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火热晚上记得留门
热与痛,交错在体内冲撞,汇聚成欲浪来势汹汹。
起伏的蝉鸣更添几分燥气。
回了屋子,萧沅便不再用外袍裹着黎清欢,瞧他烧得不省人事,还牢牢抱着她的胳膊丢不开手。
折返给他嘴里灌了两杯凉水,让他清醒些。
蓄水的双眸激灵微睁,媚眼如丝,分明地用仅剩的理智诱惑着她,诉诸他的渴求。
谁让她倒霉,定是要赖定她的意思。
“我可不是圣人。”萧沅抚过的面庞尽烧起灼痕。
这她最后的确定,意料之内没有任何不情愿的反抗。
草木味霸道侵袭了五感,黎清欢脑子变得更昏涨。
只觉得萧沅今日好看极了,他如此想着忍不住蜷腿侧身想掩盖。
大红色劣质喜袍早被萧沅弃在了路上,只留贴身白袍挟着少年。
姿态曼妙。
幽蓝双眸陡然簇起火,化作暗夜里振翅的蝙蝠,将人扑住,再也动弹不得。
黎清欢匍匐于野兽身下,沦为穴窟中只可独享的美味,春光泄于一人。
黑袍白袍激烈缠在一处。
叮当两声,束缚的珰环被解下,同不知是谁的衣服一起丢到了墙角,白玉碎了满地。
前半辈子的枷锁再也捆不住他的命运,这是他给自己挑选的路。
夜还长,萧沅并未急着满足,先叫黎清欢解了他一半药性。
黎清欢背靠着萧沅失神坐在她怀里,鼻腔里的湿气胀得他眼睛泛酸。
满室复杂且令人着迷的味道。
萧沅久经情场,也曾有过来者不拒的年纪,青涩还是老手她摸一下就能察觉出来。
雏儿才会泄得这般快。
却没有守宫痕,还有身上那股子催情的异香真真磨人。
她自上打量了一下还沉在情欲里的黎清欢,忍不住蹭到他的耳边暧昧碾磨两下,啮了几口。
黎清欢下意识侧脸,用唇接住了她的亲吻。
萧沅也不是相信沈则传出去的谣言,认为黎清欢当真是个被人睡烂了的残花败柳。
或者并不在意黎清欢前头,为了活命跟过几个女人。
即便这份生涩是他刻意装出来的,演技精湛,也不过是床弟间的情趣。
成熟心性足够包容她心底腾升起的不快。
萧沅用拇指搓了搓那红肿的褶皱,又何必在这种不足轻重的小事上煞风景。
黎清欢歇够了,敏锐察觉到萧沅忽然的冷淡。
见她久不动作,便伸手紧紧抱住萧沅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隐忍的情潮再也压不住,疾风骤雨半打落在娇嫩的花枝。
多了几分懊恼和留不住的错觉,将未察觉的怨气悉数化进他的骨血里。
便是初次就承受了这样的极致欢愉和虐爱,黎清欢还是开心的,心灵上的畅快更大过肉身的痛觉。
颠簸震荡下飞上了天。
事后,他窝在萧沅怀里睡得极沉,呼吸清浅,安静又美好。
许多年不曾感受过的安心,全部托给了折腾掌控他的女人。
倒是萧沅没睡着,躺了一会儿就穿衣服爬起来,去了书房歇息。
另又吩咐萧府管家任安第二天请个大夫来给黎清欢诊脉。
黎清欢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摸了摸身边,只剩下冷掉的半边床铺,顿感失落。
他睁开眼,阳光暖暖洒了一生,除了身体的酸疼外也没其他异样,身体被擦拭过,换上了干爽的里衣。
深吸一口气,萧沅床铺上残余的味道暂时安抚了他紊乱的心绪,将自己收拾了妥当。
不久就看见任安领着大夫来到萧沅的主卧。
黎清欢与她不熟却见过几面,面对萧沅的安排很是配合。
诊脉、询问,有不少是男儿家的私事。
黎清欢红着脸一一作答,他明白萧沅的意思,也相信她。
若真能把他这副没用的身体治好,比什么都强。
“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青楼男子常年服用合欢药,对身体伤害极大,一般很难有孕。女君的夫郎算是命好,被生了下来,也带走了父体里的部分毒性。”
书房里的女人听着大夫的诊断,沉声问:“可有药能解?”
“呃,”这大夫平日里治个头疼脑热还算拿手,男科实在有些无能为力,谨慎道,“我先开几副方子给夫郎调理,化开多年沉郁。除了暂时孕不得,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我过几日再来复诊。”
“也好。”
萧沅问完话,挥手叫任安把她带下去领赏,打算等到了京城,再给黎清欢好好寻个大夫。
闻辞插手不了萧沅的内宅事,但听闻昨夜她带了个男人回来宠幸,加上他姐反常之举,便假借帮忙送药过来看看。
从窗口瞧见黎清欢,早有预感又包含些酸涩的欣慰。
无论如何,总归成了黎清欢的缘分。
他端着药走进去,大呼道:“我还道萧沅始乱终弃,原是你们进展飞速。”
未有婚约便先成了妻夫之实,传出去并非什么好事。
但情况特殊,黎清欢倒也不啻他的打趣,驳道:“分明是你自己成天和白姐姐在一块,忽视了我。”
“你!”反被倒打一耙,闻辞总算知道黎清欢和萧沅能凑成对。
完全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天生一对。
两人作伴聊到萧沅回房,闻辞这才随口寻了个借口溜走了。
萧沅看了看桌上的空碗,入座刚才闻辞的位置:“喝过药了?”
两人坐得亲热,腿碰着腿,昨夜的记忆泄洪般涌了进来。
黎清欢酡红着脸点点头,没有了闻辞面前的镇定。
萧沅没给他害羞的时间,拽过他的腰,吻了上去。
唇分,萧沅砸砸嘴:“苦的。”
黎清欢迷糊间不满瞪了她一眼,主动靠进她怀里缠着,叫她再尝尝他的苦。
黏糊了许久,直到黎清欢觉出些隐秘的痒意,整个身子抱着比蛇还软滑,萧沅才放开他,温声道“走,我送你回去。”
黎清欢错愕,潮红的脸瞬间惨白,揪着萧沅的袖袍不肯放手,一瞬不错地盯紧萧沅脸上的神情:“回哪儿?”
萧沅不为所动,泰然替他倒了杯茶,让他漱口。
“自是回田庄,你不想要黎府公子这个身份了?”
“没有。”黎清欢攥了攥手心,说实在的他忍到今日也是放不下这个能让他攀高的地位。
萧沅完全可以给他弄个新户籍,让“黎清欢”从此消失。
可大家公子出身,即便是庶子,也比平民身份好上太多。
就算是嫁给萧沅,有没有这层关系、母家是否得力,诸如此类的种种也大为不同。
黎清欢不想步他父亲的后尘。
萧沅笑:“那便回去,等我带你光明正大地走出黎府大门。”
眼
底的自信傲然倾泻而出,黎清欢忽被他感染了,心跳得极快,曾经避之不及的地狱想来好像真没什么好怕的。
可等马车停在黎府后门外,黎清欢还是抱着萧沅的晃了晃,娇声道:“我能不回吗?你直接将我送回京城不就好了?”
他在萧沅面前变得大胆了些,清冷漠然的眸子此刻被璀璨填满。
萧沅动了意,克制住拍怕他乱动的腰,严肃正色道:“沈则还在萧府等我。”
“哦,”黎清欢失望应道,“那我进去了。”
他刚侧身准备掀帘子出去,窄腰又被人收拢住,在他耳边悄声道:“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黎清欢小声:“知道了。”
他不敢当面说,只能偷偷骂了她句假正经,推开萧沅飞快下了车。
府里有萧沅的人,已将院子重新布置了妥当,他只需要在里头呆着便好。
一切好像都不变,但是他知道很多事情不一样了。
他有足够的热水,舒适柔软的床铺,还有个能让他心安的女人。
沈则一得到消息,便把刘三宝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没细查随即带人赶来了萧府。
但他也不能完全确定,黎清欢人就在萧沅府上。
萧沅给他上了壶好茶,却叫他等了许久。
等听他说明来由,萧沅只是满脸的不解,暂且安慰道:“二公子能跑到那里去,若要帮忙找,君郎只管吩咐便好了。”
沈则敲打道:“萧女君说得是,他一个男人能翻出什么天,可若是有人帮忙”
意会到沈则话里有话,萧沅猛地桌子一拍,冷声不悦道:“沈君郎的意思是怀疑萧某藏了你家二公子?!”
那声响巨大,价值千金的茶具顷刻霹雳乓啷碎了满地。
沈则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吓得骇然,见女人发火总归是惧怕的。
虽说平时萧沅好声好气,杀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这些他都见识过。
见状,他只能先稳住萧沅,赶紧安抚:“萧女君别动怒,我只是实在寻不到先来问问。若真在你府上却是好了,省得我再费心去找。”
萧沅笑哼一声又坐下,朝他露出个和善的假笑:“原是如此,我激动了。”
端的喜怒无常。
又听她干脆道:“若沈君郎实在不相信,只管派人来府上搜,萧某乐意奉陪。”
沈则回以尴尬笑容。
萧沅说得如此直白,他倒真像来找茬撒野的,不好派人把她府邸翻个遍。
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跑黎清欢,两人如此对峙,谁都没有妄动。
不多时庄子上派人来报,人找到了,就呆在自己屋子里呢,根本没出过门的样子。
沈则被萧沅玩味盯得羞惭,灰溜溜离了萧府,看见刘三宝便满肚子来气。
“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人也看不好!”
刘三宝被打了一巴掌,嘴里发涩,有口难言。
昨日他自以为稳操胜券,领着一家人小酌了几杯热闹,觉得面上忒有光。
谁知没多久就见火光冲天,只够将他自己女儿拖出来的功夫屋子就塌了,也没来得及瞧黎清欢如何,
可第二天找来找去,就是没发现黎清欢的尸骨,大惊之下觉得兜不住才将事情报给了沈则知晓。
刘三宝不安对着沈则道:“他昨天药成那样,全身都被绑着,是怎么能逃出来的呀?还不声不响回了家。哎,我之前总听说庄子附近有精怪,专门顶着死人的脸作怪,您说回来的这个不会是”
沈则匆匆回庄子,冲到黎清欢院子里,就见他眸光疏远,淡笑问:“父亲怎么亲自来了,若要找我唤我过去便可。”
沈则心底一沉,没想到黎清欢还敢回来,不知他打得什么算盘。
就算如今的黎清欢真是个山精妖怪,他也要请尼姑道士来做法收了他。
况且他根本不信这些东西。
月东升,萧沅准备出门赴宴,正碰上了许久未出现的阿四。
来了涿州,这人还死狗皮膏药般跟着她。
“出门?”阿四问,精神似乎不太好的模样。
萧沅本想漠视,走前又回头古怪看了她一眼,意外透露道:“请了京里来的贵客。”
涿州城里来了几个不大不小的京官,专门巡查的,刺史天天上赶着招待巴结。
寻常真能请她们吃上饭的却不多,萧沅有能力赶上趟儿,实在好手段。
阿四一听两眼亮得直放光,搂住萧沅肩膀讨好道:“萧掌柜不如将我带上见识见识,我小乞儿还没跟贵人一起吃过饭呢。”
而萧沅,觑向她的眼里只有四个大字,瞎说八道。
但不管阿四如何舌灿莲花,总归于她有用便好。
第37章 变数亏了就亏了
城郊一处华灯上满的院落门口,接连迎来几架马车,有装饰华贵也不乏简陋朴素的。
今夜萧沅做东,自是来得最早。
除了京城来的客人,她还邀了几位往日关系不错的当地官员、商贾作陪。
萧沅心思缜密,迎来送往之事安排得最是妥当。
一个个将达官贵人请进单独的座位,很是寒暄了一番才开席。
席间,有侍子在旁倒酒布菜,或有琴音流水自屏风后头袭入耳,整顿饭清雅隐蔽。
“想当年我正在安塘当县令,抓了几个买卖良民的人贩子。怎奈当地百姓野性难训,一哄而上要砸了县衙,多亏萧掌柜仗义出手,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为首是肃政司巡按郑裕,不比刺史官阶高,但碍于圣前能言,面子极大。
案上是个石板火炉,烧得通红的核桃炭冒着火星子,她夹了一筷子新鲜的干煎松蘑,对萧沅赞叹有加。
萧沅摆摆手:“都是往事,郑大人何须再提。”
本是无意之举,谁知当初那个九品芝麻官如今成了拿人命脉的圣前红人。
郑裕却道:“虽已时过境迁,我可一直记着呢!不过,萧掌柜如今也不同往日,怕是也用不上我这份情了,哈哈哈哈。”
萧沅回敬一杯酒:“郑大人这般说,叫她人笑话了。”
话语未落,周边陪客也捧起场来,迎着流光高举酒殇,觥筹交错。
郑裕为人刚正,敢怒敢言,做事从不拿虚,当初殿前正是被看到如此作风,才被派去安塘这等穷山恶水之地做一县之长。
是以两人相交坦坦荡荡,萧沅从不跟她提什么人情。
阿四扮作仆人随侍萧沅左右,左瞧右瞧,百无聊赖。
她跟郑裕见过几面,算是点头之交。
原还好奇这等古板严肃之人怎会赴此等市侩商人的宴席,才知是这缘故。
不过萧沅确实挺有能耐,还未到而立,靠着一双手拼到了万贯家财。
阿四进来时细细关注过,这处府邸怕也是萧沅的私产。
一路接触下来,对萧沅不免生出几分钦佩。
忽然门外传来迎客声,来人脚步轻盈,迎着飒沓流星步入堂中,潮热夏夜也顿觉清凉。
“表姐,怎不等我就开席?”
萧沅迎着晚风望去,一眼便识得是个男子。
他手持把金属折扇,一袭暗纹红袍,碧玉挂腰,体态风流。
束袖干练,镶着金丝雀羽,昂首仪态万千,扬眼贵气逼人。
虽做女子打扮,却不加掩饰地施了脂粉,通身熏了凤髓香,眉眼凌厉得漂亮,像只狐狸。
安乐帝卿府上的府君,柳沧澜。
郑裕的远方表弟,也是当朝宰辅柳怀瑾的小儿子。
帝卿远嫁西南,他便算得上府里的主人,权秉一切。
郑裕冲萧沅歉意道:“勿怪,是我唤他来的。”
“自是不会,”萧沅起身相迎,“柳公子愿来,府上蓬荜生辉。”
平日里谁能请到这般人物,便是普通的皇亲国戚他也不放在眼里。
而郑裕不是白叫他来的,主动关切道:“听闻最近帝卿府在修缮建阁,你最近定是很忙吧?”
“还行,”柳沧澜坐在萧沅旁边的空位,手上扇子随手一搁,“我只负责把银子拨出去,不算劳累。”
有侍子替他倒酒,他摆在手边没喝,径自拣喜欢的菜吃。
萧沅与郑裕对视一眼。
一个动作,侍子退尽,门窗具是关了起来,以防隔墙有耳。
柳沧澜目不斜视,嗓音里多了些骄矜:“这是何意?”
郑裕自小就知道她这个
表弟心眼子多,瞒不过他,因此直白道:“不过路上临时住几日,便劳民伤财大行修建府邸,怕是安乐帝卿知晓了也不愿如此。”
柳沧澜哼笑:“上次见面表姐也没提这茬,怎的突然插手管起安乐帝卿府的事,故意朝我发难?”
“呃。”郑裕面露尴尬,她是年前刚被提拔的一批。
正想找机会大展拳脚,除了那些作乱的贪官污吏,可惜此番巡了好几处,皆吃了闭门羹。
当地官员往往只手遮天,永远只向她呈现表面浮华,内里遭污全在她入城门前就打扫了个干净。
但是地方上往往盘根错节,牵连甚广,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最后扯到自己身上。
就算是苦主,也无人敢主动把事情捅出来。
无奈郑裕只能从其他方向入手,正巧萧沅来访,与她一拍即合。
她正色道:“涿州靠京城最近,是交通关隘。天下商贾做生意哪个不要从从此地过,若谁人来都被扒下一层皮,那还得了。”
商贾以萧沅马首是瞻,听出郑裕话中含义,对视一眼,争相吐起苦水来,附和道:“是啊,我等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郑裕继续道:“何况这旬农丰,听说章刺史的手都伸到田庄的税收里了。”
萧沅邀来的几个官员也都是前任刺史留下的心腹。
章邱云这人气焰嚣张,刚来便对她们这些旧人发了好几次难,日子苦不堪言。
因此跟章邱云之间嫌隙颇深,闻言只是漠然,并不帮腔。
无需她们动手,就有人收拾章邱云,她们自然乐见其成。
只要波及不到她们身上,主动漏出点罪状也并非不可。
柳沧澜也不恼,搁下筷子,玩味看了眼一语不发的萧沅,知她才是背后那个搅弄风雨之人。
他揉揉太阳穴,故作叹息:“表姐,你道我这个府君当得容易?朝廷给我拨多少我便用多少,哪里管得了它从何来的。再说每笔银子得用处我都有出账的明细,可一分也没落进我的口袋里。”
“不说涿州府,”他终于举起酒杯,朝萧沅抬了抬手,“怕是萧掌柜也不敢说自己的银子全是干净的。”
萧沅伸手过去与他相碰,沾了他身上几分香气。
“柳公子说得是,天底下几个银子是白的,”萧沅似笑非笑,“不过,我的银子可从未掺过百姓的血。”
柳沧澜凤眼轻佻,眼中带着探究,蓦然一笑百媚生。
偏偏骨子里的威严骄贵容不得人生出亵渎。
“萧掌柜的话在理。”
无需再把话说透。
一晚上都不是什么酒量简单的人物,喝得太多到最后拿壶往嘴里灌,萧沅难得不清明。
她弃了马,坐进马车,原想着直接回家,半路却突然吩咐转道。
大半夜从涿州最西头跑到了涿州最东头,去赴佳人之约。
黎清欢背身朝里,门吱呀声响,惊喜之下赶紧闭上了眼。
裸在外头纳凉的脊背轻颤,一具火热的身体将他抱了满怀,酒气袭人,呛得黎清欢咳嗽一声。
她身上除了酒味,还隐隐有些脂粉香。
不过是顶顶金贵的那种,味道很不错,与他的不同。
“你来了?”
黎清欢状做惊醒,翻身反抱回去,将头埋在萧沅肩上,心底泛酸。
萧沅是个商人,在外逢场作戏总是在所难免。
这些当是早该习惯才是。
“嗯。”萧沅沉声应他。
黎清欢没见过这样得萧沅,关切道:“怎么喝了这么多,快歇下,我去给你倒水。”
赤脚下床还未落地又被人拽了回去。
门窗皆关紧了,遮不住圆月的清辉,落满黎清欢的床。
萧沅捉住他的脑袋,手指自他眼尾下滑,落在他俏皮的小痣边点了点。
月光下的美人魅得出尘,分不清是仙是妖。
不过现在全属于她,想怎么摆弄都行。
连绵吻了几下,萧沅脱靴,搂人躺下道:“沈则可为难你了?”
黎清欢摇头:“他来了一次,不过近日庄子上的事忙,可能暂时顾不上我。”
“他彻底记不得你,那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萧沅失笑。
黎清欢听出该是她的手笔,他凑上吻住萧沅,青涩可人,还黏人。
他好奇,萧沅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与沈则作对。
当然若其中有几分是为了他,他会很开心的。
求知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尤为亮眼,比教他读账本时生动多了。
他小心道:“若我有个庄子,便身心便扑在其上,再想不得其他。”
萧沅斥他道:“小家子气。”
黎清欢可不理会,他挣扎开萧沅的拥抱,跪坐于她双腿之间,与她交换着情愫与相思,包含对未来的憧憬。
在未出嫁的男郎房里寻欢,便是早就尝过鲜,滋味多少不同。
到最后温柔失了控,萧沅将黎清欢狎在身下,没忍住要了几回,弄得花枝乱颤,汁液四溢。
两个人汗涔涔搂在一处,萧沅抚过他湿透的发承诺道:“成,过两日就先许你个铺子,你想卖什么就卖什么。”
“亏了怎么办?”黎清欢累极了,却不忍睡过去。
萧沅垂眸,不屑:“亏了就亏了。”
再给他十个铺子作弄,她也养得起。
再说,谁一上来就做不赔本的买卖。
“不过,”萧沅悠然道,“搁了好几天,我明日叫闻青给你捎来几本帐,你先看着,等我下回来考校你。”
“啊?”黎清欢蓦然瞪大眸子,瞬间紧张起来,只觉得萧沅实在会破坏气氛。
明明在你侬我侬,黏糊着,还说什么要考他的话。
黎清欢不满往她怀里钻了钻,突然兴奋得睡不着了,道:“那你可得多来。”
好似青楼里小倌对恩客说的话,哪有半分大家公子的矜持模样。
但黎清欢不懂,把所有的情绪都坦诚相告,萧沅也恰好受用。
第38章 仗势烽火戏诸侯
涿州是幽都后粮仓,京城里就算再富贵的人家,家里总会储备上几袋涿州产的粮食。
是以每年年中这一收,涿州这个庄子收的利钱够沈则小半年的打点花销。
他从父家带来的大部分人也都安排在田庄里,耗了不少心力,对这份收入很是看重。
萧沅也并非刻意针对沈则,只是误打误撞,手下没留情罢了。
她在章邱云这件事上添了一把火,垄断了所有外销的路子,害得沈则这个丰收年一仓粮食卖不出价,还得按收成交高额的税钱,坏了他庄子的生计,怎能不叫沈则心急。
为此沈则甚至放下身份,亲自驱车去了刺史府拜会章邱云。
章邱云曾是黎远帆的学生,两人有过几回交集。
当初求学之时,她可给沈则送过不少礼,这些一笔笔心里都记过帐。
虽不甚喜欢,她对沈则的到访还算尊重,亲自迎了出来,热情叫了两声师爹。
“师爹来涿州也不知会我一声,若知晓了定给您好好儿安排一场。”
沈则惯是个爱摆谱的,现在章邱云官当得比他妻主还大,本以为她瞧不上黎家,故不来丢这个人。
他闻言欣慰,说明来意:“往京城的路上,暂于此地歇上几日,何须劳烦,只不过现在我有一事还要请大人帮忙。”
章邱云知道这老小子在涿州有产业,心里有数他不愿意低销粮食,用心不纯,于是计上心头,轻飘飘笑道:“师爹莫急,这事儿说来也好解决。”
沈则终归是个养在深闺里的男人,遇到这种大事没主意,听女人随意一忽悠便上了勾:“大人何解?”
他略一沉吟,敲打道:“按说涿州现在卖不出去粮的庄子可不止我这一家,到时生了乱也是大人烦心啊。”
章邱云则故弄玄虚道:“师爹常年在扬州,可知晓朝廷每年都会花大价钱收粮食填冲国库。”
“这?”沈则确实略有耳闻。
南方田丰,这种政策多在北面实施,最后收上去的粮食一部分用作战时储备,也有作军队补给发往边境的。
舍得给高价也是因着皇帝仁德,怜惜百姓种地之苦,在粮食价低时拨款激励,同时振奋民心。
为防止当地官员中饱私囊,这种事情没真正敲定之前一般秘而不宣,只有几个核心官员知晓底细,且京里会遣专人检验,避免出现以赖充好的情况。
章邱云悄声道:“今年收粮地址就选在咱们涿州。如今粮价已压得极低,只要咱们用高点的价格先把粮食收来,只等政令一下,师爹可就三五年不用愁银子的事了。”
沈则看着信誓旦旦的女人,半信半疑道:“真的?”
这天大的好事平白落在他头上,虽然动心,但不免发怵。
“怎会有假,”章邱云不悦看了沈则一眼,给了他颗定心丸,“帝卿府上传出来的消息,师爹若不愿,还有的是人要干这活儿呢。”
原是昨夜柳沧澜与萧沅、郑裕一番交谈,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郑裕这人过刚易折,太过天真,对朝堂之事充满幻想,在危机四伏的京城圈内并非好事。
更何况他觉得萧沅这女人太危险,他怕郑裕沦为萧沅驱使的工具,便使了个制衡之术,以商量修缮之事为由把章邱云招进了帝卿府。
将萧沅与郑裕的谋算和盘托出,并给她出了个招。
当日开罪萧沅是不假,也有意要占了她在涿州的产业,虽说后来一地鸡毛,章邱云也没真把人放在眼里。
不过是小小一个商人,她纵横官场十载,萧沅再蹦跶也跳不过她这个朝廷命官。
只打算等郑裕一走,再收拾她。
谁知这厮近来小动作不断,放出来之后不仅弄倒了几家吕施孝敬给她的铺子,还妄图给她安个大罪名。
她道:“多谢府君提点,我们都是为了帝卿府做事的”
柳沧澜不接她的茬儿,挥手打断,凤眼一压冷笑道:“大人是朝廷命官,自是为天下百姓效力。帝卿府修缮之事自有礼部拨银子下来,不劳大人操心。前儿个章刺史送来的白银三箱已悉数送到府上,封条都没摘。”
章邱云脸色一黑,到底没敢发作,到了帝卿府门口才狠狠吐了口唾沫,恶毒骂了句:“嫁不出去的小屌子。”
把恶事假手于人,自己手上不留血迹,而她出台的税收之策也能顺利施行,名利双收,柳沧澜这招当真是绝。
但找谁当这个冤大头才是最棘手的问题,原想着叫吕施稍稍吃点亏,没想到沈则主动送上门来了,正合她的意。
沈则得了章邱云的准话,一路上也是心绪跌宕起伏,这次是个大买卖,前期需要投入的银子不少,可后头到底是不是如章邱云所说的那般好还未可知。
但这世上赚钱的机遇不多,能豁得出去才行,甚至有一州刺史做背书。
若是没跟萧沅因着黎清欢闹出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让她出点银子。
沈则此刻颇为懊悔,还不曾知晓这事背后的主谋是萧沅。
在黎府安然度了两日的黎清欢,这几日唯一吃的苦头怕就是萧沅遣人送来的药。
天雾蒙蒙的,他步出屋子,眯眼享受阳光暖暖照在身上的感觉。
前几年凄惨时,就算是个大太阳天他也不觉得是个好日子。
前厅有人来唤他,黎清欢抿唇攥了攥拳,利落去了。
却见个陌生女人,两鬓苍白,面容和善对他笑笑:“是二公子吧?”
“您是?”黎清欢不太确定。
女人打量着他,露出慈爱:“三年未见,二公子长大了不少。该是也不爱吃花生酥,才忘记了我这个老管家。”
黎清欢惊喜之间,赶快迎上去道:“怎么会,我可一直记着虹姨的花生酥呢。”
黎虹欣慰拍拍他的手,这些年她在京中也听到不少关于黎清欢的闲话,可她哪能不清楚黎清欢的心性,也知他在扬州过得不如意,从不管人云亦云。
这次家主派人到涿州寻久不至京城的沈则一行,她便主动请缨过来了。
“少爷怎么一个人?喜鹊那小子不陪着?”
黎清欢一脸难言,刚要开口,沈则便携着黎霁怀过来了,还有他消失许久的大女儿黎书意。
见这阵仗,沈则道:“喜鹊肯定是到外头疯玩去了,快潘贵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潘贵领命,到后厨的烧火炕寻人去了。
黎虹是黎府的老人,从小拉扯黎远帆长大的辈分,不与其他下人同,沈则也得给她三分面,恭敬道:“怎劳虹管家亲自来,也怪我路上耽误了不少时日。”
黎虹沉稳道:“正好在京中待久了出门透透气,正好服侍主君回府。”
有黎虹在府里镇着,沈则自然不好像之前那样太过苛待黎清欢,不仅把喜鹊还给了他。还说要替他张罗几个年纪大的小厮帮着照顾。
倒是黎清欢垂垂眼,眉峰轻蹙,当着黎虹的面哀哀道:“我那小院子也养不下旁人,有喜鹊一个伴着便够了。”
很是卖了一把惨,还将没收走的包袱行李一一要回。
黎霁怀冷眼瞧着黎清欢,自认装不得这种心机小人,面上敷衍没待一会儿便离开了。
黎书意原也呆不住,但是沈则眼神似刀不让她走,只得乖乖留下。
最爽快的当属黎清欢,跟黎虹请示过后当天就带着喜鹊出门溜了一圈,虽然人生地不熟,只在附近田埂上转了转,也没敢走太远。
长期被关在后宅实在难耐,况且他也想熟悉熟悉地形,免得出了那种事情逃无可逃。
萧沅又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巧来救他。
跟了萧沅这么久,他也渐渐学会如何替自己的未来打算,比如有个田庄、铺子,将来总不要仰人鼻息过活。
若有朝一日萧沅当真不喜他了,他也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胸口郁郁发闷。
“大娘,我被你去城里看大夫吧!”
不远处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黎清欢闻声望去,见着一老者摔在地上,原本驮着的粮食洒了一地。
她边拖着断腿边往袋子里捡,摇手道:“不去,不去,去一次花可多钱。”
女人背着行囊,一身赶考的书生样。
见劝不动老者,只好帮忙捡起来,毕竟她也没什么钱。
黎清欢瞧两人模样,唤道:“喜鹊,你去寻两个木板来。”
“是,公子!”
他俩都在四方城跟着姜夫郎学过几招,喜鹊自是懂得黎清欢下一步要做什么。
黎清欢上前与老者交谈了两句,对方对这种长得好的小郎君也不好想对女人那般凶,只把死马当活马医。
年轻女人也蹲在一侧,看黎清欢认真替老者包扎的俏容,不禁红了脸。
又想起什么,她咿呀叫起来:“你,你不是那个黎公子吗?!”
黎清欢皱眉嫌她聒噪,也实在不记得是否见过她。
那女人便主动自荐起:“哎啊,您忘了我,我就是当初在金陵替您辩护的,宋沁书啊!”
“哦,是你啊。”黎清欢立刻展了颜,对她浅浅一笑。
好像是萧沅替他找的讼师。
也才隔了一两月,恍若隔世,他还记得那时候萧沅对他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
他这一笑,宋沁书脸更红了,不好意思挠着头。
黎清欢顾不上这个过客,快速帮老者处理好腿上的伤,道:“还是得去看看大夫,为了点银子留下病根儿得不偿失。”
老者瞎啐了口,无礼指着黎清欢道:“你们这些不知冷热的小公子哪里懂我们的苦处!我们就算是累死在田
里,也不值你们一顿饭钱!”
黎清欢好心好意还被人骂,也生了气。
他又不想作泼夫状,干脆愤愤起身,想着以后再不管这等闲事。
宋沁书见他要走,也追上来解释道:“公子别动怒,大娘说的都是气话。这段日子官衙收的税多,可一层压一层,那些小地主定然是要往下找补回去。最惨的还是底层百姓,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黎清欢冷哼反驳道:“又不是我要收她的税,胡乱冲我发作有何用。”
他就是心比针眼小,做不得好事。
说完,带着喜鹊头也不回走了。
宋沁书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百转千回,心道,果然仙人都是来去无踪的。
黎清欢回院气得喝了好几杯水,又对镜整了整仪容。
天色渐暗,他用手指磨着桌子,不知萧沅今晚会不会来。
这种等人的心情,可真不好受。
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了行迹鬼祟的刘三宝。
近几夜,总有人听到黎清欢的院子里有哭声,婉转凄厉,听着吓人。
刘三宝也渗的慌,生怕黎清欢真招惹上什么不干不净的回来找他算账。
他躲在墙角,张望了片刻也没听到动静。
忽然一块白色的纱帐自他头上罩下,后背一凉。
他忍着寒气慢慢转身,见黎清欢抹着个红唇站在后头幽幽看着他道:“你在这里作什么?”
好像刚吃过生肉的模样。
隔着纱帐还生出不少雾气缭绕的错觉。
爹欸,不会真是个山精鬼怪吧。
他刚想动弹,墙上几枚石子精准打在他全身的麻穴上。
黎清欢站在原地略显疑惑,又顺势而为,朝着他露出个阴森诡异的笑。
刘三宝两眼瞪大,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他往前跑了两步便瘫软在地,却又不敢停留,忙不迭往院外爬。
黎清欢跟过去飞快将院门落了锁。
刚转身,早等在旁边的女人长臂揽他入了怀,压在门边。
手心掌着纤腰,另只手将他嘴上碍事的口脂擦去,露出水红色浅淡的唇纹。
黎清欢被她手指磨得麻痒也没躲避,仰首回应道:“我就知道是你。”
萧沅看他笑得明艳动人,想到刚在扒在墙头像个小娘子样给自己的男郎出气,忽然看懂了烽火戏诸侯的戏码。
第39章 温情以后他也有了私产
在**上,黎清欢总是放肆主动,青涩中带着兽性的熟稔。
萧沅领着他体味尝鲜,食髓知味。
有时候他便翻身过来,妄图当家作主,反让萧沅欲罢不能,从他皮肤最嫩处连片搓得火热。
到最后黎清欢哼唧着,尾椎轻颤爽飞了天,通身未褪尽的麻痒。
指尖颤颤贴在额迹,双眸失神,湿漉漉望着床头,将死的快感灭顶。
萧沅揽回破碎不堪的人,替他披上外衣,又得几句娇嗔。
青帐红烛泪滴尽,才有空说起小话。
“今日我出门时还救了个大娘。”黎清欢手指缠着萧沅的卷发显摆。
萧沅奇道:“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心情不好找刘三宝寻开心呢。”
黎清欢轻哼:“好心没好报,有什么可开心的。”
他很是将下午那档子事儿添油加醋冲萧沅告了一状,越说越气:“她穿成那副破烂样子,我怎会不知晓她没钱看病。可有气冲我撒有何用,有本事朝着她的雇主抑或是推行税令的官员说去。”
萧沅先是被他逗笑,后又忽然正经起来道:“你真是长进了,连这都能想到。”
黎清欢听她夸赞,得意极了,又不好表现太过,只能用力压制住抽动的唇角,开心道了声:“这是自然。”
视线一碰上,黎清欢勾下萧沅的脖子,而后自是相濡以沫,唇齿纠缠,似要将对方的喜怒哀乐都吞进去的畅快。
正亲得难舍难分之际,黎清欢晕乎乎想着,他与萧沅暗度陈仓了这么多回,若是不小心有了孕可怎么办。
谁家正经儿郎愿意这样不清不白跟着她。
心烧得火热,鼻头酸涩难忍,硬是激出了眼角几丝泪。
他好像变得贪心了,想要的不止如此。
带茧的拇指轻抵在他脖间命脉之所。
一捏便足以让小兽断了命的地方,毫无防备暴露在她的利爪之下,乞她爱怜。
萧沅眸色幽深,定定看向他道:“不过,这回你倒是助了我一力。”
让她想到了一个专破章邱云那恶毒招数的破解之法。
黎清欢不解,刚要开口就被人抱下了床,见萧沅从外衣里掏出一个方盒,叫他打开。
里头叠放着几张契书。
地契、屋契,还有京城最繁华街市的一处铺子。
黎清欢见识浅,看不透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但知晓萧沅拿出手的东西定不会便宜。
他抿唇小心翻开,看得眼热,抬眼浅声询问:“这是作什么?”
萧沅瞧他明知故问的,气乐了,若直说都要送给他,还不马上小人得志。
她作势抢回,故意冲他眨眼道:“就给你看看,老娘有的是钱。”
黎清欢急了,跟公鸡护崽一般把盒子藏进怀里,撒娇道:“你别逗我了。”
萧沅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财迷的模样。
“怎么不是你的名字?”
黎清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花来,不关心地方大小,地段繁华否只问了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萧沅不愿多解释,简单道:“从我名下过到你名下有什么意思。”
这话听着亲切,黎清欢开心得要命,只当是萧沅为了送给他新买来的。
实则萧沅的产业之巨除了自己名下的,还有许多化名或者代在他人名下的,涉猎甚广。
她人表面上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如今愿意分几个给黎清欢于她九牛一毛罢了。
但这是她保命的手段,知之者甚少。
便是黎清欢,她也不准备叫他知道这些。
黎清欢把那几张薄薄的纸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一点都不腻。
也不知如何操作,向萧沅求救。
萧沅倒是瞧见了,手下人只准备了契书,没在里头放印台。
说来是她失策,不免自责了一番,安慰道:“明日我带了红印过来,你把手指按上便成了。”
黎清欢摇摇头。
手边刚好有一只瓷杯,他举起,用力摔在桌上。
碧青色的方杯登时碎成四瓣。
萧沅原想阻止,又断然收回了手,看黎清欢目光坚定,以瓷片划破食指,血珠子滴了一片。
然后在几张契书上一一按下自己的的指纹,颇为认真严肃。
从此之后他黎清欢也有了私产,他要叫旁人再也拿捏不得他,野心满满。
萧沅意动,等他谨慎将装契书的盒子藏好,直接跟上去贴住,幽幽道:“你这屋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个像样的池子。”
“为何?”黎清欢张眼,无知单纯得让人想欺负哭他。
指头被吮吸得发疼,被人含去了一口铁锈味的血。
瞧她不正经地表情,他瞪了眼萧沅似羞似恼,脸红得滴血,连着脖子粉嫩一片。
今晚已经要得够多,腰都软了,黎清欢着实怕了她。
萧沅边解他腰带边附在他耳边,哑声坏笑着跟他打了个商量:“再许了我一回,弄完我就取水给你洗。”
黎清欢惯是个耳根子软了,听她床上哄他两句心肝儿,整个人便就都化作了水,由得她翻来覆去地折腾,直到母鸡拂晓。
后半夜他完全哭着趴在萧沅怀里予给予求,再给不出半滴来。
安乐帝卿府,柳沧澜刚沐浴完,单腿盘坐塌上,另只腿微蜷,将头搁在膝盖上。
房内只燃了一盏烛灯,光线昏黄微弱,青丝半干尽铺在身后,俏脸张扬明艳。
旁边的小桌搁着他的扇子和半块玉玦。
纤长的手指沿着纹路,暧昧流连,指尖下意识描摹出另半块的形状。
平常厉害的眉眼,此刻都被水汽蒸软了,弯弯挂着,显得委屈。
初时将人从门前赶了一回,便再没
肯来过。
两年未见,早知道先叫人进来出气打一顿,不仅相思解了还出了气。
他用力攥着玉,忽一到劲气打灭了房内唯一的光源。
骤然失光,双眼下意识闭紧,手却执起了防御的扇子。
一拳一脚都是她教的,来人知他哪里最薄弱,功夫使出的一分便打的柳沧澜毫无还手之力。
“狐狸。”她凑在他耳边嬉笑。
折扇霎那落地,两个腕子全落在敌手被人反剪身后,长发泄了满背,刚穿上的薄衫也露了大半春光。
不过光线太暗,没几个人看得清楚。
来人不着痕迹换了个方位,挡住暗卫一切可能看到的视角,替他将衣服系得严严实实。
“三脚猫的功夫,”她轻声戏弄,“还学别人做武人打扮,嗯?”
柳沧澜气煞,挣扎不开只能白着脸凶道:“放开我!谁允你进来的?看我明天不罚她几月薪俸!”
罗珩笑得无赖:“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我?”
平常那张癞脸早就摘去了,怕再吓着外厉内荏的竹马。
上回陪他玩玩罢了,让他解了她不辞而别的气,缓缓再来请罪。
罗珩这人虽花心,男人于她如过江之鲫,但可从没染指过柳沧澜,平常对他恭恭敬敬的。
别人哪得她这般低三下四得哄,一言不合早弃了。
“你!”柳沧澜蛾眉倒竖,愤愤盯着她光洁不羁的脸,嘴比心硬。
罗珩瞧人快被逗哭了,索性放了手,换了个话题试探:“我还道你留在皇兄府上这里做什么,不如与你哥哥一道嫁到罗琼府上作伴。”
她拿着柳沧澜的扇子打趣,鸠占鹊巢,慵懒半倚进小榻。
从小一起长大的,有甚男女大防。
柳沧澜听她这般说,脸更白了,侧脸坐在榻边气道:“难不成我柳家的儿郎这辈子都只能嫁给你们姓罗的?”
罗珩挑挑眉,伸手过去替他扇了扇风,道:“我可没这么说。”
柳沧澜气得快要呕血。
当今圣上就两个女儿,他们家已经占了一个,如何都不可能再要个姓柳的王夫。
罗琼与罗珩虽是双生,但性格路子大不相同,早早娶了几家大官家适龄的儿郎填满后院。
而罗珩二十锒铛的年纪,虽爱沾花惹草一房夫都还没娶。
柳沧澜不敢奢望,只是父母替他张罗婚事的时候排斥得紧,心里有了标准如何肯讲究。
干脆修书给远在西南的安乐,让他安排了个府君的职位,住过来图个清净。
可他在涿州替罗珩守身如玉,过了男儿家最适嫁的年华,她还不知道在哪个男人屋子里鬼混呢。
柳沧澜的心思罗珩多少知道,但不愿细想,觉得心烦。
这里头弯弯绕绕太多,她还没底气与他做个承诺,就这么处着。
他若等不住真要嫁人,她定也会大礼奉上送他风风光光出嫁。
谁知他竟干等了她两年。
察觉柳沧澜表情不对,罗珩忙起身正坐轻扯他的衣角,讨饶道:“狐狸别气了,全是我的错,可饶了你珩姐姐吧。”
她极少如此纯情,惯常哄男人那套她信手拈来,就是用在柳沧澜身上觉得折煞他。
罗珩坐在他身边,小意解释了几句,不过分亲密,也没那么疏远。
想着法子给他讲了许多在外的见闻,不少时将人逗笑才作罢。
两年不见,关系依旧,好似从没分开过一般。
柳沧澜自小被罗珩护着捧着,养出一身骄矜的脾气。
她不在的日子也因为这脾气受了不少罪,收敛含蓄起来,多了几分持重威严的架势。
如今见了人全对她摆弄起来,跟着狐狸似的,她最爱如此唤他。
罗珩由着他闹,半晌才说起正事:“你要和萧沅作对?”
柳沧澜讶异,瞥她的眼神一厉:“你要拦我?”
罗珩失笑:“不敢,到时别被欺负得回来哭鼻子就行。”
第40章 安乐初见只道画中人
黎书意来了庄子,沈则也多了一个帮手。
有女人当家,方便在外行事。
加上章邱云先用大价钱收购了沈则的存粮,他这才下定决心应了这件差事。
沈则先是让黎书意在外散布谣言,说往后这粮食压在仓里越久越卖不出价,还不如趁势买了,早些落袋为安。
自也有不信邪了观望了几日犟着不肯卖,但外有萧沅垄住市场,内有章邱云压制,经济周转不开的很快就把手里的货脱了手,让沈则给收了回去。
先前章邱云买粮的银子全部投进去不说,还贴了不少体己钱。
章邱云也很是看重,经常遣了人过来殷切关心,叫沈则更加放心大胆地行事。
吕施原是章邱云的远方亲戚,没得着差事本是不悦,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商场上浮沉多年,对局势看得比章邱云清楚。
一个读了半辈子书的人贸然插手经贸之事,不赔个底儿朝天才怪。
再说,萧沅那儿按兵不动,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呢。
她索性袖手旁观,暗中看着萧沅,把她的一举一动每日都往京里的贵人府上递。
萧沅还像平日一般过,坦坦荡荡让人窥伺,除了晚上去黎家会使计将人甩掉以外,毫不遮掩自己的行踪目的。
除了给黎清欢送东西那天,她一时放纵大意,直到天微亮才回自己府上,隔天晚上追她行踪的人明显比之前难缠。
罗郁没明面上对她发难,她对着罗郁也依旧孝敬着,天南海北搜罗来的奇珍异宝见天儿往礼亲王府里头送。
更何况,马上六月,是她的生辰。
“主子,我看这黎府的粮仓怕是要爆了。”闻青喜好打听,又爱出门瞎晃悠,大小消息总要从她耳朵里过一遍。
连昨天晚上牛家村村长落在邻居刘寡夫家的底裤是什么颜色,她都能掌握一手八卦。
萧沅听她眉飞色舞地汇报,心中有了计量,但还不到时候。
她的药方子里还却一味顶顶贵重的药,可遇不可求。
只看她能否把握住时机。
白若梅倒是谨慎道:“那皇策若是早我们之前下在了涿州,主子当如何?”
她粗眉大眼,但心思细,难决断。
是以萧沅一般叫她管田铺租子这块儿,做事齐整,办得妥当。
萧沅听了半天一直没开口,意味深长道:“还能如何?他若真能赚到,都是天命。”
能不能发财这事儿,三分靠拼,七分靠命。
萧沅也是靠着命硬才走到今天这地步,脚底下踏着的尸体不知道多少。
不过她觉着,沈则和章邱云要跟她碰命还不够格。
她招招手,闻青附耳去听,面上出现了不少幸灾乐祸。
要论阴险,谁能阴得过她主子,听完吩咐便着手去办了。
待闻青走了,白若梅也将这一季各处田铺的收益给大概报了一遍,叫萧沅知晓。
皇商这个名头并不会给萧沅增多少益,反倒先赔进去不少。
可如今行事更顺滑自由了,这才是她的目的。
有了这层身份,让她低头巴结个礼亲王算什么,总比人人都能踩她一头要好。
但她想要的还不够。
近来在涿州几日,实在太过悠闲安稳,深陷温柔乡,对手不堪缠。
镜花水月,看似浮华的虚幻梦境让她差点忘记了身在危机四伏的丛林。
若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
聊完正事,萧沅也不再拘着白若梅,她自有事情要办。
女人说事情,闻辞就在外候着,等白若梅一道出门采买,顺道看见萧沅也是要出门的动向,调侃道:“哟,晚上又不回来了?”
萧沅刚跨出院门的靴子一顿,不悦道了句:“多话。”
闻辞实在被白若梅护得太好,嘴皮子都惯利了。
当晚萧沅留宿在花楼,也给白若梅房里送了个人,叫闻辞一顿好气。
黎清欢自那日在外惹了不痛快,也很少出门。
白日里,就瞧瞧自个儿的小木盒,认真看萧沅送来的账本。
看了半天才发现,都是他这里田地铺子的帐,心潮澎湃,差点连饭都忘了吃。
还做了不少记号,就等萧沅过来问问她。
连着几日左右也等不来萧沅,倒是等到了藏香域的萧掌柜在揽月阁为美人毫掷千金的传闻,说得那叫一个活色生香,什么段子都有。
萧沅连包了那个叫楚风的头牌好几夜,两人住在一处连门都出得少。
听说两人早就暗渡陈仓,在楚风还是清倌的时候,萧沅已做了他的入幕之宾。
黎清欢刚听说还不肯信,但萧沅的反常确实实打实感受了个彻底,不得不信。
他明显感觉到黎霁怀看他的眼里没了怨毒,反多了悲悯与自得。
如是,更叫黎清欢如芒在背,晚上红着眼睛在被子里偷偷抹泪。
到再见到萧沅,是动乱的前一夜。
涿洲城表面还是一派歌舞升平,暗地里早有几只手乱了风云。
才刚过巳时,黎清欢房里就没了灯。
其实萧沅虽不曾过来,也丝毫没有亏待他,连药都是天天熬好了给他送来,还不忘捎几包糖。
但黎清欢就是欢喜不起来,把木盒藏得更隐蔽,账本也自己慢慢看着学,看不懂的地方也逐渐摸出门道。
就是晚上睡早了,不再给人留门。
萧沅来过来也没在意院门落了锁,行梁上君女所为,溜门撬锁。
熟门熟路摸上了床,黎清欢起先睡得昏沉,闻着熟悉的味道,眯着眼索吻。
清凉的唇贴在脖子上激得他一哆嗦,才慌忙睁大眼睛,想推开她。
“几日不见,倒与我生分?”萧沅箍着他乱扭的腰肢,手里发狠,一撸到了底。
绸袍自光滑的身体上落下,露出半遮半掩的锁骨,香艳落了几处吮吻的痕迹。
黎清欢敌不过她的力道,只能由着她胡闹。
沾了雾气的手指蹭过他的敏感,带起一阵激灵。
早就被调教得彻底,从里到外都属于她,那容得黎清欢半点自主。
萧沅正忙着种果,一滴泪自她亲吻得脸颊上滑落,入口酸咸苦涩。
萧沅皱眉抬身,双手撑在他两侧,问:“不喜欢?”
黎清欢侧过头,不敢与她对视:“不太舒服,你缓两日再来吧。唔~”
支离破碎的呻吟出口——
他人如此说,萧沅自不会勉强。
但她今日像是跟黎清欢对上了,偏要迫他转过脸,叫他眼看着自己被作弄得欲生欲死的浪荡。
两声叫骂,黎清欢哭得更凶,双手被遮颈的纱带绑在床头,磨红了手腕。
再要将他小裤褪了,又舍不得,瞧他凄凄惨惨的模样,萧沅欲念登时少了大半,没了兴致,
为防止后悔,她直接将人推开到里边,下床捡起外袍穿上,看似毫不留念,实则是断了私欲。
黎清欢还抽噎着,嫌她得很。
她好不容易抽了空过来,却叫黎清欢不识好歹,跟她耍脾气,搅了好好一个晚上。
心气不顺,也没了什么好脸色,她如何晓得黎清欢的愁肠百转。
按正常思路,只当得到了他想要的,便不愿再与她这个金主虚与委蛇,见识短浅。
顾不得黎清欢反抗,捏着他的下巴威吓:“先饶你一回,等你想清楚我再来。”
话风一转,又道:“小心我收回你的契,叫你投告无门。”
说是吓人,一点儿没有凶别人的十分之一,多是调情的意味。
再说萧掌柜送出手的东西,什么时候收回来过,觉得掉份。
可她偏用这样的手段,想叫他乖些。
“你混蛋”黎清欢咬着舌骂她,染些吴侬软语的腔调,清泪挂在腮边,多几分可爱。
原想着与他温存一番,可闹来闹去,实在叫她难堪。
“明日记得别出门。”她提醒。
替黎清欢解了束缚,萧沅便离开了。
未来得及归家,她得亲自去安排些事。
便是坐观虎斗,也得做好充分的布局,免得引火烧身。
整件事的祸端之一,柳沧澜却早已没空顾上涿洲城里的热闹。
一封书信递进帝卿府,说安乐帝卿罗湜会早几日抵达涿州。
虽不清楚具体的日子,也得早做准备。
罗珩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那次出现之后就再也露过面,一点忙也帮不上。
而当朝廷张贴出收粮令的那天上午,一大群泥腿子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组织地就堵住了州府、县衙、刺史府,包括安乐帝卿府。
所有官员会出现的要地都被她们给围了起来。
她们齐声檄讨贪官污吏,要向苍天讨个公道。
连前头已被些微透露了内情的郑裕也被围得搓手不及,险些吓掉了乌纱。
一辆装点十分朴素的马车也在这时入了城门。
素手轻挑开车帘,乍眼便是几个清丽端庄的侍子,后头还有道竹帘,隐约有人端坐在里面。
城门口的人这才发现,这驾马车其实很大,看着普通内有乾坤。
城里早已响声震天,木棍齐齐敲打着地面,誓要讨个说法。
章邱云忙乱之中派人镇压,但也无济于事。
她只做想到,那些吃了亏的小地主会上门讨要说法,谁曾想这些她看都不看一眼的苦力齐聚起来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流觞,外头发生了何事?”清凌凌的声音有如山涧般悦耳,沉静温润。
一侍子下车观望,白袍红带,步履从容,是个练家子。
待寻到当地百姓询问后,他回到车边恭敬回禀。
竹帘被打开两侧,阴影还未完全移开,恍见小半张脸,边上侍子便皆失了颜色,黯淡无光。
男子通身暗纹白袍,面如冠玉,偏做夫郎打扮,一丝不苟束了发冠,清雅高贵,容不得忍亵渎。
初见只道画中人,坐如朗月,立若芝兰,只一眼,再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