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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异心你觉得我会缺个男人?

“忙了一夜,你赶紧去休息。”姜淘硬是从黎清欢手里抢走了给人洗漱、治伤的工具,只觉得这个小郎君吃苦耐劳,比他那个要人奉养的哥哥和父亲好太多了,怎么看怎么满意。

闻辞在旁打趣:“姜哥哥,人家在这里等着见情娘呢,你这一抢不就坏了人家心思。”

黎清欢冲他皱皱鼻子表达不满,越发的娇俏可人。

四方城虽然吃住都算不上好,但却把黎清欢养润了很多,不似之前肤白瘦弱,渐渐显出由少年至青年的健康。

姜淘淳朴,不喜弯弯绕绕,但感情这件事上确实比几个未嫁的儿郎要通透。

他一心要为黎清欢说媒,劝道:“萧掌柜为人勇猛,长相身家各项条件都不错。但我看那她可不是个顾家的,且不说家里有没有几房夫郎,将来看样子将来也不会只要一个。你现在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她,她可曾顾及到你男儿家的名节?你可别因着女人哄你两句就犯傻。我建议你啊,趁早跟她断了。我回头得了空便替你在军中寻个好的。”

在姜淘眼里,黎清欢就是个未经人事的纯情小白兔。因着在家里没受过宠,被萧沅这种情场老油条说上两句好听话,就给骗去了。

他是打心眼里疼黎清欢,把他当自己亲弟弟,全然不知前几天那场火灾的始作俑者是眼前这位看似天真的公子。

闻辞跟着干笑了两声,到底他跟萧沅是一家人的,赶紧帮忙解释道:“瞧姜哥哥这话说的,萧沅相好的是不少,但确实没娶夫郎,后院里空着呢。”

姜涛气道:“那也不成,我看她根本没用心待清欢。若要跟这种女人在一起,将来可有得伤心。你以后啊留在咱们四方城,有我撑腰,没人敢指教你。”

黎清欢心动了一瞬,其实比起萧沅或者回京,四方城于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没人在意他的过往,全心全意地接纳了他,给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短短几日,他在好像完全拥有一个新生。

以前囿于后宅,在沈则手心里吃尽苦头,黎清欢从未设想过普天之下还有个叫四方城的地方,还能拥有这样自由畅快的人生。

姜淘的建议对黎清欢来说很有诱惑力,给了他打通了新思路,似乎是一个比萧沅更好的选择。

他动心了。

闻辞瞧他表情不对劲,张了张嘴,有些话也没再说。

到手的夫郎跑了,只能怪萧沅她自己不积极。

但对于黎清欢暧昧周旋的态度,多少让他感到不舒服。

到底闻辞与萧沅青梅竹马长大,关系更近一层。

“我晓得了,姜夫郎。”

姜淘瞧黎清欢面露羞涩,只觉得说动他了,赶紧牵起他的手欣慰道:“等战事一过,我就给你相看。放心,我给的选的管保不会输给萧掌柜。”

额侧的发丝随着侧头的动作微微散落,遮住黎清欢难以捉摸的神情。

天边朝霞绮丽,打在他绒绒的脸上泛着金光,木簪布袍也俊美不凡,足以让人一眼就忘不掉。

在姜淘的坚持下,黎清欢同闻辞打算取些面饼就回去歇着。

在食摊前排队的时候黎清欢忽然感觉有双眼睛黏着他的后背,盯得他很不舒服。

转身去瞧,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街上,四方城内的士兵、百姓正在清扫对战惨烈的战场,拖拽着用白布包裹的尸体堆放到城门口,由统一专人处理,防止疫害。

初时他还觉得可怕恐怖,这一晚上见多了反而麻木。

忽然他定睛在人群中发现了个熟悉的面孔,是他那日看见和萧沅谈笑风生的男人。

他走路的姿势特别,喜欢摆胯卖弄,贴着人走,黎清欢记得很清楚。

据姜淘所说那人是叛徒,因着昨夜他们出来时人多太过混乱,没看住让他私逃出了地道。

如今全城封锁,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迟早会被抓住。

黎清欢状似不经意瞥了眼他身边的女人,身材中等,穿着四方城普通的布衣毫无特别之处。

长相很熟悉,黎清欢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她。

她脸上抹满尘泥,似有意遮挡,混在人群当中假装救援,不算打眼,但很不对劲。

若真是城中百姓,早有像黎清欢这样帮忙的郎君送上清水和巾帕擦洗。

看那两人渐行渐远,黎清欢赶紧按住闻辞的手,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那怎么办啊?我们去找萧沅。”闻辞反应也很快。

黎清欢刚想点头,边听不远处有士兵喊道:“北城门外还有尸体,有人去帮忙吗!”

明明对手还没抓住,却要放人出去,黎清欢有点无语,只觉得做这个决策的人肯定脑子被驴踢了。

“没时间了,”黎清欢快速道,“你就近去找姜夫郎。”

闻辞急道:“诶,你可别一个人冒险啊。”

黎清欢抿唇点点头,快步往刚才两人消失的方向跑去,有些着急怕跟丢了。

快到城门口,他一眼辨认出那男子的背影心中大喜,当街指认喊道:“前头是贼人,快抓啊!”

周围兵民有不少认识黎清欢的,闻言立即蜂拥而上,很快将许卿抓获。

黎清欢则悄悄向后退了两步,保全自己,以防被伤及。

待他发现只抓住一人才心道不好,为时已晚。

一把钢刀落在他的脖间,迎头的烈日下打了个冷颤。

黎清欢这才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黑洞般的左眼像恶鬼般可怖。

褚尤阴森森笑道:“小郎君,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你那根插在我眼睛里的簪子,我还带着呢,就想着,呵呵,有一天见到了,能亲手还给你”

萧沅本立于北城门楼上静心守株待兔,遥望间见远处跑来一个青色身影,迫她倾身从城墙上细看,紧接着立马提刀快步而下。

黎清欢被褚尤挟持着走到人群中央,作为她的肉盾挡在前头。

他尽力屏住呼吸,避免与褚尤有任何肢体接触。

萧沅为首站在他们对立面,面色沉着冷静:“褚尤,把人放了,我饶你不死。”

“哈哈哈哈,”褚尤狂笑起来,用手拍拍黎清欢的脸蛋,“没了这个美人儿,我才是死路一条吧。你这厮就是你许卿说的那个拿着礼亲王玉牌的人?难道不知我是谁?!”

萧沅忽露出个残忍的笑,眼底结满寒霜:“自是知道的,所以,才不能放你离开。”

她的眼神太过威严,光影明灭,像是可断人生杀的阎罗,褚尤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不安将手上的利器往前凑近一寸,血肉悬聚而下。

黎清欢捏着拳,不肯痛出声。

褚尤阴狠威胁道,“你敢背叛礼亲王?!你可知道下场?!”

萧沅目露不屑,答得轻飘飘:“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你!”褚尤怒目而视,转而戾笑道,“我死也就罢了,那你当真舍得让他陪葬?”

大概是被问愣了,萧沅迟疑片刻。

正当褚尤觉得又胜券在握的时候,萧沅终于笑了,那种难以置信的嘲笑,鄙夷道:“你觉得我会缺个男人?”

褚尤顿时一哽,那种难以言喻的被小瞧了的耻辱肆无忌惮扩散开。

他爹的,萧沅这表情她能记一辈子。

当然她的一辈子很短。

手颤颤发着抖,刀刃嵌得更深。

黎清欢疼得直咬牙,急切向唯一能救他的人求助,换来的只有冷意无情。

死到临头,褚尤大笑着连道三声“好”:“有这么个美人儿陪我一起下地狱,我死也不亏!”

说完她高举大刀,顺着罡风血滴飞溅而下。

黎清欢面色全白了,俩眼定定看着萧沅。

视线交错的瞬间,他似乎明白了萧沅的意思。

电光火石,对面折射出一道强光,刺得褚尤睁不开眼。

萧沅袖**出一只利剑,直击两人命门。

黎清欢抱着头,往下一窜,转身匕首也狠狠插进褚尤的大腿,血流如注,喷在他脸上。

很快腰被带起,摔进萧沅怀里。

女人握着他的手,将褚尤的心脏捅穿,当场气绝,死不瞑目。

余下众人先也愣了下,很快也纷纷围攻过来。

萧沅闭眼抱了黎清欢一下,与其说安抚对方,其实也在安抚自己。

刚才真有心脏滞了下错觉。

黎清欢完全泄了力,吓得浑身打颤,只想往后逃。

匕首也被他扔了出去。

萧沅安排好人手善后,将他抱了出去,置到一间安静的屋子里……

水袋凑到他嘴边。

黎清欢忙取了吨吨往胃里灌,直到胃因为太凉太涨而痉挛才罢休,恶心的情绪咽下,清醒了不少。

萧沅刮了刮他脸颊边被摸黑的指痕。

“还不算太笨。”她道。

没说太多安慰的话,萧沅默默陪了黎清欢一会儿,等闻辞来就让他回了家。

经了这么多烦心事,沈则心情烦躁,亟待找个人出出气。

他见黎清欢在外鬼混了一晚上才回来,本想顺势教训黎清欢几句,待看到黎清欢身上血迹和他冷漠的表情吓了半死,心里千回百转,对黎清欢更加防备了几分。

外头对于是个小郎君擒住匪首的谣言早已甚嚣尘上,传得神乎其神,连韩兆珵和阿四率领得胜而归的大军都全知晓了。

不少未曾亲见的女娘都很期待会会这个勇猛的男人,甚至托了姜淘来相看。

姜淘那头差点笑得合不拢嘴,但人太多也令人头疼。

他只能推托儿郎怎好随意抛头露面,万事等祭祀大典再说。

第32章 悱恻我想跟着你,萧沅

梦里全是褚尤濒死前不甘心的脸,惨白不忿,那只瞎眼要把他吸进去般,带他一起下地狱。

恍然惊厥,黎清欢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睡不安稳。

忽闻到一股安心的木质香味,他才渐渐放松下来。

闻辞不放心他,也不放他那个父亲,是以一直陪着,在他旁边小憩了会儿。

午后萧沅稍微闲下几刻,才捧了个木盒过来,交给闻辞道:“安神香,你替他燃上。”

闻辞见状凉凉道:“呦,终于心疼上了?”

萧沅不置可否,神色如常道:“多嘴。”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闻辞熄了火,幽幽香气散了满室,他没好气道:“你再这般不冷不淡的,小心人跑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萧沅没工夫跟他瞎扯,哼笑了声,自负道:“若真是我想要的,断然没有让人跑了的道理。”

说完大步迈了出去,没带一丝留念。

萧沅走后不久,黎清欢就醒了过来,整个人还懵懵的,但脑子爽利不少。

对于早上的事情,他不提,闻辞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大概睡了一觉,对那些血腥之事也淡忘了,毕竟在对战中活下来的人是他,他还要迎接明天的朝阳。

到了傍晚,姜淘便喜形于色的冲了过来,把外头夸黎清欢英武勇猛、面对贼匪毫无惧色等各种所以溢美之词都讲了个遍。

杀两个人在姜淘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儿,更何况死的是敌人,那可是军功!

她们军队的娘子,当然更喜欢强悍健壮的儿郎。

黎清欢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其实要论功人也不算是他杀的,不知道怎么给传成了这样。

虚荣心作祟,他还有些窃喜,从未体会过被这么多人仰慕的感觉。

又转念想到萧沅,被人抢了功劳她会不会不爽。

“其他都好说,就是啊你的亲事有着落了。好几个我看着不错的年亲娘子都主动来打听你呢!”姜淘拍拍他的手欣慰道。

他想得简单,只觉得黎清欢长得好,又有勇有谋,怎么会少了喜欢他的人。到时候寻个看对眼的,往床上一凑,以后就都是好日子。

闻辞凑热闹:“姜哥哥,你别偏心,怎么不想着帮我找个呢?”

姜淘含笑瞥了他一眼,打趣道:“你还用我找呢,人家白若梅对你的意思全写脸上了,就等着你应声呢。我可不做那棒打鸳鸯的人!”

暧昧被人当场戳破,闻辞含羞啐了他一

口,又是收拾又是卷衣带的,两只手忙极了。

黎清欢也如梦初醒般看着他,失笑道:“我说呢,怎么闻辞在的时候都能看见白姐姐,今儿可终于想通了。”

闻辞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枉我每日操心费力给你出主意,怎么连你也笑话我。”

几人登时打做一团,闹了好一通,少年儿郎的泠泠笑声在潮热闷湿的夏日显得格外清爽,却也碍了不少人的耳。

比起黎清欢的如鱼得水,沈则父子在四方城里算是丢尽了人,城里的人对他们不待见,

他们平时更是连门都不敢再迈出一步。

后头又起了战事,被迫躲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谁知道有没有蟑螂老鼠。

沈则心里刚对萧沅起了不少意见,转头她派人来说,隔几日就能出发,这不满又掐了头。

确是个惯会玩弄人心的女人。

这回让黎清欢在外狠狠出了个大风头,沈则怎能不记恨,等姜淘一走,便叫刘三宝叫来黎清欢。

碍于还在四方城,沈则确实怕了那个叫姜淘的男人,便忍住没出手。

他只是讥笑着打量了黎清欢几眼,道:“我瞧你在这乡野地方过得挺畅快,莫不是已经当家了,想留在这里不成?”

黎清欢近来一直伏低做下,很注意在沈则面前的分寸,恭敬答道:“怎么会呢,我是黎家的儿郎。”

“你还记得就好,”沈则语音尖锐道,“可别因着日子过得太平,就生出些痴心妄想。”

黎清欢将头垂底,继续听沈则得意道:“别忘了,你的户籍可攥在我手上。离了我,你就是个无籍无贯的贱民!便是有军籍的娶了你,你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以后再也翻不得身!到时谁还能护着你?你可知,那姓姜的是在害你。”

沈则一副循循善诱的慈父样,似乎真要将走入歧途的儿子掰回正轨。

黎清欢站得挺直,平静道:“我知晓了,父亲。”

也没再为难,沈则嘲弄道:“好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主意大,怎么走不还是看你自己吗?”

若说见沈则之前,黎清欢确实动了心,走出这道门的同时心也死了。

热烈的阳光也黯淡许多,好似美梦将碎,一切又回到原点。

至夜,韩兆珵带着阿四领军回城,整个四方城完全沉浸在战胜的喜悦当中,蝉鸣鸟叫皆是贺声。

祭祀大典也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之前火灾只毁坏了一小部分,并不会太影响进程。

黎清欢心怀愧疚,即便心情糟糕,还是尽心弥补着当时犯下的错。

但直到祭典那天,他也没再见过萧沅。

听闻辞说,有个奸细逃半夜跑了。

姜淘带着黎清欢出来观礼的时候,不少女人直直看向他,眼里满是惊艳。

想不到如此翩翩如玉的少年郎,竟是那般勇敢厉害。

也有之前早就见过黎清欢的,早前就夸下海口说是个大美人,如今更觉得颇有面子。

到底因着这一张俊俏的脸,惹得多少好奇转瞬间变成了爱慕。

但很快祭典开始,全场恢复了安静。

韩兆珵脱下平日里惯穿的黑袍身披一身麻服,手捧长剑与侯爵冠服对天地祖先祭礼,悲怆的吟唱逐渐变得积极喜悦。

枯草燃尽后,是新生和丰收。

几代都效忠于北府铁骑的兵士们只觉得热血沸腾,同袍同泽共饮一坛酒,这辈子都是要跟随她们的统帅守卫大暄疆土,死而后已。

天边火树银花炸响,星河静静躺着灿烂美好,昭示人生短暂,及时行乐。

都是血气方刚的娘子,酒气上头又兴奋,有不少借着酒劲成了人生大事,此后浴血杀敌时有了软肋也有了战到最后一刻的理由。

黎清欢躲在姜淘身后,还是逃不过招蜂引蝶的命运,闻着味儿就来了,一个个如饥似渴地递上表达心意的缤纷花束。

阿四站在高台上看得清楚,她拢着手臂死乞白赖凑到正在大口喝酒的萧沅身边小声狭促道:“没想到这黎二公子还挺受欢迎的嘛。萧掌柜为她人做嫁衣可后悔?”

萧沅冷漠警告了她一眼,她近日来本就心情不畅,还没见哪个不想活的撞主动撞她枪口上。

阿四瞧她脸色讪讪摆手,心里却乐呵极了,难得看萧沅吃瘪。

不枉她费尽心机,把许卿给放走了。

离得不远的空地上搭了个大台子,传来哄闹间或嘘声,阿四扬头被吸引了过去。

擂台上的两人,赤手空拳扭打在一处,没有兵刃相接,比拼着最原始的**力量。

这些当兵难得放纵,还不趁机会发泄发泄无从排解的旺盛精力。

阿四飞身站上去的那刻,全场气氛都被炒热了。

她们一起战斗过几天,自然晓得对方的能耐。

不少人跃跃欲试,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阿四身材修长,动作灵巧流畅,一气呵成,把个比她魁梧不少的女人掀翻台上脸不红气不喘,一张癞脸上全是少女意气。

浑身丑貌粗服遮不住的光茫,潇洒恣意,势不可挡。

换回常衣的韩兆珵也站在台下,目光微动,静了二十多年的心潮在此刻疯狂动荡,起伏不止。

阿四察觉到她的存在,回身挑衅冲她勾勾手指,叫她上台。

身后是下属的起哄声,饶是韩兆珵很少参加这种活动,也不得不上。

先是简单的碰撞试探。

两人身形相差不大,韩兆珵是战场上炼成的钢筋铁骨,阿四更加矫健凶猛,动作无忌。

两相碰撞,打得火花四溅。

难免不少激烈的肢体接触,韩兆珵不算白皙的脸上开始发红,汗从额角滴垂颊侧。

鏖战许久,阿四猛地扼住攥着她腰带手腕用力往外一折,韩兆珵吃痛,下盘接连失守,双双重摔在地上。

阿四缚住韩兆珵四肢得意将她欺于身下,扬眉垂眸凌厉看向自己的猎物。

待察觉到不对劲,被对方眼底的羞愤屈辱烫得一惊,阿四才略微松开手,撤开半分。

再回过神,一双笔直矫健的长腿早已绞住她的腰,略一挺身,用全身重量反压过来。

喝彩声响彻天地,士气大振。

阿四无奈举双手认输,玩味冲还紧贴着坐在她身上韩大将军眨眨眼。

算不得好看的脸更红了许多,似是要烧起来一般。

韩兆珵飞快从阿四身上爬起来,在士兵激昂的欢呼声下,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逃离了擂台。

阿四也很快调整好,掸掸衣袍上的灰把台子让给了其他人。

她们比武很多次,像这般贴近的倒是不多,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是之前随军在外,晚上太累和衣躺一块儿休息过几夜。

阿四低笑出声,负手快步跟上韩兆珵跑走的方向。

萧沅原是在女人堆里饮酒,奈何心中太过滞闷,出来透气。

刚走过拐角,一具纤细的身子便撞了过来。

萦绕着酒气的脂粉香主动摔在她怀里。

黎清欢红唇微张,朦胧看着她,衣服具被酒水浸,露出曼妙曲线。

手里还捧着几束碍眼的花。

双手强硬禁锢住他匆促的步伐。

“对不起。”黎清欢作势想退,却被人一把撂在墙上。

女人嘴里的酒味好像要熏醉他,在他脸颊边上徘徊。

“不是叫你乖乖等着我,因何不听话?”

低哑的声音像情人间絮语,两具身体只隔着快蔫了花骨朵。

光影太暗,萧沅看不清黎清欢的表情。

但她故意的,知他受不住这些亲密。

脖子肯定早红透了,连耳垂也会化作一对粉色的珍珠,招人含进去**亵玩。

黎清欢紧张咕哝了两声,迟迟没有等到萧沅下一步动作。

亲手浇湿的青袍穿在身上并不好受

壮胆的酒只剩下喉间辛辣和胃底灼热,他想要些解渴的水。

萧沅并不着急,灼烫的掌心慢慢抚弄着润泽流畅的腰身:“四方城不错,若你愿意留下”

黎清欢抬头对上那双幽蓝,定定道:“我想跟着你,萧沅。”

置于窄腰间的手用力一掐。

“唔”黎清欢浑身酥麻感愈重。

明知半真半假的一句话,作为一个女人萧沅无可抑制地自满膨胀起来。

她从黎清欢手中夺过别人送予的情花,随意向身后一抛,落在泥潭。

什么垃圾玩意儿。

第33章 变数你大概不知,我从来都是个小人……

毫无疑问,黎清欢对萧沅有情,萧沅对黎清欢有意。

但这份情意多深还未

可知,至少萧沅已经把黎清欢当做了自己的人,有心为他谋划将来。

她捏着黎清欢的脖子吻住他藏满无数心思的杏眸,再吻住啃到嫣红的嘴唇。

风吹云散,情动不已。

黎清欢也攥紧萧沅小臂衣料,感受她的体温和坚实,跟随她的节奏吐息,全身在发热,体香越发腻人。

手指灵活解了他脖子上系带,叼住他纤嫩的血管,留下几个细密且不规则的齿痕。

粗糙的拇指抵住他扑腾的脉搏,暧昧蹭了两下。

萧沅低笑喟叹:“原是你自己的味道,不告诉我,还想骗我的香。”

本还沉浸在意乱情迷之中,黎清欢两眼忽闪,生出几分不安和紧张,怕被人嫌弃地让了一下。

“不要。”

萧沅捕捉到他抗拒的情绪,沉吟着指尖微动,将系带恢复如初,遮住她制造出的恶劣痕迹,拍拍他的后脖算作安抚。

这是女人能表现出来仅有的上心举动,总不如男儿细腻,容易让人会错意。

黎清欢感觉到衣料从指缝间抽回,想抓住,却也只是弯了弯手指,心情变得沮丧。

如若不是这副身子拖累,说不定萧沅更容易接受他。

天底下哪个女人会喜欢身上有倌馆味道的男人。

夏夜凉风吹过,扑面几分麦香的清甜。

时辰不早,萧沅的酒也醒了不少。

她撤开身,浅浅拥着这个俊俏的小郎君,难得体会到些戏本里唱的花前月下,没什么亵弄的欲望。

静享了片刻温情,萧沅才道:“早上的事”

黎清欢乖顺靠在她胸前,闻言赶紧抢过话头:“我不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萧沅笑,将自己头回杀人的事儿全抖落出来。

那时候她才十岁,杀了个当地的欺压她的地主,事后反应比黎清欢还大。

但她可没这么好命,来不及害怕在狗洞里躲了大半个月,后头便是小半生的逃亡。

如今她早已功成名就,前尘往事全不放在心上,能轻易当个笑话讲出口。

黎清欢心口又酸又涩,默默听着不执一言。

忽又听萧沅问:“那你是如何找出那叛徒的?”

黎清欢抬头瞧她,抿唇道:“他走路的姿势同我有些像,不是吗?”

萧沅被黎清欢坦诚的言辞讲得一愣,情不自禁冲他直白的脸上亲了记,奖励道:“确是如此、下次记得也帮我找出他。”

黎清欢领会到她话中意思,知晓,逃走的那叛徒是许卿。

但他不懂逃走一个叛徒为何最着急的是萧沅,只当她又是见色起意。

“嗯。”黎清欢虽然不舒服还是坚定点了头。

毕竟能讨萧沅欢心的事情,他总是愿意去做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

柔情只是片刻,萧沅从不贪恋温柔乡,抽身极快。

黎清欢却恰好与她相反,爱琢磨,也爱患得患失。

说实话,他实在不想再回那个家。

但萧沅已经有了软化的迹象,他也不可操之过急。

分别时刻,萧沅才算给了他一个略微心安的承诺:“别瞎想,我会来找你的。”

月落天明,阿四才从韩兆珵屋子里餍足晃出来,完好的半张脸上多出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是风流的功勋,惹上只够劲的大猫。

韩兆珵在外骁勇善战,偏对被窝里的事儿一窍不通,刚碰上敏感得就起了反应。

阿四没舍得多弄。

总要多开发几次才能让雏儿觉出鱼水之欢来,免得反抗太激烈没了欲拒还迎的情趣。

情事过后容易松惫,阿四揉揉疲累的眼睛,正好窥见银光一闪。

她飞快后退两步,手腕狠磕向来人。

没想到对方速度更快,袍袂纷飞间尽是杀招。

两败俱伤的闷哼过后,利器终于架到了该去的地方。

阿四仰着头,眸中露出三分凌厉,不似寻常嬉皮笑脸。

“萧掌柜,背后偷袭这就有点儿不够意思了吧。”

“哦?”萧沅刀尖比她的表情更无情,“你大概不知,我从来都是个小人。”

“你可知杀我的下场如何?”

收敛在破败皮囊下的威严尽显,活了二十几载难得被逼到绝路。

也算是个新奇的体验。

下这步险棋,萧沅自也有不输她的胆魄,落落道:“萧某孑然一身,烂泥里踩过来,若要以命换命也是足够。况且我在此地动手,连累的的可是韩将军。”

用她的男人相要挟,可谓奇耻大辱。

脖子里淌出了血,金尊玉贵的身体上多了条丑陋的疤痕,阿四呵呵笑了起来,眸底的不可置信透露出她的慌张与迟疑。

相识至今,她突然觉得小看了萧沅。

之前从没亲眼见萧沅出过手。

与其说她功夫高深,阿四更愿意形容萧沅下手狠辣不要命,一旦被她缠上了不死不休。

这种宁自损八百也要伤人一千的打法大概天底下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

阿四收了笑,摊手认命道:“萧掌柜若真要做到这个地步,技不如人我便也受着。”

萧沅审视着这个查不清身份的女人,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不过是公女王孙闲得发慌,爱把天下人当作供其玩乐的蝼蚁。

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沅果断撤开刀刃,高大的身躯比阿四更多几分威压道:“我不追究你把人放跑。但事不过三,你若要继续跟着,就别再搞小动作。”

说完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刚捡回一条小命的阿四,拍了拍胸口。

这辈子除了她老娘,萧沅是第二个敢明目张胆威胁她的女人,还不止一次。

差点又气笑了。

她摸了把受伤的脖子,那猩红血迹实在打眼。

总有一天得找补回来。

不消片刻,阿四又变回了那个厚颜无耻的阿四,好似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照常准备继续跟着萧沅上路。

韩兆珵如之前承诺所言,送上了五匹骏马,两辆马车,还有不少细软干粮。

沈则主仆早就迫不及待上了马车,避不见人。

姜淘还拉着黎清欢的手惋惜道:“那么多好娘子,你当着没一个当相的?”

黎清欢摇摇头,多少有些内疚,毕竟他一己之私,姜淘还如此上心。

况且他是真心喜欢四方城。

闻辞拉着喜鹊凑上前:“哎,这么伤感做什么,姜哥哥到了京城记得去找我们。”

黎清欢也道:“若得了空,我们也会回来的。”

几个人离愁别绪了不少时辰,直到白若梅受萧沅的意来催促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阿四也得走,她姐俩好似的狠吃了韩兆珵几口豆腐,捏捏他的手边道:“过两月记得回京述职。”

韩兆珵眼中多了些讶异,初见就知道阿四不简单,不想她对朝堂了若执掌到如此地步。

他开始后悔与她产生特别的交集与情愫。

韩兆珵的反应招来阿四不悦,眯眼掐了把他的痒肉,惹得人红了面差点大庭广众喘出声。

“既乱我心,你便逃不掉了。”她讲得霸道,也向来如是,天底下极少有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韩兆珵甩开她的手,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肯透露的女人哪值得他牵肠挂肚。

可他端方齐整的玄袍内全是她昨夜做的乱,没人比她更知晓哪里能刺激到他的骚点。

一路走走行行,韩兆珵派了一队人马将她们护送出荒野,隔两日便到了最近的泰安镇稍作休整。

路上人皆传言,苍耳军的将领褚尤死了,有说是剿匪不小心死了的,也有说失足从马上摔下的,没一个准信。

但毕竟是一军统帅,无论怎么死的总要有个说法,再说苍耳军群龙无首总这么放着是个隐患。

有人道,京城里知晓了此事,已在拟旨让离得最近的桓阳侯韩兆珵接手收编。

也有人反驳,怎好让北府铁骑在崤北一家独大,定然是派个有名望的新将领过来调兵遣将。

阿四混

在人群中,听得心里乐翻了天,当然她也很期待母皇不在,她的孪生妹妹罗琼会如何处置这件棘手的事情。

在泰安镇没多久留,她们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下一程直奔涿州。

临走前,萧沅守诺给沈则父子送上了不少绫罗绸缎,发冠头簪,当然少不了黎清欢的那份。

甚至黎清欢是她送礼的主要原因。

她对情人算不得小气,黎清欢把他那件破布袍子当个宝,穿得破破烂烂,走出去实在丢她的人。

晚间萧沅爬窗窃玉,黎清欢已独自在房中打扮妥当,大半夜簪上银冠,扣上宝石琉璃串。

新做的金丝青袍薄透清凉,腰封束紧两寸,脖颈中央系上挂着白玉石的细纱,若隐若现。

发丝垂落眉骨两侧,杏眼低垂,有些风尘妩媚,专给她看的惊鸿艳影。

萧沅扒着窗伸出手,叫他拉自己进去。

黎清欢抿着唇刚一用力,对方便不坏好意的将他搂了满怀,掬着腰窝压在雕花屏风上亲了许久。

刚束好的长发尽晃得泻了下来,遮住从背后能清晰瞧见的矫美身段。

萧沅最喜他颊边小痣,黎清欢便偏过脸任她作弄。

其实他做好了今夜把自己全部交出去的打算。

因为再晚就要进涿州了,沈则有个陪嫁庄子在那里。

肯定早就派人候着他们。

届时萧沅的使命完成,他们即将分道扬镳。

可萧沅只是浅尝辄止,迟迟未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落到实处。

黎清欢心急问道:“到了涿州,你要去何处?”

“自是回家。”萧沅逗他不假,涿州算她的发家地,产业只多不少。

说不定沈则的庄子还是靠萧沅手底下的产业养活的。

黎清欢泄气,心里难过又不敢表露,只能在亲吻时反击回去,又凶又娇,缠得萧沅欲罢不能,手差点顺着春光滑进去,破了引以为傲的自制。

谁知天不遂人愿,一到涿州,查看文牒的官差直接把萧沅给绑进了大狱,不分青红皂白给她判了个强抢百姓田地的罪状。

第34章 嫉恨我不介意换个人

萧沅大马金刀坐在狱中,眉眼阴鸷,不似个囚徒,通身显示出仅仅一个商人鲜少具备的威严气质。

看守她的狱卒忍不住朝里看了一眼,正对上萧沅幽蓝色的眸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冷汗直下。

心里头瑟瑟想着,做这女人的夫郎得折多少寿数啊。

不一会儿,有人来跟她换班。

黑灯瞎火的,她也没看清楚赶紧交接了钥匙,屁滚尿流地跑了。

这看守的活儿她是干不了一点。

涿州紧邻着幽都,热闹繁华,往来行人非富即贵,也容易生出不少事端。

是以涿州大牢建造得坚固牢靠,气派恢弘,连里头犯人住的地方也比一般穷苦人家的屋子要好。

除了逃不出去,住着还不错,也算是个紧俏之所。

年前这牢狱翻修的时候,萧沅也往里投了不少的银子,虽不知晓有多少真正用在了实处,但涿州府大半官员都与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闻青穿着狱卒服在外偷偷唤道:“主子。”

萧沅双手被铁枷锁住,挑眉应了声:“外头如何了?”

“哎呦,闻辞那小子都快闹死了!哭着催着要我和老白把你给救出来呢。”

萧沅闻言面色柔和不少,又想起那张从帘子里探出来咻然惨白的俏脸。

本想着一到涿州就找个顺理成章的由头将黎清欢从黎府接出来的。

平时逗逗他也就罢了,既受了人身上的好她做事从不含糊。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怕是暂时要叫他失望了。

“呃,”闻青见萧沅迟迟不说话,犹豫道,“主子可有什么安排?”

她们一行人走水路,将桑宁送到礼亲王安排的园子里便往回赶,准备来接应萧沅她们。

谁知宅子里头各项扫撒都做好了,还是未见她们踪影,反倒等来了上门闹事的人。

还联系不上萧沅,当时真是急得一头包。

“是吕施的手笔。”萧沅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吕施其人龌龊,行径卑劣,甚至还像个小男儿一样好妒攀比。

她也和萧沅一样效力于罗郁,暗地里帮忙做了不少脏事儿。

只不过萧沅做事不像她拖泥带水。

后来者居上,罗郁更爱倚仗萧沅,半数私产都交由她来打理。

吕施自是不忿,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

单方面明争暗斗多年,萧沅甚至懒得理会。

但光凭一个吕施还不至于就能把她关进大牢来,敢动她后头定还有她人指使。

得知许卿逃走之后,萧沅就有预感会出事,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快,快到甚至她还没来得及把黎清欢安顿好。

好在她知晓黎清欢从不是柔弱的儿郎,能自保也会像办法脱困。

只要不用些歪招,萧沅自当宠着。

可一想到他用在自己身上那些勾引的招数会使在其她女人身上,原本没那么着急出狱的萧沅开始焦躁起来。

她蓦然站起身,投下一大块足以震慑人心的暗影,冷声问:“领头状告我的是谁?”

“是,刘二家那个赌鬼女儿。”闻青斟酌了片刻,“如今的涿州刺史好像是吕施远亲。”

当年萧沅刚赚了点钱,还是个小商人。

她带着闻青和白若梅三个毛丫头来涿州置产,刚好碰上了大旱之年,饿殍遍野。

按说这事儿跟萧沅一个走商的没什么干系,反正有钱饿不死,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过潇洒日子。

但萧沅还未发迹之时,在涿州做短工受过刘家几天恩惠。

怀着份知遇之恩,萧沅收了不少地产。

全部按往年最贵的市价,不仅给了银子还通过自己的码头从南边运了不少粮食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说来当年那位涿州刺史平步青云,里头有她一份功绩。

现在地还给她们种,每年象征性收点赁钱。

这些还不够萧沅在外周旋一顿饭食的银子。

但有旱年便有丰年,利益纠葛大了人心便不会总惦记着当年的救命之恩,有眼红的便开始闹事。

大概通晓缘由,萧沅心里便很快有了筹谋,吩咐道:“你带着地契和银子上刘家一趟。”

“是。”

闻辞应得多少有些憋屈,她们大仁大义却只换得恩将仇报,却又听得萧沅幽幽道:“涿州刺史不是刚上任吗,我不介意这么快再换一个长官。”

闻青心里头一紧,知道萧沅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急忙问:“做到什么程度?”

萧沅又坐回原处,像头准备小憩的猛兽。

她勾勾唇,眸中闪出几分残忍的笑:“随你,自己掂量着吧。记得帮我派几个人去黎府帮忙看着点儿人。”

闻青还在揣度萧沅话里的意思,打算回去跟白若梅商量商量,听萧沅如此说,这人还能是谁。

肯定是黎大公子!

萧沅难得主动关心一个男人,虽说里头掺杂着点不轨之心但实属难得,简直老树开花。

闻青乐呵呵领命去了,萧府即将有个主君可比萧沅进大狱这事儿更罕见。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她出门在外不少时日,对她家主子的感情进展还停留在原始的浅薄的认知状态。

同日下午,涿洲城安静得异常。

一年到头都有人上工搬运的洛河码头空无一人,连最热闹的集市也仅有几个食肆开着。

涿州是安乐帝卿的封地,虽说人嫁往西南多年,但作为大暄的第一个皇子,深受帝后宠爱,身份地位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化的。

因此新刺史章邱云刚刚走马上任,便开始巴结帝卿府里的人。

再听闻安

乐帝卿不日将回京省亲团聚,上赶着提出帮忙修府邸,大兴土木,就是盼着帝卿和驸马能看到她的能耐,好在皇上面前替她美言几句。

这事推进得顺利,给皇家添砖加瓦的事儿还是有不少商户都是愿意出银子的。

两全其美,章邱云还能从中捞不少好处,果然升了官儿就是好。

正美滋滋搂着刚抬进门的小侍睡午觉,她的从官直接闯了进来,惊惶大呼:“不好了,涿州、涿州,瘫了。”

好好的一座城,转瞬变成了空市,不再运作。

大街上蒸腾着暑气,风一阵扬起平日里看不见的浮尘。

如今正是年中上报政绩的节点,城里还住着京城来考察的使官,

不过关押了五个时辰,章邱云就亲自去牢里把萧沅给迎了出来,直呼大水冲了龙王庙,抓错了人,要给她赔礼道歉接风洗尘。

后面跟着面色不渝的吕施。

一顿宴饮,宾主尽欢,章邱云招来不少小倌陪侍左右,倒酒寻欢。

不过瞧萧沅油盐不进的样子,暗瞪了吕施一眼,才知道碰上了个硬茬儿。

另厢,萧沅被抓并未影响到沈则父子安顿下来。

庄子上的人得了消息,早早派了人在隘口候着。

其中就有刘三宝那个老实妻主。

一路上,黎霁怀很是不安道:“萧女君那边”

沈则意味深长瞧了他一眼:“你倒是关心她。”

被亲生父亲点破,黎霁怀红着脸解释:“萧女君一路上多加照拂,如今她刚遭难我们就不管她,实非仁德所为。”

沈则淡淡笑道:“照拂不假,这一路来虽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萧沅可算尽心尽力。但若她真犯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你我还要犯险救她搭上你母亲的名声不成?”

黎霁怀垂下头不语,他相信萧沅为人,却也无能为力。

沈则不快瞥了他一眼,训斥道:“马上就到京城了,你给我收收心,别念着不该念的人,跟后头那个似的不争气。”

提到黎清欢,黎霁怀便不怎么舒服了。

他觉着父亲拿他跟黎清欢做比实在是折煞了他,怕是最近真对他不满至极,更不敢讲话。

沈则瞧他这般,忽哼笑一声,讽道:“你成天闷在自个儿屋子里,大概不知这一路上萧沅正和你亲弟弟打得火热呢。”

黎霁怀哑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才将这个消息告知他的沈则。

沈则享受来自黎霁怀的依赖与质疑,慢慢呷了口茶。

他猜测过几回,但萧沅做事谨慎小心,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

可萧沅亲自来送衣服那日,他瞧得真切,萧沅看向黎清欢的眼神,欣赏之姿,隔着十米迸发出的暧昧情愫并不是普通男女之间会有的。

从骨子里透出的愉悦,掩饰不了分毫,比以前很不同了。

沈则的话如同当头一棒,打得黎霁怀搓手不及。

怎么也不敢相信,对他那般积极的萧沅原来暗地里跟黎清欢鬼混到了一起,打他的脸。

那他这些天对萧沅表露出的在意又算什么。

说不定这两人私下提及还会偷偷笑话他。

羞愤之下,黎霁怀银牙咬碎差点扯坏了衣袖。

沈则满意他这副模样,趁胜追击敲打道:“现下你知道了,女人都靠不住。能抓住的,只有自己的心。”

“是。”黎霁怀终于惭愧应了声。

后面两人就再没有对过话。

瞧他郁闷,他的小厮碧玉小声安慰道:“公子,黎清欢怎比得上你。依我看,萧女君定然是看他长得跟您相像,既得不着您就让他代替您呢。何况,黎清欢本就是个见着女人就往上爬的,手段脏着呢。”

到了庄子,黎霁怀满怀嫉恨地瞧了眼被喜鹊扶下马车的黎清欢,神情恍惚,一双灵眸显得呆滞。

五官确实与他很是相似,却不似他端方疏朗,多了低贱的媚态。

碧玉说得定然不错。

第35章 红尘萧沅,我难受。

有人在偷看他,用那种诡谲的、不正常的眼神。

察觉到后背异样的目光,黎清欢赶紧披上外袍,匆匆回了屋子,把房门小心栓了起来。

夏夜不算寒凉,黎清欢被关在小院子里,完全与外界隔绝开来,连唯一能陪他说话的喜鹊也不见踪影。

月升日落,已有了三日之久,日日煎熬,黎清欢跌宕的心已然麻木。

不知能再挨过几日

萧沅的出现,让他心生希望,又毫不留情地重新坠入深渊,摔得更惨。

和从前在扬州时没什么不同,他安慰自己。

行囊具被收去了,包括那把能保命的短刃,黎清欢没有余力去关心萧沅的死活。

他没有热水,只有一口深井。

今夜身子实在粘腻。

无法,黎清欢只好用房间里所有剩余的布料,结做一条绳子伸进井里头。

等吸饱了水,再提上来探进衣服里擦拭。

埋在地底的水冰冷刺骨,每一次蹭过肋骨都会带来轻微的颤栗。

两股微晃,轻薄的脊背贴着纯白色里衣透出一副魅惑人的月亮骨。

其实这三天也不算完全没见着人影,黎霁怀的小厮还将他唤出去过一次。

往日他过得如何,黎霁怀根本不会管,素手做着清清白白的大家公子。

但让黎霁怀盯着他如同丧家之犬的样子,黎清欢确实不太好受。

黎清欢站在阳光里直直挺着腰,不想矮黎霁怀半分。

凭什么他黎霁怀是光风霁月的黎公子,而他就活该被人人踩成污泥。

但黎霁怀道行还浅,虽身上多出些沈则的影子,但还将不出什么刺耳的话,最多酸他几句,不痛不痒。

黎清欢大概听出来点不知从何而来嫉恨意味,只感觉莫名其妙。

可萧沅原属意于他,分明是黎霁怀自己不想要,才叫他捡了漏。

不懂黎霁怀吃的哪门子醋。

黎霁怀以长兄的身份出言提醒:“你虽已非清白之身,却还是我黎家待嫁的儿郎。惯与外女牵扯实在有辱斯文,父亲罚你,你可认?”

黎清欢惯常服软,语音清浅道:“哥哥说得是,我知晓了。”

看他如此作态,黎霁怀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正如父亲所说,黎清欢心眼比蜂窝还多,指不定心头里怎么编排他呢。

萧沅估摸也是被他这副面孔给骗了。

黎霁怀不屑指摘道:“我知你心中定有不服”

沉默片刻,他想起下人来报萧沅已于昨日出狱,却迟迟未曾上门,便是真与黎清欢有染,也不见得多上心。

脸上浮出几分胸有成竹,黎霁怀继续道:“莫不是心里头还念着谁?谁又愿意为你得罪黎家?”

黎清欢摇头,他其实没有奢求萧沅来救他,且从她以前的态度来看,她不喜欢他完全的依附。

总要做出些实际的付出,于她有利,她才施舍愿意看上两眼。

因着他还算可口的身子,也许萧沅侥幸脱身后会寻他。

黎清欢不想押上所有的期待,免得希望又落了空。

回院子的路上他遇到了刘三宝,扯着个粗重的女人当在路边。

明里暗里火辣辣地打量,对他指指点点。

那女人顶着同刘三宝相似愚笨的脸,直盯着他的脸发呆,糟乱发黄的衣襟又顺流下几点水渍。

黎清欢侧过头,无比厌恶觉得难堪。

一直以来那份不安隐隐探到了底。

他想过沈则定会在他嫁人这件事上做文章,没成想沈则比他以为的还要恶毒千倍百倍,喉咙里顿时比吃了颗苍蝇还恶心。

刘三宝见女儿喜欢更是急切得不行,当夜边给沈则捶背边谗言道:“主君,我瞧着黎清欢光关着还不安分,不若早些成了事,免得夜长梦多。”

他那女儿三年不见大了不少,不知从哪里看来男女那档子事,但因着痴傻一腔火气无从发泄,脾气也愈发暴躁,不早些娶个男人在家拴住容易在外生事。

沈则哪能不懂

刘三宝的意思。

他瞧不起刘三宝,有时候却不得不倚仗这个蠢驴般一根筋的男人,能替他办事就行。

沈则拍怕他的手诱道:“这事说来也算你我两家结亲,万事你看着办就好。现下我只当不知道,到时候妻主追究起来我也好搪塞过去。全是她那个庶子不安于室酿下的果,锁在家里都不顶用,非要和自家下人勾搭在一起,覆水难收。”

刘三宝闻言欣喜若狂,只道沈则把如何处置黎清欢的权力全部都交到了他手里,真是要许了当他女儿夫郎的。

因此他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事,第二天就急着赶回家安排起来。

离庄外二里地的瓦房开始挂红绸,置喜字,热火朝天办了起来。

一天功夫简陋的台场就搭好了,至少像模像样。

这婚礼属实仓促些,但一时委屈哪抵得过后头的大富贵啊。

与此同时,萧沅也带着不少礼,收拾齐整上了黎府的门。

她黑色裙袍外罩同色云纱,暗红色束带绣着银纹落于腰腹间,颇显华贵。

未怎么打理过得卷发也用心以流苏束在脑后,干净利落。

凤眼轻挑,眉目间满是风流意气,当真是个清俊娘子。

辅以精猛飒爽的身姿,不容人忽视的轩昂气势。

沈则也是头回见她如此打扮,乍一眼差点没识出是萧沅,若不是那分明的异族长相,还当是哪个高门贵女。

“呵呵,萧女君。”沈则嘴角一抽。

虽打扮得人模狗样,萧沅出口还是一如既往,怪道:“沈君郎两日不见,怎么好似不认得在下了。”

“怎么会呢,我还担心着女君,正要派人探你消息去呢。”

萧沅也没戳破他过河拆桥之举,大剌剌坐下,招待起自己来。

翻开待客的茶杯,提壶倒了一盏,萧沅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刚好到点到府上来蹭顿便饭。沈君郎不知,那牢里的饭实在难吃啊!”

沈则维持着面上的冷静:“萧女君突然造访,府里也没准备,不如”

萧沅摆摆手:“没事,沈君郎你我也认识不少时日了,当是知道我是个粗人。之前军营里头也一同啃过馒头喝过粗粥,简单叫下人弄些饭食就好。”

“女君不嫌我招待不周便好。”沈则咬牙,对萧沅的厚脸皮早有见识。

不一会儿黎霁怀也闻声过来,见到萧沅不免心生悸动。

任谁见了这样相貌堂堂的女君不深陷其中,而且在这一路动荡中他本就乱了心。

他真心实意道:“见萧女君安好,我便放心了。”

全靠自己逃出生天的萧沅眯眸垂看他:“让黎公子忧心了。”

大概萧沅挑的时间刚刚好,膳食很快布上桌,三人落座。

萧沅拈起筷子准备夹菜,又略一顿收了手,忽道:“黎二公子不来作陪?”

沈则也放下筷子道:“他呀,正被我关在后院里反省,不能来同女君一到用饭了。”

“哦?”萧沅嘶一声疑惑,“这回黎二公子又犯了何错?”

黎霁怀脸色变又变,不愿失态人前,才勉强还留在桌上。

“哎,一个男郎任意与人私通”沈则含笑不明看着萧沅,“说来都是家丑,不该同女君讲的。”

言外之意,萧沅是个外人,少管他家闲事。

萧沅兀自笑了笑,一点不拿自己当作私通的另外一位主角,很没眼色地继续追问道:“我观黎二公子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出格之举啊。”

“那是女君事忙,我既是他的父亲,还能随意诬赖他不成。毁坏黎府门风,与我何益。”

萧沅顺意点点头:“不过,我还是劝君郎一句,随意囚禁良人,在我大暄可是重罪。若被有心人告到了上头,说不准黎大人也得受牵连。”

“黎府的事情以后就不劳萧女君操心了。”

既已到了涿州,沈则也没必要再跟个商人多掰扯,觉得有碍身份。

两人对视笑笑,皆有各自的思量。

“也是。”萧沅以茶代酒,与沈则碰杯,表示赞同。

一顿饭表面上吃得还算尽兴。

饭刚用罢,沈则便道:“既用完饭,女君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们都是男眷实在不好留外女在庄子上太久。”

“诶,沈君郎怎么变得如此见外,我是受黎大人所托,”萧沅重重咬音,“将你们父子三人安全送回京城,一个岔子都出不得。沈君郎也体谅体谅我们做事不易啊。罢,今日我就先走了,沈君郎回见。”

主人家说了送客,萧沅也没有逗留,潇洒出了门。

“瞧见了?”沈则问一动不动的黎霁怀道,“这下可死心了?”

黎霁怀松开拳头,终于不甘心承认了萧沅对黎清欢确实多了份不加掩饰的在意。

沈则冷静得过于无情,道:“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让那黎清欢好过太久。”

萧沅一个人来也一个人回。

人总会回到她手上,对付沈则她有把握。

只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去见黎清欢一面,她几近而立何时对男人用过此等心肠。

说到底是情色交易,他用身体换她的庇护。

黎清欢用拙劣粗糙的手段同她博弈许久,她还是心甘情愿咬上钩,不顾后果,贪恋了红尘。

若不是她萧沅,王沅、李沅,只要是个能护住他的,黎清欢当也会同样奉上所有。

这些都在意料之内,留那么多温情才是反常。

心情烦躁,一时有彻底要了黎清欢的冲动,咬碎他脖子口最细嫩的经络才可解这口气。

身下燥热,索性打马狂奔,想泄了禁欲太久忍下的火,早知如此收了章邱云送上的伶人也未尝不可。

她刚从黎府前门走,一顶破旧的花轿便从后门偷偷运了出去。

里头藏这个被燃情香迷得混沌恍惚的黎清欢。

两眼迷蒙着绝望的泪,红绸缚体,口里塞了块白布,尽被不断分泌出的口水泅湿,呜呜咽咽着求救。

已行出去三里地,萧沅右眼一跳,还是不太放心地重新折返回来。

她以哨响唤来闻青安排在庄子上的眼线,问询:“他过得如何,可受了什么罪?”

来人摸摸脑袋,奇道:“掌柜的你不是刚和黎公子一到吃过饭吗?”

莫不是情人间的小把戏?一刻不见如隔三秋的戏码?

再抬头,就见她家掌柜的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翻进了黎府院墙。

当然是没寻到人,只闻到了残留的木料味和那几缕脂粉香。

她做香料生意,自然识得是什么味道。

马儿在墙外嘶鸣,撞破寂静的夜。

嗅觉灵敏的孤狼循着味道去找自己丢失的雄兽。

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一切,黎清欢恶心想吐,却无能为力,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输得彻底。

他被人摆弄在床上,横躺着,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刘三宝不放心,又在他鼻子下头熏了两道,加重剂量。

意识离散,精神却愈发敏感紧绷。

好似浮在**之外,清醒看着这具身体沉沦。

刘三宝的殷殷叮嘱完,喜不自胜地出了门,两掌合十朝老天拜拜,觉得他这辈子算是没白活。

胸前带着多大红色绸花的女人愣愣看着眼前的天仙,咧嘴傻笑了会儿,单腿跪上炕,双手却不得要领,忙了一头汗才把结给解下。

黎清欢闭着眼,感觉到束缚减少手指微动。

他忽然猛地坐起,摸索到窗边燃着红蜡的烛台刺向要再次上前的女人,像在驱赶黑夜里的猛兽。

融化的灯油烫了满手,鲜红一片。

萧沅踢开门便是这情景。

她大步走向黎清欢,夺过他手里的烛台,以保护的姿态将他拢进怀里。

屋子里唯一的、被激怒的同性,举着木凳扑冲上来,全是蛮力。

最原始的拳脚争斗,摔碎了一地木屑。

这辈子,萧沅头回跟个傻子抢男人。

身后的瓦屋亮彻暗夜,火苗窜了满地。

“萧沅,我难受。”黎清欢呼吸异常急促,白玉般的脸染尽红霞,红色热浪席卷全身,每寸肌肤都叫嚣着渴望着,被情欲煎得滚烫发热,五脏六腑快被灼伤的错觉。

他呼哧喘着气,含泪抱着萧沅的脖子向她蹭去,妄图染上一丝清凉。

药物加持,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依赖于眼前这个女人。

还有些娇蛮的意思藏在里头,非要磨得她答应,这辈子不许再将他抛下。

萧沅安抚捏了捏他细嫩的后脖,她知道燃情香的烈性,若直接动手替他导出来,就他这副身板不死也伤半条命。

马背上的颠簸使两人贴得更近,黎清欢贪婪嗅着萧沅的气味,脸颊贴在她身上到处作乱。

闻青在府里候着,见她回来呲牙打了个招呼:“可是出了什么波折,这么晚。”

萧沅没理会她,满脸寒霜,兀自直往主屋子去。

闻青心里呦了声,打招呼的姿势尴尬顿在原地,思量着又是谁惹恼了这尊神。

两人擦肩而过,顺势瞥见萧沅怀里抱着的人是谁,闻青震惊瞪大双眼,连忙后退一步。

电光火石间,什么都想明白了,此他非彼他。

他爹的,没成想真给闻辞给凑成对了。

闻青在心里默默给她弟弟以及俘获萧沅的黎二公子竖起个大拇指。

他爹的,想到明天萧沅会来找她算账,闻青大半夜辗转反侧愣是吓得没敢睡,就想着看起来虚弱,叫萧沅下手轻点儿。

但凡她和白若梅或是闻辞多问一嘴,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简直天要亡她!!