为纪淮舟除去衣衫,纪淮舟踏入浴桶,热水一点点漫过身体。

他闭上双目,心神不宁的,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周照吉看向纪淮舟眉间笼着的愁云,伸手为他捏着肩,低声问:“今日那东昌太子可是为难殿下了?”

纪淮舟摇头:“他今日并未与我交谈,可他看向我的目光闪烁不定,必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我。”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人影跳进屋内。

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他们,二人齐齐转头,望见了满面阴沉的霍少闻。

纪淮舟心中咯噔一声,问:“怎么了?”

霍少闻咬着牙道:“方才应子越找到我,说李昊柏打算向长嘉帝求娶你。”

纪淮舟两眼一黑:“什么?!”

霍少闻按捺着腔内熊熊怒火,沉声道:“东昌与大乾不同,男子之间亦可结为夫妻,东昌当今皇帝的后宫便有不少男妃。两国联姻,李昊柏求娶你按理来说并无不妥,我怕长嘉帝会答应。”

周照吉听着两人说的,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把抓住霍少闻手臂,望向纪淮舟哀嚎道:“殿下,侯爷,你们快想想办法,不能让殿下去东昌啊!”

纪淮舟踏出浴桶,匆匆披上衣衫,按住周照吉手臂安抚他:“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去东昌的。你先去外头守着,莫让他人靠近,待我与侯爷仔细商议。”

“我这就出去守着。”周照吉抬袖抹了抹眼泪,快步踏向殿外。靠着殿门,他抬起头望着漆黑天空,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求各位神仙保佑,让殿下顺利渡过难关吧。”

前世的千秋节李昊柏也在,可他当时只向长嘉帝献了贺礼,根本没有求娶之事。

这一世,生出太多变数了。

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打得两人措手不及。

纪淮舟眸光沉沉:“李昊柏若铁了心打算将我带去东昌,必会许长嘉帝厚利,还有卫栖梧在皇帝耳边吹枕边风,此事怕是棘手了。”

一滴水珠从纪淮舟颈间滑落,没入衣领。

整件薄衫都被他身上的水打湿了,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

霍少闻无奈地剥下纪淮舟湿透的衣衫,拿起一旁布巾,动作利落为他擦着身子。

他什么都受得了,就是受不得苦。

前世霍少闻发觉之后,每每他生了病要喝药时,霍少闻都会为他备上蜜饯、饴糖,这么些年下来他都习惯了。

况明扶纪淮舟躺好,拾起被子将他盖得严严实实,温言:“萧公方才传来消息,说晚上来看殿下。”

纪淮舟微讶:“萧公要来?”

况明:“殿下您啊就好好歇息,养养精神,萧公来了您也有气力与他说话。那些琐碎杂事交给我们去办,您就不用操心了。”

纪淮舟颔首,正打算安歇,忽地想起一件事,抬头对况明道:“照吉今日没与我出宫,我久久不回,他怕是会担心,你给他传一下话,莫教他担惊受怕。”

况明点头应是。

事情都交代好了,纪淮舟放心躺下,头脑晕乎乎的,一沾玉枕,不过片刻便昏睡过去。

酉时,纪淮舟醒来用了些粥饭,又喝了碗药,况明看他气色好了一些,松了一大口气。

“宫中可有传来消息?”纪淮舟闭着双目,抬手轻轻按揉滚烫的眼皮,声音慢悠悠响起。

况明道:“东昌太子回了四方馆,他并未声张被您打伤之事。皇上已知晓此事,不过他只吩咐让您在这儿静养。”

纪淮舟沉沉“嗯”了一声。

况明唇角微勾,接着道:“殿下,异象已安排妥当。”

纪淮舟手指一顿,浅浅笑意自半睁的眼皮下倾泻而出,“今夜一过,谅他再不敢提联姻之事了。”

那人转过身,映入徐惊风眸中的是一双微冷的眼。

对方狭长凤眸被眼帘遮住小半,周身自带一股冷意。瞧见他,那双眼睛现出笑意,萦绕在周围的那股冷意被一扫而空。

他笑道:“徐公子可还认得朕?”纪淮舟猛地一颤,拱起的腰缓缓落下,脱力地靠在霍少闻怀里,小声嘟囔着:“好累。”

霍少闻低头,贴在纪淮舟汗涔涔的额间。

滚烫,炙热。

霍少闻抬起头,轻手拭去他额头汗珠,轻声道:“你病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好好歇息。”

纪淮舟费力撑开沁着薄红的眼皮,摇头:“别在我这儿待太久,你还要回宫复命,今日之事不好交代。”

霍少闻抬指拨开黏在他脸侧的乌发,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你还病着,就别操心那么多了,皇帝那里有我,我不会让他对你怎么样的。”

纪淮舟勉力一笑,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抬头:“正好,你把李次找来,我想知道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不可!”霍少闻板起脸,“你受了风寒,正发着热,眼下当好好养病才是,别再耗费心神了。”

“我怕皇帝召我回宫,那我就又没机会见他了。”纪淮舟仰着头,眼珠被水浸得透亮,双眸清澈见底,映出霍少闻的影子,“求你了,阿闻哥哥,你答应我吧。”

霍少闻被两股情绪撕扯着,理智告诉他,应该让纪淮舟养病,可被纪淮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谁能受得了。

他目露难色。

纪淮舟抱住男人健壮腰身,声音缠缠绵绵飘入霍少闻耳中:“你若同意,我便与你试一试那书上第三十页的姿势。”

霍少闻眉心一跳,黑了脸:“胡闹!”为免纪淮舟说出更多惊天之语,霍少闻捂住纪淮舟的嘴。

掌心传来微弱滚烫的吐息,霍少闻心尖微颤,心知纪淮舟心头若始终挂念着这事,也无法安歇,无奈道:“我这就去派人将他找来。”

纪淮舟双眸弯弯。

霍少闻下了床去吩咐人办事,回来时纪淮舟已经阖眸睡着了,眉心正无意识颦着。霍少闻抬手,指腹轻轻揉散纪淮舟眉间愁云。

徐惊风心头一震,匆忙跪地:“草民徐惊风叩见陛下。”

“平身吧。”纪淮舟目光扫过一旁座椅,“坐。”

徐惊风连忙起身落座,双手放在两侧,紧紧揪着衣袍,掌心冷汗直冒,也不敢开口说话。

帝王温和的声音响起:“朕听闻,那日昭明坊之变你重伤未愈,因而未曾参加会试,真是可惜。朕瞧过几篇你作的文章,当真是文采斐然,颇有大家风范。”

徐惊风惶恐道:“草民才疏学浅,陛下谬赞。”

脚步声响起,徐惊风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缀着明珠的乌色云靴,对方走到他身旁的椅间坐下。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扑入徐惊风鼻端,徐惊风晕晕乎乎的,竟抬起了头。

年轻帝王的容颜落入眼中,他怔了一瞬,迅速伏地请罪:“草民窥见天颜,冒犯了陛下,望陛下恕罪。”

帝王含笑声音传来:“无妨,小事而已,起来说话。”

徐惊风爬起身,满怀心事地坐在椅上,犹豫许久,才开口问道:“陛下,那日救了我的人是您?”

纪淮舟:“当日朕易了容。”

徐惊风越发恍惚,他竟被当今圣上亲手相救,真乃无上殊荣,说出去怕是无人敢信。

他发自内心钦佩道:“陛下神射,若非有您,草民怕是早已死在了那场劫难中。几个月来,草民一直在寻找您,想当面向您道谢,可我不知您是谁,樵山兄会试后也不见踪迹。直到前几日我再次见到他,才知他已入朝为官了,便请他向我引见您。”

说着,徐惊风语气激动起来:“陛下之恩,草民没齿难忘,草民愿以微薄之力,为陛下肝脑涂地!”

纪淮舟微微一笑:“朕倒真有一事请你帮忙。”

纪淮舟眼睛一亮,玉白面皮染着薄粉,笑容粲然,配上眸中水色,宛如一朵含露春桃。

他倾身向前,满是依赖地抱住霍少闻,声音温软:“这次便原谅你了,侯爷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霍少闻被怀中美人弄的五迷三道的,昏昏然应是。

在霍少闻看不见的地方,纪淮舟唇角勾起,含泪双目微挑,折出令人心颤的锋利光芒,与霍少闻面前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微微侧首,将身前男人抱得更紧了些。

眉眼含情,犹如一朵剧毒的曼陀罗,无形枝叶延展,香气弥漫。男人被悄无声息裹进花叶与毒雾之中,在未曾察觉之际便中了他的毒,药石罔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