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笨蛋听说我和夫郎的老情人很像
这是萧沅第二次见黎清欢抱孩子。
自己都还不算个大人,却要给小娃娃当爹。
但总体来说也还算稳健,比在她面前跌跌撞撞的样子好了不少。
萧沅在后面跟着一大一小,人不算多的小道上落叶飒飒。
这样的日子倒是不错。
她跟着黎清欢七转八绕来到了她赠与他的首饰铺,听他含笑与人得体寒暄。
“我病了些日子,便也把小念儿拘在身边。她可想死清远妹妹了,一直闹嚷着要来。”
小念儿随着他的解释,张牙舞爪比划起来,似乎要证明父亲说得很对。
父女俩一致朝里,萧沅则抱臂靠在拐角的墙上遥遥看着。
除去那个倒霉无用的妻主,他其实过得很好。
有家人有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根本不再需要她来操心。
可是萧沅阴暗地想,如何能叫他独自过上好日子。
黎清欢把孩子交给温家夫郎,在柜台上随手拿了几件新到的货物品种把玩,不着痕迹问了温掌柜几句,心里大抵对近日的生意有了数。
他垂眸揉了下太阳穴,只觉得脑子发胀。
手上这点儿活已经够他忙得焦头烂额,难怪萧沅以前那么忙,都很少有空陪他。
他叹了口气,忽又觉得有人在外看着他笑话,幸灾乐祸的目光,极为狎促。
黎清欢抿抿唇,这几日精神不济,总会出现不该有的错觉。
转头还没来得及注意外头的景象,打眼便碰上了不想见的人。
“黎公子也来逛首饰?”
来人是个长得还算清秀的郎君,二十上下,跟黎清欢差不多大,只是相形见绌,敷了厚重的脂粉也比不上天资绝色。
等黎清欢看清楚人差点没翻了个白眼,觉得选择今日出门实在是倒霉。
他会认识曹华阳也是因为一次宫宴,孟箨来接罗湜和儿子回西南,特邀了黎清欢过去。
黎清欢自也不好再推拒,谁知脚刚落地还未进宫门,这人就带着好几个同为国子监家的儿郎拦在他面前。
一群人端着架子很是耀武扬威奚落了他一阵,指责他不知廉耻,还暗讽他抢人未婚妻,好一通不带脏字儿的辱骂。
彼时黎清欢还挺着个大肚子,正是六七个月的光景,精神敏感容易紧张,最是听不得这些冷嘲热讽。
到底这不是他的主场,黎清欢不想扰了罗湜的兴致,总归不是头回听这些话,便硬是站着没有反驳。
戳人心窝子的话轮番入耳,黎清欢惨白着脸自虐般,又觉得曹华阳说得不错,他就是个自甘堕落的贱种。
终究还是如沈则从前骂他的那样,成了个谁都能骂上一句,偷人的淫棍。
后来晏行还没出面,倒是柳沧澜先找来曹华阳那几个人狠狠敲打了一阵,知会了几家父母叫带回去严加管束。
黎清欢也知道是宋沁书拒了曹华阳母亲想赘她为媳的提议,曹华阳才过来找他不痛快的。
到底心里不服气,半夜回去睡不着觉愤愤想着可若是萧沅还在,定不会叫他受这样的欺负。
初时还抱着这样的心态,待真有了念儿,接受了萧沅已死的现实,他也再不可能站着不动任人宰割。
保护他的人没有了,有了需要他挺着腰板保护的人。
黎清欢摇摇头对着曹华阳浅笑:“没成想出门遇见了贵客,温掌柜今日几位公子买什么记在账上就行,可别叫他们掏银子。”
黎清欢平时排场不小,吃穿用度皆是上好,每季都做新衣,满不在乎银钱的模样,他只当都是皇上的恩赐,对黎清欢的行事更为不屑。
这间铺子初时并不打眼,但满皇城找不到的海上货有时候偏就这家能找到,名声是幽都里有钱权势的富贵人家口口相传的。
谁知晓竟然是黎清欢的私产。
“这是你的铺子?”曹华阳心里半是惊疑,盯着黎清欢的脸死要认定他在说谎。
黎清欢一脸轻松,不惧他看,温芮也默默应了声,颇给黎清欢面子。
曹华阳一时妒意更盛,又想到坊间关于黎清欢的那些野记传闻又多生出不少鄙视。
小小一个官家庶子,不过是靠以身侍人才换得这样的好铺子罢了。
初入京城就攀上了礼亲王、又是什么涿州富商,怀了不知母亲是谁的野种。
现在刚安分了没两年又跟北狄人厮混在一处,惹天下人笑话。
也是皇上君后都被他蒙了眼,才得了造化。
低三下四的狐媚子,凭着张自以为是好脸招摇过市,名声烂透了还不自知。
如此心中两相对比,曹华阳又重新倨傲着头颅,轻蔑道:“用不着。本想着父亲生辰,来挑几件好礼,这不是大青天撞了阎王庙,谁知道从你这铺子买的东西会染上什么脏病。”
黎清欢不怒反笑,抬手道:“既然曹公子不领情,那我确也不便挽留,请吧。”
摆明了要扫客出门的架势。
曹华阳读书不少,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不仅不走还回身往里走了几步:“来了便是客,虽说我不想买,倒也看得罢,二公子?”
“这个自然,”黎清欢扬起下巴,故意高声唤,“温掌柜把我们家新到的玳瑁螺钿都摆出来给曹公子瞧瞧,若是不小心叫他看上了,咱们可得擦洗干净了再买给他。”
他本就比曹华阳高出不少,此刻嚣张做作的嗓音,眉眼洋溢着得意和炫耀,有突然得了势的嚣张跋扈,表情极为生动。
因着妍姿妖艳,天生一副祸害模样。
任谁看了黎清欢如此嚣张跋扈的俏丽都不能说他是好人,也根本不会觉得是他受了欺负。
吃了长相的亏。
两个男人在小小的一间铺子里撞出了火药味儿,皆不肯退让半步。
曹华阳安然坐下,拿着绒布上展示出的物件挑三拣四,扔回去的手脚也并不轻。
黎清欢在一旁看得咬牙,勉强装着大度实际呕得要死。
他终究还是没能完全学会举重若轻。
曹华阳折腾够了,施施然站起身,朝黎清欢道:“黎二公子铺子里东西是不少,今儿挑花了眼,回头我再多带些朋友来光顾。”
黎清欢敛去眸中隐忍,盈盈一拜:“承蒙曹公子多关照。”
“呵呵。”曹华阳自认胜了他一筹,爽得忘乎所以。
举步踏出铺子时,忽听见帐子后传来几声孩童嬉笑,曹华阳哼笑一声,瞥向黎清欢的眼神带着鄙薄,哼笑一声:“贱种。”
话落的瞬间,黎清欢也抬起眼来看他,眼神极其凌厉,似是要生刮了他的阴寒。
曹华阳被他吓得一个激灵,蓦然后背生寒。
几个同行的郎君也察觉出不对劲,急忙拉着他一道走。
曹华阳当着众人面不想怂,硬着头皮反上前一步,顶着黎清欢道:“这般看我做甚?贱种就是贱种,女儿是贱种,做爹更是个贱种。”
黎清欢笑听着,缓缓吐了一口气:“曹公子借一步说话。”
曹华阳狐疑跟在他后头半只脚跨出铺子,想看看他到底要卖什么关子。
正当所有人都想着黎清欢要如何应对,突如其来响亮的巴掌身扇蒙了所有人。
口舌之争是常态,如此像个市井泼皮般动手打人,哪个大家公子见过。
别说黎清欢打完就拽下曹华阳的发冠,扯着他的头发厮打。
在场的所有人,连温掌柜都愣在原地,没人敢上前拉架。
曹华阳经此一遭哭天抢地着求救,最后实在没法只能放下脸面与黎清欢互扯互殴,打得惨烈,连上皆挂了彩。
黎清欢喊他出来是不愿叫小念儿看见,也方便施展拳脚。
只凭着
满腔愤怒,拳脚打得毫无章法,要是对方是个练家子哪由得他放肆。
默默看他泄了会儿愤,萧沅算准他力气也该用尽了,咻忽出现,快步上前抓扼住他胳膊,拦腰把怒气上头的黎清欢劫出了战场。
又震惊了一圈刚反应过来的围观者,纠结是否要上前拦的空档,黑影裹挟着丽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黎清欢被无良女子扛在肩头,腰腿锢着动弹不得。毫无准备跌入幽暗的小巷,踉跄两步,仓惶转身看着绑架他的女人。
蓦然看到张夜夜会在梦里出现的脸,黎清欢先是一滞,忘记了反抗,眼睁睁看着她靠近。
依恋委屈漫了满腔,串珠似的泪就落了下来。
仿佛刚才人前蛮横撒泼的郎君换了个芯子。
“哭什么,”萧沅刮去他眼角的残泪,挂在嘴边的话带些无奈,“都当人爹了,怎么还这般爱哭鼻子?”
“手疼,”黎清欢撸起袖子,可怜巴巴地演示,“身上也疼。”
也许眼前的人话语太过温柔,明知道不可能,黎清欢还是下意识把她当做萧沅,忍不住要和她亲近。
萧沅觉得那青红色碍眼,拉过他打人打到红肿的手掌斥道:“既受不得这个委屈,不如开始就将人赶走,何须亲自动手,平白受这个罪?”
可她哪里能体会到黎清欢的苦楚,正如初时也觉得黎清欢太过心机,脑子拎不清。
萧沅头垂得很低,唇靠在黎清欢腮边,习惯亲吻安抚,又被因她严辞训斥而回过神来的男人一把推开,怒意未消的猫儿眼警惕问:“你要做什么?”
萧沅被他推开一半,面色差了三分,刚生出的那点柔情蜜意瞬间了大半,幽蓝的眸光透着危险,间或还闪过困惑。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黎清欢色厉内荏。
跟男人起冲突黎清欢还招架得住,但是眼前的女人碾死他跟碾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黎清欢想走,可她力气大得像头牛,挡着路像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我没资格?”萧沅换了种淡漠疏离的语气,把俊脸伸过去,“都说我与夫郎的老情人长得很像,夫郎觉得,有多像?”
黎清欢后仰退让,没想到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族人连这种事情都打听到了,肯定对他有所企图,便紧紧抿起唇不肯再说话,全身汗毛炸起戒备不已。
萧沅瞧着眼前像猫儿应激样的男人,冷脸也再挂不住,忽想明白了什么,失笑叹出声:“笨蛋。”
说不定天下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了,唯独黎清欢还认不出她是萧沅。
黎清欢瞪大双眼愤愤盯着说出这二字的女子。
他们根本不熟,可哪回见面没有欺负侮辱他,当真是个失礼的女人。
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认错为萧沅。
没多久,整个京城都在传,黎家那个不知检点的二公子为了宋探花,当街殴打了与曹祭酒家的郎君。
二男争一女,又是养在深闺的的公子们,为了个女君大打出手,如此又给黎清欢不那么好听的斑斓情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72章 逃避我是你的女人,这点不会变
铜墙铁壁般的女人笑得狎促,接着双手做投降状被轻易推开。
黎清欢不满瞪了她一眼,匆乱走出去。
她真的很像萧沅,还没有看到这张脸的时候,黎清欢就这么认为。
所以他才会急着去确认,去死心。
虽然最痛苦的时日黎清欢曾不止一次想过萧沅没死的可能,可他亲眼见过她烧焦的尸体,又怎么会抱着这样的妄想。
就算他真的把这个北狄来的女人当作萧沅,他又该如何接受她截然不同的身份,说不得早就娶上了夫郎,有了新的生活和家庭。
而他只是个偷偷生下她孩子,没名没份的野男人。
他害怕面对这些。
再说她的表现可一点都不像认识他黎清欢,对他一见面不是打就是骂,还惯常调戏轻慢,简直色中恶鬼,和那些因为传言或者外貌觊觎他的恶心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打心里不愿将她们俩等同。
黎清欢胡思乱想着,他不大的脑子实在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
只能选择暂时退回原处,封闭五感,缩起脑袋舔舐多年未愈的伤口。
女人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他,非躲躲藏藏那种而是能叫人看出她们之间认识的暧昧。
路过点心摊,又刚出炉的一屉莲蓉酥,萧沅顿下步子,出声询问:“要吃吗?”
黎清欢步履不停,最后还是偏过脸闷声赌气道:“不吃。”
糕点的香气直窜入鼻,香得他迷糊。
谁想萧沅已经快速付好钱,黎清欢从前爱吃的口味都拎了两袋,三两步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骗小郎君的戏码,谁吃她这套。
黎清欢挺直身子,目不斜视,打算不受嗟来之食。
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她凑过去问他要不要吃一个。
哼,不吃就不吃,他不稀罕。
一番折腾首饰铺子门口看热闹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小念儿穿着虎头鞋在门口探头探脑,闹着要找父亲。
甫一见黎清欢她便挣脱开温家夫郎的扶持,蹬蹬迈着小脚扑了上来。
大概是福至心灵,小念儿第一次学会独自走路,稚嫩的蓝眼睛里袒露着新奇和自豪。
张着双臂一兴奋,短小的四肢扑错了怀。
两双分外相似的眸子对上,都愣在原地停顿了好一会儿。
蓦见到个陌生人,小念儿也不害怕哭闹,好奇歪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蹲下身子的女人。
常年在铺子里养出来的外向性格。
她刚咬上手指,嘴里咿咿呀呀胡言乱语,就被袭夺上来的黎清欢抱起,在萧沅有所反应之前藏到了身后。
主街下工的人潮涌来小道,点心铺子门口热闹拥挤。
黎清欢连忙顺着这波快速回了铺子,打算带小念儿早点回家。
选择今天出门,真是倒霉透顶。
萧沅独自站在原地,被人群冲撞也未动弹半分。
有路人不爽看了她一眼,又被她阴沉的表情吓噤了声,不想惹事只能绕开她走。
深秋的皇城里刮了阵草原冬天最凛冽的风。
萧沅肉眼可见的失态,是腊月里寒潭里被突袭围剿险些丧命,或者各方势力谈判时命悬一线也未曾显露过的错愕。
对于猎物她一向不急于收网,黎清欢也是。
她可以等,等她解决掉他那个无用的妻主解决掉之后,他就会跟从前一样乖乖自投罗网,回到她身边。
若是他舍不得,她也可以替他养几年那小娃儿。
可如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萧沅追上去时,黎清欢正带着念儿与温家夫郎拜别,带过来的吃食玩具也洒落一地,只能用个包裹团住提着,打算回家再慢慢收拾。
温芮为人体贴,已经提前找了辆
马车打算送二人回去,转头便见萧沅冲进铺子,故技重施。
骤然见了已死的前主人,跟大白天见鬼没什么两样。
温芮震惊之余默默收回想冲上去阻拦的手,对着黎清欢表现出几分歉意,然后拉着满头雾水的夫郎回了屋子。
等外头声音渐远,她对铺子的帮工交代两句后转身从后门去了银杏巷。
黎清欢惊惶跟在萧沅身后扯紧她的袖子,不肯她再走,大声凶道:“你做什么?!快把念儿还给我。”
徒有其表的凶,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念儿此刻正被无比蛮横的女人强硬抱在怀里,并且还很没心眼地朝着她吐泡泡,嬉笑着玩弄萧沅的前襟扣。
“念儿?”萧沅嘴里念叨了两句这个名字,心情愉悦至极。
什么郁闷不快通通烟消云散,嘴角止不住上提,残酷冷漠简直跟这个女人一点也沾不上边。
她并未拉扯黎清欢,只要念儿在她手里,他总会跟来。
鸠占鹊巢地上了温芮替黎清欢安排地马车,扬声道:“去崇明驿馆。”
黎清欢不忿坐在车子的角落里,看着一大一小玩得正欢的两个女人生闷气。
还有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情绪,理应是兴奋狂喜又糅杂了许多的难过不解。
他无法说服自己,也无法接受萧沅好好活着却抛弃了他这个现实。
萧沅对他的想法并非毫无察觉,早在发现他不愿意认她的时候。
可她是女人,在外成的是大事,为的是叫她们不再受人欺凌,为了更好的未来在奋斗,怎好跟个眼界狭窄的小郎君解释那么多。
反正以后跟着她,总有想通的一天。
兢兢业业等候在驿管的六玥忙碌不堪,现是应付了不少找上门来套近乎的赤丹商人,又帮萧沅哄走了两位磨人的玉郎君。
刚没歇上两口气,怀里又被刚回来的主子扔了个小奶娃。
这眼睛眉毛,分明是跟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昨日还在替主子担忧婚姻大事的六玥莫名觉得自己是个小丑,爹的,在大暄连孩儿子都有了。
枉她还同病相怜,心疼主子操劳辛苦回家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夫郎疼。
虽然心里骂了萧沅不知道多少句,六玥还是任劳任怨抱着一点不怕生的小主子找来了奶父、仆从伺候。
萧沅好不容易留下个种,金贵着呢。
而她的无良主子早就抓着快被她搞丢的夫郎关起门,解决起了妻夫的房内事,晚饭都没用。
黎清欢这次并未有多大的反抗,萧沅也没像之前上来就动手。
她攥住黎清欢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
“孩子是谁的?”
黎清欢无法再回避,只能悲凉看向她道:“那你又是谁?”
两个人都在明知故问,无法真正打开心扉,剖出情感上的裂缝与隔阂。
萧沅是这场感情的主导者,也无意再隐瞒,蓝眸幽深平静道:“我是赤丹的王,也曾是大暄的商人萧沅。左右不过是个身份,随时都可以变化。但我是你的女人,是你孩子的母亲,这点不会变。”
“是吗?”
她说得风轻云淡,黎清欢却觉得可笑。
萧沅这样坦然,又把他置于何地。
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贱男人,想看他因她作弄欺骗而失魂落魄的丑态。
笑后又是苍凉,黎清欢不无绝望地主动贴上萧沅的唇舌,发泄般的狠绝。
萧沅眸中闪过惊讶,又很快包容接纳了他的发狠,反客为主,在疼痛上给予了更多的欢愉。
不在这些日子,黎清欢确实因为她受了不少苦,因此闹些脾气也无可厚非,这点她还受得。
唇枪舌剑,水声啧啧,作为最了解对方的人,使尽了浑身解数。
很快**从唇舌蔓延到全身,天雷地火经年未动,抵死缠绵间相拥滚上了床。
衣带开解的那刻,黎清欢轻颤的眼皮猛然掀开,制止了萧沅的继续,面露紧张道:“熄灯,熄了灯再弄。”
萧沅俯下身子,沿着他的脖子、肩膀,一寸寸往下。
从前她们有过很多次,很多地方和形式,黎清欢从未如此要求过。
她喜欢感受他光滑肌肤的颤抖,从头到脚白腻得放光,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欲罢不能。
“害羞?”她问,觉得可能是分开太久,让他生疏了她。
前额相抵,安抚性地吻住他的嘴唇,用足了耐心与柔情,一层层抽茧剥丝般除去了黎清欢多余衣物。
可他的手一直按在小腹下两寸,不肯打开。
萧沅起初并未管他,等黎清欢情欲破了壳,精神松懈下来,萧沅才轻易掰开。
一道不算好看的疤痕藏在他瑟缩的双手下,像条小肉虫。
歪歪扭扭长在嫩白如玉的皮肤上蜿蜒向下,勾连着珰环。
萧沅用指尖细细蹭上去,新长出来的肉更嫩更敏感,与她常年握住刀枪的手对比鲜明。
即便生育过念儿,小腹依旧平滑细腻,在萧沅的抚摸在轻微颤抖着。
“就因为这个?疼不疼?”
黎清欢偏过头,怨恨萧沅不合时宜的温柔,鼻酸得不想言说。
这是他生育念儿时留下的疤痕,并不后悔。
但眼下虽然他现在与萧沅的关系复杂,还是不愿意让她看到他丑陋的一面,不想她生出不喜。
脸颊被吻上,棕红的小痣在嘴唇的磨蹭下越发妖艳。
“没关系,”萧沅扣住他的五指,轻柔道,“又不丑,有什么好遮掩的。”
一腔心潮澎湃激荡,直到半夜,春帐中黏腻声响才渐歇。
萧沅随意披了件外袍出帐子,拿来下午买来的茶酥掰碎了喂到他嘴里,又等着给他嘴里喂了杯水。
手掌亲昵抚住他因为情欲而泛红的脸,萧沅轻笑:“身体长了,力气却没长。”
黎清欢被作弄得昏昏欲睡,媚眼一挑暗含娇嗔,惹得萧沅心痒毛躁,待他吃饱喝足不管不顾又是半夜。
嘴里不住诱哄,各种难堪,慰足了两年清心寡欲的相思。
上下皆酣畅淋漓。
待天光破了暗夜,黎清欢埋在萧沅怀里抽噎不止,萧沅才将将放过他。
弄狠了得不偿失,不如好好养着来日方长。
平常从来按时早起的萧沅放纵了一回,抱着郎君打算睡到午时再起,谁知刚歇了没一个时辰,黎清欢就自个儿从她怀里爬起来下了床。
人一离开,萧沅也没了睡意。
她单手撑头,等看着黎清欢一件件把昨夜她扔到地上的衣服捡起穿好,遮住她弄出来的满身痕迹,她才问:“这么早就起,要去做什么?”
黎清欢没有回头看她,微侧过头浅淡道:“你不记得了,今日十五,各家铺子都要交供钱,我顺道去转一圈。”
话落再未开口,萧沅也没有阻拦他。
看着渐行渐远的男人单薄着背,萧沅又躺回两人糟乱的床铺,身侧还有黎清欢身体散发出的馨香和奶味。
分开这两年黎清欢长大了不少,不再是她认知当中的小郎君,也不是家养的小宠。
萧沅在思考,是否也应该换种方式待他。
黎清欢出了房门也没再去找念儿,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孩子,萧沅总会照顾好她。
刚下楼梯,黎清欢就遇上了一手拽着闻青的耳朵,一手扯着白若梅的闻辞。
自萧沅死后,他们就没有怎么来往过,也许是双方都含着怨怼。
这驿管大堂宽敞根本避不开。
对面相逢,闻辞语塞,心生出不少歉疚,赶忙对黎清欢道:“我可没帮着骗你,我不知道,全是她们干的!”
黎清欢没有反应,安静绕过她们三人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灼人,可他站在下面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其实萧沅一点也没说错,他就是个大笨蛋。
黎清欢没有往回家的路走,也没去跟萧沅说的铺子,而是喊了车娘送他去大皇女府。
第73章 舍得都是我的错
“你终于想通了?”柳沧澜觑眼看向堂下倔强站着的郎君。
这两年他来大皇女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流言再难听,日子再苦也从不来求助。
当然挂着君后义子的身份,也算半个帝卿,谁又敢不长眼动天家的人。
而柳沧澜正式嫁给罗珩之后,也出乎他意料的忙碌。要帮着罗珩处理内外大小事宜,也要做足够与她比肩的王夫。
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于人前,接受百官的审视,去证明足以当得起这大暄的江山。
虽说罗珩曾授权让他管束天南地北带回来的各色男人,
但她自己其实都已排布妥当,并不需要他多操心。
除了罗綦钦赐的侧君——吏部尚书家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姜雪茗,侍君桑宁,还有不愿与他们同住,非要在城郊庵子里待着的宋挽,其他三位并不常居于京城。
他们隔几月才轮番回来住几天,并不会相争。
黎清欢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纠结:“是,我决定好了。”
柳沧澜挑眉嗤他:“从前劝了你那么多回都不肯,非要挑在这种时候?”
旁人不知其中缘由,柳沧澜看得清楚,任凭他如何软词讨巧,黎清欢终将会选择为萧沅守节。
少年就遇到这样一个霸道的女人,占据了他所有的人生,又不断引领教导他,又如何甘心跟得庸人。
就算萧沅真死了,留下的余波也必将震荡黎清欢一生。
正是两朝谈和的关键时期,任何一个关节都有可能影响事态的走向。
以萧沅对黎清欢的重视程度来看,若肯拿他做文章一定利于大暄。
只是不管晏行还是罗珩都没有明确指示,柳沧澜也不好自作主张。
现在黎清欢自己送上门来,不管是情人间的赌气,还是小郎君拿腔作态,他倒真想看看萧沅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黎清欢看向他,莫名其妙道了声:“我喜欢谁,要嫁给谁,难道还要去庙里算日子不成?”
柳沧澜自小性子强,最看不得黎清欢这般如若菟丝草依附于她人生长的男子。
当然也不代表他有多喜欢萧沅,只是如此强势之人竟会甘愿受制于此,实在叫他不解。
“非也,非也。我只是听说你与曹家那个当街打起来了,正觉得奇怪呢。怪不得,”柳沧澜惯是个会说场面话的,顺着黎清欢道,“你的意思我知晓了。既然你与宋大人郎情妾意,由我牵桥搭线也算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事情进展得顺利,不出半个时辰黎清欢要说的事情都已经全部讲完了。
柳沧澜还笑言,此事他虽应了还得进宫与晏行相商,肯定叫他风风光光嫁出去,因此并未留他用饭。
黎清欢走前顺道去看了眼桑宁,院子里的男人六七个,关系复杂,就属他小小一个侍君过得最清闲自在,罗珩待他也足够宠爱,愿意给予他范围内的自由,金满楼在幽都也有了分号。
因此桑宁虽居于后院不常出门,对京中发生的事情了解并不少。
“她回来了?”桑宁的问句说得笃定,“可是你好像并不开心。”
闻言黎清欢终于露出凄怆神情,像受了万般委屈:“她回来否与我何干?我又有什么资格替她开心难过?她回来了正好,以后念儿归她,我也好脱手嫁人去。”
桑宁轻笑,也不过分劝解,只道:“你既怪她还拼死替她生下念儿?舍得以后让她叫其他人作爹爹?若早些听了话吃药打掉,又何来今日的两难。就算你不愿再跟她,说不定要纠缠一辈子。”
“一辈子”这三个字让黎清欢心生悸动。
当初劝他打掉孩子的不止一人,连晏行也说过,萧沅已死不会再护佑他,若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以后要遭受多少非议,问他能否熬得住。
可若没有了这个孩子,他与萧沅的联结就此消失,叫黎清欢如何甘心。
所以后来碰到了千难万难,就算生产时那一剪刀的苦他也咬牙挺了过去,不过就是为了这“一辈子”。
拜别了桑宁,黎清欢确实去几间铺子里转了一圈才归家。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难免失魂落魄,背影孤寥寥的,沿途的街景皆留不住他的目光。
慢吞吞挪着步子归家,身体脑子皆是浆糊,操劳了整夜根本没休息好。
黎清欢耳边心里全盘着萧沅二字,呼出口浊气,抬头正撞见一双幽不见底的深潭,黑衣女子单手抱着个小娃靠在他家门头,正举着拨浪鼓在玩。
相似的眉眼在不远处笑闹,黎清欢竟看愣了神,停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萧沅举步抱着念儿走上前,在他眼前晃晃手指,笑道:“半天未见怎么更呆了?早知道我就缠着你多睡会儿,铺子哪天不是逛。我近来得空,若你想让我陪你去自也是可以的。”
黎清欢偏头躲开她亲密的举动,冷淡道:“不劳王女费心。”
无情淡漠的模样和昨夜的热情癫狂判若两人,跟个提起裤子不认账的负心汉没什么两样。
萧沅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情场、商场、战场,谁敢让她吃瘪,活了三十载竟栽在个小郎君手上。
可又打不得也骂不得,萧沅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无奈道:“昨夜该说的都与你说了,都是我的错,误会了你。你现在这样又是何意?”
确是她有错在先,认错认得坦然。
但前几次除了戏弄了几句并未有任何实际伤害他的举动,因此她只当黎清欢又起了小性子。
黎清欢咬着唇不说话,半垂的眼皮轻颤,又白又透能看得见其上青筋。
念儿也察觉到父亲的不安难过,猛地在萧沅怀里挣扎起来,张开双臂闹着要黎清欢抱。
可平日最疼他的父亲今天却无动于衷,一点要安慰她的意思也没有,最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一家三口在门前对峙片刻,萧沅先服软:“你不愿见我念儿总是无辜的,何苦在门口闹成这样遭外人笑话。等进了门,你要如何罚我我都受下可好?”
黎清欢心里默想,他招人笑话的地方可太多了,掌心攥出了好几个指甲印。
萧沅难得低头,他心也跟着软了下去。
下定决心刚要开口应下,突然有个还穿着大红色官袍的女人扬着手匆忙跑来,手里捧着乌纱,该是刚从宫里出来,没来得及归家,满脸人逢喜事的红光。
和萧沅的黑脸形成鲜明对比。
“黎黎公子!”宋沁书边喘气边道,“刚才圣上说要下旨给你我赐婚,你真愿意嫁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